第29章 洗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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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第二十九章洗脑壳

    范乡长在枫树岭工作了两天之后就回到潘十山乡公所驻地了,他要筹划第一届农会骨干培训班,要让共产党的思想来统一这些骨干的思想,只有把这些人的思想统一起来了,土改工作才能真正开展起来。

    准备了两天之后,培训班就办起来了。乡公所没有专门的教室,只好借助村里的一个横堂屋,坐人的凳子也是从各家各户借来的。

    范乡长在培训班上说:“我们办这个培训班的目的,就是要把大家的思想统一起来,只有统一了思想,我们的土地改革才能开展起来,才能顺利地进行下去,才能胜利地完成任务。我们共产党为什么能夺取全国政权,为什么能坐到江山上,根本的一条,就是有统一的思想。共产党内有千千万万的人,大家都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只能有党的思想,党的思想就是大家的思想,谁也不能反对党的思想,否则他就不能在这个组织内工作。”

    “那么,土改时期我们党的思想是什么呢,那就是一本《中国土地法大纲》。大纲的第一个思想就是:中国的土地制度极不合理,占人口十分之一的地主富农占有了十分之七、八的土地,占人口十分之八、九的穷人占有的土地,不及十分之二、三,他们遭受地主残酷的剥削。这就是一个前提,你只能服从这个前提,不要拘泥于数字和比率,不要说我们屋场里的地主富农人口不止占十分之一,也不要说我们屋场里地主富农占有的土地没有十分之六、七,你们屋场里的例子只是个案,你要是以个案去否认这个大前提,那你就犯了以偏概全的毛病。我们共产党说土地制度极不合理就是极不合理,你不要举例子说我们屋场里某个地主的土地来自他祖宗的遗留,来自他的买卖,他是花了钱买来的,你要是这样说,那你就是为地主辩护,就是站错了立场。”

    “第二个思想就是土改的具体政策和做法:1、废除一切地主的土地所有权,废除一切祠堂、庙宇、寺院、学校、机关及团体的土地所有权,废除乡村中在土地改革以前的封建性剥削债务。2、乡村中一切地主的土地、公地及其他一切土地,由乡村农会接收,并按乡村全部人口统一平均分配;在分配方法上,实行数量上抽多补少,质量上抽肥补瘦,使全乡村人民均获得同等的土地,并归各人所有。3、乡村农会接收地主的牲畜、农具、房屋、粮食及其他财产,并征收富农上述财产的多余部分,分给缺乏这些财产的农民及其他贫民,并分给地主同样的一份,使全乡村人民均获得适当的生产及生活资料。4、保护工商业者的财产及其合法的营业不受侵犯。5、土地改革之合法执行机关为“乡村农民大会”及其选出的“委员会”和区、县、省等级“农民代表大会”及其选出的“委员会”。6、为保证土地改革的实施和人民的民主权利,政府应组织人民法庭,审判及处分一切违抗或破坏本法的罪犯;保障农民及其代表有权利在各种会议上批评、弹劲、撤换、选举政府及农民团体中的一切干部,使土地改革中的一切措施符合绝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及意志。”

    “对于地主,我们就是要残酷无情,你们不能心怀慈悲,不能心慈手软,我们没收他们的土地、房屋以及一切财产都是合理的。我们共产党的名字里有个词叫做共产,但是我们不与地主共产,而是要没收他们的财产。金子和银元是政府的,其余的财产是农民的,这就是胜利果实,我们分掉这些胜利果实,广大的穷人是喜气洋洋的。”

    “你不要想着,地主没有土地了,他们怎么活命呀;没有房屋了,他们住哪里呀;没有牲畜农具了,他们拿什么耕种呀?你这样去想,那你就是仁慈了,以前你穷的时候,地主这样替你想过没有?他要是替你想了,你就不是穷人了。”

    “上面两个思想就是我今天讲话的主要内容,辅导员还会组织你们逐条逐条学习《中国土地法大纲》的,我要讲的第二个意思就是要快速地扫盲。你们过去都是穷人,肯定没读过书或者是读书很少,对于书本上的字,他认得我,我不认得他,这样是不行的,你们回去以后,快速地把扫盲学校办起来,凡属没读过书的穷人都要去扫盲,特别是你们这些农会骨干,将来你们还要做农村共产党的干部,没文化是不能做事的,你不能拿三石牛屎六箢箕话语来搪塞。”

    培训班办了三天,骨干们就回去了,枫树岭农会的班子也选出来了,笙组是主席,梅杨和博森是副主席,枫树岭的土改就由这个班子具体操作起来,范乡长还给他们配来了一个顾问,这个顾问要管几个屋场,他只能三天来视事一次。

    在回家的路上,梅杨对笙组说:“笙组主席,我们还是先把扫盲搞起来吧,不认得字真是不好啊,现在又有那么多的文件要学,还有那么多的政策要学。”

    笙组说:“那好啊,你看,用谁来当教员呢?”

    梅杨说:“不是雨中便是穗储,依我看,雨中似乎合适一些。”

    笙组说:“要是雨中先生不肯教那怎么办啊,我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脑壳肯定笨梭,又不交学费,他教也是做空事。”

    梅杨说:“主席耶,这个你就别操心了,现在不是要划成分吗,我只说要把他划成地主,吓一下他,他还不惶惶不安,乖乖地教了。”

    笙组说:“这样不好吧,太不厚道了!不能靠吓,要做工作。”

    梅杨说:“我们的主席也学会说做工作了,那好,我就去做工作,保证把雨中的工作做通,你们只认来读书就好了。”

    回到村子里以后,梅杨就去找雨中了,他说:“我不叫你先生,一是你没教过我,二是现在共产党来了,不时兴这样叫了。我是代表农会来找你的,我们要办一个夜校扫盲,没读过书的穷人都要来,我们请你来当老师教我们认字算数,要求三个月要脱盲。”

    雨中说:“你去找青藜小学那位教书的老师吧,他白天教孩子们,晚上教你们,那里的课桌椅都是现成的。”

    梅杨说:“我不是和你讲价钱,我是代表农会来通知你的。你知道农会是什么吗,农会就是屋场里最高权力,他说的话谁都要听,包括你雨中。”

    雨中说:“你就是不叫我先生,也应该叫我一声雨中哥吧,论辈分论年纪我都比你大。”

    梅杨说:“那好那好,我就叫你雨中哥,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雨中说:“不是我不答应,是我的家庭太困难了,老婆接一个死一个,现在没老婆了,两个小女儿、一个小儿子和我过日子,儿子还只有十七岁,天天缠着我要当兵去朝鲜打仗,我要养活他们多不容易啊!”

    梅杨说:“你可要注意啊,你当过一年轮值保长,是共产党打击的对象,你要是不听共产党的话,当心打倒在地!”

    雨中说:“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啦,么时开始就你们定吧。”

    梅杨走了,雨中就来到藜仁的家里,把梅杨说的这件事情讲给自己的三哥听,他三哥就说:“这也是件好事啊,没报酬就没报酬吧,你只当是在煮潲。”

    雨中说:“我不是气这个,教了几十年的书,没收学费的孩子还少吗?我气的是这个梅杨他威胁我,说我当过一年轮值保长,要划我地主。他的眼睛突起来凶恶的很,说起话来一副流氓的腔调。”

    藜仁说:“小弟你是要当心啊,这个世界变得我都有点不认得了,还要怎么变,不是你我可以把握住的。你看前次范乡长来我们屋场搞了几天,专门找那些稀烂的人谈话,我们这些人他理都不理,而历史上屋场里的大事,哪一件不是我们这些人出来承担的?”

    过了两天,扫盲的夜校就办起来了,地点还是在高山寺,桌椅都是村民自带的,灯油也是村民自备的,来了三十几个人,都是村里的穷人。雨中先生只负责给大家讲课,教大家认字。

    第一个晚上,雨中教大家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学会写‘枫树岭’屋场名。雨中说:“我们屋场里的人都姓劉,这个‘劉’字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分别是卯、金、刀,当这三个部分组成一个‘劉’字后,有的就变形了,‘卯’字里的一撇就写作一点,‘刀’字就写作‘刂’,这样,它就是一个字了。”

    博森说:“太难了,太难了,我们的祖宗为何要姓这个姓啊?”

    雨中说:“不能怕难,一个人首先要学会写自己的姓名,姓什么不姓什么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雨中一个个去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他教笙组写‘笙组’二字,笙组说:“我家老爷也是没读过书的,他怎么给我起了这么一个难写的名字啊,‘笙’字上面的两个脑壳我不要可以吗?”

    雨中笑着说:“不要了脑壳还是‘笙’吗,其实,它们的读音是一样的,表达的意思却是不同。名字肯定是一位老先生起的,我们不能改动。”

    第二天晚上,先复习头晚学习的内容,然后就教新课,雨中教的是政府新发下来的《新编农村杂字》,只见上面说:

    中华民族历史久,三皇五帝夏商周,秦汉三国西东晋,南朝北朝乱悠悠,隋唐五代及十国,北宋南宋三百秋,辽夏金灭元一统,明清民国一旦休,中华人民共和国,如日东升盛千秋。

    雨中先把这里面的数字摘出来,有‘一三五十百千’,再把中国历史上的几个朝代摘出来,它们是‘夏、商、周、秦、汉、南北朝、隋、唐、两宋、辽夏、金、元、明、清、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然后就带着大家一遍遍读,一遍遍写,这里的字有易写的,有难写的,遇到了难字,大家就叫苦不迭。

    笙组他们白天里就不是学文化认字了,他们以农会的名义召开村民大会,正堂屋就是大家的会场,上下几重的堂屋往往坐得啪满,这一天,是乡里的文化顾问小王来了,笙组就让他领着众人学习《中国土地法大纲》。

    小王说:“《中国土地法大纲》第一条就是废除封建性及半封建性剥削的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废除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废止和取消,简单地说,就是作废。什么叫封建性和半封建性土地制度呢?简单地说,就是过去的一切土地关系通通作废,不能再说这块田是你的或是我的了,要重新分配这土地。”

    “什么叫耕者有其田呢?耕者有其田的主张是孙中山提出来的,他没有实现这个主张就死了,只有我们的毛主席才能实现这个主张,简单地说,凡是种田的农民都应该拥有土地。”

    希贵说:“我反对这个无理的条例,为什么要废除过去的土地制度?比如我吧,大家知道,我家的土地都是我用做长工挣的钱买来的,为什么要作废,有什么道理?你作废了我的土地,不等于说我做了二十年长工就白白做了?最起码一条,你要把我买田地的钱还给我才说得过去吧。”

    梅杨说:“希贵你反对有什么用,这个大纲又不是为你一个人制订的,它是为全中国人制订的,在大纲面前,你比一只蚂蚁还要渺小,反对有用吗?”

    希贵说:“有用无用我都要反对,这是一个强盗逻辑,谁照它办事谁就是土匪,只有土匪才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劫,才这么不讲道理!”

    梅杨说:“你骂谁是土匪啊,你是不是在骂共产党,是不是在骂毛主席?你不要脑壳了吗?大胆的地主!”

    希贵说:“谁是地主啊,地主有什么不好?地主就是土地的主人,就说明这土地是属于他的,是他的东西你凭什么抢走?”

    笙组说:“希贵你不要闹了,我们是学习文件,又不是来闹架的。这个文件也不是我们订的,它是共产党订的,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你能不承认这个现实吗,你能说这个天下是你希贵的吗?”

    希贵说:“我要这个天下做什么,我只要我的土地,我的土地是用我的血汗钱买来的。我和梅笛一起做长工,我是一个人做,他后来是几爷崽做,我把钱积起来置买田地,他们的钱被他老婆买肉吃光了,被他赌钱输光了。现在,你们要废除我家的田地,这有天良吗?”

    笙组说:“有天良无天良不是由你说了算。”

    梅杨说:“你买田地的钱都来自你做长工吗?你还放了高利贷吧,远的不说,光是前年闹大水,你放了多少高利贷?到现在,还有多少人还不起,欠了你的?你得到的利息就是别人的血汗钱,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希贵说:“你只看到了一面吧,我要是不借谷给别人,枫树岭要饿死多少人你知道吗?谷子的储备和存放,它是有折耗的你知道吗,它的保管是需要费用的,你知道吗?要是你有谷子借给别人,你能不收利息吗?”

    梅杨说:“你不要狡辩,你是在残酷地剥削别人,你知道吗?”

    希贵说:“喔呵呵,你还学了不少新名词啊,还剥削啊,还残酷啊!”

    德储这时候说话了,他说:“我支持希贵的意见,大家知道,我们家是有一些家产,那是我死做挣下来的,你们谁见过有人跪在水田里中耕除草的,全屋场也只有我吧!我看了的,在我们屋场,凡是死做的,勤劳的,做人正经的,他就有些财产,你们要是根据这条例,废除了他们的田地,这不是鼓励懒汉二流子吗?”

    梅杨说:“你说谁是懒汉二流子啊,他们只是流氓无产者,流氓无产者是共产党依靠的对象,你反对共产党啊?”

    德储说:“你别做高帽子,你做的高帽子我戴不起!”

    学习文件的小王说:“好啦好啦,你们都别争了,继续学习吧。第二条,废除一切地主的土地所有权。什么人是地主呢,毛主席说过,占有土地,自己不劳动,或只有附带的劳动,而靠剥削农民为生的,叫做地主。地主剥削的方式,主要地是收取地租,此外或兼放债,或兼雇工,或兼营工商业。但对农民剥削地租是地主剥削的主要的方式。管公堂和收学租也是地租剥削的一类。”

    希贵说:“我反对,我反对。今天你们几个人都提到了毛主席,谁是毛主席?他是我们枫树岭人吗,关他的屌事,你们怎么老是拿他出来压人家?”

    梅杨说:“我来告诉你吧,现在变天了。过去的事是你们财主说了算,现在的事是我们穷人说了算,我们穷人要翻身要解放,谁领导我们翻身求解放呢,就是共产党,毛主席就是共产党里最大的领导者,也就是共产党最大的头子,他的话就是皇帝的圣旨,你敢反对圣旨吗?”

    希贵说:“你们穷人要翻身要解放是好事,我不反对也不阻拦,但是,这关我们么事,关我们土地么事?”

    梅杨说:“这当然是关你们事呀,穷人要共你们的产呀!”

    笙组说:“现在不是要共了,而是要没收了,就是没收一切财主的财产。”

    希贵说:“痞子,痞子,完全是一副痞子腔调!”

    第一天的学习就这样结束了,《大纲》还没学两条,参加会议的人就全在听希贵德储和梅杨笙组的辩论,他们在思索着,在议论着,在辨别着,只当着看客,没有参与进去,没有倒向哪一边。

    农会的班子开会了,梅杨说:“笙组主席,我们不能这样软弱了,如果我们不能辩赢希贵就不会赢得群众,不能赢得群众,就不会取得土改的胜利。”

    笙组说:“也是啊,我们要想个法子才好。”

    梅杨说:“总之,我们要有气势,不管有理无理,要用气势压倒希贵他们。”

    笙组说:“无理肯定是无理,你我心里都明镜子一样,问题是我们要把无理说成有理,要把群众拢到自己的身边来。”

    梅杨说:“我有个法子,就是让人领着喊口号,范乡长培训我们的时候就传授过这个经验,他还说这是共产党取胜的一个法宝。”

    笙组说:“好好好,就叫博森专门做这件事吧。”

    博森说:“行,我的嗓子好,也有劲,我就做个领喊吧。”

    雨中先生已经教了七个晚上了,他发现有些人还真是很用功,也很聪明,梅杨这个人看起来有碍观瞻,却是绝顶聪明的一个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博森兄弟也是不错的,祺彦兄弟年纪是大了点,也是很不错的,只有笙组笨了一点,他却是很用功。

    这天晚会上,雨中先生又开始教课了,他说:“我们今晚学的内容是‘白芷兰草大青叶,人参天麻翻白草。紫苏荠菜秧秧菜,芙苗秧子蛤蟆癞。荆芥防风猫耳朵,茅草灯草下奶棵。灰菜谷草顿得驴,野麦野芹剪子股。长秧子草天麻茄,苦丁半夏灯笼棵。水稻玉米大小麦,高粱谷子黑芝麻。黍子稷子满洲参,花生油菜苘棉花。荞麦豆子葵花籽,黄烟芋头大地瓜。’这一段很长,但是里面的东西全是我们日常接触的事物,有的是药材,有的是食材。”

    梅杨说:“什么叫翻白草啊,我没听说过这名字?”

    雨中先生听到梅杨的提问就感到好笑,由翻白草想到了翻嘴巴,又想到了梅杨。但是,他不能笑,还得解释一番,他说:“翻白草就是鸡脚草,又叫茯苓草,它是一种药材。”

    博森说:“先生,蛤蟆癞是么子啊?是不是就叫癞蛤蟆?”

    雨中先生说:“就是,就是,这是为了押韵才倒着说的。”

    祺彦说:“什么叫下奶棵啊,我长四十几岁了没听见过?”

    雨中先生说:“下奶棵也是一种药材,我们这里没有的。它是一种细小的爬蔓植物,一掐茎部就会流出奶一样的东西,所以叫这个名字,也有叫它商陆的。”

    卒德说:“雨中先生,这个苘棉花是么子啊,是不是就是棉花?”

    雨中先生说:“不是的,它也是一种药材,又叫苘麻子,也叫野棉花籽。”

    这些内容是一个晚上教不了的,雨中先生就在里面挑选了十种药材名字教大家认字,然后练字,一遍一遍地读,一遍一遍地写。

    第二天,农会又在正堂屋里开大会了,内容还是学习《中国土地法大纲》。

    小王说:“我们今天继续学习大纲,上一次我们学习了两条,就是废除封建性半封建性的土地,废除地主的土地。第三条的内容就是废除一切祠堂、庙宇、寺院、学校、机关及团体的土地所有权。”

    “具体到我们这里来说,我们的满公祠堂就拥有八石三斗五升水田,这些田产都要废除。”

    启发说:“我反对废除这些田产,这些田产来自我们五关十三门刘姓子孙六十三人的捐赠,我们枫树岭就有孔士捐赠二斗,竺仁捐赠一斗,藜仁捐赠一斗,我就是当年的经办人。是他们富得流油吗,是他们田多了种不下地吗?都不是的,是他们有一颗敬宗爱族的心,是他们有一颗仁慈的心,你们要废除这些田产,就是玷污了他们的良心。”

    希贵说:“对对对,不能废除,我当年要是有田产的话,也是要捐赠的。”

    博森站起来举着拳头喊:“坚决废除,坚决废除!”

    农会班子里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坚决废除,坚决废除!”

    参加会议的农民还不知道这是做什么,只是懵里懵懂地看着一切,听着一切。只见梅杨站起来说:“这就是喊口号,今后,只要有人领着喊口号,大家就跟着喊口号。”

    希贵说:“你这叫什么,叫下十八点,有理讲理,讲不赢就耍横。”

    小王说:“莫吵了,莫吵了,我们继续学习,第四条,废除一切乡村中在土地制度改革以前的债务,本条所称应予废除之债务,系指土地改革前劳动人民所欠地主富农高利贷者的高利贷债务。”

    希贵说:“我反对,我坚决反对,这是土匪行径,这是强盗逻辑!”

    梅杨说:“你反对没用,这是共产党的法律,它管着你。”

    笙组说:“这一条好,真的是为我们穷人说了话。”

    希贵说:“好个屁,你们借了我的钱,不要说还利,本金都不还了,这不是抢劫吗,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盘古开天地以来哪有这个道理?”

    梅杨说:“希贵你要知道,共产党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天底下没有的道理,我们中国可以有;盘古以来没有的道理,现在可以有。”

    博森又喊起了口号:“欠债不用还,明年还借钱!”

    很多村民一听就上心了,也跟着喊:“欠债不用还,明年还借钱!”

    希贵就哭了起来,他说:“我真是瞎了狗眼啦,要将钱借给你们这些不要良心的人,你们当时说,不借钱给你们,你们就会饿死,就会冻死,要我行行好,到期了没钱还,又求我宽限,我也宽限了你们,现如今,竟然有什么鬼法律,规定你们不还钱了,你们的良心给狗吃了啊!”

    村民们轰地一声笑了起来,大多数的人喜欢这条法律,借钱不还多好啊,当时怎么就不多借一点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借的时候谁知道这世道会来这么一出,乾坤倒转了啊!盘古开天地,谁遇见了这等的好事?也有吃后悔药的,有的人是后悔没去希贵家里借钱,有的人是后悔借了钱不该去还的,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吃啊,要是有,就再去希贵家里借钱买几斤。

    小王说:“大家静一静,我们再学习第五条,乡村农民大会及其选出的委员会,乡村无地少地的农民所组织的贫农团大会及其选出的委员会,区、县、省等级农民代表大会及其选出的委员会为改革土地制度的合法执行机关。比如说,我们枫树岭的农会就是土改的合法机关。”

    希贵哭着说:“我反对,我坚决反对,他们是么子合法机关,他们就是土匪机关,就是抢劫机关,就是不义机关,你们谁要跟着他们走,就会个个变为土匪的,你们都是善良人,不要去当什么土匪,那会千刀万剐的!”

    梅杨说:“希贵你骂我们农会的人是土匪,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是在找死啊,博森,你去拿绳子来,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希贵吊起来打一顿再说!”

    希贵说:“梅杨瞎子你敢,你要是敢打老子,老子就捏化你的水!”

    笙组在一边对梅杨说:“好了,好了,吓一下他就是了,还真正打他不成!”

    博森原本是要去拿绳子的,听得主席这么一说也就不动了,梅杨说:“我是气啊,你看这个希贵是多么的猖狂,他把我们农会放在眼里吗?”

    笙组说:“能怪他吗,这本来就是土匪行径。”

    梅杨说:“笙组主席你这什么立场啊,我要报告范乡长的。”

    笙组说:“我说着玩的,你急么子啊!”

    这天的会议就这样散了,希贵是哭着回家的,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没有支持者,全屋场也就他一个人放债,全屋场很多的人借过他的钱,这些人一看见这个法律对自己有利就跟着不讲道理了,他去向谁哭诉啊,他哭诉又有么子用啊!

    回到家里,希贵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子,大儿子秀村十岁了,老二秀羊六岁了,老三秀吉四岁了,老四秀斯才一岁,真是嗷嗷待哺啊!这个天杀的法律居然说要没收他的土地,要没收他的家产,要债务人不还他的钱!

    申氏说:“幸喜我们家死了一个崽,要是秀仆还在也十五岁了,吃饭又多了一个人,没土地了我们拿么子养他们?”

    希贵说:“你这个婆娘莫乱嚼蛆,儿子是多么金贵的东西,有人就有世界,无人就无世界。你莫看梅杨瞎子这时候张牙舞爪,他二十八岁了还是孤老一个,这是老天要绝他家的后,谁叫他的心肠这么歹毒!”

    长工潘再兴说:“东家耶,我给你出个主意,这件事情你也不能单怪梅杨一个人,他是依据土地法大纲行事的。按照大纲的意思,再有一些日子,你家的田产房子家具农具都会被没收,你家的债权也会被一笔勾销,现在最要紧的是看你家还有多少金银,赶紧藏一点,否则,到时候也不是你的了。”

    希贵瞪着眼睛说:“金银,我哪里还有金银,你看见我家哪里还放了金银?你莫不是要套了我的话去报告他们,再来抢我们家的金银?”

    潘再兴说:“东家你真是糊涂了,我在你家里做了这么些年的工,我们是有感情的,怎么会坏你的糊呢?”

    申氏说:“就是,就是,你是冤枉老潘了,快道歉!”

    希贵说:“道个鬼歉啊,蛇鼠一窝的东西!”

    农会的班子又在开会了,笙组说:“我们这几次会议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尽管希贵和德储他们不服气,有反驳,但是,穷人是不反对我们的。天上有馅饼掉到他们的嘴巴里,怎么会不跟我们走呢?他们嘴巴里不说,他们的态度却告诉了我们,他们和我们是一致的,这就是说,我们的思想已经统一了。”

    梅杨说:“笙组主席的这个总结是很到位的,我的认识也是这样。稀贵的猖狂反攻也显示出颓气了,他在内心已经承认了我们的这个大纲。”

    博森说:“我们下一步再做么子事情呀?”

    秀歆说:“做么子事情,那就是共产呀,我是天天盼着这件事情,不劳动有胜利果实分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啊!”

    笙组说:“是呀,真要是这样,你也就可以少去爱爱家里做事了,把分来的东西拿去他家就是了。”

    秀歆说:“笙组主席你说么子笑话哟,这要传到梅俊的口里多么的不好。”

    笙组说:“还是说正经的吧,我们接下来的任务还是要做工作,我们几个人分一下工,每个人包十到十五户人家上门做工作,把大家的思想真正地统一起来。”

    梅杨说:“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要让每个穷人把这个《土地法大纲》当做圣旨,要让大家理直气壮地去共财主的产,不要有亏心的感觉。第一个认识就是原来的土地制度是不合理的,原来的财产占有也是不合理的。第二个认识就是凡是不合理的东西就要废除,土地要重新分配,财产也要重新分配。”

    这个梅杨还真的是聪明,共产党来了,他就迅速的成长起来,你看他的分析和总结是多么合乎共产党的要求!

    就在这当口,藜仁和雨中也在说这件事情。

    雨中说:“三哥你如何看待这件事呀?”

    藜仁说:“我只认一个死理,我们的老祖德宙公建居枫树岭的时候,他有五个儿子,他一定是把他所有的家产,包括土地屋宇金银财宝,平分给了他的五个儿子。他不会厚待哪一个,也不会薄待哪一个,手掌手背都是肉啊!平分家产的方法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这样的方法无疑是一个最公平的方法,你不可能再找出一个更公平的方法了。几百年过去了,为么子有的家庭富足,有的家庭贫苦呢?”

    “这样的差距源于家庭结构的不同,分家之后,有的兄弟儿女多,有的兄弟儿女少,这是其一。其二,有的人勤快,是作田的老里手,甚至还会经商;有的人就是懒惰,把田地经营得一塌糊涂。其三,有的人节俭,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把钱财积攥起来,购买田产;有的人过日子奢侈,有一个花一个,甚至是借债度日,遇到了难事就变卖田地,这一个买进一个卖出,差距是多么的大?其四,有的人身体好,不生病,甚至还长寿;有的人身体不好,老是生病,甚至是年轻轻的就死去了,遗下孤妻弱子。生活的状态是千差万别的,所以才有无穷的贫富不均,单纯地把这贫富不均归结于富人对穷人的剥削,简直就是瞎了眼睛,至少是短视!怎样才能拥有财富啊?要生产,而且要善于生产,善于经营,光想着去共别人的财产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问题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这样的例子一开,后患就无穷了,谁也不想去努力获得财产了,谁都想着躺在被窝里等着来好事,等着去共别人的财产,这是一个打击勤快奖励懒汉的办法。历史上无此先例,此例一开,社会必将倒退。”

    雨中说:“三哥说的极是,小弟真的是服了。孟子说,有恒产者必有恒心,这是一个伟大的思想。无产的人他哪来责任心啊,他只会搞破坏,只会引起社会的剧烈动荡。所做的事情无非是快意当时,什么后果他就不顾及了。”

    “我常常想,这穷人去共别人的的财产是不是一件好事呢,你今天平分了财产,明天会不会有新的不平,这肯定是有的,你是不是又要来一次新的平分呢?如此循环往复,没有一个头,没有一个终止,这世界是不是就乱套了?”

    “人世间的事情真是说不清楚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如果套用这么一句话,那就是产多于人,众必共之。这是没有天理的事情啊,在人世间,它却是一个规律。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富不过三代,你见过谁家的财富传了千万代的,没有,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藜仁说:“既然是无可奈何,那就顺应潮流吧!”

    雨中说:“也只能是如此了,我们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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