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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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等苏云来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君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神色紧张又有些愤怒,如果仔细分辨,还能看出他眼里带着几分的喜色。

    苏云来眨了眨眼,聪慧如她,也想不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顾君延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怎么了?”苏云来哑声说道。

    顾君延又怒又急,张了张嘴,最后叹息着说道:“你怎么了?你有了身孕了知道么!”顿了顿,他终于忍不住了:“你有了身孕还如此到处乱跑,你真是,真是胡闹!要不是你现在有了身孕,我真想好好打你一顿!”

    苏云来愣了一下,有了身孕?这么一想,她的月事确实有段时间没来了,不过最近事情太多,她还以为是因为太累了的缘故也没有在意,其实更是因为她自从生了晴儿之后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有孕。

    虽然这个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可是有了孩子,毕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苏云来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抿了抿唇角,即使她已经当了母亲,可是再一次有了身孕的那种喜悦还是抑制不住。

    “这次是我的不是,”苏云来柔声说道:“只是没想到这孩子会在这个时候来。”

    易文一边嘀咕道:“刚才少将军兴奋的都要出去翻滚头了,这就是身体状况不允许。”

    “他来的正是时候。”顾君延道,“那么多坏事中总算是有了一件好事。”

    顾君延没办法说出口,当军医告诉他,苏云来有了身孕的时候,那种巨大的惊喜和喜悦瞬间淹没了他,那种愉悦,是任何事情都给不了他的。

    苏云来对上他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

    这个孩子是一个缓冲,让一直以来情绪低迷的众人精神都是一震,孩子啊,顾君延的孩子,代表着新的希望。

    这一次,苏云来由衷的希望这个孩子是个儿子,倒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她想要一个像顾君延的儿子,以后也会和他一样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然后他会有属于他的故事。

    苏云来有了身孕,很多事情就都不方便了,顾君延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苏云来留在这个地方养胎的,而且她的月份还小,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顾君延让苏云来回去,苏云来却看着他问道:“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顾君延却沉默下去,脸上的喜色也褪去,他没有避开苏云来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阿晚,我是一个将军,将军的职责是上阵杀敌,现在大辽来犯,边关危在旦夕,我不能置身事外,顾家的尊严都在战场上,我不能舍弃,我更不能放弃那些百姓们。”

    苏云来看着他道:“即使这个国家辜负了你,即使皇上已经容不下你,要置你于死地,你还要坚持么?”

    顾君延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顾家的人,保家卫国,从来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皇帝,是为了这个国家!如果有一天,我再也不能守护这个国家,那是我的无能,可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会坚持下去,绝不会放弃。”

    苏云来闭了闭眼,她没办法说服顾君延,她倦怠地说道:“你躲到这,应该知道,许冠一不会放过你的,你更知道,小宝放你走,就是想让你别回去,你不是一个逃兵,你现在是在保命!现在要你死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同胞!你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算你回去了,他们还是会害你的!”

    “阿晚,我不能做一个逃兵。”过了梁静,顾君延才低声说道。

    苏云来一脸颓然地低下头,苦笑了一下,她要怎么说服他?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顾君延放缓了声音说道,他轻轻地摸了摸苏云来的头,“我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舍得死?我答应你,这次击退了大辽之后,我们就和爹一样,归隐田林。”

    苏云来怔了怔,顾君延才二十三岁,他这么年轻,居然要解甲归田?可是顾君延从来不骗她,既然这么说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顾君延握住了她的手,勾了勾唇角:“本来我是打算好好培养小宝的,让他再大一点,可以独当一面之后再离开,不过这次小宝的表现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再扶他一把,最后再送他一程,经过这一战,他应该也能独当一面了,顾家掌控兵权太久,等我还这天下四海升平,我们就离开。”

    他不是没想过,恰恰是已经想的足够周全了,他想按照自己的计划来。

    苏云来知道自己劝不了他,索性也就不再多言了,毕竟她现在还怀着身孕。

    苏云来有了身孕,顾君延便让苏云来回去,不过苏云来没能说服他,顾君延也没能说服苏云来,苏云来决定留下来,反正她如今是孕妇,有恃无恐。

    顾君延气得!还真……拿她没办法!

    苏云来倒不是在胡闹,她觉得在这里挺好的,想想看,她又是爬山,又是下悬崖的,这么折腾,孩子都乖乖的,她觉得这孩子的生命力很顽强,这是她和顾君延的孩子,不会那么脆弱,而且就现在回去也不是个好主意啊,更是一通的折腾,如果路上还会很危险,另外,要是走了,她还不放心顾君延。

    好吧,其实最后一个理由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这山里还挺好的,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山中岁月容易过,如果可以,她真想跟顾君延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有些惦记晴儿。

    晴儿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她身边,如今她走了,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易文对于少夫人能留下没有不赞成的,他总觉得,有顾君延在,就能保证安全,可是有苏云来在,他们才能过得安稳。

    这一天,易文趁着顾君延去换药的功夫,找上了苏云来。

    “少夫人,少将军的伤拖不了几天,我今天还听到少将军问军医他的伤势,估计用不了几天,少将军就要回去了,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少将军回去就是凶多吉少啊!少夫人,少将军是铁了心要回去的,现在也就只有您能劝劝他了。”

    苏云来摇了摇头:“现在我的话他也不会听的。”

    易文一急,却见苏云来一脸的镇定,顾君延如果要回去,最着急的肯定是苏云来,可是苏云来如此气定神闲,想来是已经有了办法。

    “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好计策?”

    苏云来看着他,冲着他招了招手,苏云来低声地说了几句话,易文却是一脸愕然:“这……这么做行么?”

    这还是易文第一次质疑苏云来的决策,以前他对苏云来的话都是深信不疑的。

    苏云来却是一脸的笃定,她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既然君延说不通,那我们就反着来,我还就不信,许冠一真的能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易文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如此。

    顾君延又等了两天,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要回去。

    他失踪了这么久,军情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交给云铮他是真的不放心,他已经等不到身上的伤完全痊愈了,好在齐夙英留下的药大多数都是很好用的,否则他的伤情可能会更严重。

    跟随顾君延的众位将士,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也知道劝不了他,大家都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选择,并且决定和他一起回去。

    他们都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他们跟随顾君延太久了,一直身处高位,他们曾经一起品尝过胜利的荣耀,现在便是赴死,也从容应对,没什么好怕的,也没什么好惧的,在他们决定跟随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不后悔,不回头,不放弃,他们总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

    男人之间的情谊,从来都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而是用行动,他们已经决定用一生来追随他。

    苏云来突然觉得,自己曾经的想法是错误的,她想让他离开战场,离开他热爱守护的这片国土,只为了追寻平静的日子,可是如果有一天,离开了战场,放弃了他守护的国家,他还是顾君延么?

    苏云来不知道,只是她不能拦着他了。

    顾君延决定启程,他不放心苏云来一个人在山里,自然是要带着她一起回去。

    老陈把顾君延的马找了回来,这次顾君延受伤,多亏了是这匹马带着顾君延突出了重围,顾君延戏言,这是他的救命恩马。

    苏云来很奇怪,现在这么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他是怎么能笑出来的,老陈却道:“嗨,少夫人,这算什么四面楚歌,再难的时候我们都碰见过,记得那年冬天,我们和辽蛮子打仗,那天冷的,我们被困在雪地里,都以为活不成了,后来还不是走出来了。”

    苏云来看了顾君延一眼,他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众所周知,顾君延是不败将军,可是没人知道,他的不败神话是怎么做到的,他要付出多少努力和汗水。

    他不能怕,也不能退,因为他就是国朝的尊严和支柱。

    众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老陈却突然狐疑地说道:“奇怪,怎么没看到易文那小子,是不是又偷懒不干活了?”

    “不知道啊,好像昨天晚上开始就没见到他了,奇怪了,不会,不会是被野兽抓走了吧?”一个士兵惊恐地说道。

    森林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有许多野兽和毒蛇,前两天有个半夜起夜的士兵,就碰到了一只狼,还好他们当兵的都很警觉,兵器都不离身,后来又叫了人,这才逃过一劫。

    苏云来听到他的话,走了过来,“我交代了易文差事让他去办,我们先走吧。”

    易文本来就是跟着苏云来的,老陈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众人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住在这里时间不长,他们也没带什么东西,只是临走了,居然还有些舍不得。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山洞,居然收容了堂堂的顾君延留在这里,给他了休养生息的时间,也庇护他了几日的风雨。

    顾君延失踪多日,搜寻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人,外面传言纷纷,都说顾君延已经凶多吉少,而且现在大战在即,也没那么多的兵力分出去找顾君延,所以只是找了几日,云铮就放弃了,只有许冠一还命令他带来的人继续在山谷里搜索。

    顾君延回到徐州城的时候,大家都很震惊,惊诧之余,然后又有了一种了然,他果然没死,他怎么会死?

    此时的许冠一正在苏家,自从大火那天,苏云来就宣称病了,对外一律不见人,只找了指定的大夫才能进去。

    苏云来知道,这根本拦不住许冠一,其实她根本也就没在乎能不能拦得住她,她就算走了又怎么样,也跟许冠一没关系。

    她这么做,其实还是为了顾君延的名声着想,他刚失踪,身为他的夫人也不见了,外人会怎么想?顾君延身上已经背着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了,她不能再给他加深怀疑了。

    所以她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

    但是她根本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居然真的拦住了许冠一!

    许冠一以为,苏云来是因为顾君延的事急病的,她病了,他只剩下担心,哪里会想到其中的猫腻?

    而且陈氏和顾晴好两个人都不知情,顾晴好天天哭着找娘,哭得撕心裂肺的,苏云来都不肯让她进去,苏云来向来孝顺,又对顾晴好疼爱有加,她怎么舍得让陈氏和顾晴好为她担心。

    许冠一每日守在苏府,什么都顾不上了,然后抵御辽军的事,就全部落在了云铮的身上。

    由此就能知道,顾君延回到徐州城的时候,战况得有多糟糕。

    这也就是以前顾君延留下来的底子好,不战只守,只是如此一来,辽军的气焰更盛,他们也知道,顾君延不在城内,就想趁着顾君延不在,即刻拿下徐州城。

    徐州城自从顾家守城,就从来没丢过,唯一一次丢城,那不是顾家人守的,那是陈阁老派去的李将军,后来还是顾君延亲自把城给夺了回来。

    所以辽人对于夺取徐州城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可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顾君延回来了。

    将士们的士气一下子就转变了,刚刚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随着有人高喊了一声:“少将军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更多人的呐喊声,顾君延回来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

    然后将士们精神亢奋,眼神里迸发出了神采。

    正在城墙上,奋力抵抗辽军的云铮愕然地转过头,莫名的,他突然咧开嘴笑了一下,浑身都是一轻,顾君延回来了啊,那他是不是就能轻松了?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云铮满脸愕然,连他,也是这么想的么?

    国朝人依赖顾君延,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融入在了骨子里,有他在,便是天塌了,他也抗得起来,有他在,家就是安全的,有他在,就算现在饱受战火,和平就不会远了。

    顾君延率兵奋勇杀敌,将士们好像浑身充满了力气,呐喊着举起手中的武器向敌人冲去。

    战神归来,无所畏惧。

    许冠一得知顾君延回来的消息满脸愕然,他听说顾君延失踪的消息就知道是小宝放走了他,聪明人这个时候都应该会明哲保身,他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否则他也不敢这么嚣张的直接带人闯进了苏府,可是顾君延回来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来了。

    许冠一知道他是为什么回来的,能让顾君延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战事了。

    苏云来悄悄地从后门潜进了府中,说起来可笑,这里还是她家,如今回来却要像做贼一样。

    许冠一被属下叫走了,顾君延回来了,他必须要露面的。

    顾君延率领着将士们打了一场胜仗,成功的阻止了辽军攻城,士气一时间高涨,几位副将在帅帐里围着顾君延嘘寒问暖。

    云铮落寞地坐在一边,居然都没有反对。

    然后许冠一就来了。

    许冠一走进帅帐,冷冷地看着坐在上面的顾君延,“顾君延!这么多日,你无故失踪,又突然出现,去了哪里,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我们少将军凭什么要给你交代?”老陈是个火爆性子,直接就开呛了。

    许冠一脸色铁青:“顾君延乃戴罪之身,通敌叛国的罪名还没有洗清,他无缘无故失踪,谁知道他是去了哪里?如今和辽军战情吃紧,他这个时候回来,怕不是别有用心吧?”

    “你放屁!”老陈直接爆了粗口:“少将军通敌叛国!他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话确实没错,顾君延十二岁就上了战场,直取敌军首级,一战成名。

    “本官乃陛下亲封的监军,代表着陛下的脸面,岂容你侮辱!”许冠一寒声说道:“来人啊!陈明生对本官不敬,拉出去打他二十军棍!”

    他的话一出,帐内的将士们都是一怒,老陈刚跟他们打完胜仗,回来没赏赐就算了,居然还要被打二十军棍。

    军棍和别的刑罚不一样,因为将士们的身体状况都很好,一般的板子都不算什么,这军棍可是结结实实的棍子,抽在身上,全身的骨头都要震一震。

    “许大人,你何苦与一普通将士计较,未免太拉低了你的身份。”顾君延开了口,“更何况,我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便是罚,那也是我来罚!”

    许冠一冷笑着说道:“我倒是要看看,少将军要怎么来罚?”

    两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突然有个小兵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南城门破了!”

    帐内的人皆是一惊,城门破了?这怎么可能?!他们刚击退辽人,怎么会城破!

    顾君延大步地向外走,苏府就在城南,一旦城破,肯定会受到影响。

    许冠一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转身就向外跑。

    苏云来回到家,刚坐下,就听到外面的厮杀声,这次的厮杀声和以往不同,仿佛里的特别近。

    君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恐:“少夫人!辽军进城了!”

    这怎么可能?!

    苏云来倏地站起身,还好,许冠一虽然走了,可是士兵们却都留在了院子里,有他们在也能抵挡一阵子。

    苏云来急忙走出院子,半路上就碰见了陈氏跟顾晴好,陈氏还诧异,苏云来怎么突然好了,现在来不及说这些。

    “娘,我们得赶紧走,东西都不要了,爹呢?爹去哪了?”

    “你爹去了衙门,阿晚啊,现在,现在该怎么办?”陈氏六神无主。

    苏云来来着陈氏的手,君瑶抱着顾晴好,几人在小厮的护卫下,本来想要往外走,苏云来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我记得,爹的房间里好像有暗室?”

    当年辽兵攻城,苏之洵受伤病重,陈氏和苏云来来到徐州本来是要见苏之洵最后一面,到了之后才知道,病的人不是苏之洵,而是顾衍山中了毒,当时为了掩人耳目,苏之洵就把顾衍山藏在了房间的暗室里。

    后来还是李晟去法华寺求了方丈法师,问出了鬼医的下落,这才救了顾衍山一命。

    说起来也是唏嘘,当初李晟为了救顾衍山,以皇长孙之尊在法华寺外求了三天,办法用尽,动之以情的才求得方丈帮忙,那个时候,他想救顾衍山是真心实意的。

    而现在,他怀疑顾君延也是真心。

    当初的人,怎么突然就变了呢?就算君心难测,可是当初一起度过的艰难,也都是假的的么?

    苏云来和陈氏来到了房间里,找到了当时的密室机关,这是一个大胆的赌博,留在这里,如果一旦被辽军发现,后果不言而喻,可是如果出去了,碰上了辽军,也是死路一条。

    苏云来做了选择,结果就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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