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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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摩挲着瓷杯的修长手指微微一滞,元徵看着沈昭,神色难测。

    前越国建国于天衡325年,算得上东陆最古老的几个国度之一,也因为高大巍峨的夷山阻拦,在东陆数百年不断的战乱中偏安一隅,少有纷乱。每一任越王传位之时,传下去的不仅有象征王权的越国玉玺,还有那块谁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奇怪石头。据传,五色石乃天地灵气所化,有延年益寿之效,也因此,几乎每一任越国的国主都福寿绵长,高龄者众。

    天衡640年,舜国在之前十几年的战火中吞并了澜、冀、大渝三国,修生养息不过五年,于十月十二集结十万兵力,越过夷山,陈兵越国边境洧川。此时的大舜,早已占据了东陆几乎全部的疆土,而南越,小的连它治下疆域最小的瀚州都比不上。呲牙的猛虎盯上了偏安于一隅的弹丸之地,正在所有越人惊惶失措之时,越王昭期不战而降,颁下国书,称东陆一统已成大局,不愿再涂炭生灵,愿自黜王位,献上国书,只求舜国善待越地子民。

    三日后,王庭大火,越王昭期在睽睽众目中,一声长笑,冲入火海,自焚而亡。

    此后,越不称国,改越州,正式划入舜国疆土。自此,东陆一统。

    前越国降于大舜的那一年,正好是元徵辗转到临阴山的那一年。也是那年,临阴山无端城建起了一根柱子。

    元徵自然听说过五色石。当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势力时,便不着痕迹的广寻天下奇药,若不是五色石据说早就毁于越国王庭大火,他也曾是心动过的。

    虽说是不是真有奇效他并不尽信,但他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希望。

    元徵望着端坐在床榻上的沈昭,乌黑深邃的眼眸里除了冷意,看不出丝毫别的情绪。而榻上的那双凤眼与他四目相对,亦毫无半分退缩,有着和他相似的淡漠,又充满了让人不禁想赋予信任的坚定。两个人便如此对望着,不曾开口,甚至连动作都停滞,室内静默无声,却暗涌汹汹。

    许久,元徵眼中忽然荡起一丝笑意。他啜了口冷茶,懒懒张口,“先是《神农遗册》,现在又是五色石。沈姑娘不会是开当铺的吧?”

    沈昭斜睇他一眼,“公子就这么确定自己手里的《神农遗册》便是真迹?我听说公子自幼体弱,多年来病痛缠身。小心认错了古籍,用错了药。”

    “姑娘昏迷的时候,在下已让人去过你住的客栈。”顿了顿,元徵愉快地接收到沈昭不悦的眼神,又道,“至于五色石,客栈里除了一个装了衣服的包袱和一个装满骨灰的瓷罐,石头影子也不曾见。而姑娘受伤后下人为你换过衣物,除了半卷残书别无他物。你手中那本《神农遗册》看似古旧残破,其实多是后人新造故意为之……在下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让沈姑娘觉得在下很好骗?”

    沈昭面色一寒,急声问道,“你动了我的东西?”

    元徵心中掠过一丝疑惑。这人是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即便替他枉受一箭也不曾见到她这般惶急的表情。那卷残书本就是她打算用来交换往生笛的,对她而言应该不那么重要。包袱衣物皆是寻常布衣,连精贵都说不上。看来,会让沈昭露出如此神色的,只有那一罐骨灰了。

    奇了。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带着罐骨灰行走于世。是父母兄弟,还是心上人?

    沈昭见元徵半晌未答,起身逼视,“我的东西呢?”

    元徵抬眼看她,敛去眸中疑色,淡淡一笑,“姑娘莫急,一会便让人原封不动的送还与你。”

    沈昭这才面色稍缓。元徵道,“沈姑娘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

    沉默半晌,沈昭道,“我没有骗你,五色石确实在我手中。世人皆知公子身有沉疴宿疾,我想……五色石或许有助缓解。”

    “五色石乃前越国国宝圣物,据传早已跟着越王毁于火海……为何会在姑娘的身上?”

    “我是前越大族沈氏后人,自幼被养于宫中,前越王于我有恩。十五年前越王自投火海。尸身被沈氏的护卫救出,越王薨殂,那五色石历经大火却丝毫无损,我趁人不备之时偷走,之后随着我家护卫辗转离开了越国。”她开口就面色不改地说出先前想好的措辞。

    元徵问,“既如此,怎么一开始不说?”

    沈昭瞪他一眼,“公子见过交易一开始,就把底牌亮出来的人吗?”

    元徵笑了笑,“姑娘说的是。可即便五色石真在你手中,延年益寿的奇效又有谁知真假?毕竟……传说有时候只是传说。”

    此人甚是难缠,似从不放过任何言语未尽之处。沈昭心想,愈加后悔先前的冒然。默了默,她道,“我可以先把五色石给你。三年五载之后,若公子沉疴有所缓解,再将往生笛赠我便是。”

    元徵扬眉,“姑娘不怕我得了五色石转头便将你灭口?”

    沈昭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般,闻言一笑,反问道,“堂堂无端城主,会吗?”

    他撇撇嘴,“人总是贪心的。五色石到手,往生笛在下也想要,如何是好?”

    “若是如此,就当我眼拙罢……死又有何惧?”这本就是一场赌,从一开始水榭初见,她用半卷残书赌,现在用那块五色石赌。赌的是往生笛,也赌的是这个看似光风霁月实则狠辣无情的人内心深处是否还有一丝磊落。

    元徵看着她微垂的面容。那张稍显苍白的脸,除了淡漠冷静,不带任何情绪。仿佛生死对她来说,真的无关紧要。

    “相比五色石,在下更好奇的是一个重伤必死,身无半点武功内力的弱女子,为何可以在两日之内自愈康复?”若说这之前二人之间多是试探,那此刻元徵便是将目的彻底展露。作为一个自小到大无数次在鬼门关前来回的人,他有多痛恨这具先天病弱的身体,就对沈昭身上的秘密有多好奇。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沈昭双唇嗫嚅,却不知如何作答。

    “在下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若姑娘不愿意说,不如就留在雁园中,就当在下养个闲人,也未尝不可。”

    “公子这是威胁?”

    “姑娘也可以当做是无端城的盛情邀请。”元徵温雅地笑着,一脸无害。

    她气笑,“无端城的待客之道真是闻所未闻。”

    元徵耸耸肩,不置可否。他看着榻上的沈昭咬着唇,膝上的手也渐渐握成拳,便露出个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在下开个玩笑,姑娘真不愿说在下亦不强求。”他站起身,“姑娘若是大好,自可离去,雁园上下不会阻拦。只是,往生笛姑娘就不要想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抬步就往门口走。

    “等等!”身后,沈昭忽然开口拦他。他回身,眼中带着赢家的笑意。

    “……我说了,公子会将往生笛给我?”

    元徵微微偏着头,似笑非笑道,“不一定。端看在下信不信。”

    狡猾!沈昭沉沉的吐了口浊气,握成拳的手指又紧了一分。少许,她下定决心般,直直看向元徵。“我自从出生便如此,并不知道因由。”

    “天赋秉异?”

    “……是。”

    “不是服用过什么灵丹妙药?”

    “不曾。自我出生起,不曾患病不曾服药。”

    元徵心中委实有些失望。他和药叟原先的想法一致,泱泱东陆不世出的奇人异士自是无数,若是沈昭是服用了什么奇药导致不伤不病,倒也说得过去。如果如此,必千方百计不计条件也要寻来那制药之人。

    可现如今,沈昭却说并无奇药,而是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他心里念着这四个字,嘴角不由地便扬起个略带嘲讽的笑意,心里却是冷如冰窖。有些人天生过目不忘,有些人天生力大如牛,有些人天生根骨奇佳。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却不曾见过又天生不伤不病,于剧毒重创之下犹能自愈的。这似乎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因为没有人真的敢说这不可能。可这也可以是一个无懈可击的托词和谎言。

    他说不准自己信不信,也说不清自己心底那一缕熟悉的感觉,是不是叫做妒忌。

    他其实是个善妒的。富贵荣华,才情无双,都不是他所妒。唯独一具健康的体魄,一份刀枪不入的强壮,总能勾起他深深的妒忌。

    沈昭看着负手而立的元徵,试图从他微微有些空茫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可惜,她既看不到信,也看不到疑。自己说完那番话,那人便站在那儿怔怔地似在看着自己,又似乎不是。

    “公子?”她试探着出声。

    元徵眸光这才凝回沈昭脸上,看了她两眼,便往六棱窗前走。手一抬,将窗子推开条两指宽的缝隙,外头清冽的山风一下子便涌进来。

    天色碧蓝,云朵稀散。药田里忙碌的的药僮早就不知踪影,只留下那片生机勃勃的葱郁药草。元徵站在窗前,侧着身对着沈昭。天光透过那窗缝落在他刀裁般的侧颜,渡上了一层金色,竟有几分九天谪仙的味道。

    沈昭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记忆中的那张脸,又一次和眼前重合。她有些恍惚,忽然听到元徵缓缓地、沉沉地开口。

    “我一出生,就被断言活不过五岁。熬过了五岁,又有人说我活不过十岁。而现在,我活了25年,每一天每一月每一日,都像是偷来的。”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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