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三千八百五十四次，他来了三千八百五十四次，我也见到了他三千八百五十四次，ALL RIGHT，我不数数了，再数下去我真的就是个精神病。为了让他成为我的‘小伙伴’，我曾做过三千八百五十三次努力——好吧我就是精神病——比如变成他最心爱的人来诱惑他，没用。又变成世上最美的女人，白皮肤，黄皮肤，黑皮肤，黄白皮肤，黄黑皮肤……没用。我以为他心里隐藏着原始的兽性，就变成了世上最健壮的男人，我对他说，COME ON BOY，KISS MY ASS……没用。
后来我发现他只是一段‘意识’，纯粹的意识，没有情感，没有欲望，或许只有些许理智，这个发现让我很嗨了一阵子。于是我变成了科学家，跟他讲物理，跟他讲化学，跟他讲生命科学……没用。我又变成了哲学家，跟他讲哲学，变成了神学家，跟他讲神学，佛学家，讲佛……没用。
最后，YOU KNOW THAT，我疯了，噢，噢，SORRY，是我快疯了，所以我就变成了CRAZY路西菲尔……HOLY SHIT！而他居然真的能听明白疯子一样的我在说什么！简直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拥有正常思维能力的意识’，没想到，即使是一段意识，他也是一段疯狂的意识！OH，YEAH！我坚信他已经跨过了名曰“理智”的那根线，三千八百五十四次，也许他在‘死’第三次的时候就疯了，哈，哈哈，谁知道呢？但我喜欢‘疯子’！”
——CRAZY LUCIFER
“嘿，嘿，老弟，醒过来，开饭了！”
他被人推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圆滚滚的大脸，大脸酡红，鼻梁上上架着副碎了半块镜片的眼镜，咧着嘴笑起来的样子有些滑稽。但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他闻到了肉汤的香味，刺激得他的饿了三天的肠胃开始用力翻绞，让他用尽全力一骨碌坐起来。
“肉？哪儿来的？”他惊诧地问。
“当然是你哥我抢来的！”胖子猥琐地笑道，眼里却放出得意的光。
他从草席上哆哆嗦嗦站起来，一步步艰难地向不远处架在熄灭的炭火上的铁锅走去，脸已经被冻得僵硬，只有一双眼含着贪婪的火。手一把抓向蒸腾着热气的锅里，顾不上被灼烫得通红的肌肤，捞起一块肉就用力啃下去，热油与肉汁沿着舌头流向喉头，又流进胃里，滚烫的熟肉还没嚼碎就吞咽下肚，一股暖流顺着食管一路往下，蔓延至全身各处，毛发舒坦得几乎要立了起来。
“咳，咳。”
“慢点儿，老弟，”胖子拍拍他的背，从破布背包里掏出一口崩坏了沿的瓷碗，舀了一碗飘油的汤汁递给他，“先喝口汤。”
待他佐着鲜美的肉汤咽下食物，胖子才舀出一块肉来，边吃边问道：“味道怎么样？”
“不多说，咕咚咕咚，绝了！”
“吃饱了就准备上路吧，我刚在外面听说了，今天晚上TK0089号列车就到城东火车站了，我们得赶过去。”
“去他丫的，又赶路，这里是城南，走到城东直线距离就二三十里，外面这么冷的天，谁受得了啊。”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再正了正帽子，蹲回草席发着牢骚。
胖子也走到他旁边蹲下来，说道：“老弟，咱不可能永远躺在这间成仁用品店吧，这里除了TT就没别的东西了，咱不能靠吃橡胶过日子吧。今天这附近逃难的人都要走，就留咱两个，不是瘆得慌？人家拖家带口的都走得了，你一大小伙子有啥走不动的？”
他盯着胖子看了半晌，又看了看这间只有几平米的小屋，末了终于叹口气，问道：“火车啥时候来？”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估摸着天黑就该到了吧。”
“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只有整天抱着个收音机的那个瞎子大叔了呗。”
“噗，真是厉害了，咱一大帮子逃难的人，全都要听一瞎子的话，那不成了‘瞎指路’？”
“总比没路走要强。”
胖子说完这话，两人顿时一阵沉默，然后收拾锅碗走出那间用来避寒的“成仁用品”小屋，寒风呼！的一下吹过来，直往衣领里钻。放眼望去，原本繁华兴荣的南方省城，如今变得像是一座被上帝扔掉的垃圾场，耸立的百层大厦上就没一块完整的玻璃，四车道的公路上，挤满了被遗弃的车辆。灾难爆发后的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失去了控制，放火打砸，抢走所有自己认为有用的东西，ZF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武警冲出来对狂乱的人群实施镇压，但没用，很快就被没有理智的人潮淹没，而军队，早已开往前线，再也没有回来。
能跑的，都是早早接到消息连夜就跑了的，剩下的人全被拥挤的交通堵死在路上，再撞上“狂欢”的精力过剩份子，每一辆车挨个砸过去，很快所有人都选择了弃车步行，要离开，尽快离开这座即将被灾难席卷的城市。
往哪儿走？往更深的内陆，往曾今人迹罕至的地方，青省，大雪山里，那里有军队构筑的最后一道防线，那里是整个华夏最后的希望。如今已经没有了电视网络，手机信号，基站还在，但已经没有了电，没有电，所有电子设备都是废铁。除了仅需要两截七号电池的收音机，这是他们一帮从沿海城市一路逃到这座省城的人唯一收集信息的方式，国家现在也只有通过无线电波来发布消息。所有人都对抱着这个收音机的瞎子老汉心怀感激，如果不是他，他们一帮上百人多半会饿死在半路上，或者被“食尸鬼”跳出来吃了，而不会万幸地赶上火车。
是的，食尸鬼，这是人们对“它们”的称呼，也是“灾难”的来源，所有“祸乱”的原罪，虽然它们吃的不是尸体。它们是来自上帝对人类无尽欲望的惩罚，撒旦激发人类堕落本能的武器，它们原本是人，却择人而噬，它们似乎有着“种群”的观念，不会互相攻击，却又似乎是完全没有理智的怪物，哪怕碎掉半边脑袋，也能张开血盆大口啃食人类的心脏。
它们的产生，来源于一种病毒，噢，当然是病毒，人是不可能自己变异成那个样子的，这是种通过体液传播的病毒，不知道它到底是被哪个国家哪个生化实验室搞出来的，总之，似乎是一瞬间，它就席卷了全球。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是一个变异“人”，它袭击了很多人，然后消失了，警察和特警对它展开了搜索，又死了很多人，终于在把它打成筛子过后成功将其消灭。但还没完，也许是当天半夜，也许是第二天白天，所有死去的人都“复活”了过来，变成了“它们”。于是军队出动了，但它们隐藏在平民之间，也许是下水道，也许是楼梯过道的阴影里，它们的身体温度很低，近乎没有温度，热感搜索，卫星搜索对它们没有作用，军队也不可能在城市中投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样似乎陷入了僵持，“它们”也在不断学习和进步，面对军队的装甲车不再会莽撞地冲上去，而是针对平民出手，“转变”人数进一步增加，受伤的人也进一步增加，不久后，那些或许只是被擦破点儿皮的伤者，也变成了“它们”。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
华夏最先爆发异变的地区是沿海城市，然后是首都，各省省会……他们这群就是少数能从新兴沿海城市之一的樊城逃出来的人，一座城市，能逃出来的或许不止百来人，但绝不超过一千人。他们经历了两个月的逃亡生涯，最终才赶上一趟列车，来到了这座内陆城市，然而列车也到了终点站，因为再前方的铁道也被堵住了，他们不得不切换线路。
此时不断有人从附近的书店，冷饮店，餐馆里走出来，互相点头就算打了招呼，汇集起百人的大部队，沉默地向着城东的火车站行去。队伍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情侣有夫妻，但唯独少了一个人……
他和胖子两人走在队伍末尾，两人小声交流着。
“怎么没看见金发碧眼的那个妹子？”
“你还惦记着人家呢？老弟，你的爱好是不是有问题啊？那小姑娘跟未成年似的，哪点儿招你眼球了？”胖子嗤笑道。
“卧擦，说什么呢，她十八岁了好吧，我问过了，人家是十八岁的成年女性，叫蕾姆，就是长得矮了点儿。”
“呵呵，连户口本都查过了？”
“别闹，她人呢？”
“不知道，可能死了，可能不走了，这一路上少的又不止她一个，老弟你就别想了。”
“咳咳。”
“咋的了？”
“不知道，感觉嗓子痒。”他用手在喉咙里抠了抠，扯出一根长长的金色的毛发。
“这是啥？”
“像是缝线？”胖子看了一眼就撇开脸，随意地说道。
他看着这跟“缝线”，越看越是眼熟，脸色越来越难看，转头向胖子问道：“我还没问你，午饭从哪儿搞来的？”
“说了啊，抢来的，你没看我眼镜片儿都裂了吗？”
“抢的什么？”
胖子沉默。
又走了两步，他突然掐住胖子的脖子，鼓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低吼道：“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你不要命了？快放开我！是的，是的，你猜出来了。”胖子低沉地声音从喉咙里吐出来，像是魔鬼的低语。
他缓缓收手，放开了胖子，没有表现得“不可置信”或是“内心崩溃”，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两个月里已经经历了太多，只不过这一次……
“法克！她怎么死的？啊？！她怎么死的！”
“老弟，我们有一百个人，下午要走几十里路赶车，大家都饿得不行，没体力是走不动路的，所以——她是“被饿死”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对不？”
“不，不，我们说好只对那些……”
“那些‘生满蛆虫的已经没有生命特征的有机物’下手，是啊，但她死了，所以，如果有新鲜的‘食物’，谁不想要呢？”
“还有谁？还有谁吃了‘肉’？”
“大家当然都有份的，”胖子边说边用眼神示意，“那边那对小夫妻，看见没，就是抱着婴儿的那对，那个女的断奶了，娃儿也几天没吃东西了，到了真正的哭都哭不出来的地步，所以，他们分到了心脏。还有那边那个特别壮的男人，他和我抢大腿，然后我们分别抢到半条，我的眼镜就是被他打碎的，不过我不怪他。还有那个老人……”
“好了，够了，我知道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焉了。
“兄弟，看开些。”胖子拍了拍他肩膀。
“这才两个月，怎么大家都变成了这样？”
“你三天不吃饭，不照样看见什么吃的都能扑上去？”
“我是说，我们的底线在哪儿？”
“生存，就是我们唯一的底线，其它的都是鬼话，都是放屁。”
他们正说着话，一同沉默行进的众人中，忽然哇！地传出了嘹亮的哭声，是那个“哭都哭不出来”的婴儿终于哭了出来。本来婴儿能哭，对那对夫妻来说是个惊喜，证明他们的孩子还有生命力，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面色一变，一同看向他们，那个丈夫连忙用手捂住自己孩子的嘴，孩子的脸憋得通红也不顾了。
他看了看这对夫妻，又抬头向周围的高楼大厦望去，呯！哐当！不时有踩碎玻璃和瓦片又或者踢翻什么东西的声音从四周传来，打破了寂静无声的街道。一个个四肢着地，强健有力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窗户口，屋顶上，巷口的阴影中也出现了一对对血红的瞳孔，“它们”皮肤青紫，头顶光秃，鼻孔外翻，嘴唇干瘪，獠牙外露，嘴里淌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猎物”。越来越多的“它们”出现在四周，逐步形成了包围圈。
不知谁喊了句“快跑”，所有人都蜂拥而动，开始向着前方亡命狂奔。“嗷！”它们此起彼伏地嚎叫起来，然后楼上的楼下的迈开四肢朝着街上的人群冲刺而来。人群中很快爆发出一阵阵惊叫，不时有人被扑倒，再之后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心脏被一把掏出来，人还没有立刻就死，只能躺在地上以无限惊恐的表情“欣赏”自己死前唯一能看见的场面，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吞吃掉。当他们停止呼吸后，尸体的皮肤开始沿着胸口空出来的孔洞变得青紫，最终蔓延到头部，头发脱落，眼睛变成赤红，他们就又“活了”过来，加入追逐者的大军。
胖子虽然长得胖，但颇有“水上漂”的风姿，跑起来就像一辆奔驰的坦克，不断撞开前面挡路的人群，同时给紧跟着的他开出一条路来，他们两人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处于新陈代谢旺盛的年纪，再加上中午又吃了肉，属于人群中跑得最快的一批人。被撞开的人也没有破口大骂，这时候逃命才是最重要的，要把体力用在该用的地方。而那些老人，妇女，跑着跑着就跑不动了，无论跑不动还是跑得比别人慢，最终都只能沦为“它们”的食物，最终变成“它们”中的一员，直到体内能量被燃烧殆尽为止。
砰！一只“食尸鬼”突然从一旁的阴影中跳出来，向着胖子张牙舞爪扑去，胖子反应不及，只能瞪着大眼惊恐地看见它那淌着涎水的獠牙越来越近，又是砰！地一声，却是他从后面赶来一拳把它打飞出去。
“哈……哈……呼……老弟，好拳法！”胖子撑着膝盖喘着气对他道。
“继续跑，别停下来。”
两人继续跑起来，忽然又一只食尸鬼从天而降，他听见头顶风声，手臂一挥又是一巴掌把它拍飞。
胖子边跑边回头看了看，问道：“你这降龙十八掌哪儿学的？”
他没好气回道：“我要是会降龙十八掌，第一个拍死的就是你！”
“别介，哥们儿，老哥哥我这一路上好吃好喝给你照应着，合着你心里就这么想一巴掌拍死我？”
“别废话。”
“哦，我知道了，你还在想你那个‘小美人’吧？老弟，这事真不怨哥哥我，当时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明白？她死了，我不去抢，别人也要抢，我要是没抢到那条……”
“去尼玛的！胖子我告诉你，永远，永远永远也不准说她，不要再说一个跟她有关的字！”
“呵，呵呵，老弟，看开些，总会好起来的。”胖子看着他，抽风似的笑道。
大部队这时候只剩下一半的人还在狂奔了，一个在省城认得路的人冲在前方带路，不断地绕进一条条小路，终于在半小时后成功甩开了跟随的食尸鬼们。看着少了一半人的队伍，所有人都瘫倒在地，没有人表现出劫后余生的欣喜，因为他们还没到达目标地点，不知道前面还会不会遇到数之不尽的食尸鬼。
留下来是死，而往前走，就像是在生死之间的那根钢丝上跳起亡命的舞蹈，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后来我发现他只是一段‘意识’，纯粹的意识，没有情感，没有欲望，或许只有些许理智，这个发现让我很嗨了一阵子。于是我变成了科学家，跟他讲物理，跟他讲化学，跟他讲生命科学……没用。我又变成了哲学家，跟他讲哲学，变成了神学家，跟他讲神学，佛学家，讲佛……没用。
最后，YOU KNOW THAT，我疯了，噢，噢，SORRY，是我快疯了，所以我就变成了CRAZY路西菲尔……HOLY SHIT！而他居然真的能听明白疯子一样的我在说什么！简直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拥有正常思维能力的意识’，没想到，即使是一段意识，他也是一段疯狂的意识！OH，YEAH！我坚信他已经跨过了名曰“理智”的那根线，三千八百五十四次，也许他在‘死’第三次的时候就疯了，哈，哈哈，谁知道呢？但我喜欢‘疯子’！”
——CRAZY LUCIFER
“嘿，嘿，老弟，醒过来，开饭了！”
他被人推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圆滚滚的大脸，大脸酡红，鼻梁上上架着副碎了半块镜片的眼镜，咧着嘴笑起来的样子有些滑稽。但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他闻到了肉汤的香味，刺激得他的饿了三天的肠胃开始用力翻绞，让他用尽全力一骨碌坐起来。
“肉？哪儿来的？”他惊诧地问。
“当然是你哥我抢来的！”胖子猥琐地笑道，眼里却放出得意的光。
他从草席上哆哆嗦嗦站起来，一步步艰难地向不远处架在熄灭的炭火上的铁锅走去，脸已经被冻得僵硬，只有一双眼含着贪婪的火。手一把抓向蒸腾着热气的锅里，顾不上被灼烫得通红的肌肤，捞起一块肉就用力啃下去，热油与肉汁沿着舌头流向喉头，又流进胃里，滚烫的熟肉还没嚼碎就吞咽下肚，一股暖流顺着食管一路往下，蔓延至全身各处，毛发舒坦得几乎要立了起来。
“咳，咳。”
“慢点儿，老弟，”胖子拍拍他的背，从破布背包里掏出一口崩坏了沿的瓷碗，舀了一碗飘油的汤汁递给他，“先喝口汤。”
待他佐着鲜美的肉汤咽下食物，胖子才舀出一块肉来，边吃边问道：“味道怎么样？”
“不多说，咕咚咕咚，绝了！”
“吃饱了就准备上路吧，我刚在外面听说了，今天晚上TK0089号列车就到城东火车站了，我们得赶过去。”
“去他丫的，又赶路，这里是城南，走到城东直线距离就二三十里，外面这么冷的天，谁受得了啊。”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再正了正帽子，蹲回草席发着牢骚。
胖子也走到他旁边蹲下来，说道：“老弟，咱不可能永远躺在这间成仁用品店吧，这里除了TT就没别的东西了，咱不能靠吃橡胶过日子吧。今天这附近逃难的人都要走，就留咱两个，不是瘆得慌？人家拖家带口的都走得了，你一大小伙子有啥走不动的？”
他盯着胖子看了半晌，又看了看这间只有几平米的小屋，末了终于叹口气，问道：“火车啥时候来？”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估摸着天黑就该到了吧。”
“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只有整天抱着个收音机的那个瞎子大叔了呗。”
“噗，真是厉害了，咱一大帮子逃难的人，全都要听一瞎子的话，那不成了‘瞎指路’？”
“总比没路走要强。”
胖子说完这话，两人顿时一阵沉默，然后收拾锅碗走出那间用来避寒的“成仁用品”小屋，寒风呼！的一下吹过来，直往衣领里钻。放眼望去，原本繁华兴荣的南方省城，如今变得像是一座被上帝扔掉的垃圾场，耸立的百层大厦上就没一块完整的玻璃，四车道的公路上，挤满了被遗弃的车辆。灾难爆发后的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失去了控制，放火打砸，抢走所有自己认为有用的东西，ZF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武警冲出来对狂乱的人群实施镇压，但没用，很快就被没有理智的人潮淹没，而军队，早已开往前线，再也没有回来。
能跑的，都是早早接到消息连夜就跑了的，剩下的人全被拥挤的交通堵死在路上，再撞上“狂欢”的精力过剩份子，每一辆车挨个砸过去，很快所有人都选择了弃车步行，要离开，尽快离开这座即将被灾难席卷的城市。
往哪儿走？往更深的内陆，往曾今人迹罕至的地方，青省，大雪山里，那里有军队构筑的最后一道防线，那里是整个华夏最后的希望。如今已经没有了电视网络，手机信号，基站还在，但已经没有了电，没有电，所有电子设备都是废铁。除了仅需要两截七号电池的收音机，这是他们一帮从沿海城市一路逃到这座省城的人唯一收集信息的方式，国家现在也只有通过无线电波来发布消息。所有人都对抱着这个收音机的瞎子老汉心怀感激，如果不是他，他们一帮上百人多半会饿死在半路上，或者被“食尸鬼”跳出来吃了，而不会万幸地赶上火车。
是的，食尸鬼，这是人们对“它们”的称呼，也是“灾难”的来源，所有“祸乱”的原罪，虽然它们吃的不是尸体。它们是来自上帝对人类无尽欲望的惩罚，撒旦激发人类堕落本能的武器，它们原本是人，却择人而噬，它们似乎有着“种群”的观念，不会互相攻击，却又似乎是完全没有理智的怪物，哪怕碎掉半边脑袋，也能张开血盆大口啃食人类的心脏。
它们的产生，来源于一种病毒，噢，当然是病毒，人是不可能自己变异成那个样子的，这是种通过体液传播的病毒，不知道它到底是被哪个国家哪个生化实验室搞出来的，总之，似乎是一瞬间，它就席卷了全球。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是一个变异“人”，它袭击了很多人，然后消失了，警察和特警对它展开了搜索，又死了很多人，终于在把它打成筛子过后成功将其消灭。但还没完，也许是当天半夜，也许是第二天白天，所有死去的人都“复活”了过来，变成了“它们”。于是军队出动了，但它们隐藏在平民之间，也许是下水道，也许是楼梯过道的阴影里，它们的身体温度很低，近乎没有温度，热感搜索，卫星搜索对它们没有作用，军队也不可能在城市中投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样似乎陷入了僵持，“它们”也在不断学习和进步，面对军队的装甲车不再会莽撞地冲上去，而是针对平民出手，“转变”人数进一步增加，受伤的人也进一步增加，不久后，那些或许只是被擦破点儿皮的伤者，也变成了“它们”。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
华夏最先爆发异变的地区是沿海城市，然后是首都，各省省会……他们这群就是少数能从新兴沿海城市之一的樊城逃出来的人，一座城市，能逃出来的或许不止百来人，但绝不超过一千人。他们经历了两个月的逃亡生涯，最终才赶上一趟列车，来到了这座内陆城市，然而列车也到了终点站，因为再前方的铁道也被堵住了，他们不得不切换线路。
此时不断有人从附近的书店，冷饮店，餐馆里走出来，互相点头就算打了招呼，汇集起百人的大部队，沉默地向着城东的火车站行去。队伍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情侣有夫妻，但唯独少了一个人……
他和胖子两人走在队伍末尾，两人小声交流着。
“怎么没看见金发碧眼的那个妹子？”
“你还惦记着人家呢？老弟，你的爱好是不是有问题啊？那小姑娘跟未成年似的，哪点儿招你眼球了？”胖子嗤笑道。
“卧擦，说什么呢，她十八岁了好吧，我问过了，人家是十八岁的成年女性，叫蕾姆，就是长得矮了点儿。”
“呵呵，连户口本都查过了？”
“别闹，她人呢？”
“不知道，可能死了，可能不走了，这一路上少的又不止她一个，老弟你就别想了。”
“咳咳。”
“咋的了？”
“不知道，感觉嗓子痒。”他用手在喉咙里抠了抠，扯出一根长长的金色的毛发。
“这是啥？”
“像是缝线？”胖子看了一眼就撇开脸，随意地说道。
他看着这跟“缝线”，越看越是眼熟，脸色越来越难看，转头向胖子问道：“我还没问你，午饭从哪儿搞来的？”
“说了啊，抢来的，你没看我眼镜片儿都裂了吗？”
“抢的什么？”
胖子沉默。
又走了两步，他突然掐住胖子的脖子，鼓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低吼道：“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你不要命了？快放开我！是的，是的，你猜出来了。”胖子低沉地声音从喉咙里吐出来，像是魔鬼的低语。
他缓缓收手，放开了胖子，没有表现得“不可置信”或是“内心崩溃”，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两个月里已经经历了太多，只不过这一次……
“法克！她怎么死的？啊？！她怎么死的！”
“老弟，我们有一百个人，下午要走几十里路赶车，大家都饿得不行，没体力是走不动路的，所以——她是“被饿死”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对不？”
“不，不，我们说好只对那些……”
“那些‘生满蛆虫的已经没有生命特征的有机物’下手，是啊，但她死了，所以，如果有新鲜的‘食物’，谁不想要呢？”
“还有谁？还有谁吃了‘肉’？”
“大家当然都有份的，”胖子边说边用眼神示意，“那边那对小夫妻，看见没，就是抱着婴儿的那对，那个女的断奶了，娃儿也几天没吃东西了，到了真正的哭都哭不出来的地步，所以，他们分到了心脏。还有那边那个特别壮的男人，他和我抢大腿，然后我们分别抢到半条，我的眼镜就是被他打碎的，不过我不怪他。还有那个老人……”
“好了，够了，我知道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焉了。
“兄弟，看开些。”胖子拍了拍他肩膀。
“这才两个月，怎么大家都变成了这样？”
“你三天不吃饭，不照样看见什么吃的都能扑上去？”
“我是说，我们的底线在哪儿？”
“生存，就是我们唯一的底线，其它的都是鬼话，都是放屁。”
他们正说着话，一同沉默行进的众人中，忽然哇！地传出了嘹亮的哭声，是那个“哭都哭不出来”的婴儿终于哭了出来。本来婴儿能哭，对那对夫妻来说是个惊喜，证明他们的孩子还有生命力，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面色一变，一同看向他们，那个丈夫连忙用手捂住自己孩子的嘴，孩子的脸憋得通红也不顾了。
他看了看这对夫妻，又抬头向周围的高楼大厦望去，呯！哐当！不时有踩碎玻璃和瓦片又或者踢翻什么东西的声音从四周传来，打破了寂静无声的街道。一个个四肢着地，强健有力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窗户口，屋顶上，巷口的阴影中也出现了一对对血红的瞳孔，“它们”皮肤青紫，头顶光秃，鼻孔外翻，嘴唇干瘪，獠牙外露，嘴里淌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猎物”。越来越多的“它们”出现在四周，逐步形成了包围圈。
不知谁喊了句“快跑”，所有人都蜂拥而动，开始向着前方亡命狂奔。“嗷！”它们此起彼伏地嚎叫起来，然后楼上的楼下的迈开四肢朝着街上的人群冲刺而来。人群中很快爆发出一阵阵惊叫，不时有人被扑倒，再之后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心脏被一把掏出来，人还没有立刻就死，只能躺在地上以无限惊恐的表情“欣赏”自己死前唯一能看见的场面，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吞吃掉。当他们停止呼吸后，尸体的皮肤开始沿着胸口空出来的孔洞变得青紫，最终蔓延到头部，头发脱落，眼睛变成赤红，他们就又“活了”过来，加入追逐者的大军。
胖子虽然长得胖，但颇有“水上漂”的风姿，跑起来就像一辆奔驰的坦克，不断撞开前面挡路的人群，同时给紧跟着的他开出一条路来，他们两人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处于新陈代谢旺盛的年纪，再加上中午又吃了肉，属于人群中跑得最快的一批人。被撞开的人也没有破口大骂，这时候逃命才是最重要的，要把体力用在该用的地方。而那些老人，妇女，跑着跑着就跑不动了，无论跑不动还是跑得比别人慢，最终都只能沦为“它们”的食物，最终变成“它们”中的一员，直到体内能量被燃烧殆尽为止。
砰！一只“食尸鬼”突然从一旁的阴影中跳出来，向着胖子张牙舞爪扑去，胖子反应不及，只能瞪着大眼惊恐地看见它那淌着涎水的獠牙越来越近，又是砰！地一声，却是他从后面赶来一拳把它打飞出去。
“哈……哈……呼……老弟，好拳法！”胖子撑着膝盖喘着气对他道。
“继续跑，别停下来。”
两人继续跑起来，忽然又一只食尸鬼从天而降，他听见头顶风声，手臂一挥又是一巴掌把它拍飞。
胖子边跑边回头看了看，问道：“你这降龙十八掌哪儿学的？”
他没好气回道：“我要是会降龙十八掌，第一个拍死的就是你！”
“别介，哥们儿，老哥哥我这一路上好吃好喝给你照应着，合着你心里就这么想一巴掌拍死我？”
“别废话。”
“哦，我知道了，你还在想你那个‘小美人’吧？老弟，这事真不怨哥哥我，当时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明白？她死了，我不去抢，别人也要抢，我要是没抢到那条……”
“去尼玛的！胖子我告诉你，永远，永远永远也不准说她，不要再说一个跟她有关的字！”
“呵，呵呵，老弟，看开些，总会好起来的。”胖子看着他，抽风似的笑道。
大部队这时候只剩下一半的人还在狂奔了，一个在省城认得路的人冲在前方带路，不断地绕进一条条小路，终于在半小时后成功甩开了跟随的食尸鬼们。看着少了一半人的队伍，所有人都瘫倒在地，没有人表现出劫后余生的欣喜，因为他们还没到达目标地点，不知道前面还会不会遇到数之不尽的食尸鬼。
留下来是死，而往前走，就像是在生死之间的那根钢丝上跳起亡命的舞蹈，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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