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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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二队长停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发了顿牢骚:“我也有难处啊!要钱,队上买化肥农药都没钱。要粮,除了种粮,该分的分了,该交的交了,哪里还有?知青断粮,我也没办法,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我也想开了,这个队长还不一定能干上三天俩早晨,吃了喝了,赚的……”

    趁着晓平和二队长闲扯,我拿起肉来慌慌张张塞到褥子底下,尽管月轮有错,但也不能授人以柄。大黑狗狂叫几声,朝着月轮一阵撕咬,月轮奋力相拼,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大黑狗的撕咬,被凶猛的大黑狗冲进了屋里。

    大黑狗抽答着鼻子嗅了一圈,用嘴挑开褥子,一口从褥子底下叼走了那块肉。看着大黑狗得意洋洋地迈着小碎步,摇头摆尾地跑到二队长跟前去邀功,我心里一阵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滋味。与其让它狗脏俱获,还不如把肉给他早早地扔出去,我怎么这么混呢!

    二队长倒没有用恶毒的话刺激我,他不声不响地接过了那块肉,吹吹上面的浮土,拧着眉头说:“看来,狗嘴叼的臭肉是没法吃了。”他把肉又重新放到大黑狗的嘴里:“去,把这块肉叼到前面那个树杈子上。”

    大黑狗果然叼着那块肉一颠一颠地跑了。透过敞开的大门,我看到它把肉叼到了离这儿有七八十米的一棵矮树杈子上。二队长炫耀起他的大黑狗:“看它,多聪明!多机灵!”

    “大黑狗这么能,上次会场上怎么被月轮咬得在地上啃了一个坑?今天怎么看的家,被月轮拉走了一块肉?”晓平嘲讽他。

    “你看你,”二队长倒乐了,“打人别打脸,揭人别揭短,咱说今天。育生(指我),你的月轮和我的大黑都抢那块肉,谁抢着就是谁的。”

    “谁稀罕你这块破肉!”我的火气仍然不小。

    “看看,不敢了吧!”二队长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千能万能,不敢比就是不能,本来就不行吗!”

    我不稀罕那块肉,但我不能让我的月轮蒙上不敢比赛的耻辱。树是一张皮,人争一口气,月轮就是我的影子。我对着月轮的耳朵,庄重地嘱咐了几句,一手推着它的屁股,一手抓着它的膀子往前一蹿。待月轮刚要起步时,又把它往回扯,这样反复几次,直到把月轮的战斗激情完全激起了,才猛一下子松开手。

    和月轮同时起步的,还有大黑狗。

    往前看,根本看不清谁先谁后,只看到狗屁股下狗蹄急促地上下刨动。八条腿腾起万千玉点,玉点汇成朵朵白云,托着一黄一黑两团生灵飞云穿雾,疾驰如飞。

    我上当了。大黑狗豹式一扑,最先抢到了肉,月轮急了,上去就抢。大黑狗叼着肉撅起屁股偏着脑袋绕着圈子,不慌不忙地跑着,那脚步就如舞步一般。可怜的月轮使出浑身的力气,仍然凑不上大黑狗的边,当然更抢不到那块肉了。

    我后悔了,要不是月轮有病,它绝不会虚弱成这样,要不是我打了月轮,它的动作绝不会这样笨拙。二队长唯恐我上去帮忙,笑嘻嘻地一把拉住了我,晃了两晃,怪了,我用力挣扎,竟然不能脱身,而且眼前闪动着数不清的金花。

    我奋力挣脱着他的双手,月轮寄托着我的希望,寄托着我的精神,死也要帮月轮抢回那块肉。

    可是晚了,大黑狗叼着那块肉相当潇洒地跑到二队长跟前卖宠。二队长接过了那块肉,以胜利者的宽容,傲慢地说:“留给他们吧,”然后把那块肉大大方方地放到窗台上。

    我绝不能接受二队长的”恩赐”,这是对我的侮辱,气呼呼地拿起那块肉,一下子扔进了厕所里。

    二队长装没看见,临走,趾高气昂地说:“待会儿上保管那里打个条,借上五十斤麦子,就说我说的。还有,待会儿大角东浇的地该换人了,你去换班。”

    我心里就像捅进了一把刀子,剧烈地疼痛起来,本来难以接受,可还是不得不接受二队长在胜利时对手下败将的那种“赏赐”,那种恣肆的嘲弄。

    月轮疲惫极了,像是累瘫了,在我身旁声音软弱“呜汪——呜汪——”地叫个不停。那长长的音波,颤巍巍的,叫人听了好像一下子跌入了无底的深渊。可悲可叹,它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一种失败的悲哀已无情地笼罩在它的心头。

    尽管我对二队长恨的要命,可二队长布置的任务还得想法完成。我头重脚轻地扛起铁锨,病恹恹地要去浇地,晓平一把拉住我:“自己觉得不得劲,就别去了。”“我不去!你去啊。”我对她也没好气。“要不,我替你去。”“散了吧,你!那么远我不放心。”

    月轮心灰意懒地跟在后边,我对它更烦,用锨朝它顶了一下:“停着,再跟着砸死你,好好看门吧!”月轮迟疑了一下,委屈地叫了几声,夹着尾巴不敢再往前了。

    太阳炽热浓烈,发出一圈圈炫目的光辉,照得大地一片白亮,晒得槐树上的知了“吱——呀,吱——呀,”地叫个不停,热的豆子地里的蝈蝈“嘟——嘟——”地翘起翅子颤鸣,更是叫人烦得透顶。

    到大角东是个苦差事,得绕八九里的大圈子,我决定抄近路走。一棵棵棉花像一座座塔形的堡垒,一望无垠地阻挡在面前,踉踉跄跄的脚步惹恼了快乐觅食的密虫子,它们成连成营地“嗡嗡嗡嗡”一个蛋一个蛋地朝我身上乱扑乱撞。腿上、身上、脸上,连耳朵里都钻进了不少,我一糊拉脸,粘糊糊的一片,一股腥臭的绿叶子味。

    我一头钻进了和我一般高的绿玉米地里。上头是娇媚多情的黄花粉,纷纷扬扬落下来,直迷我的眼,中间是一个个硬梆梆的小棒槌,恶作剧般的直捅我的腰,底下是缠缠绵绵的大气根,一簇簇拥来,直绊我的脚。

    我用力拨开玉米叶,每片叶子都是一把小锯,嗤嗤啦啦地切割着我的肌肤,使我刺痒难耐。纵横交织的玉米垒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上面流火,下面蒸腾,热浪滚滚,焖人烫人!汗早淌尽了,我真后悔忘了带一罐水,体内一旦失去了食物和水的支撑,平衡变成了紊乱,呼吸局促不安,心跳也骤然加快。

    皮肤燃烧起来,烧红了脸膛烧红了胸膛,烧红了胳膊烧红了腿,整个成了红人。

    出了玉米地,一阵风吹来,觉得浑身凉爽舒服,头脑也觉得略微清醒,。怨不得人家说,要凉快玉米地头,这时才深刻地感受到了。

    一条条地瓜垄又条格子式地阻挡在面前,窝瓜下蛋的每根枝蔓都扎下了几个小根,无数个小根在地上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深绿色的卵形叶子把黄白色的土地遮盖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海洋。

    生命对食物和水的渴望,使我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清规戒律,发疯般地拔起几个小地瓜头塞进嘴里, 格嘣格嘣地满嘴搅动着地瓜碎块,汁水和泥屑,把肚子填饱了,心里才安稳了些,又鼓足劲儿往前奔。突然一脚踏空,铁锨划了个不规则的弧线,不知甩到哪里去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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