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在一件事未发生之前，其实很难明确将这些说明白。对于一些未知的危险，人们往往会将事情想象的过为简单。
至少就谷三对慕容宇华的了解来说，他确实不会低估风险，相反，风险越大，他会想方设法干涉其中的可能性就越高。
曾经短暂几日的相处，再加上在这个民国世界里的生活，谷三基本上也将慕容宇华的脾气摸透了，他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好人，如果能带上假发穿上裙子，他大概就是她看过的那些动画片里的小公主。
可善良不能当饭吃，尤其是在四周到处都是敌人的情况下。
谁又能保证现在就没有敌人呢？那些争权夺利的，那些明争暗斗的——慕容宇华以为他们走在了文明进程的新道路上，可是不，没有，从来没什么人和他一样相信所有人都能变得通情达理、善良和蔼。
谷三把袖子放下来，她舔了下嘴唇，侧过头和坐在一旁一直拿书遮脸实际上在听他们谈话的小穗儿说“你去厨房，看看朱里菜做好了没吧。”
小穗儿眨巴着眼“可谷姨，朱里哥哥不让我去灶台边上玩……”
“你就说是我让你过去的，他要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在旁边学着点。”
眼看着小穗儿放下小人书，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出了厅堂了，谷三还是又补了一句“你自己也记着小心些，灶台火大的地方就别去碰了。”
小丫头咧了咧嘴，朝她点点头，喊着“朱里哥哥”进了厨房。
慕容宇华看着谷三把小穗儿都引开了，便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比自己想得更严重。他两手交握垂在身前“庆平县的疫情……是有什么吓人的地方不成？和你说的那些寻仇的死人有关系？”
“我当你读了那么些书，不相信这些个神神鬼鬼呢。”
“本是不信，人死如灯灭，若是出过事入了土，就不该再出现，更不可能杀人。”慕容宇华道，“我的确是不相信什么‘恶鬼寻仇’那一类故事的。”
“我以为像你这样强烈想要追求正义的人，哪怕是这种虚假的东西也多少会信上一信。”
“正因为追求的是真实的正义，所以就更应该意识到，这种‘恶鬼复仇’、‘轮回转生’还有什么‘下辈子积福积德’的说法不过都是就是用来麻痹那些想要寻求帮助的人吗？给他们一点心里安慰，藏起真实的恶毒，用伪善的嘴脸告诉他们‘只要你相信了，哪怕现在你看不到他遭报应，将来总会有。’甚至‘下辈子总会有的’。”慕容宇华摇着头，“我永远都不会相信这个。”
“庆平县的情况，也确实不是这个。我会对朱宽说这种话只是因为确实会有死人杀人。”
慕容宇华眉头皱起“我没听明白。你刚刚否认了那些迷信鬼怪，可现在却又和我肯定表示会有死人杀人。没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恰恰是你认为没有那么荒谬的事情，在我的世界里不仅发生，还整整持续了三十年。”谷三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机会再一次和慕容宇华来解释这个，“你不是想知道在未来的世界，究竟人们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吗？”
这是慕容宇华一直都在询问她的问题，只是先前谷三觉得没有必要，从来都只透露一星半点，从未将自己来自未来的事情说得有多详细。
毕竟有太多慕容宇华期待的事，她都没能经历，社会稳定、福利制度，所有一切早在她能好好体验之前就土崩瓦解了。
“我所过的每一天都是战争。”谷三看着他说道，“永无止境的战争。敌人就是一群活死人，或者僵尸、丧尸，随便你怎么叫吧。还有不断掠夺资源的幸存者们。变得狂野的野兽，近乎极端的气候。你要的未来里没有什么和平、统一和民主自治。相反，大家过的甚至还不如你现在。所有人都疲于奔命，为了生存而厮杀。”
“这时一场突发疾病？”
“传染病。感染的人会丧失理智，去啃食活人，而且被咬到的家伙也会很快感染，变成只想饮血啖肉的怪物。”
“这些人……”
“不不不，不是人。他们已经死了，丧失了理智，不再能当做人了。虽然有的长着你身边亲朋好友的脸，但我劝你，这种事真的发生时千万别把他们当做‘人’。”
慕容宇华忽然间感觉谷三身上许多事似乎到此都能说通了，她的处事不惊，她的冷漠淡然，她对于生死总是有种超乎年龄和阅历的坦荡。
还有杀人，她几乎百发百中的枪法，还有从不犹豫的杀心。她就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老兵，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也是她永远摆脱不掉的。
“所以你和朱宽说的那些话，是想告诉他庆平县也会有丧尸出现吗？”慕容宇华紧张了起来，“这些家伙会无差别地攻击别人，然后把健康的人都变成丧尸，你想说的是这个？”
“这只是一个猜测，我有所怀疑，但在没有看过现场之前，这些都还不能确定。”
“可你既然有所怀疑，就说明这件事可能发生，对吗？”
“丧尸偏爱活人，他们身体里的病毒需要健康宿主寄生，理论上来说应该反回城里，而不是往别的地方去。”谷三说到这，确实也还是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所以我也在想你的猜测可能对的，那群被赶到破庙的人对于庆平县的新县长和土霸王都彻底死心，所以互相搀扶离开了那儿，去寻找一个新的家园。”
慕容宇华却说“当时在外面你们所有人似乎都没觉得我说的话是对的。”
“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呢？什么情况下一群病重的人才会离开一个多少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能被朱宽和那个县长抓出来扔出去等死的多半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家伙。毕竟有钱的人自己一座老宅恐怕早就在先前的战乱中被搬空了。”
“……你成功让我更愧疚了。”
“我提起这个不是让你愧疚的。我只是想说明……”谷三看着慕容宇华的神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一个更合适的词汇来。
说明什么呢？事实就是如此，混乱本来就不可能带来任何有益的东西，除了摧毁原有的秩序和财富之外，一切化作齑粉，人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园。
也不知道横征暴敛、苛捐杂税更让人们生活绝望，还是废土之上重建一切更让人难以接受。
谷三叹了口气“你至少做到了革命的一小部分。无产阶级站没站起来我不知道，但你倒是真的让大部分人都真的成为无产了。”
慕容宇华在这种时刻除了虚心接受这些批评又还能有什么选择呢？显而易见，他的社会实验早就在现实面前被打垮了“所以也正是因为我，在疫情泛滥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遇上前来‘强制隔离’的部队军人，除了服从只能选择服从。离开自己生活多年的家乡，放弃唯一一点希望，前去送死。
“送死，也差不多。那种破庙我不相信你那个老大哥会发善心配备医疗团队为他们进行救治。很多人极有可能可能在当时就已经死了。”谷三说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告诉慕容宇华，“这么说来，你猜的很有可能就是对的，如果大家都那么绝望，那离开确确实实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找一个全新的栖身之地好过在破庙里等死。就算有人侥幸活下来了，朱宽和那个新县令不见得好心让他们回家。”
“既然你对结果模棱两可，我们可以查一查。”
慕容宇华试探般问出这句话以后，这场对话就彻底结束了。谷三当即就起身往厨房去，不带任何表情，没有半点犹豫，根本没给他说服她的机会。他连忙跟上她脚步“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也完全没问题。本来我们就不需要理会这种事儿。可你都说了，是‘可能’是‘也许’！”
“听着，慕容宇华。我拒绝，而且我不同意你去调查这件事。”谷三停下了脚步，严声道，“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你跑到疫区去调查这件事，对你来说危险都是百分之一百的。”
“我可以做好防护，而且我们有武器。”
“武器阻止不了病毒，蠢货！你有武器又能怎么样？哪怕这些人感染的并不是丧尸病毒，没有什么病人会突然暴起啃咬你的喉咙，把你活活咬死，他们仍然是瘟疫的传染源，他们咳嗽时的唾液会钻入你的身体。”谷三明显已经有些愠怒了，“现在这个时代我们在这么个偏远山村里头，什么医疗设施和药品都没有，你没听见朱宽说的，那边死人是一户一户的死吗？”
他们的争吵声将朱里和小穗儿都吸引了过来，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小心翼翼地贴着门缝朝他们这儿看来。慕容宇华看起来有些无奈。谷三十分果决且独断地告诉他“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不允许你去调查，听明白了吗？”
慕容宇华目光一时间黯淡了下去。
谷三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她只是不希望某些悲剧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发生。看慕容宇华不再回答，她终于还是先开口，朝他招了招手“行了，过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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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就谷三对慕容宇华的了解来说，他确实不会低估风险，相反，风险越大，他会想方设法干涉其中的可能性就越高。
曾经短暂几日的相处，再加上在这个民国世界里的生活，谷三基本上也将慕容宇华的脾气摸透了，他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好人，如果能带上假发穿上裙子，他大概就是她看过的那些动画片里的小公主。
可善良不能当饭吃，尤其是在四周到处都是敌人的情况下。
谁又能保证现在就没有敌人呢？那些争权夺利的，那些明争暗斗的——慕容宇华以为他们走在了文明进程的新道路上，可是不，没有，从来没什么人和他一样相信所有人都能变得通情达理、善良和蔼。
谷三把袖子放下来，她舔了下嘴唇，侧过头和坐在一旁一直拿书遮脸实际上在听他们谈话的小穗儿说“你去厨房，看看朱里菜做好了没吧。”
小穗儿眨巴着眼“可谷姨，朱里哥哥不让我去灶台边上玩……”
“你就说是我让你过去的，他要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在旁边学着点。”
眼看着小穗儿放下小人书，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出了厅堂了，谷三还是又补了一句“你自己也记着小心些，灶台火大的地方就别去碰了。”
小丫头咧了咧嘴，朝她点点头，喊着“朱里哥哥”进了厨房。
慕容宇华看着谷三把小穗儿都引开了，便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比自己想得更严重。他两手交握垂在身前“庆平县的疫情……是有什么吓人的地方不成？和你说的那些寻仇的死人有关系？”
“我当你读了那么些书，不相信这些个神神鬼鬼呢。”
“本是不信，人死如灯灭，若是出过事入了土，就不该再出现，更不可能杀人。”慕容宇华道，“我的确是不相信什么‘恶鬼寻仇’那一类故事的。”
“我以为像你这样强烈想要追求正义的人，哪怕是这种虚假的东西也多少会信上一信。”
“正因为追求的是真实的正义，所以就更应该意识到，这种‘恶鬼复仇’、‘轮回转生’还有什么‘下辈子积福积德’的说法不过都是就是用来麻痹那些想要寻求帮助的人吗？给他们一点心里安慰，藏起真实的恶毒，用伪善的嘴脸告诉他们‘只要你相信了，哪怕现在你看不到他遭报应，将来总会有。’甚至‘下辈子总会有的’。”慕容宇华摇着头，“我永远都不会相信这个。”
“庆平县的情况，也确实不是这个。我会对朱宽说这种话只是因为确实会有死人杀人。”
慕容宇华眉头皱起“我没听明白。你刚刚否认了那些迷信鬼怪，可现在却又和我肯定表示会有死人杀人。没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恰恰是你认为没有那么荒谬的事情，在我的世界里不仅发生，还整整持续了三十年。”谷三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机会再一次和慕容宇华来解释这个，“你不是想知道在未来的世界，究竟人们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吗？”
这是慕容宇华一直都在询问她的问题，只是先前谷三觉得没有必要，从来都只透露一星半点，从未将自己来自未来的事情说得有多详细。
毕竟有太多慕容宇华期待的事，她都没能经历，社会稳定、福利制度，所有一切早在她能好好体验之前就土崩瓦解了。
“我所过的每一天都是战争。”谷三看着他说道，“永无止境的战争。敌人就是一群活死人，或者僵尸、丧尸，随便你怎么叫吧。还有不断掠夺资源的幸存者们。变得狂野的野兽，近乎极端的气候。你要的未来里没有什么和平、统一和民主自治。相反，大家过的甚至还不如你现在。所有人都疲于奔命，为了生存而厮杀。”
“这时一场突发疾病？”
“传染病。感染的人会丧失理智，去啃食活人，而且被咬到的家伙也会很快感染，变成只想饮血啖肉的怪物。”
“这些人……”
“不不不，不是人。他们已经死了，丧失了理智，不再能当做人了。虽然有的长着你身边亲朋好友的脸，但我劝你，这种事真的发生时千万别把他们当做‘人’。”
慕容宇华忽然间感觉谷三身上许多事似乎到此都能说通了，她的处事不惊，她的冷漠淡然，她对于生死总是有种超乎年龄和阅历的坦荡。
还有杀人，她几乎百发百中的枪法，还有从不犹豫的杀心。她就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老兵，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也是她永远摆脱不掉的。
“所以你和朱宽说的那些话，是想告诉他庆平县也会有丧尸出现吗？”慕容宇华紧张了起来，“这些家伙会无差别地攻击别人，然后把健康的人都变成丧尸，你想说的是这个？”
“这只是一个猜测，我有所怀疑，但在没有看过现场之前，这些都还不能确定。”
“可你既然有所怀疑，就说明这件事可能发生，对吗？”
“丧尸偏爱活人，他们身体里的病毒需要健康宿主寄生，理论上来说应该反回城里，而不是往别的地方去。”谷三说到这，确实也还是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所以我也在想你的猜测可能对的，那群被赶到破庙的人对于庆平县的新县长和土霸王都彻底死心，所以互相搀扶离开了那儿，去寻找一个新的家园。”
慕容宇华却说“当时在外面你们所有人似乎都没觉得我说的话是对的。”
“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呢？什么情况下一群病重的人才会离开一个多少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能被朱宽和那个县长抓出来扔出去等死的多半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家伙。毕竟有钱的人自己一座老宅恐怕早就在先前的战乱中被搬空了。”
“……你成功让我更愧疚了。”
“我提起这个不是让你愧疚的。我只是想说明……”谷三看着慕容宇华的神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一个更合适的词汇来。
说明什么呢？事实就是如此，混乱本来就不可能带来任何有益的东西，除了摧毁原有的秩序和财富之外，一切化作齑粉，人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园。
也不知道横征暴敛、苛捐杂税更让人们生活绝望，还是废土之上重建一切更让人难以接受。
谷三叹了口气“你至少做到了革命的一小部分。无产阶级站没站起来我不知道，但你倒是真的让大部分人都真的成为无产了。”
慕容宇华在这种时刻除了虚心接受这些批评又还能有什么选择呢？显而易见，他的社会实验早就在现实面前被打垮了“所以也正是因为我，在疫情泛滥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遇上前来‘强制隔离’的部队军人，除了服从只能选择服从。离开自己生活多年的家乡，放弃唯一一点希望，前去送死。
“送死，也差不多。那种破庙我不相信你那个老大哥会发善心配备医疗团队为他们进行救治。很多人极有可能可能在当时就已经死了。”谷三说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告诉慕容宇华，“这么说来，你猜的很有可能就是对的，如果大家都那么绝望，那离开确确实实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找一个全新的栖身之地好过在破庙里等死。就算有人侥幸活下来了，朱宽和那个新县令不见得好心让他们回家。”
“既然你对结果模棱两可，我们可以查一查。”
慕容宇华试探般问出这句话以后，这场对话就彻底结束了。谷三当即就起身往厨房去，不带任何表情，没有半点犹豫，根本没给他说服她的机会。他连忙跟上她脚步“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也完全没问题。本来我们就不需要理会这种事儿。可你都说了，是‘可能’是‘也许’！”
“听着，慕容宇华。我拒绝，而且我不同意你去调查这件事。”谷三停下了脚步，严声道，“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你跑到疫区去调查这件事，对你来说危险都是百分之一百的。”
“我可以做好防护，而且我们有武器。”
“武器阻止不了病毒，蠢货！你有武器又能怎么样？哪怕这些人感染的并不是丧尸病毒，没有什么病人会突然暴起啃咬你的喉咙，把你活活咬死，他们仍然是瘟疫的传染源，他们咳嗽时的唾液会钻入你的身体。”谷三明显已经有些愠怒了，“现在这个时代我们在这么个偏远山村里头，什么医疗设施和药品都没有，你没听见朱宽说的，那边死人是一户一户的死吗？”
他们的争吵声将朱里和小穗儿都吸引了过来，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小心翼翼地贴着门缝朝他们这儿看来。慕容宇华看起来有些无奈。谷三十分果决且独断地告诉他“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不允许你去调查，听明白了吗？”
慕容宇华目光一时间黯淡了下去。
谷三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她只是不希望某些悲剧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发生。看慕容宇华不再回答，她终于还是先开口，朝他招了招手“行了，过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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