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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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她能够认出你吗?

    她知道你本该是什么样子吗?

    假若她熟知那个叫宋川白的人,那就在她尚未熟知的时候动手,假若她爱恋一个善良,正直,坚韧的候爷,那就变成那样的候爷。

    五年前荣怜儿与王澄南受到神秘人指示远走高飞之时,陈桐生站在阳和侯面前,并不知道当时宋川白心中在想什么。

    她从未意识到在前往浦阳城前的夜晚,宋川白望着自己,心中在想什么。

    陈桐生只是觉得宋川白这个人特别心狠狡猾,如同一只白面狐狸,看着谁的时候,那笑意简直要人感觉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包裹住一般的不舒服。

    而在浦阳,宋川白半是强迫半是引导地将陈桐生引进了浦阳的谜团之中,实际上背后事务他早有分明,可还是要带着陈桐生,一点点,一步步地,让她尝试自己走在这样的谜团之中。

    他就在黑暗中看着。

    当时陈桐生自己脑袋也非常混乱,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她像是一个忽然间失去了母兽庇护的幼崽,晕头转向,全凭本能投靠了一个善于伪装的狐狸。

    狐狸的牙齿滴着血,可她以为那是为大漠中干渴濒临几乎死的人,衔去的温暖甘泉。

    直到浦阳老爹幼种苏醒,他忽然意识到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陈桐生过了五年,也许往后再过十年,二十年,她都想不明白,宋川白为什么忽然就变了。

    在回到京都后,宋川白由原来笑意盈盈,时不时来招惹陈桐生,开她玩笑的模样,忽然间就变得难以捉摸,难以靠近,无论陈桐生怎样表达出自己想要靠近,想要与之同行的意愿,宋川白都言辞闪烁,变得如同一条滑不溜手的鱼。

    他的心思好似成为了可见而不可触碰的白雾,让陈桐生气急败坏,生涩而笨拙地追逐。

    其实是他心虚。

    宋川白死在他手里。

    陈桐生实际上有着非常敏锐的自我保护机制,在当初进京面见圣上后,她一度生出了或许自己不该靠近宋川白的想法,因为自己的感情变的实在是太快了,她几乎无法控制,以至于感到自己被伤害了一般。

    因为那个时候她面前的宋川白,确实出了问题。

    替换掉一个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说话声音一模一样,甚至于相当一部分记忆都一模一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宋川白当时是候爷,他出身弥天司,可他毕竟是一个真的普通人,他北朝血脉,更没有受过一定的血统改造。

    他杀死宋川白,就跟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假若现在有人去揭开他房内地下的砖石,打开地下那个狭小的孔洞,便能够发现里面有一个曾被人称作阳和侯的尸骸。

    纪英在恼羞成怒时曾逼问过陈桐生,他:“你怎么知道你身边的这个宋川白,便是爱护你的那个呢?”

    陈桐生当时回答的很有把握,因为宋川白从未出卖过自己。

    他当时就想捧着她的脸,望进她的眼睛里,说,错了。

    宋川白想过拿你去激怒周莞昭,宋川白对你好只是为了把你培养成自己的棋子,宋川白在浦阳真的只是想要利用你。

    否则宋川白不会放任你师兄报出你的存在,而对你隐瞒。

    宋川白甚至故意带你前去浦阳,为的就是引起女帝这样一个敏感而多疑的人注意。

    假若宋川白愿意,他完全可以将你就送给女帝,让你变成纪英口中所说的,狼狈而可怜的小东西。

    不出卖你的是我。

    可“我”是谁?

    只要有着同样的脸,同样的姓名,相似的记忆,甚至连身边的随从都一样,“我”,不就是宋川白么?

    就算我杀了这样一个人,我看着他那张脸把他埋入地下,仿佛埋葬自己,但“我”,不就是阳和侯么?

    甚至在第二日阳光将整个侯府上下照耀得透亮时,都未曾有一个人发现,原来这个侯府的主人已经被掉了包。

    他试图去模仿那个被埋葬的宋川白,一直到进京见到应当是最了解宋川白的周莞昭,他都惊喜地察觉到,没有人发觉不对,没有人认出他来。

    他甚至在朝堂上与重臣针锋相对,一双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看过来,他们眼中都明明白白地写着阳和侯,没有一个看出这是一个假的,不属于这里的人。

    与丞相看似水火不容,实际他照本宣科,按部就班地议论完冯曦文,他又被召去见周莞昭,周莞昭已经见过了陈桐生,与他讲起来,眼中都是不动声色的算计,于是他说:“陈桐生,武功卓绝,比肩其师方鹤鸣。”

    周莞昭意外于他的不放手,便给自己找了台阶下,说,那么在之后接待东胡国来使的宴会上,叫她来与东胡人对一场。

    陈桐生命运的转折点,就发生在这里。

    他看过陈桐生的命运,在不同的时空中,因为碰见了不同的人,她的命运最后也总是不同。

    陈桐生要么输掉比赛,之后被周莞昭安排去暗杀的人做掉。要么她赢下比赛,被周莞昭收做义女儿。要么,在一开始,宋川白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将陈桐生交了出去。

    无论哪一种,陈桐生都很难过活得下去。

    但他有办法。

    他与那个躲在周莞昭背后的姜利言一样,都是亡者见不得光的影子,他们必须小心行事,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做事,即便有了预知预言般的能力,却不能够被发觉,否则便会被排斥出去。

    这就是为什么,姜利言就连进宫这样的事情,都要做的如此曲折,要接着沈平的死进入皇宫。

    姜利言不能,不敢惊动於菟。

    于是他找到了姜利言,以此威胁他去见陈桐生------假若陈桐生没活下去,那姜利言也活不到第二天。

    他有的是办法让姜利言暴露,姜利言苦心隐藏,让自己以一个合理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而他则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姜利言的谎言暴露。

    姜利言于是不得不去见了陈桐生,告诉她赢得东胡人,告诉她要获得什么东西。

    那是对她很好的东西,能够治愈她的结巴。

    而他自己,却又要对陈桐生说:“只准赢。”

    陈桐生不会听他的,他知道。陈桐生还晕头转向,只凭自己本能做事,他看着陈桐生不断向自己靠近,先是试图显露出自己的本事,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展露自己华美的尾羽,又不断地来质问他。

    他便要刻意制造两人之间的矛盾,推远她,又不放心地拉近她。

    他怕陈桐生太过靠近自己会使自己暴露,却又怕陈桐生离了自己视线,她会出事。

    陈桐生最终没有出事,她似乎被伤了心,但又似乎有了更大的注意,这个刚被治愈了结巴的姑娘,坚定的决心要离开京都,离开他去寻找秘密了。

    她都不知道秘密就在自己身边。

    陈桐生就像是行走在一个圆球上,朝着反方向走去,她越走越远,可是到达了最远之后,她又再度向自己逼近。

    五年过去,他想,人总该有点变化了,于是他去见陈桐生,他没有再刻意地去模仿宋川白,即便他们本来就是不同时空中的同一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想听见陈桐生疑惑地问他,你为什么与以前不一样,但又怕听见。

    这样的疑问始终也没有听到,因为陈桐生对他一丁点儿的疑惑也没有。

    陈桐生甚至都没有发觉,眼前这个人不再可恶地不停逗她了,他变得更加温和,温柔,同时更加的扑朔迷离。

    很多事情他无法解释清楚,便拿於菟来当挡刀,因为於菟所以当年这样不行,因为於菟所以当年那样不行......

    陈桐生有过短暂的疑惑,但最终她抛下了疑惑,仍然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

    在于纪英见面之后的夜晚他睁着眼睛,无数次想对陈桐生说:你知道为什么宋川白都不把你当回事么?

    因为从一开始你许多记忆都是错乱的。

    陈桐生最初在幻境中看见了不少面貌酷似宋川白的人,她一度因为这些人心神动摇,还给他们取名字叫小白,认定他们都是跟伽拉有关系的人,却没有想过,她在浦阳有关周明则的那个幻境中,她看见的那个坐在书房,与方鹤鸣写信的人,并不是自己白日里相处的那个宋川白。

    她大多数时间看见的其实并不是什么过往,而是另外的时空中,那些同名同姓之人的遭遇,只是大部分人一生毫无变数,即便是换了时空,命运也大同小异,因此非常难以分辨。

    这也就是为何纪英口中所说的阳和侯,与陈桐生见闻里的阳和侯,几乎是截然相反,就连目的都完全不同的人了。

    因此陈桐生看到的,与纪英所看到的,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想了很久,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无法与陈桐生解释自己的由来。

    假若他来自其他的时空,他还能理直气壮地对陈桐生说,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宋川白,在另一个世界是,在这个世界也是。

    可他无法说出口。

    他有意识之初,自己就在一个混沌的胎膜之中,羊水一般的液体包裹着他,他伸出手,隔着薄而坚韧的胎膜,触碰到外面触手的铁鳞。

    於菟源源不断地将世界的信息灌输给他,於菟吃下了多少个陈桐生,他就了解多少个陈桐生,於菟吃下多少个宋川白,他就了解多少个宋川白。

    於菟并没有太多自己的意识,但他却被强行灌出了思维能力,直到於菟悄无声息将他吐出去的那一天。

    *

    陈桐生抱着宋川白,忽然间地面震动,白雾在一刹那蒸腾而起,陈桐生愕然抬起头。

    她面前的地面大块塌陷下去,如同在一瞬间都变成了纸糊的一般,大地龟裂,而这裂缝从她眼前延申出去,竟然看不到尽头。

    假若陈桐生能够站到足够高的地方去看,她便能够骇然的发现,这地面的巨大的裂缝几乎横穿整个京都,在地面开裂的瞬间,京都中尚存的民众发出惊恐的呼喊,然而下一秒,房屋便轰然倒塌,陷进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只剩灰尘扑起。

    阳和侯府恰好便坐落在裂缝之上,然而也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没有轰然塌陷,这道裂如同京都中的一条道路,其上无论活人,死物,皆被吞噬,只有阳和侯府与皇宫遥相对应。

    陈桐生抱着毫无生气的宋川白,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她却又忽然惊骇的顿住。

    她哆嗦着手去抚宋川白的脸,迟疑了片刻,接着咬牙用力捏住了某处望上一撕!

    陈桐生撕下一张人脸面具来!

    这根本不是宋川白!

    没完没了的小把戏,没完没了的戏弄,没完没了的欺骗!

    血一股一股地冲进陈桐生的脑袋里,她脑中嗡嗡作响,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不正常的愤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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