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放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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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所以我反反复复把我们遇见时,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揉散了,拆开了,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一句话一句话的品。所以我看到了一些端倪。

    遇见你,遇见他,我都是同一个感觉。

    那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那种明知你会给我带来不好的事,还是忍不住想靠近的感觉。

    还有初次见林世珺,那种莫名的敌意。我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他说‘前世。’那看似无稽之谈,但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能明白。

    就连我说过那个梦里,那个看着你沉入河里,却伸不手的梦里。那蹲在岸上看着的,救了你的,背着你离去的,不就是林世珺吗?

    我们或许真的前世见过,只是,你记得,他记得,唯有我不记得。

    这不公平,我不知道我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显然不是什么好结果,因为你的眼里只有他。”

    钟明君走到她身前,双手撑椅子的扶手,凝视着她的双眼。

    “所以,齐静言你就少看他一眼,多回过头来看看我怎么样?他给不你的,我都能给你。他做不到的,我都能做。你何必去爱一个,明知到结果的人。你不妨看看我?我——不会像他一样,舍得让你难过。”

    齐静言看着他诚恳的双眸,心下一横,想这么应了他就当放过自己。但随即蹙了蹙眉,父亲是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样:“你啊,在好好考虑考虑。你父亲说不允,这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只要我想泽州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所以我要你的决断。只要你肯,我便可以扫清一切阻碍。我只要你的答复,别在找借口敷衍我了,好不好?”

    “这一次,你好好想清楚,之前是我不讲理。我不会怪你反悔的。所以我要你好好想一想,好好的考虑考虑我给我一个答复。你若允了,我必然娶你。你若不允,我绝不纠缠。”

    *

    马蹄声急,车角悬挂的铃铛撞出脆亮声弦,齐静言回了陵川的那天,林世珺站在路上抬手,车夫轻勒了缰绳,齐静言话抵在舌尖转了几转。

    她啊……不能见他的,许是见了他,她就会做了让自己此生后悔的决定。

    “走吧,不停。”

    林世珺见马车停了,便往前一凑,车夫轻抖缰绳,马车擦肩而过。

    风掀起的车窗,他与她对视的哪一眼,她泪落的瞬间,他苦笑了一下。

    其实他明白,钟明君一直都是他难以超越的存在,总站在他的对面和他较量,而他总是棋错一招,什么都比不上他。

    他站在原地,簌簌风吹过,大地一片萧瑟,他攥了攥拳一种莫名的无力……他已经失去了牵着她的线。

    那条,明明扯一扯,她这只风筝,就回落到他怀里的线。他却怎么都找不到,他扯了扯,不是。又扯了扯,还不是。

    试错的机会,也就那么几次,他摊开手心,却辨不出那一条是属于她的线。

    转眼十年,消磨了太多东西,靠一般的法子已经留不住他了,他得下一味狠药了。夜色如水,这一夜,注定有些人难入眠。

    齐静言靠在床上,一动不动,径自发呆。

    青苗看着直揪心,这都已经几天,小姐还是这副样子。

    “小姐,你要不吃点东西吧。”

    齐静言摇了摇头。

    “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考虑,来年三月,我要你的答复。你要好好考虑,像我这样的人,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你以为踏出这一步,是万劫不复,却不知道,你踏不出的这一步亦是囚牢。”

    “你既想靠近又想逃离,那不妨,让我来做你逃离后的依靠。”

    “他给不你的,我都能给你。他做不到的,我都能做,你为何不试试选我。”

    齐静言双手蒙在脸上,人非草木又不是钢筋铁骨,试问谁听了这样的话,不会动摇?不会觉得心口一甜,满心欢喜。

    可欢喜过后呢,谁来给她一个答案?

    明明是再适合不过的,明明她也没理由拒绝的,可为何就是下不定决心呢?

    这晚,林世珺来到她窗前,正要推门,就听见里面有丫鬟的声音,他忙收回了手。

    “小姐,你看这是今天钟公子写给你的诗。钟公子可真是有才华。”

    不温不火的声音传来:“放那吧。”

    “小姐,你可不要暴遣天物,我念给你听,好在我还识得几个字。”

    窸窸窣窣拆开了信,青苗清了清嗓子念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小姐,你听听,使我沦亡。”

    “起开,你讨不讨厌……”

    林世珺嗤之以鼻,凤求凰啊?抄来的谁不会,我还会抄……

    “哎呀,钟公子还说了,诗是他抄来的,但想念给你听是真的。”

    听到齐静言的笑声,林世珺抽嘴打了一下,原来信要这样写啊……呸呸呸,华而不实哪有他写的实在就事论事。

    他坐在窗下,嘴里嘟囔:“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让你思之如狂,思之如狂!”手里抓着包子,一口一个十分解气的咬着。

    等回过神来,原本买来讨好她的甜豆包,都被他吃光了,只剩下包豆包的油纸。

    他呸呸了两声,暗自伤神:“这东西,这么苦,她为什么会爱吃……”

    “什么声音,青苗你听见了吗,是不是,外面有人?”就听见有脚步声向窗口走来,林世珺赶忙贴着墙。

    “小姐你可别疑心了,这寒冬腊月的出来偷东西,还不冻死他。如果你以为是林公子,那更不可能,这院子整整加了五波巡逻,连你这边的墙上都,重新封了一层碎瓷片,敢翻上来,手都给他扎漏了。”

    齐静言推开窗户,探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哦,那许是听错了。”

    林世珺看了看手心上的瓷渣,拿了一块石头,将那张油纸压她的窗下。

    齐静言整日闷闷不乐被青苗强行拉着出门,要去逛逛散心。

    可她刚踏出大门,就见林世珺站在石狮子旁,哈着手,冷的直哆嗦,突然回头看向她。

    她鼻尖一酸,转身跑了回去。在回头看去,他站在门口探这头巴望着,突然就笑着,冲她招手。

    傻子——

    青苗楞楞的卡在门槛上,回头看着越跑越远的小姐,在看门前翘首以盼的少年。

    “小姐,小姐,不出去了吗?”

    青苗叹了一声,可见被两个少年喜欢,也并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对她家小姐来说,是件值得烦恼的事。

    齐静言又慌神了一个下午,想起了很多过往,好的,不好的。

    如果见了。他一定会问的,还会滥发醋劲,惹她心烦。而她既没有想好,怎么说。又没想好该选谁。

    但她知道,起码现在不能见他,不然,她一定会意气用事,做出违背本心的判断,这件事,她要好好想一想。

    林世珺锲而不舍,这一次买了一堆东西,收买了小舅子将自己带进了齐府。

    一过了二门,就见齐静言提着一食篮从小厨房里出来。

    “齐静言——”

    他一喊,她就像见了鹰的兔子,撒丫子就是跑。他有些气追了几步,就听有人喊。

    “哎,林世侄!怎么今个想起来府上了?”

    林世珺顿足回头:“林伯父,正巧有事来同你商量。”

    “是吗?伯父最近也想见见你呢。”二人讳莫如深的相视一笑。

    林世珺连着几次围堵都以失败告终,半夜翻墙时间又没掐对,被巡逻看见了几次,好在他身手机敏,当时逃了出来。

    林世珺这日有些丧气,就的买了些她平时爱吃的零食,抱在怀里一边吃着,一边在街上消遣的瞎逛。

    突然定睛一看,不远处那笑着扯布的姑娘,可不就是齐静言吗?

    “齐静言——”

    齐静言耳朵一竖,就看见他穿过人群,向她跑了过来,她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跑。

    一人跑来,一人追,可想而知。

    就齐静言这身板,这体力,那是林世珺的对手,果不其然百米开外,就被林世珺擒住。

    “齐静言,你……你跑什么跑?我能吃了你啊?”

    齐静言比他还委屈,累得直喘气:“你追我,我能不跑吗?可吓死我了。”

    “最近,你怎么总躲着我?”

    齐静言心虚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我没有。”

    “腊月初七,大门口。”

    “我……突然想起,没带钱,我回去拿钱。”

    “腊月初九,你家二门。”

    “我突然想起,炉子上的火没有熄。”

    “你——你跑的方向是你自己的院,你当我不清楚你家的格局吗?”

    “我煮药的炉子,在院里。”

    犟!真能犟啊。“那腊月十三,我在梅林,明明叫了你。“

    “我没听见。一定是你叫的不够大声。”

    林世珺点了点她:“行,那昨天,我们迎面撞上,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没看见你。”

    “你这么大眼睛白长了?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你看不见?钟明君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齐静言甩开他的手就往家走。

    林世珺见她恼了,上前将那一纸袋的食物,塞她怀里,气咻咻的呵道:“拿去,吃!”转身就走。

    齐静言瞪着他,打开那折好的油纸封,一看……吃了一半的包子,林世珺你——你——吃剩的也给我!!!

    ……

    青苗接到小厮的来信,哼着歌往小姐的院子走,这钟公子也太有心了,每天都捎一封信来。

    “小姐,小姐……你看钟公子来信了?”

    “放那吧……”

    青苗瞅这脸色也不太对,试探道:“小姐?要不我读给你听?”

    “不用了,放那吧。”

    青苗将信放在一旁的匣子里面,突然看见桌上有张沾了血迹的油纸,这不是……

    “小姐,你这书桌怎么也不收拾一下,这包包子的油纸不要了,我拿去烧火吧。”

    齐静言立刻起身,扑过来将纸按住:“不行!”

    “???小姐?”青苗犹疑的问道。

    齐静言忙将油纸压在书下:“这个就放这吧,不碍事的。”

    “小姐,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干嘛总躲着林公子啊,你这样多伤人啊?我看着林公子这些日子,明显不如前些日子活跃了,也没那么高兴了……那天我明明见他等你一个时辰,你一转弯走了,林公子叫都没叫你,这要是平时林公子非得把你薅住了不行。”

    齐静言也懊恼的叹了一声,她心里的天平在左右摇摆,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一见了他又乱成一团麻絮。

    “小姐,您是打定主意,选钟公子了吗?”

    “你别问我了,我也不知道。”

    她明明想着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就再来一次,反正是白得的一生,可一见了林世珺,她就悔了,她就真心实意的想算了,钟明君又有什么不好。

    *

    林世珺一个人在家喝闷酒,屋里有些冷,他就裹着被子,蹲在几案前,围这一盏油灯。

    油灯太小,只能照亮方寸的桌案,屋里黑漆漆空荡荡的,只将他一个人的影子,拉长。

    一坛子一坛子的灌自己,他酒量不好,其实喝了一坛子,就胃不舒服,心也不舒服,浑身不舒服,但比起被她躲着,真的好太多了?

    其实,他……多羡慕钟明君啊,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钱有闲有本事,不像他死木头一个,不会变通。

    他钟明君一天什么不干,可以站在沁阳桥上望着她一天,她大着肚子,干活不方便,他可以差人帮着。

    而他哪?从一早就要去山上盖庙,搬砖扛木干苦力。一天等着那几十文钱,一半还债,一半给她买些爱吃的,连给她抓安胎药都紧巴巴的。

    他钟明君和家里闹翻,敢离家出走,一个人隐姓埋名的上了山,娇公子干苦力。

    就干了三天,他变成了工头,吆吆喝喝就和他累死累活赚的一样多,他那时不无羡慕,只觉这人还真分三六九等。

    后来钟明君干活上心思,木工手艺又好,又是画图纸,又是拜师的,不多久就成了,他们那盖寺院的核心人手,工钱翻了几十倍。

    他呢?仍旧是被人喝来喊去的苦力。

    儿时蒙祖荫,总觉的一辈子不愁,既不好读书,又无一技之长,现如今潦倒,却只能靠一身气力。

    他初为人父又无长辈指点,什么都不懂,她也是,两个人懵懵懂懂的,只觉有情饮水饱。

    而钟明君总是有一出没一出的和他闲聊,说自己也有媳妇怀孕,孕妇应这处注意什么,那处注意什么,应吃什么,不应吃什么?又熬汤又送药的。

    他傻的只当是工友的好心,感恩戴德。

    确实也值得他感恩,若无他……她们该是什么都不懂啊。那些明晃晃的好,都是通过他转给她的,他不过世默默的守在最后,很小心的守着,尽可能的在帮她,照顾着。

    等钟家闹的厉害,他身份瞒不住了,他钟明君可以扔下一车的吃食补品,说他死心了。反手告诫他,不要负她。

    他两手空空,却说不出推辞的话。

    他白天干活,晚上回来读书,想着把之前辜负的知识,多学点,脑子活点,他们的日子,终究会过好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钟明君是君子,他说不打扰,就绝不打扰。可她最难的时候,他又会突然出现。只是他的出现,就像压死骆驼的稻草一样,看着举无轻重,却让他跌入谷底。

    像是他负了她一般,不肯好好待她一样。

    他有时也想,如果齐静言嫁了钟明君多好,就不用在同自己过苦日子了。

    是啊,她嫁了多好。

    那他呢,他好不好……他不好啊,没有她他怎么会好,人生那么苦,连这一点甜头都没有了,他要怎么熬啊。

    “醒醒~大哥,你醒醒。”

    林世珺揉了揉眼睛,天光大亮,亮的晃眼,他从几案下爬了起来,头疼的厉害:“怎么了?”

    “大哥,欢哥让人捎了句口信。”

    林世珺那起一旁的冷茶,喝了一口:“什么口信?”

    “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请大哥走一趟阳城细谈。”

    林世珺按着如针扎的头:“啊,我知道……”

    *

    林世珺将最后一个包袱放在马车上。穿着了那件,从她哪里得来的烟青色衣服,照了镜子也觉的自己精神了几分。

    父母离世六亲不靠,陵川这个地方,不过是一处伤心地,于他真没什么好留恋。

    “大哥,房子真的要卖了吗?”

    林世珺回头看了看,自己住了七八年的宅子。

    “卖了。反正这个地方也不会用上了……卖了就卖了吧。”

    按前世的进程来看,再有一个多月,她就要嫁过来了,那天,是这宅子,最热闹的一天。

    恐怕再也不会,有那么热闹的一天了。

    赵快有些不甘心:“可是,大哥很亏啊,又卖不了多少钱的。”

    “是有点亏啊……卖了吧。”

    就当他是在赌气吧,赌赌她会不会在意,会不会想他。

    如果这宅子还在,他就会想着回来,可是回来又有什意义呢?

    一个人,空落落,没人等。

    林世珺又走回了那院子,这里有太多他的回忆了,每块青砖,每块薄瓦都有印象。

    这个门柱后面,她躲过。

    那大概是,定了亲之后,她第一次登门,见了生人,有些怕的躲在柱子后,他就好奇的问母亲。

    “娘亲,那个小妹妹她是谁啊?为什么要藏在柱子后,她怎么不出来和我玩。”

    “那个小妹妹是你以后的娘子,她若是躲着你,你就要主动去找她。”

    “那她要是不和我玩呢?”

    “这你就要耐心一点了。”

    他喜欢那个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嘴角弯弯的妹妹,他喜欢她明明怕他,又忍不住看他的样子。

    林世珺抚摸过那柱子,继续往后院去,跨过那道梨花门,这是她第一次哭鼻子的地方。

    那时候,其他小孩子都会‘林世珺的小娘子’‘小娘子’这样叫她,明明就是一个事实。也不知道她为何恼,见她恼了,他们就叫的更凶。

    若是她不理他们了,他们就会用石头砸她。

    那天不巧,正好砸在了脑门上,她哇的一下哭了,哭的特变大声。

    他吓坏了,赶忙捂上了她的嘴巴,还被她咬伤了手。那一次,哄了她一个下午,又是兔子跳,又是学狗叫,才强强将她哄好。

    那时候,他就想,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个小娘子,太麻烦了。

    可等她晚上回了家。他又等不及的问母亲,我的小娘子,明天什么时候会来,她可不可以住在咱家,永远不回去。

    这个葡萄架下,是他们第一次牵手的地方,那时葡萄生的好,枝蔓缠绕,将一条小道,笼的一片漆黑。

    她说,我怕黑,哥哥可不可以牵着我。

    其实,他也怕黑,可她递过来的手,他就毫不犹豫抓住了,自那之后,他就没怕过黑,总觉的身后有一人,需要他保护。

    因着是他的小娘子,他总是忍不住偏袒她,多照顾一点她,但他那时小一直不知道,小娘子有什么用。

    等父母相继离去,留他一人孤苦无依,三餐不济的时候,他才明白。如果没有她这个小娘子,他于这世间便无一点留恋。

    或许,他就会随着母亲去了。

    幸好,她一直在。能娶了她,应该是他上辈子最开心的一件事。

    只是前世,为什么会走到那步田地,他有时也在问自己。

    穿过那条小路,便是后花园,这个园子里的花开的最好,她总爱臭美的摘一朵,簪在头上,追着问一起的玩伴,好不好看。

    所有人都夸了她,唯有他总说“丑”。

    惹的她气哭了好几次,那时不知自己是在闹什么变扭。可能想着,说她丑,别人就不会觉的她好看了。

    林世珺忍不住笑出声,可真是孩子气,居然会这么想。

    他坐在石阶上,看着院中的空地,她们有大部分的时间,会在这里玩,跳格子、老鹰抓小鸡、过家家。

    “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扮新郎。”

    “不行!新娘子是她,新郎就必须是我!”

    “每次都是你,没意思,我们不要和你玩了,不带你了,你快走开。”

    他固执的牵过她的手:“不带我玩,你也不能和他们玩。”

    “为什么,我想做新娘子。”

    “不行,你只能做我的新娘子。”

    后来,因为争新娘子还和小玩伴们打了一架,那次伤的很严重,她却恼了,说再也不要和他玩了。

    以后,办家家的游戏,再也没带过他,他只能坐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虽然自那之后,她只扮了丫鬟,但她每次看新娘的花环,都很羡慕。

    触景生情,一时之间,有太多的回忆浮现在眼前。

    就连这颗老树下,也埋了他们当时的心愿。

    那时她长大一些,已经不能常来同他玩了,好久才能见上一次,所以就写了彼此的心愿,埋在树下。

    “世珺哥哥,你说埋在这里好不好,等我们成亲那天在来挖,你不准偷偷看。”

    “不公平,你刚才还看了我的心愿,那我要重新写一张。”

    成亲后的第三日,他抗着锄头,来树下挖坛子,她满脸通红,死活不让。

    “你说过,今天来挖,你知道,我忍了多久,我今天必须看到。”

    那纸上的墨迹已然浅显,但他仍然能分辨出来:“生五个孩子,一辈子在一起。”

    “哦,原来你在打这种主意。不过五个孩子,会不会太多。”

    “不多,不多,两儿三女。”

    成亲两年后,得了大夫的诊断,她哭着问他:“你说……我这辈子,是不都不可能,有五个孩子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咱们……有一个昭杏就够了。”

    ……林世珺蹲下来,敲了敲青砖,如果现在挖开,那一坛愿望,还有吧。

    林世珺推开了一间尘封了已久的屋子,他挥了挥扑面而来的灰尘,呛的咳了两声。

    “世珺哥哥,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和大家玩捉迷藏呢,你总带我乱跑,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玩了。”

    “没事,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玩。”

    “世珺哥哥,我们以后别来这个屋子里,这个屋里,都是玉器宝贝,你就不怕让我给你弄丢了吗?”

    “不怕,因为你也是我的宝贝。”

    “那我值不值钱啊?”

    “值啊,你是最值钱的那个。”

    赵快敲了敲门:“大哥,有几家买主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林世珺在看了一眼变得空荡荡的房间,退了出来。这些往事已经很多年了,有些他也快要记不清了。

    林世珺向大门外走去,来的依旧是这陵川远近闻名的大商户。

    “各位,远道而来是给我林家面子,宅子大家随便看,这一次有眼缘者得。”

    赵石体胖,穿的又厚重,从马车上下来,就累的有些气喘:“怎么?少东家这是连老宅也要卖了?”

    “不住了就打算卖了,反正留着也无用。”

    赵石踌躇了一下:“那,要不。放在我手里?”

    林世珺摇了摇头:“这院子,不适合放在赵叔手里,赵叔凑个热闹就好了。”

    “赵胖子,你也要卖宅子了?最近手头挺阔啊?”

    赵石回头一瞧:“呦,今个是吹的什么风?怎么连金老千你也来了?”

    金大牙按着小厮的肩膀,下了马车,摸了把小胡子:“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六进的宅子我住腻了,地方小憋屈,我今天来,换处敞亮的院子。”

    “看来金老千,你这是发财了呀?”

    “不得行,不得行,不及赵胖子你日进斗金。你也别小气,有空也多来我场子里关照关照。”

    赵石憨态可掬的笑着:“我要是有张神医那家底,就金老千你的地,我一天去八回。”

    “哎呦,两位掌柜的,站在我侄子门前做什么?”林明是半跑着,不忘擦着额头的汗,看样子是刚得了信儿。

    “什么你侄子门前?马上就要变成我金大牙的门前了。”金大牙大笑的进了院里。

    林明怒气冲冲的指着林世珺:“世珺,你给明叔说说,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侄子想将这院子卖了,换些银子。”

    “什么?”林明探头从院里瞧了一眼,乌泱泱的一群人正在看宅子,除了架势也不像是假,他半天也说不到话来,突然叉着腰骂道。

    “你是想钱想疯了,连祖宅也卖?你对得起你的父亲吗?这可是林家人几辈子的宅子啊,怎么能让你说卖就卖,这事我第一个不答应,我不能看着你胡作非为。”

    林世珺蹙眉,以前没见过,明叔这副嘴脸,是不是因为他什么都听明叔的,所以看起来明叔是个特变疼爱,为他着想的长辈。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疑心过他。有时候得知真相,真的是件很让人痛心的事,一直以来都信赖着的人啊。

    “明叔,可还记得,卖宅子这主意还是您提的。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您说的不无道理,便准备将这宅子卖了。”

    林明皱着眉头,气的胡子只哆嗦:“我跟你说正事你不听,我随便说两句,你倒放在心上。你这孩子,是成心跟人抬杠。啊——你看看你,最近这几个月都干了什么事儿?你这是又卖铺子又卖屋的,你这是要干嘛?你说说,你这是要干嘛?”

    林世珺笑道:“是明叔说亏空大,赔钱。又闹出了人命官司,侄子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就想着卖了,也好贴补泽州那边的铺子。再说我不是送了两间给明叔吗?”

    赵石在一边打哈哈:“明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开铺子还得贴钱,你养着做什么?你看现在卖我了,我不也赚了盆满钵满吗?生意这东西,还得懂行,不懂是不行的。你那两家行情怎么样?实在亏得厉害,卖给我,我有起死回生的法子。”

    “滚——贤侄,你是说铺子给我了,可是地契不在我手中啊?我这……”手里没地契啊。

    “地契?不是早就交到明叔手里了吗?”

    林明扯着林世珺借一步问道:“可不是有主副两张地契吗?我要那副的也没有用啊?你把主契给我。”

    “明叔,放心。有副的就足够了,等地契到你手了,你自己去衙门过个户。至于主契,我烧了。这边不是京城不兴这种契,我带着两份也觉的诸多不方便。”

    “哈?你这孩子,你烧那做什么?”林明气的是直跺脚,只觉这个侄子是怎么看,怎么不得意,分明就是傻蛋一个。

    “那你卖铺子的银子呢?卖铺子的银子你总有吧,最近明叔手头有点紧,你拿我一些,我好周转周转。”

    林世珺一拍脑门:“瞧这不是凑巧了吗?明叔你说晚了。张叔说有几家铺子,到了年末周转不开,我把卖铺子的钱,都给张子枫张叔了。”

    “你给他做什么?他懂个……”

    “我觉的张叔见多识广,知道挺多的,毕竟是明叔推荐的人手,我放心的很,眼下我也没钱了,不如宅子卖了的钱,就给明叔应急吧。”

    林明咬牙切齿:“啊?这点小钱,能够我做什么的。”

    林世珺笑着没应声,转身对金大牙道:“金掌柜的觉的如何?不如我三百两卖你了,至于钱你给明叔就好。”

    “三百两,咋能卖那么便宜吗?”

    “明叔,好自为之吧。”林世珺拍了拍明叔的肩膀,便上了马车。

    金大牙咧嘴笑:“林明那你想卖多少?我金大牙今天,就大方一回,给你五百两好了,哈哈哈哈……你儿子在我那输了一千两,正好抵一半。哎呀,一分钱没花,得处院子,痛快!”

    马车渐行渐远,那些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消散。陵川下了这年第一场迟来的雪,素白将大地笼罩,一辆马车晃晃悠悠,行进在一片雪色之中。

    *

    年节将近,齐静言书桌前放着一匣子信,还有一张沾了血污的油纸。

    “小姐小姐,这都二十六了,眼瞅就是年了,我们快上街去买点年货吧。”

    齐静言嗤之以鼻:“什么买年货,你怕不是又和你那小情郎约好了吧?在这里找借口。”

    “哎呀,这次真的是买年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在不得提前准备准备啊,很多铺子都关门过年了。想想看,你明年都要出嫁了,你不该对我们这些丫鬟好点,今年多给我们点好处吗,这不得好好挑挑。”

    “我还没听说,谁家丫鬟的好处是,要问小姐要的。不应该是我赏多少,你得多少吗?”

    青苗收拾的给她拿外披,调皮道:“那我能和一般丫鬟一样吗,我这不是小姐最最忠心的大丫鬟?等你嫁到钟家,我就可以变身为管家婆,想想就美啊。”

    齐静言假意嗔怪道:“让你乱嚼舌根,谁跟你说我要嫁到钟家去。”

    “小姐你是没说,但我看你脸上写着呢。再说钟公子多好呀,行事有理又大度,那像什么林公子小气巴拉的。”

    青苗给她系这衣带,转身从钱箱子里拿了几两银子,便是要出发的架势。

    齐静言笑着推她:“你啊,你还记着那事儿呢。”

    “怎么?难道小姐真的要嫁了林公子,就不带我这个丫鬟了吗?不是我自夸,像我这么忠心耿耿、聪明伶俐、干活麻溜、不嚼舌根的丫鬟,你上哪找去?”

    “确实没处找。”

    齐静言在青苗的软磨硬泡下,决定还是上一趟街吧。

    二人正在一家银器铺看首饰,齐静言依如往年,挑了些银耳坠给下人们做礼,都是小姑娘就喜欢这个。

    “这个长命锁拿来,我瞧瞧。”

    青苗拿着一直簪子,在头上比划了一番,随口问道:“小姐,买长命锁干嘛啊?”

    “还记得翠翠吗?她生了个哥儿,我想买来给他。”

    青苗一拍额头:“哦,是有这么一回事。就是不知道小家伙……现在身体怎么样了,翠翠也是个苦命。对了,小姐过罢年,就是你及笄之礼,这里的首饰你随便挑,我也送你一样……只不过,你别挑太贵的就行。”

    齐静言笑:“哪有送礼,让人自己挑的?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青苗调侃道:“咦——可得了吧,送不到你心上去,你准要化了银水,添到腰带上去。这我可不能选,万一没选中,连小姐的喜好都弄不清,这不影响我作为第一丫鬟的资历吗?”

    “你呀,就知道贫嘴。”

    齐静言和青苗有说有笑,突然一叫赵快的少年跑了进来,她有印象,在林世珺身边见过几次。

    “齐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这是我们少爷托我捎给你的。”说着就给了她一封信。

    青苗扯了扯齐静言的衣袖,小声的酸道:“能不能行?一个两个都流行写信吗?”

    齐静言瞥了她一眼,笑着接过书信拆开一看,竟然是他们二人的婚书。她慌乱的拿出信来,那薄薄的信纸放了三张,是他们约好的一定要写够三张才行。

    可他这回没有一贯的话唠,指定一张写了一句“开心吗?放你自由了。”

    看着有些发旧的婚书,齐静言脸色大变。

    “你家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少爷说,衣服很暖,也很好看。”

    衣服?什么衣服?

    齐静言又问:“你们家少爷还说什么了?”

    “少爷说,这辈子不会再做一件你不喜欢的事,所以这婚书还给你。”

    ……

    青苗一听也收了笑,垫脚凑上去一看,果然是婚书,婚书一式两份,一封在男方家,一封在女方家。

    齐静言拿着婚书的手有些颤,林世珺,你什么意思?

    “你家少爷在哪?”

    “这个小的不知道。”

    她转身跑出了银器铺子,直奔这林家跑去。

    林世珺你王八蛋,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银铺的老板一把拽住青苗:“哎,你家小姐拿的东西还没结账呢?”

    青苗看着消失在人潮之中的人影,跺脚:“真是,我家小姐会差你家的钱吗?都是老顾客了,怎么连个生意都不会做?”

    “小本买卖,小本买卖。”

    青苗付了钱,提着几兜东西,已寻不到齐静言的人影,只得先回了齐府。

    齐静言跑到林家,几个小厮正搭着梯子,在换门匾。林家的门匾扔在一旁,上面的门匾裹着红布。

    齐静言推开拦着她的小厮,跑进里面去:“林世珺,你给我出来!林世珺——”

    齐静言熟门熟路的冲到了主院,一把推开了门,里面七八个陌生的面孔,看了过来,家里的家具也一应换了摆设。

    “林世珺呢?”

    金大牙咧嘴一笑:“我当是谁呢?风风火火的,原来是齐三姑娘啊。早些时候,这林公子把老宅卖给我了,至于他人在那,我也不知道,听说离开咱们陵川了。”

    齐静言关上门,走出了林府。

    只听一声呼和,她回头看,有人扯下了那块红布,金灿灿的两个大字“金府”。

    林世珺走了,不知会一言的走了。

    她在低头看着手上的婚书,这样的场面像极了前世他休她的时候,她也捏着一场刺眼的休书,站在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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