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念你万千(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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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沁阳河畔,十里繁花似锦,齐静言一袭明黄的春衫,撑着月牙白的竹伞,时不时同青苗闲聊,一颦一簇惹人夺目。

    钟明君一瞬看呆了,见二人款款而来,突然驻足四处张望,忙低下头冲着钟婵玉咳嗽了两声。

    钟婵玉抬头望去,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哥哥,有些嫌弃。想不到啊,想不到她哥也有今天:“你可别忘了我的青玉簪子。”

    钟明君折扇掩面:“快去,少不了你的。”

    钟婵玉起身跑着迎了过去:“好姐姐你可算来啦,我一个人都要无趣死了,哥哥也是个木头呆子,又不同我说话。”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来了吗?”齐静言亲昵的同她挽着胳膊走过来。

    落花纷飞,钟明君一袭桃粉色的长袍,衣袂翻飞的站在那里,背对着众人手持折扇放在腰后,似是听见了动静,回身折扇一打,矫情的扇了扇:“齐小姐来了?”

    齐静言一时楞了,总见他一袭红衣招摇过市,却不知这浅颜色也如此衬他,虽然女气了一些,但又有种人比花娇的震撼,让她一时想不到妥帖的形容词。

    只是想那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也不过如此吧。

    主仆二人一脸痴相,只钟婵玉嘴角抽搐,丢人啊,她哥什么时候站到那里去搔首弄姿了,见二人含情脉脉的凝望了一会儿。

    钟婵玉咳嗽道:“今天的花开的真好啊?”

    齐静言忙回了神儿,从青苗手中接过三层高的红木五彩点罗花鸟瑞兽食盒,递了过去。

    “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带什么好,就做了一些拿手的点心,大家来尝一尝。”

    “姐姐还有这手艺?看来我们这次有口福了,嗯,好吃。”钟明君接过食盒去,正要夸几句,就见钟婵玉抢先一步打开盖子伸手拿了一块。钟明君颇为不忿的打了她手背一下,她得意的冲他吐了吐舌头。

    “静言姐姐还站着做什么,别拘着,随意的坐吧。”

    微风拂过花雨簌簌落下,美人俏丽打着扇子,此情此景,岂能不小酌一杯。

    钟明君想到自己的佳酿:“你们先坐这,马车上放着我酿的桃花酒,我去取了来。”

    齐静言推辞:“不用取了,酒我们不在行的。”

    “姐姐你放心,不是什么烈酒,就是哥哥自己做的一些果子酒,甜甜的怪好喝的,就是平日里小气的很都不肯拿出来。”然后阴阳怪气的拔高音量:“也不知道今天刮的什么风,竟舍得拿出来了,还是跟着姐姐有口福啊。”

    “我的酒不是都让你偷喝了吗?你还敢诋毁我,以后都别来我的酒窖了。”钟明君转身取酒。

    “哼,不去就不去,谁稀罕呢。”

    齐静言看着他们二人,不由想到家中弟弟:“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谁和他好,仗着先比我爬出娘胎,就各种差遣我。”

    钟婵玉席地而坐,手撑在身后,身子微微后仰,闭上双眸感受着清风拂面:“今天的风可真舒服,也不知道纸鸢能不能放起来。”

    “你们还带了纸鸢?”齐静言喜道,其实春天里,她最爱的也莫过于放纸鸢了。

    “当然喽,春天怎么能少了纸鸢。”

    “哎呀,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把自己的也带来。”齐静言大为遗憾。

    刚抱着酒坛子的钟明君接话道:“你也喜欢放这个?”

    “当然喽。我想没有人不喜欢吧。”

    钟明君将酒坛子放下,献宝似的打开了一旁的木匣子,里面工整的架着三张硕大的风筝。

    “呆会儿起风了,我们去放纸鸢吧,你喜欢哪一个?”

    钟明君将三张风筝依次拿出,第一张是蝴蝶形的,桃粉色的颜色分外惹眼。第二张是花仙子手捧花篮架着祥云的人行纸鸢,第三张到是最常见的燕子风筝,只上面绘着五福献寿工笔精细,蝙蝠的样式栩栩如生。

    齐静言素来喜欢风筝,但陵川的样式不如泽州,这般精致还是第一次见:“这是在哪里买的?也太好看了?”

    钟明君笑盈盈:“齐姑娘说话的可真中听。”

    齐静言不解的看着二人,就听钟婵玉解释:“这些都是我哥自己做的,虽说是玩物丧志嘛但手巧是真的,这泽州城啊,谁做的纸鸢都不如我哥做的好。”

    齐静言十分意外,爱不释手的拿着蝴蝶的风筝翻来覆去的看,她每年和林世珺糊的纸鸢,能飞起来就不错了,哪里还图好看。

    最简单的样式,有时也要做上个两三天,然后放不起来,在去街上买个新的来,不过就算……那样磕磕绊绊也开心呢。

    “那这手也太巧了,这样的我可做不来。”

    钟婵玉得意的夸:“那是,就连每年祭祀放的巨型龙形风筝啊,都是我哥做的呢。”

    齐静言难以置信的看他,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

    钟明君被夸的两颊泛红:“也没什么,你若喜欢,这往后你的纸鸢我帮你做了。”

    婵玉意有所指笑着撞她的肩膀:“你可别和我哥客气哦。”

    齐静言满脸通红的没有应她,只是接过那一杯青酿一饮而尽,缠绵的口感柔腻在喉头,还真是好喝。

    钟明君那眸子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自是将她这番娇羞憨态尽收眼底,就连那嫩玉般的耳垂一下变的粉红,勾的他心跳的更加急促了,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只觉说什么,喉咙都发干脸颊发烫。

    像是中毒了一样,让他越来越不像自己,他明知自己不似往常,却又想一直这样下去。

    魂不守舍的围着她团团转,心甘情愿的做她的小厮,抱着风筝的骨架,往高处跑着去放飞,由着线轴攥在她的手里。

    他见风起便将风筝掷了出去,她便一扯风筝线,风筝便迎风颠簸的飞了起来。

    他欣喜的从坡上跑下来,在一旁耐心的指导她,甚至主动环着她,握着线轴一扯一放荡着线,有技巧的让风筝飞的更高。

    齐静言回头望着他笑,他就像点了穴一样呆愣着,眼珠都不敢乱转一下。

    “你好会放纸鸢啊。”

    钟明君抿唇,攥着衣襟,她怎么能张口就夸他,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望着高高的风筝和蓝天,不由想起林昭杏,每到这个时候,那个小人总会拖着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风筝央求她。

    “娘亲、娘亲你陪我放纸鸢吧,今天天气好。”

    “娘亲,等爹爹下次回来,我们一起和爹爹去吧,爹爹的纸鸢飞得最高。”

    “娘亲,爹爹要是纸鸢就好了,只要我们一扯线,他就会回家。”

    “娘亲,你看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把纸鸢放起来,根本用不着爹爹。”

    “你平日在家里做什么?”钟明君按着胸口往旁边挪了小半步,他心扑通扑通跳的,深怕被她听到。

    “做什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像现在这样。陵川十里坡那儿的桃花开的好,我们会去哪里赏花,有的时候也会去城南的郊外放风筝,但更多的时候就在十里坡了。”

    “十里坡听起来好像不错,有机会可以带我去看看哪里的景色吗?”

    齐静言蹙眉大为不解:“陵川地方小,哪有泽州这边风景好啊。不过你要来,我一定会尽地主之宜的。”

    钟明君看她时,有些羞涩和紧张,她道不是多让人惊艳的美人胚子,却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风景什么的都是其次,我只是想看看你看过的景色,会是什么样的。”

    齐静言嘴角不自查的勾起,这人,嘴要不要这么甜。

    “哦,对了,上次家父上登门道谢,听说还留了饭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齐伯父能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还有你我真的无需如此客套。”

    齐静言心想,这人说话还是老样子,总让她有种万事都被独一份对待的感觉。

    姑娘们玩累了,便坐在草地上的布帘上,吃着点心喝着果酒。

    “好喝,你这哥哥酿的酒也太好喝了。”

    “那是,别看他平日里没正形,这手巧可是天下独一份。”

    不一会儿,钟明君也收了风筝回来,见几个小姑娘凑到一起笑着闹着,也凑了一脚进来:“你们在玩什么?”

    “翻花绳啊,反正吟诗作对,我们也不拿手,不如来找些有趣的。”

    齐静言前世山穷水尽多得他照拂,又同他说了一下午的话。感觉自己从未认真了解过他,于他前世也是诸多误会,现在看开了,倒觉的有几分亲切了。

    “那你们三个人怎么行?算我一个?”

    “你会吗?”

    “不会,可以学嘛,玩几次就会了,那总不能让我在一旁看着吧?”

    齐静言只顾着说话,没看见钟婵玉抽搐的嘴角,和翻上天的白眼:“也对,那我来教你吧。你可要看好了,要这样挑过来,这样勾过去。”

    “那要劳烦你耐心点了。”

    她的手指无意触碰到他的手心,那样温度似有若无,一下下的拨着他的心弦。

    钟婵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才不要和新手玩呢,好在我还带了一根。青苗~你过来和我玩儿,让他自己学去。”

    葱白的手指交缠着从红绳间翻来覆去,多了一分勾人的媚意。

    齐静言撑着绳子,气笑道:“哎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又弄错了?”

    钟明君怎么学也学不会,还一脸委屈:“这个怎么这么难?你又赢了,为什么你们什么花样都行,为什么我一弄就缠在手上了?”

    教到最后的齐静言干脆放弃:“都说你手巧,我看你这手笨的很。”

    几人笑作一团,时间一晃。日暮西垂,钟明君张罗着将她们送回了书院。

    折返回府的路上,钟婵玉一直在笑。钟明君倚着大软枕,长腿伸的笔直,十指交叉放在胸口回顾着白天的那一幕幕,就听某人煞风景的笑。

    “你这丫头,有完没完。”

    “我只是没想到,我这哥哥这么能演,明明自己翻花绳最厉害了,还装出第一次玩儿的样子,惹的哪位姐姐笑个不停,啧啧啧……真是好手段啊。”

    钟明君舔着唇,娇羞的翻了个身,埋脸偷笑着不理她:“你个臭丫头,懂什么。”

    “哥,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姑娘吧?”

    钟明君立刻半坐起来,严肃的问道:“有吗?”眉毛一挑,满脸掩不住的笑意:“很明显吗?”

    “哥?不能吧,你来真的?”

    钟明君拎着钟婵玉扔下马车:“很烦啊你,自己走回家吧。”

    钟婵玉扒着窗户追着马车:“哎……钟明君你不是吧?钟明君?你现在是清醒的吗?哇……这是苍天开眼了嘛?我钟家香火有望了。”

    钟明君催促车夫快点赶车,丢掉这煞风景的人。

    然后满脑子都是她,他是真不觉得她有哪里特别,就是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两个梨涡深深,让人看一眼就魂牵梦绕。

    “下次,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缘分这种东西很奇怪,它来的那一下子,就像你妈揍你一样,根本是不讲道理。

    “小姐,我看这个钟公子对你有意思哦?”

    齐静言转身避开缠着自己的青苗:“不许胡说八道。”

    “小姐你是不是也动心了,你这不是给人家绣着荷包吗?”她捏着水蓝色的布,绣花针顿了一下。

    “我、我这只是谢礼罢了。”

    青苗打趣道:“什么献礼呀,用得着绣荷包,我看小姐你这是别有用心。”

    齐静言上手拧她:“你、你这死丫头,敢打趣起你家小姐了。”

    青苗看着一脸娇羞的小姐,揉着胳膊:“小姐,其实我也挺看好钟公子的。我都帮你打听过了,钟知府家长子,五代单传妥妥的嫡长子,最重要的是还没婚配。

    在泽州能寻到这样身份,尚未婚配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而且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客气体贴,举止斯文有礼,这样品行如一的男子,也已经不多见了。

    而且据靠谱的小道消息说,钟家之所以子嗣不兴,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钟家的老爷们,都特别钟情于自己的妻子,一点花花心思都没有,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人家啊。”

    齐静言失笑:“你也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我估摸这要想嫁他的人都从这里排到陵川去了,哪里能轮到你家小姐。你啊,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怎么不能啊?万一他眼瞎呢。”

    齐静言上下其手的扭她:“你说什么?”

    青苗边笑边躲:“没,没没。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觉的他比林世珺好多了,让你把握住机会吗。”

    一提林世珺,她又犯起了愁来,看着手中的绣了一半的荷包,搞不清楚自己在瞎做什么。

    如果她真的同钟家这样显赫的门庭结了亲事,林世珺会放过她吗?如果他能就此知难而退,那便好了。

    *

    四月的一天,齐静言在书院门前打着扇子,就见一脏兮兮的总角小乞儿跑了过来。

    “这位姐姐,你是齐静言吗?”

    齐静言四下一看,指了指自己:“找我?”

    小乞儿笑着点头,从胸前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林家哥哥从陵川给你捎的信。”

    陵川?

    齐静言接过信看到上面写着林世珺三个字,赶忙从身上摸了十个铜板给了那乞儿,翻来覆过去的看信封。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总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林世珺就会将她忘个干净,可谁成想,他还是惦记着给她还写信呢。

    信啊?这可是信啊,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收到他的信呢。

    齐静言把信放在心口,心底莫名的欢欣让她矛盾不已。她知道这不值得她开心,可那雀跃就是咬牙撑着,也抑制不住。

    她索性随心而去,双手将那份信视若珍宝的按在心口,连蹦带跳的回了院子,连着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扑到在床上,她激动的蹬着脚,高举着信封,想他到底会给她写些什么?

    会想她吗?那样是不是显的太过矫情了。

    一定会警告她远离钟明君吧,他就是这么的不讲理。

    会说自己的近况吗?可他过的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才不想知道。

    那他会问她的境况吗?她过的好不好,她也不想告诉他,啊,见到王俏的事到可以同他说说,他到底写了什么啊?

    她满心欢喜的打开信封,簌簌桃花花瓣落了一脸,信呢?

    她捏着信封一看,空空如也。她翻身趴起来,用手扒拉着花瓣儿,试图想找到些什么?

    这么远……他就捎来了一袋子花瓣儿?

    齐静言愤然的将信封撇了,锤着枕头。他就不能写点像样的东西吗?他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好,好好。他不写最好,反正他写了她也不会看,她根本就不稀罕的看。

    那一日,林世珺走到那片桃林,十里坡的花开得正盛。

    犹记往年,她总会做些点心来这树下赏花。他总会提着酒同她背对背的倚着这株桃花树,他偷偷牵她的手,她也会回握他。两人靠着树闭眸假寐,任凭那花瓣落满一身。

    他摸着树上的刻痕“齐静言林世珺,得偿所愿,不要分别。”

    这一辈子,他不贪,哪怕只实现其中一个就足够了。

    昨天林欢从泽州回来第一句就是:“大哥,我看到嫂子了?”

    “哦。”他随口应着,心却突突的跳着,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果不其然。

    “大哥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知道嘛,嫂子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在一起,看着很亲密。”

    “可是……长的这个模样。”他指着桌上的画像。

    林欢凑了过来:“是,大哥你见过。是不是嫂子的旁亲什么的?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对嫂子图谋不轨的人呢。”

    林世珺扶额,有些怨怪:“让你做事,你别那么八婆。”

    “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那我去忙了。”

    林世珺坐在桌前出神,双手捧脸。他早就知道去了泽州,怎会遇不见他,烦死了这个阴魂不散的钟明君。

    不行……他必须得加快速度了,不能在离她这么远的地方呆着了。

    他迫切的想写一封信给她,明明想说的话有千千万,可提笔的时候不知道该写哪一句?

    “我听说你见到钟明君了,我不是说过……”林世珺看到纸上的字,一把揉了,这样指责的话,怕不是她看到第一句,就扔到一边不看了。

    不多时,地上扔着一堆纸团,他坐在几案前,全无头绪,再一抽纸,发现纸匣子里剩下了最后一张了。

    最后,那信也迟迟没动笔,拖了一日又一日,想说的话一句都开不了口。

    直到一天,他想她了,不自觉的走入了那片桃林。

    四月初,桃花已然败落。

    他才恍然意识到,今朝似乎错过了同她一起赏花,不知她在泽州可有赏花,没他陪着也可曾想他,见不上这十里坡的花,会不会矫情的觉的遗憾。

    她铁石心肠自然不会想他,但她一定会觉的遗憾。

    这样,就不遗憾了吧。

    他拿着信封,站在那桃花树下。念你万千,你又能明了几分。

    *

    信送到后的几日,林世珺坐在房梁上修屋顶,想她会不会回信,就见明叔在屋里转来转去。

    “世珺啊你在不在?这人跑哪去了。”

    林世珺想,如果永远这样居高临下的掌握着全局动向,该是多么轻松快意的一件事啊,只是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好消息。”他跳了下来。

    “明叔,今个怎么过来了?”

    林明一跺脚一拍腿,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台词:“世珺,大事不好了。”

    “明叔就别拿侄子消遣了,侄子胆小可禁不住你这么吓。”

    林明自顾自的坐下倒了杯冷茶,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哪里是吓你,最近有间铺子周转不开,这不年不节的生意不好做。其他铺子的帐也没收回来,到处都是亏空,前个掌柜的跟我说了,说这上边再不拨钱,他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我这实在也是没法子了……”

    林世珺失笑:“怎么还有铺子在亏空?年前不是收支持平了吗。”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你爹在的那会儿呀,什么都是他置办,读书人脑子活,什么铺子到他手里都赚钱,可他这一走了,哎……这铺子就成了负累呀。

    咱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都得现学现卖,难呢。大家见我管着这几十家铺子,面上风光,都当我过得多潇洒,可谁又知道我难处。掌柜们三句不离钱,我这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头发都是一把一把的掉啊。可算盼着你长大成人了,明叔也能把这担子交托在你身上了。

    咱们先把眼下这个难关过了,世珺你那里还有没有钱?拿出来点,咱先把这铺子的空缺给补上。这铺子活了,钱可以慢慢赚的。”

    林世珺看着屋中空空如也,上好的梨花木家具,被明叔撺掇的卖的卖、当的当,已然只有个空架子了。

    “明叔,你也瞧见了,我这屋里能卖的家什都卖了,手上也没什么闲钱了。”

    “这、这……你怎么会没钱呢?你爹给你留下那么多家业,你都霍霍完了?哎,这都是明叔的错呀……没有好好管教你啊,我对不起林兄啊,我愧对他对我的一片嘱托,把你惯成个败家子。”

    林明跪在地上捶胸顿足,要死要活的向林清的灵位哭诉这,若要平时他是不忍长辈跪在地上的。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麻木了,全程袖手旁观。

    “我爹死前留下的家底,全都贴补在铺子上了。铺子生意不好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这些铺子里的老人都辞退了吧?”

    林明提醒道:“你不是还有你娘的嫁妆吗?白家的生意做的大,那嫁妆十里也不止,贤侄你拿点出来,这都是火烧眉毛的大事了。”

    “我娘的嫁妆是留给我婆娘的,我不能动。”

    林明煽动道:“之前不也动了吗,不差这一回。再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以后赚了在往回填呗,总不能让你爹的家业就败在你手上吧。再说了,人家齐姑娘是什么人,县太爷的女儿还能差这两个嫁妆钱。”

    林世珺想他前世真的太信明叔了,就这样想拆了东墙补西墙,谁知西墙是无底洞。

    “明叔,这事儿你别急了,急也没法子的。”

    “世珺啊,明叔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爹的基业就这么……我们守不住,也不能败呀。这个时候你不拿怎么能行啊?我对不起你爹呀,我也对不起这林家的列祖列宗啊,我……我没脸见人啊,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呢。”

    林明一头磕在地上,跟那以死劝谏的老臣一个模样,只要他不改主意,就要磕死在当地。

    林世珺也跪在地上跟他互磕:“明叔……我何尝不想拿,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钱我真的拿不出啊。今天这家铺子亏空,明天那家也亏空,我们总要想个法子,总这么拆了东墙补西墙,多大的家底也经不住这么造。”

    “世珺,实在不行就把这院儿卖了吧。”

    “明叔,祖宅不能卖。”

    林明有些恼:“你这孩子,是这宅子重要,还是你爹的基业重要?这十进的宅子,不过就住你一人,除了这一间都空着,你哪不是住。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连三多二少都拎不清呢?”

    “好,钱的事我来筹。明叔你帮我将亏空铺子的名目统计一份出来,账目也交一份来,具体亏空了多少都算一算,我看看怎么划补这空缺。”

    林明喜出望外:“划补所有的铺子?那卖了这院也不够啊?”

    “明叔放心,钱的事我有办法。”

    林明眉开眼笑的起身:“还是贤侄有法子,那我这就去统计一份名单去,也好问问各家掌柜具体情况。先走了,这忙的都脚打后脑勺了,那还能在这歇着呢。”

    林明一出林府就被自己的儿子林宥堵了个正着:“爹,你要到钱没有啊?我现在手痒的不行。”

    “滚滚滚,你当钱是刮大风逮的呀?”

    林宥不爽:“你冲我发什么火,那傻小子不给你骗,关我什么事?快点拿钱来,等我赌赢了,还给你。”

    林明嘴上骂着,还是从袖子里磨磨蹭蹭的拿出几角碎银:“你就别赌了,十赌九输……你是要害死你爹呀。”

    林宥夺过银子就跑:“老糊涂,林家那么大产业,我不花谁来花?那个傻小子他会花钱吗?”

    *

    这日下学,齐静言还站在廊下,打着扇子四处张望着。

    钟明君远远的瞧见了,便蹑手蹑脚的想过去吓她。却在拍她肩头的那一瞬间,她无意中回过头来,当下手指就戳中她的脸颊,柔腻肌肤弹若糯米团子,深陷在手指之下。

    他触电般收回手指,吞咽着口水,炸裂的灼热从指间散了开来,看她的眼神像做了亏心事般,不自觉躲闪起来。

    齐静言拿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轻笑着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给你的谢礼。”

    “嗯?!”他面无表情的接过荷包,心中早已天翻地覆,似有巨浪打过。

    给他的?他不会再做梦吧,一瞬间体表温度又上升了几度,似乎要将他热炸了,等他回过神来,她早已走远了。

    那米色的荷包,图案精思巧妙,一片绿荷托着红莲,下面是一尾色彩斑斓的鱼儿,鱼的边缘衬有水纹,水纹之下是五色串珠缨络。

    她的手怎么能这么巧?

    她的脸怎么那么软啊?

    钟婵玉一出门,就见自己哥哥一副痴态望着远处,再看齐静言的背影不由猜到了几分,巴巴凑过去一看,见他手中拿着一个荷包,她当下夺过打量着。

    “哪来的荷包?她送你的?行啊,有戏啊。”

    钟明君立刻夺回,还顺带手将腰间的荷包摘下来,扔在地上,将新荷包佩在腰间。

    “怎么样,是不是特变配我?”

    钟婵玉哭笑不得看着地上荷包,捡了起来:“哎,钟明君至于吗?我绣的荷包怎么了?”

    “丑呗。你瞧瞧人家这绣工,人家这心思。你哪有人家半分好。”

    “哎……我是你亲妹子?你当初要荷包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啊?我有过你这妹子吗?”钟明君看着腰间的荷包爱不释手,全然没功夫打理她。

    钟婵玉扶额,这白菜拱着没拱着,她不知道,反正养了十八年的猪说丢就丢啊。

    齐静言这几日,见钟明君总带着那荷包,看她也多有羞赧。她再想……就这样把一个无辜的人拉入她的泥沼,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穿着中衣,将头发都拢在耳后,用一根四代随意的束起,将洗脚的水泼洒在门前,提着木盆回屋,准备睡觉。

    回身关门,就见林世珺闪身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你别过来,我喊人了。”

    “你喊啊?大不了我就落个私闯王府的罪名,被关个十年八载的,你不也高兴。”

    齐静言一听,探头探脑出去见四下没人,才将门关上,将他拖入东屋中。

    “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私闯你是不要命了吗?”

    她下意识的举动,分明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担心的要死还嘴硬。那愠怒的模样,锤在胸口的粉拳,像是在他燥热的心上浇了股热油。

    “不要了,只想要你啊。”

    他急不可耐的搂着她转了个身,将她抵在墙上,俯身吻了上去。面颊蒸腾起起的燥热一直蔓延到脖子上,绵长的吻让她本能的去回应,双手揽着他的脖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腾出一只手自衣襟的下摆钻入,摩挲着她的玉背,太久没见的相思,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半推半就就将人按在了床上,衣衫凌乱,他挑开了她的衣襟,往脖子深处探去。她突然清醒过来,揪着自己的衣领。

    “林世珺别这样……”

    林世珺听着她发颤的声音,波涛云涌的眉眼间有了一丝清明。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嗓音沙哑的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你……你那也叫信吗?一个字都没有,难道要我回你一把绿叶吗?”

    林世珺看她吐出那幽怨的话来,真是对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避开了她的眼神,枕在她肩膀上:“那你也得回我啊,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的信。你一拍屁股跑这么远,是不是想着抱着别人的大腿,同我一了百了。”

    “我没有。”她心虚的回道。

    “还敢说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胸腔里的心跳声,此起彼伏的互相碰撞着彼此。

    齐静言推了推他:“你下来。”

    “给我回信。”

    “好。你下来,什么都好说,不然你一会儿就……”

    “怕了?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要给我回信,要禀报你的日常,尤其是同钟明君说了什么写清楚。要唤我夫君,要把你什么时候想我,时间地点都写清楚。”

    “我不想你。”

    “嗯……别乱动,忍不住了。”

    她的腿一僵,手一木,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好一会,他才笑着换一边肩膀枕着她,摩挲着她的眉眼:“小楷写三张字。”

    “我……没有那么多写的。”

    “那怎么办?”

    他手指揉捏着她的唇:“那不如就写‘你想我了,想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抄足三页为止。”

    齐静言有些恼,就凭他那一袋子花瓣让她回信?

    “凭什么你要单方面要求我,这五样你哪一样能做到。”

    他侧支着身子,渐渐放松了对她的辖制,她赶忙滚到床里侧坐起。

    “我也会这样做,满意吗?”

    “不满意,你还不快走。呆会儿被人发现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赖皮的趴在床上:“可我想陪着你睡一会儿。”

    “你少坏我的名声了。”

    “瞎说,我们是夫妻,光着身子挨着睡的时候你是不是全都忘了?现在跟我提名声?”

    齐静言咬着唇,就见他揉着她膝头:“都小半年不见了,总得让我抱一抱再走吧,就抱一抱?嗯?”

    她向来耳根子软,没什么原则。他磨一磨,软软的求一求她,她就没了应对的法子,只能由着他抱着,十指交缠着她的手,鼻息在她颈侧吹的她痒的发笑,一把将他头推开。

    这一抱就抱到了四更天,她看着外面天刚擦亮,急的推他。

    他当下醒来过来,见她恼着,便垂眸与她缠绵热吻,直到被她咬到嘴,才笑着松开她。

    她擦着嘴:“你脏不脏啊,你都没刷牙。”

    “快给我写信。”他伸着懒腰,不忘此行目的。

    铺纸研磨,一副她不写就不走的赖皮样。

    齐静言坐在桌前,咬着笔杆不知道写什么好,尤其被收信人盯着,更不知道写什么好。

    “你这写的什么?‘林世珺快去死吧?’你是不是不会写字。”

    “那你说你该不该死,大早的把人折腾起来,让给你写信。再说我写信,你为什么要提前看,你只能回了陵川在看。”

    林世珺退了三步:“好好好,我不看,我回了陵川再看。但这样的不行,你诅咒我是不行的,没人会诅咒自己的夫君的,万一我真的死了,留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她将纸揉掉,重新铺了一张开写好,塞进信封。

    “走了?”

    “快走,都什么时辰了。”

    他捧着她的脸咂了一口,将一封信塞到她手中,便关门走了。

    她透过窗缝,看着他的人影消失在墙头,半晌也没有听到侍卫的叫喊声,想着他已经安全离去了。

    才安心的回到床前坐下,拆开他的信。

    看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说着近些日子铺子里的事,什么下雨他家屋顶漏了,他去修屋顶。

    絮絮叨叨跟姑娘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看的她都有些不耐烦了,就见他写道。

    “十里坡的花开正好,你却不在。我想起,以前你总会靠着我赏花,我说等日后成了亲,我们也要常常出来,你欢喜的很。

    之后,日子过的很赶,被债追着一刻没有停息,竟也没有闲下功夫来陪你。

    去了京城更甚,每个人都说,林清之子如何如何?为了配上父亲的名望,我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官场上,放在和同僚的应酬间。

    我知京郊花正好,明明要同你去的,却因同僚的临时邀约,没同你说。

    我知你想骑马,想亲自教你,却因别人说惧内之人没出息,明知你盼着,也没敢应你。

    那时顾忌很多,在乎这,在乎那的,我想你一定不高兴吧。”

    齐静言冷哼一声,眼泪啪嗒一落:“我才没有不高兴。”

    “往后,我想慢下来,你想做的事,我都陪你做好不好。

    二月我们放纸鸢,我可以糊能飞的起来的纸鸢了。三月我教你骑马吧,我们一起去踏青。四月清明,要祭祖不能乱跑,我们去寺里祈福吧。你总也说一年最难熬的就是去寺里小住半月祈福的日子,你说寺里饭太过清淡,那我带你去后山猎了兔子来烤着吃。

    五月的话就该酿些酒了吧,你爱喝的梅子酒正是季节。

    六月游湖,我来做艄公,你想去哪里都好。七月摘莲蓬,你不总也想嘀咕,都没摘过藕,这次让你摘个够。八月落了桂花做桂花糕吧,你知道那孩子喜欢吃的。

    九、十月天凉了,你容易生病,我们乘着天气好,赏菊登高吃蟹宴。待十月后,你俱寒我们便不出去,整日窝在家里相拥而眠,多生几个孩子陪着你。

    元宵啊,这一次往后我都想好了。”

    她将信看了好几遍,便收入那满是桃花的匣子里,半晌才怨道。

    “王八蛋尽说漂亮话,你到是兑现一个给我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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