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人性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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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程白衣帮湛胥推着轮椅,三位立场不同的少年此时难得和谐的走在了长安的街道上。

    街道上很安静,只有月光轻轻的投下一片柔情。

    青石板街道被长安的往来客们磨得光滑,月光洒下,如同在这长安的街道上落下了一片片的小湖泊。

    此时的长安街道除了平康坊,早已没了多少人;只有一些酒家还在亮着灯,不过此时也开始在收拾店,准备回家睡觉了。

    进入了夏夜,蛐蛐儿的叫声怎么都少不了。

    只要是有缝儿的地方,有草的地方,便有它们生存的坏境。

    街道虽然修整的干净,可转角的地方却还是有一些草倔强的长了出来。

    微风拂面,徐长安原本心里的一些结,还有一些莫名的愤怒,也随风而散。

    走在最前面带路的他,突然停了下来,闭上了双眼,伸出了手,仿佛要拥抱这个世界一般。

    程白衣一愣,看着徐长安的背影,看看自己推着的湛胥。只见湛胥也是诧异了一瞬间,随后便立马反应了过来,也同样闭上了眼睛,伸出了双臂,拥抱着风。

    程白衣明白了,可眼中却是多了一些嘲讽。

    他看了一眼周围,虽然看不到人,但他知道,他们周围肯定有不少高手。

    在徐长安踏进院子的时候,那些高手应该也到了,不过因为徐长安的缘故,他们才没有现身。

    这也是为什么徐长安带着他们出来,没有一点儿阻碍的原因。

    “行了吧,我的小侯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程白衣终于出言打断了这一幕,心中拥有愤怒和仇恨的人往往就是这样,发现不了身边的美好。

    徐长安和湛胥睁开了眼,同时转过了头。

    徐长安看了一眼程白衣,随后看着湛胥,脸上出现了一抹笑。

    “你拥抱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湛胥嘴角亦是含笑,偏着头,如同一个入私塾不久正听先生话人证思考的稚童一般。

    “风很暖,人世间的温度。”

    他很满意自己的这个答案,若不是血脉和种族的缘故,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在长安有一个栖身之所,有三五好友。若是遇上明月和暖风,一起提着酒壶,醉倒在桃花下,那是何等的快意。

    随后湛胥突然笑道:“我也好奇你拥抱的是什么。”

    “风。”徐长安的回答很简单,让湛胥有些意外。

    “行了吧,小侯爷,这儿离刑部大牢不远了。你越拖下去,暗中‘保护’的兄弟们越难受。趁早完事,让他们早点回家吧!”程白衣越发的急躁,看着徐长安说道。

    徐长安没有继续说下去,便带着二人到了刑部的大牢。

    似乎早就有人打点过了,看到来人是徐长安,不管是大牢的官员还是狱卒都纷纷配合了起来,每个人看到徐长安三人,纷纷弯下了腰。

    可越是这样,程白衣眼中的厌恶便越发的浓重。

    “行了,到门口了,去哪间大牢?”徐长安转身问道,他知道程白衣不会无缘无故的说那一番话。程白衣虽然算不上一个好人,可也算不上一个坏人,他那么说,肯定是有些事儿和人让他对这个人世间失望了。

    “零五一号,吴谦和。”

    徐长安听罢,点了点头,看向了狱卒。

    只见狱卒一脸的为难,看着徐长安眼神逐渐的凌厉了起来,他这才小声的说道:“小侯爷,你可知道这号数代表着什么?”

    这狱卒偷看了一眼程白衣,虽然他不认识程白衣,可刚才小侯爷问了程白衣,明显是听从了程白衣的话才来这儿的。

    “你不用管他,也不用害怕他,照直说就是。”

    程白衣看得那狱卒紧张,便接过了狱卒的话,直接介绍道:“这零号到五十号监牢的人,全是不良人的后备人员,虽然都是手头染了不少鲜血的人,可也有救。当年桃酥和唐正棠等人都被关在了前十的大牢里,所以这真正要处斩的人,都被关在了五十一号。”

    徐长安点了点头,看着狱卒道:“即便明天他要被处斩,难道我还不能进去看看了?莫非真要我去刑部薛正武大人那儿拿了文书你才放行?”

    狱卒听到这话,早已不敢阻拦,文书什么的其实早就来了,就他见到的,吏部来了一封请求函,而刑部则直接是命令。当然还有一封,他没有资格看,是来自宫内。

    狱卒跪在地上,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大人,现在这吴谦和正在和红差见面,他的日子定下来了,明日的午时。”

    徐长安一愣,看着程白衣,摇着头发出了一阵苦笑。

    他没想到,这程白衣是给他出难题的,若是这吴谦和真的有了冤屈,那自己也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营救。甚至,自己知道了他的冤屈,都不一定能够把他给救出来。

    所谓的红差,其实就是刽子手,因为刀头染血,且身穿红白两色的大褂,且这是一刀下去见红的差事,故称之为红差。但凡是死刑犯,行刑的前一晚上都会见一下红差,让红差转述遗言之类的等等。

    “我们悄悄的听着,等他们说完之后,再去相见。”

    徐长安说着,便朝着这狱卒喝了一声:“带路!”

    那狱卒打了一个激灵,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不敢再阻拦三人。

    徐长安瞟了一眼程白衣,对着他说道:“带着他进来,别惊动其它人。”说罢,便率先下了大牢。

    看着这长而幽黑的通道,湛胥笑了笑发声说道:“请吧,记得把我抬下去的时候,别惊动其它人。”程白衣叹了一口气,看着徐长安的背影,努了努嘴。

    “小夫子的忠厚和风度他没学会,齐大师兄的偷奸把滑倒是学了一点皮毛,只不过他没有齐大师兄欠钱不还时的那种厚脸皮。”

    程白衣说着,调动修为,使湛胥和他的轮椅凌空而起。

    三人下了大牢,由于徐长安率先下去,也打了不少的招呼,况且狱卒都认得出来他,故也没引起多大的震动。

    当初徐长安和姜明平定越州,长安城内夹道欢迎;而后徐长安又是劫狱,又是被通缉;而且还在大理寺的牢狱中闹出了事儿,虽然有些事没明说是他做的。但这些牢狱的官员们被他折磨怕了,便早就把徐长安的画像让手下人背了下来,甚至有人还带回家张贴起来,有些时候,比门神还管用。

    虽然徐长安不想为难他们,可每一次损失和事情最终都要追责,这些官员也会遭受到问责。

    三人走在大牢之中,慢慢的靠近了五十一号牢房。

    “老吴,明天你要走了,我送你最后一程,他们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的刀顿一点,让你多受一点折磨。”一个壮硕且五大三粗的刽子手说道。

    他们三人远远的看着,生怕惊动了谈话的二人。

    其实凭借三人的修为,这二人根本发现不了他们三个。

    但他们还是远远的躲着,从他们三人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个刽子手,而却看不到老吴。

    “反正都要死了,这点折磨算不了什么,这银子可以赚。”老人的声音平和而淡然。

    “他们还没出门,我把他们放在桌子上的银子给丢了回去。”刽子手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

    “你这又是何必……”吴谦和话还没有说完,刽子手接着说道:“刽子手多是寡居之人,克父克母克妻子,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怕什么。我只是看不惯这群人,若是这种事儿出现在我的身上,我肯定全部把他们给宰了。可惜啊,我没有像你女儿一样那么乖巧的女儿。”

    刽子手说着,抬起了打开的酒坛上的泥封,给吴谦和倒了一碗酒。

    “这啊,是你女儿托我带进来的,我也能沾沾光。你放心,你女儿很安全,那伙人被你杀怕了。”

    吴谦和笑笑,伸出手穿过了牢门,抬起了装满酒的碗,喝了一口。

    吴谦和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还没来得及回味这酒的滋味,脸色突然一变。

    “这酒?”

    刽子手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他。

    “这是我以前埋下的酒,女儿红。等到女儿出嫁之日方能拆开来喝,我埋下的酒,想过它许多滋味,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被杀头的前一夜在大牢里喝到,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女儿出事情了!”

    刽子手盘腿坐在了地上,旁边放着他吃饭的工具,一柄鬼头大刀。

    吴谦和猛地往前一冲,虽然冲不出来,可也引得拴住手脚的铁链一阵晃动,“索索”作响,几只原本在墙角安安静静等待食物的老鼠也被他一惊,顿时四处逃窜。

    “你和我说实话!”吴谦和能够不顾自己的生死,但却不能不顾及女儿。女儿是他的唯一,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

    吴谦和的手往前伸,想抓住这刽子手,可惜的是,大牢里的铁链束缚住了他的行动。

    看着原来老实善良的老人双目通红,刽子手终于开口了。

    “没人会娶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即便那个人的长辈和你是多年的老友。你原本用命保下来的那家铺面,就是临街的,你用退出军营时的朝廷给的那些银两买下的那家铺面,人家不要了。即便那儿位置好,不管是做布庄还是做酒家生意都不会差的,用来当做嫁妆的铺面人家也不要了。”

    刽子手的声音很小,眼眶也是红红的。

    作为刽子手,他自小孤苦,除了师傅之外,再无其它人对他好。和吴谦和相识也是因为这老头为人不错,会赊酒给他喝。当初他本是专门的刽子手,可在斩柴薪桐的时候出了岔子,加上柴薪桐后来成为了老圣皇身边的红人,如今新圣皇仰仗之人,他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就连官府派的活也比之前少了大半。没了收入,还好吴谦和经常接济他,故此两人这才成为好友。

    这一次若非吴谦和得罪的那些人知道他与吴谦和是朋友,也不会把这个差事想办法派到他的头上。

    他们就是要让吴谦和死在自己朋友的刀下,还要破坏他女儿的婚约,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他们还要让他的女儿生不如死。

    一想到这,刽子手便不知道和吴谦和怎么说。

    躲在一旁的三人听得二人不再谈话,程白衣便朝徐长安使了一个眼色,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便打在了刽子手的脖子上,刽子手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我先出去。”程白衣小声的说道,交待好了徐长安之后,便走了出去。

    “谁!”吴谦和毕竟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反应也是极快,立马喝道。

    “是我,吴伯。”程白衣说着,露出了身形。

    吴谦和看着面前的程白衣,有些不可思议。这可是死刑犯牢房,刽子手能够进来他不意外,可程白衣是怎么进来的。

    当初程白衣也是喜欢在吴伯的小酒馆里约人,久而久之自然就相熟了。

    “我在朝堂上有一些朋友,自然能来此地,吴伯你放心。”

    吴谦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刽子手。

    “他没事,吴伯,你的事儿我也知道一点,可根据圣朝律令,我们拿对方没有一点儿办法。而吴伯,你杀了人。”

    吴谦和没有说话,

    程白衣叹了一口气。

    “吴伯,哪怕嫁妆不是那么厚,也行啊!”程白衣声音越发的小,还有些嘶哑,眼眶也红红。

    这个老人前半生英勇,后半生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做生意,本可以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可在最后的关头,却锒铛入狱,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吴谦和笑了,眼中有光芒一闪。

    “这不行啊,女儿家的嫁妆怎么能够薄,不然去了夫家会被受欺负的。我把产业给了女儿,以后她说话也硬气一些,即便发生了什么,那些嫁妆啊,也足够她好好生活了。”

    吴谦和声音越说越小,想到自己的女儿被退婚,眼中的光芒便消散了,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低着头。

    “可你不怕死吗?砍头不疼吗?我记得您和我说过,当年上战场,你的腿被狼崽子咬了一口,都疼得要命。”程白衣眼中有泪光闪烁。

    “疼啊,可想到女儿会幸福,就不疼了!”吴谦和抬着头,幽幽的说道,又叹了一口气。

    “我求他们,当初我只是和他们借了二十两银子,他们却要我赔二百两,还有我的店。我求他们放过我们父女,他们不许,他们说啊,要是我不想还二百两银子还有店面,就把我女儿卖到窑子里去。”

    程白衣看着吴谦和苍老的脸,脸上已然有了泪痕。

    “我只是借了二十两周转,三天就还给他们,可他们却涨了一百多倍啊。我跪下,我求他们给条活路,他们不给。他们说身后有人,要是我不把店铺给他们,就把我女儿卖到窑子里,还说不是平康坊那种大青楼,那些青楼里的女子除非自愿,不然不会做皮肉生意的。他们要把我女儿,卖到寻常做皮肉生意的小窑子里去,还说我女儿就应该去做那个。”

    吴谦和越说越激动,双手不停的颤抖。

    “所以,我拿起了刀,一刀、一刀、又一刀。”

    吴谦和说着,便在空中比划着,仿佛手中真有一把刀一样。

    “我把他们全放翻了,我跪下来过,我磕过头,可他们不给我活路啊!他们不止不给我活,连我女儿都不允许活下来。”

    吴谦和越说越激动。

    “我们穷人,就没有活路了吗?我们当初也是在战场上流过血,杀过敌的。他们可以要我的命,但不能损害我女儿的利益,哪怕一丁点儿。”

    躲在暗处的徐长安听到这话,终于站了出来。

    吴谦和看到徐长安推着湛胥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才回过神来。

    他嘴唇颤抖,颤巍巍的喊出了那两个字:“世子?”

    “老人当初做过铁浮屠的辎重部队里面的官兵,虽然比不上铁浮屠,但也是精锐。很少有队伍能够赶得上铁浮屠的机动性,每一次都能送到粮食,而且还开路和查探。铁浮屠是你父亲创建的,他们那群人,都视你父亲为神。”

    程白衣解释了一下,吴谦和朝着徐长安跪了下去。

    徐长安见状,急忙手往上一托,便凭空让吴谦和站了起来。

    他一直以来都讨厌别人称他“世子”,讨厌别人说他的时候带上他的父亲,可今天,他觉得这是一种荣光。

    “我都知道了。”徐长安不忍心再看下去,便转身离去。

    徐长安才走出大牢,便有几个人朝着吏部和薛正武的住处而去。

    ……

    “小侯爷,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徐长安一转头,便看到程白衣推着湛胥站在了不远处。

    “对于借银两该怎么还,圣朝没有明文的律法规定,可对于杀人,却是有规定的。”程白衣补充了一句。

    “银钱本不坏,坏的是人的欲望。在这个物欲纵横的世间,老实人,活不下来的。有了朝廷又怎样,能保护他们吗?”程白衣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最近去陪湛公子小住一段时间。”说完之后,程白衣推着湛胥朝着来时的院子走去。

    徐长安无言,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几个时辰吴谦和便要被斩,他也没了办法。

    从道义上讲,吴谦和没有做错;可从律法上讲,吴谦和罪无可恕。

    “对了,只有站得高的人,才能够拥抱到暖风和温暖;至于底层的人,他们所看到的,接触到的,只有阴暗和潮湿。”程白衣突然停了一下,没有转身,声音却传入了徐长安的耳中。

    两人踏着月关而去,只留下了徐长安站在原地发愣。

    “小侯爷,吏部代尚书荀法大人有请!”

    ……

    天才微微亮,一个女孩被赶了出来。

    “吴倩儿,你别上门来了,我张家和你吴家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张家,也不会要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做儿媳。”

    女孩脸上全是泪痕和泥土,被人直接丢了出来,坐在了地上。

    她的手上有淤青,脸上有伤痕。

    也是因为她父亲把事儿闹得太大,要不然那些要债的也不会只是打她一顿。

    她看着又关上的大门,心沉入了谷底。

    原本的世交、伯父,如今却如此的陌生。

    大门再度打开,她眼中出现了光芒,可她还未说话,却被他们家扫地的大婶泼了一盆冷水。

    “哪来的,还在门口丢人现眼,这次泼水,下次泼粪!”

    话音刚落,一队人马穿着锦服,停在了张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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