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夜黑风高急,月明晨露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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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夜黑风高急,月明晨露稀(上)

    徐长安收拾好了东西,便躺在了床上,可这夜却短得让他舍不得睡。他怕一觉醒来,自己便要背上行囊,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默默关心他的小夫子,离开口硬心软的夫子。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只不过徐长安为的却不是某个倾城绝丽的窈窕淑女,而是因为两个男人。

    似乎听到外面有响动,躺在床上的徐长安直起身来,惊动了枕边的小白。

    一人一猫走了出来,屋子没有其它人,月光透过竹林,穿过窗户,打在了夫子和小夫子喜欢坐的窗边。

    窗边上有两把椅子,一张四方小桌子,恰好够两个人饮茶倾谈。

    徐长安看见这桌子笑了笑,他见过小夫子坐在窗边,朝阳打在了他的脸上,微微一笑,清风拂衫,仿佛三月花开;他也曾见过夫子坐在窗边,月光打在他苍老的脸上,照清了脸颊上的每一道沟壑,仿佛风沙磨砺过的大地,充满着岁月的刻痕,还带着丝丝忧愁。眉头一紧,仿佛人间不值得,唯明月清风可相伴。

    徐长安想到着,摇了摇脑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在这便宜师兄和师傅的面前,仿佛土得和一条土狗差不多。

    当他拿着剑,来责问小夫子怎么不救柴薪桐时,像条气急败坏的土狗;当他醒来,颤颤巍巍,低着头站在坐在此处的夫子面前时,却又像条斗败了的小衰狗,头都不敢抬。

    在这两人的面前,似乎自己就是来这世间走一遭的玩笑而已。

    不过,能成为这两人的徒弟和师弟,他也很开心,两人都是那种关切不言于表,却流于行动的人。

    徐长安也知道,此番出去,算是历练。

    不管是那位神秘的黑袍大宗师,还是夫子,他们说的都对,自己一直以来有人呵护,这一路看似凶险,却并无大碍。自己的内心也逐渐有了依赖感,庙堂靠小夫子,江湖靠瘸子等师父,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独挡一面。

    而大皇子,只不过是他出去历练的一个最小最小的关卡。

    他知道,圣皇不会责罚自己,若是父亲在,估计他还要叫圣皇一句“叔叔”。他也知道,即便自己遇到麻烦,小夫子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徐长安眼睛一瞥,看见了那小小的四方桌上的茶壶底下。朴素且被摩挲得圆润的茶壶下面放着一沓纸,徐长安往各个房间门口扫视了一圈,便把那沓纸拿回了房。

    徐长安躺在床上,小白抬起头看看他,发现这位主人并没有要睡的意思,便也不管他,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便沉沉睡去。

    ……

    翌日一早,徐长安收拾好了行囊,阳光打在了桌子上,竹楼里空无一人。

    桌子之上又多了几样东西,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张银票。

    徐长安看着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有些心酸。

    这些日子,在竹楼里,他和小夫子还有夫子同吃同住,平日里就是吃点清粥白菜,也就是昨日,算是送行,这才大吃了一顿。

    他见过小夫子存银两的罐子,一个普通的泥灌,自己才醒来的那几天,小夫子每日便是从里面拿出些碎银两和铜板去给自己拿上几副补药,他也见过小夫子隔着老远的地方手指弯曲,轻轻一弹,一枚铜钱便进入罐中。

    徐长安还依稀记得当初在世子府的时候他问过小夫子,为什么和晋王关系那么好,当时小夫子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反而是姜明搂着他的肩膀像开玩笑一般对他说道:“因为我义父人傻钱多。”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可现在想来,却让徐长安有些心酸,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夫子不在小夫子便总喜欢去晋王府打秋风了。

    若是他还能堂堂正正出去,欢喜楼……

    这些事情他也只能想想罢了,想到以前自己为了一点儿事,口头打个赌,便大把大把的银票往外散,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钱财乃身外之物,可身在外,方能知晓身外之物的重要。

    他收起了银票,看着那些瓶瓶罐罐,也收了起来。

    徐长安走出了竹楼,小白跳在了他的肩头上,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两人,这样也好,悄无声息的别离最好。

    当到达竹谷出口的时候,徐长安突然转过身,红了眼眶,他跪了下来,对着竹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不说其他,就单指小夫子等大宗师不顾性命的去“长安引”救他,便值得这一跪。

    ……

    竹林深处。

    夫子和小夫子在竹林深处看到了这一幕。

    青衫的中年小夫子揉了揉眼,夫子见状,笑问道:“怎么,舍不得?”

    小夫子换上了笑颜。

    “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自然有些不舍,他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也不知会在外遇到什么。夫子,不也是舍不得么?”

    夫子冷哼一声,这才说道:“自他来,扰了我二十三天,巴不得这小子早点走。”

    看着嘴硬的夫子,小夫子也没有和他辩驳。

    “你不仅给他银两,还帮他制定了计划,这是不是有些国界了?”夫子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小夫子。

    “夫子庙的门徒游历天下,从来都是分文不带,而且出行的第一个任务也不得相帮,我夫子庙也只是确保能保住他们性命而已。”

    小夫子挠了挠头道:“夫子您不也没阻止么?”

    夫子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也未曾多说什么,便拂袖而去。

    只留下小夫子一个人站在原地碎碎念。

    “您若不是舍不得,干嘛和我一样不约而同的跑到这里来偷看。”

    话音刚落,只见一片竹叶不知道从何处飞来,钉在了小夫子面前的竹子之上。

    小夫子嫌弃的看了一眼竹林深处,骂了一句“怪老头”,便也离去了。

    ……

    还未到午时,长安城里多了一位不起眼的文士。

    他长得黝黑,穿着一身的白衫,白衫也是最下等的那种布料,看起来皱巴巴的,拿着一把有些破旧的扇子,走到了欢喜楼的门口。

    这穷酸文士往里探了探头,只见一个妇人挺着大肚子正在柜台那里站在,周围一圈人小心翼翼的侍候着。

    穷酸文士笑了笑,看着肚子,想来薛潘这臭小子不久就要当爹了,原本打算自己当这孩子的干爹的,取个威风的名字,可如今,哎!

    这穷酸文士自然就是徐长安。

    小夫子给他的瓶瓶罐罐全是妆容术要用到的东西,他在越州的时候和姜明学了一点,回来也琢磨了一下,给自己换衣服模样,除非极其亲近的人,旁人分辨不出来。

    “兄台,你在门口瞅啥?”

    两位穿着欢喜楼衣服的护楼走了过来,揪住了贼眉鼠眼往里探的徐长安。

    “没啥。”徐长安装作惧怕的样子,急忙挥了挥手。

    “最好别对这楼有想法,这可是忠义候的产业,忠义候虽然不在了,可他的兄弟御林军的薛大人还在!”

    徐长安闻言,急忙赔了不是,赶紧走了。

    想来薛潘也正式进入了御林军,这样徐长安也心安了。

    他还想去看看柴薪桐,听说他做了官,可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怕自己被认出来。

    徐长安看了一下欢喜楼,便直接回到了那家不起眼的客栈。

    他展开在竹谷桌子上拿的那沓纸,上面标注了大理寺的守卫位置,还写了守卫轮换的时间,甚至还点明了怎么潜进大理寺。

    徐长安想了想,放弃了里面的方法。

    他闭上了眼睛,体内法力流动,如今打通全部关窍的他法力流转更加的圆润,中食二指合并,往前一点,一道剑气打在了铜盆之上,铜盆之上出现了一个小孔。

    徐长安并没有带焚和小白,这两样东西太过于明显。

    他把焚埋在了城外,让小白看着,独自一人进了城。

    徐长安刚才还顺便去了茶楼里听了下消息,茶楼是消息最多最杂的地方。

    去茶楼的不是风流才子,也没达官贵人,就是写碎嘴子的老少爷们。

    他在茶楼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听说新上任的柴大钦差每天都带着三司使审大皇子审到子时以后,许多人都说是公报私仇。

    徐长安想了想,决定子时之后便去试试运气。

    ……

    子时,月华如水,大街上几乎没了人,除了打更的老头们会偶尔路过,更别说大理寺的门口了。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的在大理寺门周围晃荡,浑身的酒气。

    不多时,大理寺的门打开了,四位穿着官袍的官员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其余三人。

    送人的自然是罗绍华了,这些日子,柴薪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日夜突击审讯大皇子,问题自己三人还不敢让这位钦差大人单独和大皇子见面,谁不想那天的事情再度发生,只能时时刻刻的陪着。

    罗绍华看着三人离去,伸了一个懒腰,他可是好几日没去活动活动身子了。

    他摆了摆手,驱散了身旁的守卫,打算去平康坊歇息一下。

    刚走了几步,一个醉汉撞在了他的身上。

    罗绍华这些日子本就有些烦躁,一把将醉汉推倒在地。

    可没想到这醉汉立马站了起来,开始撕扯起罗绍华的衣服来。

    “回家……回家了……咦?这门……”醉汉打了个嗝,满是酒气,撕扯着罗绍华胸前的衣服。

    “门……怎么打不开?”

    罗绍华有些无奈,才出门便遇到了酒鬼,他一把将这酒鬼推开,酒鬼不屈不挠的又扑了上来。大理寺门口的侍卫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来把酒鬼和罗绍华拉开了。

    罗绍华看着酒鬼,踢了他一脚,啐了一口道:“晦气,把他关进大牢,泼冷水,教训一下。”

    守卫点头,大理寺寺卿既然吩咐了,自然要办。

    “对了,吩咐狱卒,不能有皮外伤,他们的法子多,垫本书什么的。还有,辰时之前把他弄清醒了,丢出来,别让柴薪桐和薛正武他们看到。”

    说完之后,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

    街角,一位老流浪汉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睡在阴影处

    这老流浪汉看到这一幕,嘴里叼着一根草。

    “臭小子,还算有法子!”

    此时,子夜已过,夜黑风高,晚来风急,一片乌云被风吹了过来,挡住了皎月。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时!”

    老流浪汉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了腰间的一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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