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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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神仙又让他们忏悔的话……

    每个人心头都掠过一丝紧张不安。

    很多自以为早已忘却的往事潮水般涌上心头。

    自己做过的哪些事情,是会触怒了神仙,害得自己被神仙收摄到这个地方来的呢?

    当每个人脸上几乎都流露出疑惑、思索、回忆,和张口欲言等等表情的时候,那个小个子的络腮胡,却一脸的迷茫与愤恨,紧接着,竟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姜英秀大感意外。

    难道自己的台词设计的太戏剧化了?被这家伙看出来破绽了?

    ……

    紧接着,局面陷入了一片混乱。

    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开始大声忏悔,声音又响亮又嘈杂,然而说的都是些什么小时候尿炕诬赖了自己的兄弟,偷看过邻居家寡妇婶子洗澡,偷过村里乡亲地里的西瓜或者苞米棒子,娶了媳妇儿之后挣了钱不乐意交到公中了……等等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没有一件有用的!

    姜英秀更加烦躁了,干脆重新设置了一下,把每个人都塞进了一个单独的隔间——

    七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统一变成了恐惧。

    任谁这么突然地从火车上来到一个特殊的地方,紧接着听到“神仙”的声音,再然后身边的同伴又突然消失,原地只剩下自己一个……

    都会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吧。

    毕竟“神仙”高高在上,大多数时候,跟凡人没有什么交集,而且又一直都是正面形象,古人说“聪明正直是为神”——虽然令人敬畏,却并不会令人觉得恐惧。

    而当这种神仙般的力量,能够作用到自己身上,与自己发生了关联之后,变得真实可信了的同时,也突然变得有些可怕了!

    众人表现各异。

    恐惧感之后,有人跪地求饶,哀声不休;有人浑身颤抖,牙根打颤,话都说不出来;有人双目紧闭,一脸隐忍,等待“命运”的裁决……

    好在每个人都被塞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隔间,彼此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不然恐怕会更加混乱无序。

    唯独那个最关心行李的“淡定哥”,倒是依然淡定。

    第一件事先检查自己的行李,发现东西一件都不少,干脆利落地把行李垫在屁股底下,坐下了。

    还一脸平静地说:

    “反正我是没啥好忏悔的。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空气。只有人家欠我的,我从来不欠别人的。”

    说完,竟然还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这家伙的心理素质,倒是真心不错。

    虽然还是有点判断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姜英秀觉得,既然这个心理素质这么好,把他放在最后再处置,应该也不耽误啥。

    “呵,忏悔!”

    那个小个子络腮胡,一脸愤愤然,冷哼出声。

    姜英秀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干脆屏蔽了另外几个人的声音,只听他怎么说。

    小个子络腮胡又说了一句:

    “让我忏悔,为什么不让她忏悔!”

    紧接着突然崩溃大哭。这一哭起来,就干脆停不下来了

    ……

    当姜英秀几乎忍受不了这种无意义的魔音穿脑,打算把他的声音也屏蔽掉,换个人开始挨个仔细盘查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说话了。

    “哼!女人!”

    ……

    感情这还是个被女人伤了心的?

    他真的会是那个凶手吗?

    难道说他谈恋爱失败了,或者遭遇了退婚什么的,然后开始报复社会了?

    他先是把那个姑娘推下了火车,然后又看到自己孤身一人,再次伸出了作恶的黑手?

    姜英秀脑补了一堆,狗血剧情不停滴在脑海中闪现,结果,听到那小个子络腮胡夹杂在哭声里的诉说,却觉得特别无语——

    从乌鲁乌鲁的哭诉声里,好不容易还原了事情的经过,发现这小子的人生经历,整个就是一盆狗血大戏,特别特别狗血、特别特别大盆的那种。

    这小子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结过婚。

    他说的那个“女人”,指的却是他娘。

    他娘这个人吧,怎么说呢?

    大概也算是个传统意义上的“水性杨花”的女人。

    当然,如果换个角度看,大概就是性情比较天真烂漫,一把年纪了,受过好多次骗了,吃过好多次亏了,却还依然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小个子络腮胡,最开始,也曾经是一枚萌萌哒的小正太。

    然而,自打他记事起,他爹和他娘的战争,就仿佛从来没有停过。

    他娘模样长得貌美动人、xing gan yao rao,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有种热烈的、仿佛看一眼就会把人灼伤的美。

    形容得优雅一点,便是:

    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霞飞双颊、肤白胜雪……

    一等一的面貌、一等一的身段,简直就不像是这山旮旯里头出来的农村女人。

    当然,在村子里的风评,自然而然地也就属于那种“妖艳贱货”的类型。

    虽然她十六岁之前,其实一直规规矩矩,什么都没有做过。

    无非就是爱说爱笑、性子开朗大方了一些。谁跟她说话,她也不会爱答不理。笑起来灿烂夺目,花枝乱颤,声音也动听得让人忍不住觉得腰酥腿软罢了。

    也许太过美丽也是一种原罪,她十六岁生日之前,明明一直都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竟然就被传出来了不少风言风语。

    而那些风言风语,却越传越夸张,越传越难听,越传越不堪。

    然而其实这女人的内心世界,却无比的天真纯情,或者说,头脑简单,心思单纯吧。

    她根本对风言风语毫不在意,因为她的内心世界,其实早就已经被爱情这东西,给填得满满登登的了。

    她有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即便在情窦初开的青春期,俩人也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自然而然地,邻家哥哥就成了情哥哥。

    后来,情哥哥一腔热血,当兵报国去了。

    然而,他跟着部队离开之前,俩人早已山盟海誓,一时情难自禁,偷尝了禁果。

    在那之后,又难免食髓知味。

    若不是她实在很是害羞,村里又到处都是眼睛,实在很难找到合适的约会地点。他俩怕是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情哥哥的枪法一般,没有造成“给她留下个孩子,自己却壮烈牺牲了”的悲伤局面。

    然而这段感情,依然面临了一场巨大的危机——她被小个子络腮胡的姥爷,也就是她的亲爹,许配给了小个子络腮胡的爹。

    当初小个子络腮胡他娘之所以能嫁给他爹,主要就是因为,他爹舍命救了他姥爷。

    然后他姥爷为了报恩,就把自己最漂亮大闺女,许配给了这个表面看起来“老实巴交”、其实却性情暴躁,而且家境贫寒,出不起彩礼钱,娶不上媳妇儿的庄稼人。

    他娘当初为了反抗这门亲事,闹过绝食、也闹过上吊,不过,却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她能鼓起勇气反抗她爹的决定,其实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她爹是个特别爱面子的人,为了面子,可以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回家把她娘狠狠地捶一顿。

    从小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让她对自己的家深恶痛绝,却又毫无逃离的希望。

    听说定亲的事情之后,她找人帮忙给情哥哥捎了信,结果对方正在执行任务,根本不可能回家来娶她,她日盼夜盼,望眼欲穿,到底还是没有盼来情哥哥的回信。

    哪怕只字片语,一星半点的碎纸屑,都没有盼来。

    等到她娘哭着跪下来求她的时候,她终于崩溃了,用尽全身力气嚎啕大哭了一场,然后认命地上了花轿。

    因为小个子络腮胡的爹家里很穷,所以,婚礼也办的非常简陋。

    然而,对于他娘来说,既然嫁的根本不是那个人,婚礼什么的,简陋或者豪华,又有什么意义呢?

    新婚之夜,狂风暴雨,狠狠地摧残了娇弱的海棠。

    小个子络腮胡“老实巴交”的爹,因为发现了他娘并非完璧之身,忍不住深深地觉得自己头上的帽子颜色不好看起来。

    进而又想到村子里那些流传甚广的风言风语,忍不住觉得他娘确实就是传言中的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让他既觉得愤怒,又觉得屈辱。

    倘若直接退婚,把这女人休了,赶回娘家去,却又有几分不舍。

    他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了三十多年光棍儿。

    把这个媳妇儿退了,一来自己的面子怕是要被人踩到脚底,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二来,怕是再也娶不到这般模样的女人了。

    ……

    几种情绪交错之下,除了摧残她,蹂躏她,nue dai她,有事没事对她挥挥拳头,实践一下“打出来的老婆揉出来的面”之类的“传统”,他又能如何呢?

    小个子络腮胡的娘最初自然免不了以泪洗面,渐渐地发现流泪没有什么用处,就陷入了长久的、无声的沉默。

    然而,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小个子络腮胡的娘沉默了差不多一年多以后,慢慢地又重新变得活泼开朗起来了。

    即便是经常被小个子络腮胡的爹拳打脚踢,她也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失去笑容。

    而面对那些对着她献殷勤的别的男人,依然会笑得花枝乱颤,美艳动人。

    紧接着,正像小个子络腮胡的爹一直担心的那样,他头上的帽子,颜色变了。

    小个子络腮胡出生以后,他娘曾经收敛了一段时间,但是他爹一直怀疑他不是自己的种,对他娘和他更加粗暴。

    她娘就变本加厉了。

    把日子过得有点像是南方某些特殊地区的女人,同时和好几个男人保持着情人关系。

    这种事,当然会让小个子络腮胡的爹更加暴躁。

    虽然,不知是不是小个子络腮胡的娘太过聪明,他爹竟然从来没有抓到过现场。

    但是有些事情,是根本不需要证据的。一些蛛丝马迹,一些深藏在心底的怀疑,就已经够给一个女人定罪了。

    他娘自然而然地,也就挨了更多的打。

    然后,有一个夏季的雨夜,山上涨水了。

    他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山溪,上面一直有座木头小桥。

    平常日子,这座木头小桥的桥面,是高出水面一段距离的。

    当然,这个距离不是很高,也就跟一般四五岁小孩的身高差不多。

    而每年到了夏天秋天的防汛期,大雨倾盆、水位上涨的时候,那座小桥,就会连桥面一起都沉在水面以下。

    对于成年人来说,如果水流不是特别湍急的时候,踩着水下的桥面,还是可以稳稳当当的过桥的。

    那一天晚上,小个子络腮胡的爹,一直都没有回来。

    后来,过了好几天,小个子络腮胡的爹也一直没有回来过。

    再后来,几个本家叔伯之类,找了过来,小个子络腮胡的娘一问三不知,只知道他爹一直没有回来过。

    几个本家叔伯把小个子络腮胡的娘骂了一顿,然后便着急忙慌地出去找人。

    最后,只找回来一具浮尸。

    身体已经被水泡得肿胀发白,几乎面目全非。

    家里人最终确定了他的身份,依靠的是一件贴身物品——他脖子上一直戴着从未离身的一个护身符。

    护身符的绳子很结实,装符纸的棉布口袋也完好无损。

    不过,护身符口袋里那个小小的黄色三角形纸包,却早已经被水泡的,不成样子了。

    小个子络腮胡的爹既然确认了身份,就很快下葬了。

    然而雨季结束后,大家伙儿发现,那座木头小桥,桥桩上头,竟然有几处人为破坏的痕迹。

    很多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了小个子络腮胡的爹那具肿胀不堪、血色尽失、面目全非的尸体。

    心头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森森的寒意。

    慢慢地,新的流言又在村里传开了。

    小个子络腮胡的娘依旧对流言不以为意。

    她从来都是流言的受害者,这一次,大概也不会例外。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必要在意呢?

    反正她再怎么澄清,也不会有人相信。

    男人宁愿她真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样意味着自己也有机会。

    女人看到她的脸,就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谁管她到底清白不清白?再者说,能让自家老公看得直愣神,那她就是不清白!

    ……

    她习以为常,反而活得像是彻底放开了自我。

    她继续同时与若干个不同的男人保持着交往,一个一个地跟他们谈恋爱。

    成年人的世界是残酷的,然而孩子们的世界,更加残酷。

    小个子络腮胡在同龄小孩之间,成了被孤立的、被欺负的那一个。

    他徒劳地为自己的母亲辩解,想要保护她,但是,总是被无情地嘲笑和侮辱。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跟一个经常见到的,会给他带好吃的也会帮家里挑水劈柴的叔叔,举止亲密地有说有笑,顿时觉得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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