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大年初三那天，高尔基又扯头，要带几人去铜矿玩一番。
铜矿离银鹿县城四十多公里，算兄弟单位，规模却要大得多。
比矿里更气派的铜矿新建了一个游乐场，有传说中的旋转木马、小火车和各种娱乐设施。
方鸣谦下巴上贴个大纱布，和高尔基一起走去袁虹飞家楼下，袁虹飞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下来，三人又喊出张振振和高燕，五人在路边等着开往铜矿的班车。
高燕那天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条牛仔裤，一双火炬鞋，一件大红色滑雪衫，头戴一顶毛线帽，两个粉红色的绒线球挂下来，围一条两头挂着流苏的白围巾。
方鸣谦看了忍不住夸道：“真是个精致的猪猪女孩。”
高燕翻他一个大白眼：“请把猪猪换成时髦。”
而方鸣谦的打扮遭到了一致嘲笑，他穿了一件老气的灰大衣，敞开前襟，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几人看过都说：“有点像老表小光头。”
等了一会，他们招手拦下开往铜矿的班车挤上去。中巴车上坐满了去铜矿拜年走亲访友的职工，一车人挤得满满当当，五人站在走道里，被挤得动弹不得。
一个多小时后中巴车开到了铜矿，他们在十字路口下车，高尔基说：“铜矿凉皮蛮有名的，我们先去吃凉皮，吃了再去游乐场。”
“过年还开门？”方鸣谦问，“凉皮凉皮，听着名字就好冷。”
“这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做生意。”
高尔基带他们走去那家卖凉皮的小店，门口黑压压挤满了买凉皮的人，他们一过走去，一个熟人就从人群里出来打招呼：“你们才来啊，我都等了半天了。”
王泉穿一件肥大的皮夹克，衬衣领口还打着领带，像小学生系红领巾那样，交叉打结挂在胸前。
高燕捂嘴笑起来，王泉对高燕连连招手：“喂，喂，高燕高燕，我请你吃凉皮。”
高燕嘟着嘴问方鸣谦：“他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
这个寒假王泉一反常态，三天两头在高燕家楼下晃荡，每次遇见高燕都要死皮赖脸凑去上，牛皮糖一样缠上半天，高燕对王泉的态度，已经从可怜变成了反感。
方鸣谦看看高尔基骂：“你搞什么鬼？是不是你给他通风报信？”
高尔基笑笑说：“哎，来都来了，他又不会怎么样，给个面子嘛。”
高尔基和王泉去排队，方鸣谦站在一边问王泉：“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铜矿玩？”
“我小姨家在这里，我昨天就来了。”王泉看一眼高燕说，“没想到遇到你们了，高燕，你今天真好看。”
高燕不理王泉，拉着方鸣谦要走，张振振和袁虹飞劝道：“哎，吃一碗看看，到底什么味道。”
排了半天队，六人吃到了传说中的铜矿凉皮，透明的凉皮上浇着火辣辣红艳艳的辣油，这本是夏天小吃，经过本地风味的改造，加进大量的干辣椒后，成了可以御寒的发热小吃。
一碗凉皮下肚，方鸣谦和高燕辣得涕泪横飞，浑身冒汗，六个人带着浮肿发红的嘴唇，朝铜矿乐园进发。
天气晴朗，王泉一路上故意抬高了嗓门，转过头和高燕说话，方鸣谦看到王泉刻意的表演，感觉有些好笑，高燕勾着他的手臂，两人在路上交头接耳。
那边袁虹飞和高尔基成了一对，只有张振振最无聊，绕来绕去，又不想和王泉作伴，只好夹在方鸣谦高燕中间，挽着两人当起了大电灯泡。
众人走进铜矿游乐场，里头也是人满为患。铁栏杆围出了一块块场地，尖叫和欢呼声此起彼伏，清冽的冷空气里充满的欢乐的味道。
卖彩色气球的小贩拖着一大串五颜六色的气球走过，卖棉花糖的小贩踩着踏板，往圆形棉花糖机当中倒下彩色糖晶，机器蜘蛛吐丝一样往外喷着糖丝，小贩拿一根竹签熟练地划圈，迅速做出一团团五彩缤纷的棉花糖。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扛着稻草垛，上面插满颜色鲜红，大小不一的糖葫芦，除了常见的山楂糖葫芦，还有鸡蛋那么大的小苹果做的糖葫芦。各种小贩挤在职工家属里吆喝贩卖，方鸣谦请每人吃了一串糖葫芦。
王泉掏钱买了一张票递过来，说要请高燕坐旋转飞机。
高燕大大方方收下票，看看一边的张振振说：“我一个人坐没意思，山人姐姐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张振振故意叫起来：“王泉！你就请一个人坐啊，把我当空气？真小气！”
王泉说：“我是不管你哦，哪个要坐哪个自己买票！反正我只请高燕。”
“那你自己不坐？”方鸣谦笑着问。
“这个旋转飞机我三天两头坐，都坐腻了！”
方鸣谦摇摇头，自己过去买了四张票，给了张振振一张让她陪高燕，又给了高尔基两张，让他和袁虹一起，他拿着最后一张票问王泉：“要不你也去坐一下？我来拍照？”
王泉二话不说接过票，铃声一响，工作人员开了铁门，四人就冲进去，爬上一架架铁皮飞机。
王泉想挤进张振振和高燕的双人座，张振振大骂王泉：“你这么肥！坐进来要坠机的，你换一个！”
王泉气鼓鼓爬去后面一架飞机。
方鸣谦拿着相机，打了三遍铃后，旋转飞机开始嗡嗡启动，长长的铁臂举着五颜六色的铁皮飞机开始转圈，上下摆动。
方鸣谦站在栏杆外，每组人经过时，他都咔擦一声按下快门拍照，张振振和高燕搂在一起，笑得无忧无虑，袁虹飞把头靠上高尔基肩膀，高尔基冷酷地用铁砂掌摸着袁虹飞的头。王泉胸前飘着红领巾一样的领带，举着双手笔出两个V字。
坐过小飞机，他们又去坐小过山车，张振振和王泉为了谁跟高燕一起坐过山车争了起来。
“你跟她都坐过一次飞机了，我要和他坐过山车！”王泉瞪着张振振，要她让出位置。
张振振哼了一声：“我又没花你钱，我爱跟谁坐跟谁坐！”
两个人争执不下互不相让，方鸣谦把王泉拽出来，自己腾一下跳进去说：“吵死了，你们谁都别想跟高燕坐，我跟她一起！”
张振振把票给方鸣谦说：“那你跟高燕坐去，我来拍照。”
方鸣谦拉着高燕坐进小火车，压上保险杠后，小火车缓缓开上铁架斜坡，生锈的铁轮子在轨道上吱呀作响，缓缓爬上最高处，然后在一阵轰轰声里往下冲去。
高燕哇哇叫着，方鸣谦咧开大嘴傻笑，张振振咔擦拍下了这张。
坐了过山车，他们又去玩碰碰车，方鸣谦和高燕遭到了其他人的捉弄，他们开着碰碰车，轮流从各个角度撞击两人的小车，把橡皮圈撞得砰砰作响。
方鸣谦打着方向盘，想要逃出包围圈，却被袁虹飞和张振振两辆车一左一右抵住，高尔基和王泉开着两辆碰碰车，前前后后轮番撞击，整场十分钟里，方鸣谦和高燕就没离开过包围圈。
把游乐场的项目挨个玩了一遍，他们出来去爬对面的矿山公园，所谓的矿山公园，不过是一座小山，上面盖了几个亭子，一排长长的水泥台阶通往山顶，到了山顶的亭子，方鸣谦提议合影留念，五个人一致推选王泉拍照。
拍过了合影，高尔基走到两人面前低声说：“你们成全一下王泉，让他跟高燕合张影吧。”
方鸣谦看看高燕，高燕点点头，大大方方招呼王泉：“王泉，你是不是想跟我合影？过来过来。”
王泉喜笑颜开跑过来，黑脸泛出一片红晕，方鸣谦拿了相机去给两人拍照，按过快门，方鸣谦就开始逗王泉：“王泉，我跟你说，拍照归拍照，这个胶卷你可以不出钱，但洗照片你要出钱的啊，十五块钱一套。”
“十五块钱？你杀猪啊！”王泉叫起来，“我干嘛要一套？又不是每张照片都有我，把有我的那几张给我就行了。”
高尔基凑上来：“你不想要整套是吧？那这样，等照片洗出来，我们把照片上有你的部分，单独剪下来给你好不好？”
“我就出跟高燕合影那张的钱！”王泉说。
“剪掉剪掉！”他们笑起来。
王泉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睛：“你们这些人真是要钱不要脸！”
在矿山公园玩了一会，大家打算找个地方吃午饭，王泉说：“那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回小姨家吃饭，吃过再来找你们。”
六人下了山，王泉走去小姨家，五人在游乐场附近转了一圈，附近没有开门营业的饭店，又不想继续吃辣凉皮，一伙人只好去小店里买了面包、牛奶和干脆面，回到山上亭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吃饭。
吃了几口，他们就看见山脚下，王泉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来，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东西。
他们在山上高呼王泉的名字，王泉也不回答，一路小跑，跑到山脚下进了树林消失不见，过了十分钟都没上来。
高尔基和方鸣谦起身，走下去找王泉。
找了半天，树林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呃呃声，两人探头一看，只见王泉躲在一颗树后，从塑料袋里拿出比拳头还要大的包子，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吃了一个两个三个，王泉噎住，又没有水喝，只得砰砰捶自己的胸口，死命往下咽包子。
“这家伙干嘛？”方鸣谦疑惑不解，“吃个包子还要躲起来？”
“我们别过去，看他演什么。”
两人返身回到亭子里，也不言语，等到王泉上来，刚才的两个塑料袋就变成了一个塑料袋。
王泉晃一晃塑料袋说：“呃，我给你们带了，呃，肉包子！我小姨才蒸好的，呃，说家里太小，不能请你们吃饭，让我，呃，带几个包子给你们吃。”
五人看着他油汪汪的嘴角，方鸣谦接过一袋包子打开一数，有十个大包子，还冒着腾腾热气，高尔基问：“你小姨到底给了你多少包子？我不是看见你提了两袋？怎么上个山就剩一袋了？”
王泉摆摆手：“另外那个袋子，呃，只装了，呃，两个包子，我路上饿，就吃掉了！”
方鸣谦开始打趣王泉，对高尔基说：“这不能怪他，我跟你讲，王泉这个人心善，刚才一定是遇见讨饭佬了，讨饭佬过年没饭吃，王泉就送人家一袋包子吃，做好人好事呢。”
高燕笑得躲在方鸣谦背后捶他，高尔基站起来，故意装作往山下看：“讨饭佬呢？我要找他！把包子要回来！”
“讨饭佬拿了包子，呃，怕有人抢，呃，就躲在树林里，呃，狼吞虎咽，呃，吃噎住了，现在正在，呃，找水喝呢。”方鸣谦站起来，学着王泉的打嗝的样子锤胸口。
大家都明白过来，顿时哈哈大笑。
“呃，你们真是狗咬吕洞宾！”王泉不停打嗝，“我好心，呃，给你们送包子，还要被你们呃，说偷吃！懒得理你们！我回去呃，吃饭了。”
王泉把包子往他们面前一丢，跑回小姨家吃饭。
方鸣谦指指王泉的背影笑着说：“他胃口真是好，才吃了十个包子，现在还能再吃一顿饭！”
高尔基摇头：“他今天洋相出够了。”
他们每人吃了两个包子，高燕说：“吃饱了我们差不多就回去吧。”
他们在山下草坪上等回程的中巴。
过了一会，王泉心满意足捧着一大箱橘子跑来：“我跟你们一起回矿里，我钱用完了，你们谁帮我买张票？”
高尔基要王泉分几个橘子，王泉说：“不能分不能分，这是我小姨要我带给我妈的。”
“那她给了你压岁钱没有？”方鸣谦问。
王泉点点头。
“那你还没钱买票？”方鸣谦问。
王泉连忙解释：“压岁钱要还的呀，我小姨给我，我交给我妈，我妈再给我表哥！”
“你真是赚到了，”高尔基说，“拿了压岁钱，带一箱橘子回去，又吃了十个肉包子，一顿饭。你给你小姨带了什么？”
“她家那么有钱，要我带什么？我给她拜年就可以了！”
“空麻布袋背米，我只服你王泉！”
中巴车过来，一行人坐车回了矿里，想起这大半天的事情，方鸣谦锤了高尔基一拳说：“你好好的叫我们去铜矿玩，是不是收了王泉的贿赂？”
“他说有心愿未了，要兄弟帮他一把。我看他也可怜巴巴的。”
“你以后再这样我跟你翻脸了，”方鸣谦说，“他对高燕贼心不死呢。”
“你放心，他那个鬼样只能祝福你们。”高尔基说，“他跟高燕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嘛，你怕什么。”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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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矿离银鹿县城四十多公里，算兄弟单位，规模却要大得多。
比矿里更气派的铜矿新建了一个游乐场，有传说中的旋转木马、小火车和各种娱乐设施。
方鸣谦下巴上贴个大纱布，和高尔基一起走去袁虹飞家楼下，袁虹飞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下来，三人又喊出张振振和高燕，五人在路边等着开往铜矿的班车。
高燕那天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条牛仔裤，一双火炬鞋，一件大红色滑雪衫，头戴一顶毛线帽，两个粉红色的绒线球挂下来，围一条两头挂着流苏的白围巾。
方鸣谦看了忍不住夸道：“真是个精致的猪猪女孩。”
高燕翻他一个大白眼：“请把猪猪换成时髦。”
而方鸣谦的打扮遭到了一致嘲笑，他穿了一件老气的灰大衣，敞开前襟，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几人看过都说：“有点像老表小光头。”
等了一会，他们招手拦下开往铜矿的班车挤上去。中巴车上坐满了去铜矿拜年走亲访友的职工，一车人挤得满满当当，五人站在走道里，被挤得动弹不得。
一个多小时后中巴车开到了铜矿，他们在十字路口下车，高尔基说：“铜矿凉皮蛮有名的，我们先去吃凉皮，吃了再去游乐场。”
“过年还开门？”方鸣谦问，“凉皮凉皮，听着名字就好冷。”
“这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做生意。”
高尔基带他们走去那家卖凉皮的小店，门口黑压压挤满了买凉皮的人，他们一过走去，一个熟人就从人群里出来打招呼：“你们才来啊，我都等了半天了。”
王泉穿一件肥大的皮夹克，衬衣领口还打着领带，像小学生系红领巾那样，交叉打结挂在胸前。
高燕捂嘴笑起来，王泉对高燕连连招手：“喂，喂，高燕高燕，我请你吃凉皮。”
高燕嘟着嘴问方鸣谦：“他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
这个寒假王泉一反常态，三天两头在高燕家楼下晃荡，每次遇见高燕都要死皮赖脸凑去上，牛皮糖一样缠上半天，高燕对王泉的态度，已经从可怜变成了反感。
方鸣谦看看高尔基骂：“你搞什么鬼？是不是你给他通风报信？”
高尔基笑笑说：“哎，来都来了，他又不会怎么样，给个面子嘛。”
高尔基和王泉去排队，方鸣谦站在一边问王泉：“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铜矿玩？”
“我小姨家在这里，我昨天就来了。”王泉看一眼高燕说，“没想到遇到你们了，高燕，你今天真好看。”
高燕不理王泉，拉着方鸣谦要走，张振振和袁虹飞劝道：“哎，吃一碗看看，到底什么味道。”
排了半天队，六人吃到了传说中的铜矿凉皮，透明的凉皮上浇着火辣辣红艳艳的辣油，这本是夏天小吃，经过本地风味的改造，加进大量的干辣椒后，成了可以御寒的发热小吃。
一碗凉皮下肚，方鸣谦和高燕辣得涕泪横飞，浑身冒汗，六个人带着浮肿发红的嘴唇，朝铜矿乐园进发。
天气晴朗，王泉一路上故意抬高了嗓门，转过头和高燕说话，方鸣谦看到王泉刻意的表演，感觉有些好笑，高燕勾着他的手臂，两人在路上交头接耳。
那边袁虹飞和高尔基成了一对，只有张振振最无聊，绕来绕去，又不想和王泉作伴，只好夹在方鸣谦高燕中间，挽着两人当起了大电灯泡。
众人走进铜矿游乐场，里头也是人满为患。铁栏杆围出了一块块场地，尖叫和欢呼声此起彼伏，清冽的冷空气里充满的欢乐的味道。
卖彩色气球的小贩拖着一大串五颜六色的气球走过，卖棉花糖的小贩踩着踏板，往圆形棉花糖机当中倒下彩色糖晶，机器蜘蛛吐丝一样往外喷着糖丝，小贩拿一根竹签熟练地划圈，迅速做出一团团五彩缤纷的棉花糖。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扛着稻草垛，上面插满颜色鲜红，大小不一的糖葫芦，除了常见的山楂糖葫芦，还有鸡蛋那么大的小苹果做的糖葫芦。各种小贩挤在职工家属里吆喝贩卖，方鸣谦请每人吃了一串糖葫芦。
王泉掏钱买了一张票递过来，说要请高燕坐旋转飞机。
高燕大大方方收下票，看看一边的张振振说：“我一个人坐没意思，山人姐姐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张振振故意叫起来：“王泉！你就请一个人坐啊，把我当空气？真小气！”
王泉说：“我是不管你哦，哪个要坐哪个自己买票！反正我只请高燕。”
“那你自己不坐？”方鸣谦笑着问。
“这个旋转飞机我三天两头坐，都坐腻了！”
方鸣谦摇摇头，自己过去买了四张票，给了张振振一张让她陪高燕，又给了高尔基两张，让他和袁虹一起，他拿着最后一张票问王泉：“要不你也去坐一下？我来拍照？”
王泉二话不说接过票，铃声一响，工作人员开了铁门，四人就冲进去，爬上一架架铁皮飞机。
王泉想挤进张振振和高燕的双人座，张振振大骂王泉：“你这么肥！坐进来要坠机的，你换一个！”
王泉气鼓鼓爬去后面一架飞机。
方鸣谦拿着相机，打了三遍铃后，旋转飞机开始嗡嗡启动，长长的铁臂举着五颜六色的铁皮飞机开始转圈，上下摆动。
方鸣谦站在栏杆外，每组人经过时，他都咔擦一声按下快门拍照，张振振和高燕搂在一起，笑得无忧无虑，袁虹飞把头靠上高尔基肩膀，高尔基冷酷地用铁砂掌摸着袁虹飞的头。王泉胸前飘着红领巾一样的领带，举着双手笔出两个V字。
坐过小飞机，他们又去坐小过山车，张振振和王泉为了谁跟高燕一起坐过山车争了起来。
“你跟她都坐过一次飞机了，我要和他坐过山车！”王泉瞪着张振振，要她让出位置。
张振振哼了一声：“我又没花你钱，我爱跟谁坐跟谁坐！”
两个人争执不下互不相让，方鸣谦把王泉拽出来，自己腾一下跳进去说：“吵死了，你们谁都别想跟高燕坐，我跟她一起！”
张振振把票给方鸣谦说：“那你跟高燕坐去，我来拍照。”
方鸣谦拉着高燕坐进小火车，压上保险杠后，小火车缓缓开上铁架斜坡，生锈的铁轮子在轨道上吱呀作响，缓缓爬上最高处，然后在一阵轰轰声里往下冲去。
高燕哇哇叫着，方鸣谦咧开大嘴傻笑，张振振咔擦拍下了这张。
坐了过山车，他们又去玩碰碰车，方鸣谦和高燕遭到了其他人的捉弄，他们开着碰碰车，轮流从各个角度撞击两人的小车，把橡皮圈撞得砰砰作响。
方鸣谦打着方向盘，想要逃出包围圈，却被袁虹飞和张振振两辆车一左一右抵住，高尔基和王泉开着两辆碰碰车，前前后后轮番撞击，整场十分钟里，方鸣谦和高燕就没离开过包围圈。
把游乐场的项目挨个玩了一遍，他们出来去爬对面的矿山公园，所谓的矿山公园，不过是一座小山，上面盖了几个亭子，一排长长的水泥台阶通往山顶，到了山顶的亭子，方鸣谦提议合影留念，五个人一致推选王泉拍照。
拍过了合影，高尔基走到两人面前低声说：“你们成全一下王泉，让他跟高燕合张影吧。”
方鸣谦看看高燕，高燕点点头，大大方方招呼王泉：“王泉，你是不是想跟我合影？过来过来。”
王泉喜笑颜开跑过来，黑脸泛出一片红晕，方鸣谦拿了相机去给两人拍照，按过快门，方鸣谦就开始逗王泉：“王泉，我跟你说，拍照归拍照，这个胶卷你可以不出钱，但洗照片你要出钱的啊，十五块钱一套。”
“十五块钱？你杀猪啊！”王泉叫起来，“我干嘛要一套？又不是每张照片都有我，把有我的那几张给我就行了。”
高尔基凑上来：“你不想要整套是吧？那这样，等照片洗出来，我们把照片上有你的部分，单独剪下来给你好不好？”
“我就出跟高燕合影那张的钱！”王泉说。
“剪掉剪掉！”他们笑起来。
王泉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睛：“你们这些人真是要钱不要脸！”
在矿山公园玩了一会，大家打算找个地方吃午饭，王泉说：“那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回小姨家吃饭，吃过再来找你们。”
六人下了山，王泉走去小姨家，五人在游乐场附近转了一圈，附近没有开门营业的饭店，又不想继续吃辣凉皮，一伙人只好去小店里买了面包、牛奶和干脆面，回到山上亭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吃饭。
吃了几口，他们就看见山脚下，王泉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来，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东西。
他们在山上高呼王泉的名字，王泉也不回答，一路小跑，跑到山脚下进了树林消失不见，过了十分钟都没上来。
高尔基和方鸣谦起身，走下去找王泉。
找了半天，树林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呃呃声，两人探头一看，只见王泉躲在一颗树后，从塑料袋里拿出比拳头还要大的包子，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吃了一个两个三个，王泉噎住，又没有水喝，只得砰砰捶自己的胸口，死命往下咽包子。
“这家伙干嘛？”方鸣谦疑惑不解，“吃个包子还要躲起来？”
“我们别过去，看他演什么。”
两人返身回到亭子里，也不言语，等到王泉上来，刚才的两个塑料袋就变成了一个塑料袋。
王泉晃一晃塑料袋说：“呃，我给你们带了，呃，肉包子！我小姨才蒸好的，呃，说家里太小，不能请你们吃饭，让我，呃，带几个包子给你们吃。”
五人看着他油汪汪的嘴角，方鸣谦接过一袋包子打开一数，有十个大包子，还冒着腾腾热气，高尔基问：“你小姨到底给了你多少包子？我不是看见你提了两袋？怎么上个山就剩一袋了？”
王泉摆摆手：“另外那个袋子，呃，只装了，呃，两个包子，我路上饿，就吃掉了！”
方鸣谦开始打趣王泉，对高尔基说：“这不能怪他，我跟你讲，王泉这个人心善，刚才一定是遇见讨饭佬了，讨饭佬过年没饭吃，王泉就送人家一袋包子吃，做好人好事呢。”
高燕笑得躲在方鸣谦背后捶他，高尔基站起来，故意装作往山下看：“讨饭佬呢？我要找他！把包子要回来！”
“讨饭佬拿了包子，呃，怕有人抢，呃，就躲在树林里，呃，狼吞虎咽，呃，吃噎住了，现在正在，呃，找水喝呢。”方鸣谦站起来，学着王泉的打嗝的样子锤胸口。
大家都明白过来，顿时哈哈大笑。
“呃，你们真是狗咬吕洞宾！”王泉不停打嗝，“我好心，呃，给你们送包子，还要被你们呃，说偷吃！懒得理你们！我回去呃，吃饭了。”
王泉把包子往他们面前一丢，跑回小姨家吃饭。
方鸣谦指指王泉的背影笑着说：“他胃口真是好，才吃了十个包子，现在还能再吃一顿饭！”
高尔基摇头：“他今天洋相出够了。”
他们每人吃了两个包子，高燕说：“吃饱了我们差不多就回去吧。”
他们在山下草坪上等回程的中巴。
过了一会，王泉心满意足捧着一大箱橘子跑来：“我跟你们一起回矿里，我钱用完了，你们谁帮我买张票？”
高尔基要王泉分几个橘子，王泉说：“不能分不能分，这是我小姨要我带给我妈的。”
“那她给了你压岁钱没有？”方鸣谦问。
王泉点点头。
“那你还没钱买票？”方鸣谦问。
王泉连忙解释：“压岁钱要还的呀，我小姨给我，我交给我妈，我妈再给我表哥！”
“你真是赚到了，”高尔基说，“拿了压岁钱，带一箱橘子回去，又吃了十个肉包子，一顿饭。你给你小姨带了什么？”
“她家那么有钱，要我带什么？我给她拜年就可以了！”
“空麻布袋背米，我只服你王泉！”
中巴车过来，一行人坐车回了矿里，想起这大半天的事情，方鸣谦锤了高尔基一拳说：“你好好的叫我们去铜矿玩，是不是收了王泉的贿赂？”
“他说有心愿未了，要兄弟帮他一把。我看他也可怜巴巴的。”
“你以后再这样我跟你翻脸了，”方鸣谦说，“他对高燕贼心不死呢。”
“你放心，他那个鬼样只能祝福你们。”高尔基说，“他跟高燕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嘛，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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