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跑腿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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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方鸣谦看看自家,方木根和李秀兰大战爆发在即,就算留在外公家,听到二人吵架,心里也不痛快,不如跟高尔基去看看,避避风头。

    “远不远?”方鸣谦问。

    “就在单身宿舍,”高尔基说,“要去就快点。”

    方鸣谦跟着高尔基走过巷弄,走去工人村单身宿舍。

    工人村单身宿舍高四层,是一个“L”形结构,院子是一片光秃秃的水泥地,泼满了楼上倒下的洗衣水,停着的自行车一台台都湿哒哒往下滴水。

    高尔基带着方鸣谦走去一楼当中一间屋子,隔着窗帘,两人就听到屋里哗啦啦的洗牌声。

    高尔基对着窗帘后问了一声:“烧鸡公在不在?”

    “哪个?!”窗帘后一个男人闷声闷气回答。

    “我,老高基,”高尔基听到回答后,过去举起拳头敲着门,“开门开门!”

    木板门从里头吱一声打开,高尔基拉着方鸣谦迅速走进屋里,反手关了门。

    一股热烘烘的人味烟味迎面扑来,几乎让人窒息。

    一盏一百瓦的白炽灯,把整个房间照得雪亮,方鸣谦看见七八个二三十岁的青年或坐或站,围在一张小桌前。

    桌上垒着长城一样的绿底白面麻将牌,桌子中央铺满了花花绿绿的麻将牌。

    面对方鸣谦的一个光头青皮斜叼着一根烟,眯着眼摸起一张牌,也不翻开,而是用拇指搭住,把一根食指伸到麻将牌底下一搓。

    “他妈的又是幺鸡!”光头骂了一句,把一张牌狠狠往桌面一扣,果然是一张绿身红头的幺鸡。

    这又是什么邪术?方鸣谦顿时好奇起来,不用眼睛看,用手指一摸就知道是什么牌了?

    光头的下家摸了一张牌进去,叹一口气,手指弹钢琴一样在一条麻将牌上滑来滑去,忽然拇指中指一扣,对着一张麻将牌一弹,咚地弹出一枚麻将,箭一样朝着对面的长城飞去。

    对面被高尔基称作烧鸡公的男人眼疾手快,伸出手背挡住,麻将牌撞上手背反弹回去,烧鸡公一看是一张五万,张嘴就骂:“你他妈的放铳的牌,想浑水摸鱼是吧?!五万有没有人胡?没人胡我自摸!”

    方鸣谦嘻嘻笑起来,这么大人还要自摸!

    问了好几遍,没人胡,烧鸡公指指众人,伸手去摸了一张牌,看也不看翻过往桌上一拍,把麻将牌往前一倒:“宝掉头!自摸,一家两个!”

    其他三家骂骂咧咧,每人递过两张十块的票子,坐在烧鸡公身边的一个黑皮笑眯眯,把手里的扑克牌一翻,露出一张红桃5给众人看一眼:“我就说嘛,飞到烧鸡公肯定赢。”

    桌上三人又是一阵骂骂咧咧,每人丢了一张十块钱给黑皮,烧鸡公则指指站在一边的其他人:“你们装什么傻?拿钱来!”

    围观的人纷纷亮出牌,每人掏出一张十块钱给烧鸡公。

    “这就叫飞苍蝇,”高尔基在方鸣谦耳边说,“每次开局先抽牌,像刚才那个屌人运气好,5点,正好押中烧鸡公,眨眨眼赢三十块。”

    桌上哗啦啦洗起麻将,飞苍蝇的人则在一边洗起扑克牌。

    桌上撒骰子抓牌翻宝,桌边每人都抽了一张扑克。

    方鸣谦对一桌麻将能让十个人都参与的高效率感到惊叹。

    “哎哎哎,我也来我也来,让我抽一张让我抽一张,”高尔基跑过去抽了一张扑克回来给方鸣谦一亮,一个黑桃J。

    方鸣谦看看牌面问:“这个怎么算?那你这盘压了谁的注?”

    “这盘烧鸡公坐庄,J算十一,顺时针数的话……烧鸡公对家,屎壳郎!”高尔基数了一圈。

    方鸣谦对这个外号嗤嗤发笑:“还有叫这个外号的?”

    高尔基走过去把扑克往屎壳郎面前一放:“屎壳郎,你他妈这局争气点,我飞苍蝇飞到你头上,真是踩到屎。”

    “你他妈的自己要飞,飞到老子头上,老子还没嫌你晦气呢!”屎壳郎骂。

    眼前的一切都让方鸣谦觉得十分新鲜。

    “你又带人过来干嘛,”烧鸡公曲起一支腿放在凳子上,“你自己一个人飞苍蝇也就算了,还带人?”

    “这个我邻居,他不飞苍蝇,就看看。”

    烧鸡公瞟了一眼方鸣谦:“你自我介绍一下,什么人,到这里什么地干活?”

    方鸣谦睁大眼睛看看一屋子糙汉:“我以为这里有花姑娘地干活,没想到是一帮抠脚汉地干活!”

    屋里人笑起来:“他妈的,死小鬼,有花姑娘还轮的到你?”

    花姑娘一词点燃了糙汉们的某种情绪,荤段子接二连三从骂骂咧咧的嘴里讲出,屋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方鸣谦看看周围,糙汉们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手背上胸口上还露出远古时代的自制蓝墨水纹身。

    眼见这屋里一个个都不是善类,方鸣谦觉得自己还是少说多看为妙。

    “你怎么认识这些人的?”方鸣谦小声问高尔基,“他们都是老混混啊。”

    “我就喜欢跟这些人玩,”高尔基说,“你别怕,老混混把我们当小朋友的。”

    一句介绍,又是烧鸡公自摸,高尔基赔了十块钱。

    十块钱对大多数小孩来说,是一个月的零花钱,眼见高尔基又摸了一张扑克,方鸣谦连忙拉住他:“你这样不亏钱就好了,还赚钱?别飞了!”

    高尔基对方鸣谦的关系表示感谢:“你放心,等下运气就转回来了。”

    看了两圈麻将下来,高尔基飞苍蝇有输有赢,方鸣谦哈欠连天时,烧鸡公忽然一指高尔基。

    “去给哥哥买盒炒粉,加肉。”

    “钱呢?”高尔基伸手咧嘴一笑,“还有跑路费!”

    “你他妈的飞苍蝇赢得都比老子打麻将赢得多,还要跑路费?”

    烧鸡公从面前厚厚的一叠纸币里丢来一张:“快去快回,老子饿死了!”

    听到高尔基要去买夜宵,屋里其他人纷纷递过零钱,提出各种外卖要求,炒粉、煎饺、啤酒、香烟、瓜子、花生,零零总总一大堆,还附加了各种加辣不加辣、放醋还是放酱油的个性化需求。

    “我先问清楚,要不要找零钱的?”高尔基捏着一大堆钞票问,“要我找零钱的自己去。”

    “跑路费跑路费,不要你找钱!快去吧!”

    对夜宵的渴望超过了讨价还价的算计。

    高尔基把每个人点的东西复述了一边,方鸣谦听得头晕脑胀,高尔基一把拉着方鸣谦出了屋子。

    “我们一起,跑路费我分你一半。”

    “他们点这么多东西,你都记得清?”方鸣谦对高尔基的瞬间记忆力感到惊诧。

    “我跟你讲,我这个人,读书没有脑子,但是记这些赚钱的东西,脑子灵光得很。”

    “你笔记本呢?拿来我看下。”方鸣谦伸手去高尔基口袋里摸笔记本,空空如也。

    “跟你说你还不信!”高尔基张口又把屋里糙汉们点的东西复述了一遍,递给方鸣谦三张钱,“我们分头,你去新村买烟,我去买夜宵,到河边夜宵摊集合。”

    “要买什么烟?”

    “一包石林,一包白沙,一包阿诗玛,哦,还有一包蝴蝶泉!”高尔基吩咐玩,在路口朝夜宵摊跑去。

    方鸣谦走去新村的小店买了四包烟,装在塑料袋里走去夜宵摊找高尔基。

    高尔基把订单平摊到了几家摊位上,雨露均沾,一时间家家灶上都响起了热闹的敲勺和颠锅声。

    方鸣谦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没吃晚饭,肚子咕咕叫起来。

    “给我来碗水饺,”方鸣谦下了一单,拉着高尔基在一旁坐下,“你饿不饿?我请客。”

    “神经,我们帮他们跑腿,还要自己付钱?算我的算我的。”高尔基飞快给方鸣谦付了账。

    一盒盒炒粉煎饺冒着热气,装在塑料袋里,在桌上堆成小山。

    方鸣谦稀里呼噜吃了一大碗水饺,准备起身送货时,高尔基拉住他:“我们先分钱,你买香烟找的零钱呢?”

    方鸣谦把零钱递回给高尔基。

    高尔基在电石灯下算了算总账,然后分了方鸣谦一半。

    “我不要!”方鸣谦摇着头把钱还给高尔基,“我是来玩的。”

    “你神经,有钱不要?拿着,你第一次来,让你吃点甜头。”

    推搡了一会,方鸣谦接过钱一数,高尔基分了自己十八块钱,自己买烟还贪污了五块钱,这一趟就赚了二十三块。

    两人一人提着一袋夜宵往单人宿舍走,方鸣谦一拳打在高尔基背上:“难怪你这么喜欢去啊,这一趟就抵得上别人一个月的零花钱。”

    “所以说,要跟比自己岁数大的人玩,”高尔基似乎对方鸣谦的夸奖十分得意,“你看,要是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一起玩,他们想骗你钱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让你赚钱?”

    “你这叫嫌贫爱富,歧视。”

    “我歧视你个骨头,你去跟小鬼玩一个晚上,玩得一身都是烂泥,又脏又臭,什么钱都没有赚到,回家还要被老娘骂,”高尔基看看方鸣谦,“我们两个一晚上,飞飞苍蝇跑跑腿,一人赚二十几块,你自己觉得跟哪边玩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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