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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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联解突击队的指挥官是个身材高大,肌肉健壮的女人,她留着个板寸头,一道自左向右斜划的刀疤令其原本就不怎么适合观赏的相貌变的更加狰狞。如果吸引男人的魅力值最高分数是一百,陈铭会给奎因打九十,给自己的前任排长和那个帝国军金发中士打八十,至于眼前的这位,出于礼貌他会打个零分,而不是负数。

    谈判场所设在核聚变反应堆的控制室,室内共有六名联解轻装步兵,两人守在门口,两人守在刀疤女的身后,还有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一名五花大绑的联解少校。六人打开了各自武器的保险,枪口朝下,食指紧贴着板机护圈,投向陈铭等人的目光中充满怒火。

    联解士兵对待联邦和帝国谈判代表的态度并没有令陈铭感到意外,令陈铭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对待己方上司的态度,那位被挟持的少校是室内除陈铭一方外唯一佩戴了军衔标识牌且没穿增压服的人。他右眼眶挂着个青圈,嘴巴被胶带封住,淌血的鼻子发出不甘的哼哼声,刀子般的眼神恨不能把现场所有人的心窝捅个窟窿。

    “老实点!”看到身穿敌军制服的人走进控制室,联解少校剧烈地扭动身体挣扎反抗。一名看守想都没想,冲着自己长官的左脸就是一拳,把他变成了熊猫眼。

    毫无疑问,这里刚刚上演过一场精彩的戏剧。

    “抱歉,让各位看笑话了,我是联合解放阵线第一零一突击团三营十二连连长玛丽亚·麦克凯恩上尉。”刀疤女向陈铭等人伸出了手。

    “罗兰·康普顿,银鹰帝国皇家舰队少尉,杰诺斯分舰队旗舰乞力马扎罗号首席通讯官。”

    因为联解屠杀帝国船员的行径,罗兰没有上前和玛丽亚握手。倒是陈铭大大咧咧地握住刀疤女的粗糙玉荑摇了摇,前者立刻感觉出这是只常年握枪的手,一只杀过许多人的手。

    “陈铭,万罗联邦防卫军第十三舰队星际陆战师惩戒营一连一排一班副班长兼代理排长,一等兵。”

    刀疤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陈铭解读出了其中蕴含的意味:正是眼前的这个蒙古利亚男人坏了联解的夺船大计,现在他居然浑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满面春风地用沾满她的战友鲜血的脏爪子跟她握手?欺人太甚!

    有那么一瞬间,陈铭看到对方眼里闪过丝光芒。那是真的想把飞船炸掉,只求跟他同归于尽的恨意。

    “梅瑞迪斯·奎因,万罗联邦防卫军太空舰队司令部直属教导队,少尉。”

    “幸会。”刀疤女脸色转晴,颇为友善地笑了下。看来飞船的安全暂时无虞了。

    她握着少尉的手,过了很久才松开,暧昧的表情惹的陈铭和罗兰同时皱起眉毛。

    双方自我介绍完毕,谈判照理应该正式开始。可众人此时却谦虚起来,谁也不肯先张嘴。

    陈铭马上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控制室内的这些所谓的代表,包括他在内,其实全都没有火线谈判的经验。他原本是计划等对方先漫天要价,然后再视情况决定拒绝还是着地还钱。而刀疤女显然打着相同的主意,于是众人陷入了比试谁更沉的住气的游戏里。

    时间流逝,陈铭觉得自己身为乞力马扎罗号事实上的指挥官,有必要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僵局。惩戒营的陆战队员不少是绑匪出身,对如何与肉票的家属谈判极具心得,平日里经常吹嘘给陈铭听。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他鼓起自信,咽下口唾沫润了润喉咙。

    然后那个该死的小白脸抢在他的前面开了口,又一次。

    “我们不会接受你们的要求。”

    “要求?我们提过要求吗?”刀疤女假装惊讶,“冈本?”

    “我们提过,上尉。”她的一名卫兵板着脸回答。

    “哦,是吗?我是怎么说的?”

    “立刻投降,否则炸掉飞船。”

    “啊,没错,我是这么说的。”她转向罗兰,举起遥控器按下按钮,刀疤女背后的舱壁上随即冒出一个全息显示屏。屏幕中,一颗直径不过数米的微型太阳在熊熊燃烧。

    陈铭注意到微型太阳下方的磁约束座台上安装了炸药,一旦磁约束场被破坏,反应堆室的室内温度瞬间会飙升至六千摄氏度,接着把整艘飞船化作宇宙中的一朵小小礼花。

    “你是不会接受向我们投降的要求,还是不会接受陪我们一起去死的要求?”刀疤女半开玩笑地问道。

    “都不接受。”罗兰斩钉截铁。

    “哎呀呀,你看看你看看。你既不肯向我们投降,又不肯陪我们一起去死,让我很为难啊。”刀疤女摊开手,“你说我该怎么办?冈本。”

    “我建议您问问他,他想要求我们做什么,上尉。”

    好嘛,两人这是说起相声来了。“你想要求我们做什么?”

    “放下武器,交出核聚变反应堆室。”

    “您这是在做梦,殿下。”

    陈铭抚额,他想像中的谈判应该是很正经很严肃很有逼格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小孩斗嘴似的幼稚。他发现自己之前高估了对手的水平,还有队友的。

    陈铭伸手制止了罗兰继续发言,示意换人。

    “我的同伴表达的不够严谨,上尉,对此我深表歉意。”他重复了一遍罗兰的要求,接着加上了交换条件,“你们可以安全离开乞力马扎罗号。”

    “唔,条件不错。”刀疤女再一次笑了起来,“但我凭什么相信你?一等兵。”

    “凭你们没能干掉我们联邦的人,我们对你们没有赶尽杀绝的理由。”

    刀疤女的笑容消失了。

    “不,我们不会离开,一等兵。我们就待在这里,哪都不去。”

    “怎么,你不想回家?”

    “想,但我更想活着回家,”她伸手指着罗兰,“你旁边这位小朋友的叔叔是个什么货色想必你也清楚。我们侵入了他的飞船,杀了他的属下,还想活捉他回去接受人民的审判。以他的脾气,他绝不可能放我们走。我们前脚坐无面者离开,后脚他就会要求你们用船上的近防炮把我们打下来。”

    陈铭无语,几个小时前他刚对罗兰说过类似的话。碍于自己的屁股换了位置,虽然他心里赞同刀疤女对肥猪人品的看法,但嘴上不好说出来,“你凭什么认定我会答应亲王的要求?上尉。”

    之前与舰桥通话时,刀疤女已经搞清楚了为什么联邦军会出现在帝国飞船上,以及飞船到底是谁在说了算这两个问题。

    “因为他是个银鹰帝国的亲王!是个对你们联邦来说有利用价值的俘虏!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的要求?你们已经杀死了我的几百号战友,为换取那头河马知道的情报,还会在乎多杀几个联解的士兵吗?”

    “这点您可以放心,上尉。”奎因加入了谈话,“我以家族的名誉起誓,保证您和您的部下可以安全离开。”

    陈铭抓住机会帮腔,“而且肥,亲王殿下还在休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们想离开的话,现在正是时候。”

    “家族的名誉?”刀疤女没理睬陈铭。她看着奎因,眯起了眼睛,“亲爱的,你刚才说你姓什么来着?”

    “奎因,我叫梅瑞迪斯·奎因。万罗联邦防卫军现任总参谋长海因莱茨·奎因上将,是我的父亲。”

    刀疤女抱着肚子弯下了腰,她大笑的模样让陈铭想起了乞力马扎罗号的二副。

    “我,我真是太荣幸了,哈哈哈!一个帝国的皇子,一个豪门的千金,哈哈!低声下气地求我不要炸船。我真,真特么荣幸。”她抹了下眼泪,“你呢?指挥官,你该不会也是哪个权贵家族的公子哥,跑到惩戒营当兵找刺激吧?”

    “不是,”陈铭干巴巴地回答,“我是乐高城出生的。”

    “呵,原来你是个乌斯兰人。”

    她的话引起了陈铭的兴趣,“没错,你懂乌斯兰俚语?”

    “略懂,加强给我们连的动力盔甲班里有对小两口,他们和你一样是从乌斯兰星乐高城来的。女的叫阿珍,男的好像是叫阿明。希望你们没杀了他俩,我挺喜欢跟他们聊天的。”

    罗兰咳嗽了一声,“打搅一下,女士,你似乎跑题了。”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谈正事。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他们说他们保证让我们安全离开。”

    “谢谢,冈本。”刀疤女重新变的严肃起来,“诸位的好意心领了,但请恕我拒绝,因为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这话怎讲?”

    “我们不像你,殿下。你有个疼你的老爹,犯错后最多挨顿臭骂就没事了。我们不行,我们的上司对失败有着近乎偏执的憎恶。联解突击团的人一旦投入战斗,要么不惜代价完成任务,要么……”

    她用右手比作手枪状,冲自己的太阳穴一点,“成仁。”

    “你的意思是,你们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就要吃枪子?”

    “是的,我们回不去了。”

    “那你想怎样?”

    “简单,让我们入伙。”

    奎因靠近陈铭,抬起胳膊肘,把后者捅回了现实。

    “陈,你走神了。”她小声说道,“没事吧?”

    “我没事,长官。”陈铭撒了个谎,刚知道自己杀的敌人里有俩老乡,还是对跟自己一样在贫民窟长大的苦命鸳鸯,他的感情怎么可能没有波动。

    “上尉说她想带着她的人加入我们,你怎么看?”

    “什么?”陈铭愣了愣,看向刀疤女,联解上尉正对同样错愕的罗兰喋喋不休。

    “……当你们启动飞船的主推进器时,我就猜到你们是想通过空间门来逃脱联解舰队的追击。我得说这确实是个高招,没有接到命令,我们的飞船不会贸然进门追击。等层层申请再层层批复下来,你们早就跑远了。而如果我威胁你们停船,你们很可能会选择强攻反应堆室,跟我们闹个玉石俱焚。你们会吗?”

    三人组一起点头。

    “那就是了,与其一起完蛋,大家不如放弃过往的仇恨,携手合作。毕竟我们都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直到太太平平地老死在床上,不是吗?”

    “某人似乎有不同看法,”陈铭看向五花大绑的联解少校,“你说的我们不包括他吧?”

    “很遗憾,不包括。这位是木罕莫多·赛义夫少校,我们三营的思想军官。跟他的脑袋相比,花岗岩软的像豆腐。”

    “他想炸船?”奎因好奇地问。

    “就差半分钟,”刀疤女的神色有些后怕,“幸好我提前安排人盯住他,不然咱们就没机会认识了。”

    “我能和他聊聊吗?用我的超能力。”

    “当然可以,殿下。”刀疤女朝她的卫兵们点点头,七人同时检查了各自的增压头盔。“关闭干扰器。”

    全频带阻塞式干扰消失了,罗兰走到塞义夫面前,揭去封住少校嘴巴的胶带,施展出精神控制。塞义夫的目光变的涣散,对罗兰的问题知无不言。

    奎因用体内通信终端给陈铭发了个私信请求,很快得到了响应。

    ‘我们真的要接受她吗?’

    ‘恐怕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长官。’

    ‘我不信任她,她跟你握手时的眼神我看到了,她想杀了你。’

    ‘那她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这艘船上想杀我的人千千万,多她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只要做好防范工作,她顶多是我们心腹上的一个小肿瘤,还是良性的那种。’陈铭叹了口气,‘长官,被她要胁让你很不甘心对吧?’

    ‘对,我不甘心。’

    ‘那她呢?她又何尝不是?被上司派来执行危险任务,眼看大功就要告成,却被我们横插一杠搅黄了。现在有家不能回不说,还必须对敌人说好话赔笑脸。她甘的了心?’

    ‘你想说什么?陈。’

    ‘我想说的是,她为了她的部下舍弃自己的荣誉和尊严,来换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我们做出点小小的让步有什么不可以呢?’

    奎因沉思了片刻。

    ‘有道理,你准备怎么让步?’

    ‘承认她对反应堆室的控制权,没得到她的同意,我们的人决不涉足。保证她的人得到与船员相同的待遇,他们可以在解除武装后,由联邦陆战队员陪伴,使用飞船上其他舱室内的生活设施。’

    ‘很优渥的条件,你不会是打算把这艘飞船变成他们度假用的旅馆吧?’

    ‘不,我打算把这艘飞船变成囚禁他们用的五星级监狱,长官。’

    ‘你怎么说都行,陈。’奎因朝陈铭做了个鬼脸,‘我不信任她,但我信任你。好好干,别让我失望,代理排长。’

    陈铭刚想回复她句不会让她失望,就听到砰的一声,再看罗兰那边,帝国皇子动手打断了赛义夫的鼻梁。

    “你这个,你这个,”罗兰气的全身哆嗦,他怒视着在甲板上翻滚惨叫的联解少校。“混蛋!屠夫!刽子手!我,我要杀了你!”

    “嘿,伙计。”陈铭急忙上前,和一名联解士兵一起拦住了他。“镇静点,他怎么招惹你了?”

    “是他!就是他下令屠杀我的船员的!他本可以俘虏他们,留他们一条生路的!我要他血债血偿!”

    “你个傻瓜!”陈铭一把掐住罗兰的脖子,硬生生地阻止了他的精神攻击,“你这是在给人家当刀使,别上当!”

    刀疤女闻言,幸灾乐祸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陈铭扭头看着她,双方均目露寒光。

    “玛丽亚·麦克凯恩上尉?”

    她高傲地抬起头,“是我。”

    “我记得你说的是你想入伙,而不是你想投降对吧?”

    “对。”

    “既是入伙,总要表现表现诚意吧?立个投名状怎么样?”

    刀疤女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她飞快地拔出佩枪,对准赛义夫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满意了?”玛丽亚问道。

    “满意,非常满意。”陈铭仿佛早就知道了她会这样做,他向对方伸出手。

    “欢迎加入乞力马扎罗号探险队。”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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