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蒋铭还算机灵，很快找了一个隐蔽破旧的茅草屋，将朱宣扶了进去，这里徒空四壁，只好在茅草上垫了些衣服让他躺下。
“小姐，我们去找些吃的来，马上天黑了，会很冷，得赶快打起火来。”锦秋禀告了一声，就催着蒋铭去准备。
毒已经深入骨髓，此时的朱宣嘴唇已经全然变成了青紫色，尽管穿了厚衣服，但整个人还是在瑟瑟发抖。“你叫他们不必忙活了，都在外边候着吧，我想跟你说会话。”
忍住心里的苦涩，“你想说什么等你病好了好吗？你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休息一会好不好？”轻柔地劝着他，尽量让自己对他微笑着，他从没有在我面前这样脆弱过，这样脆弱，这样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要如那秋叶坠落下来。
“我很怕，害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跟你说这些话，其实这些年，我一个人长大，真的孤独，也很害怕，没有人会懂我，没有人会帮我，所以我今天才会一败涂地，甚至从此以后都不能苟活于这人世间。”
“可不要这样说，你后来不是遇到我了吗？我说过，我会陪你走完一生，所以其实从那时起，你就再也不必害怕，再也不必孤独，再也不必觉得没人懂你。”
“是啊，还记得我和蒋铭刚到香云楼筹备那会，我经常能看到你，一个人发呆，一个人落泪，所以我才叫蒋铭去和你们搭讪，蒋铭也是傻里傻气，第一次去就因为不会说话，被你们轰了出来。”他费力地笑着，费力地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而我也只能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至少不用再那么冷。
“你知道那时候的你像谁吗？像我，又像我额娘，像少年时候独居行宫，盼不到皇阿玛来瞧一眼的我，也像同样盼不来皇阿玛的额娘。其实额娘很美很美，就像现在的你，她那么美，又那样不懂得为自己筹谋，失去了恩宠，连身边的小婢女也懂得弃暗投明，留她一个人在冷宫艰难度日，还记得有一次，我偷着照看我的嬷嬷去冷宫看她，她背对着我呆呆坐着，我叫了她一声，她转身那样凄凉地看着我，哀怨竟没有一人帮她，一人相信她，连皇阿玛也不相信他。”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一个人怎么会拥有那样的眼神，直到后来我被送了出去，直到我看到你和当年的我一样被赶出来，我就知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们应该惺惺相惜，所以我不敢看你哭，不敢看你惆怅，想尽一切办法来让你开心，让你快乐，让你能冲着我笑，那样我好像不会再想起我在行宫的那些日子，也不会再想起如一朵鲜润的花朵突然凋谢的额娘，你经常说我为了你做了太多的事情，但你不知道，你一直是我的寄托，好像有你就有了方向。”
“跟你在一起，你给予了我很多，我真的很快乐很快乐，我只求你，以后能一直陪我，不要丢下我。”用力地握着他发冷的手，那样曾经有力地将我搂在怀里的手，此此刻却在逐渐失去所有的力气。
但看着我这样，他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答应我，而是摇头否认，残忍地打破我的幻想。“知心，你相信吗？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用，因为一直以来我的身边，没有我爱的还有爱我的人，直到遇到你，我发现，只要我为你做一件事情，你就会对我笑，从最开始的浅笑、微笑到后来的粲然一笑，我才知道，原来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有你的回应。”
“就是因为我和额娘总是得不到回应，所以我才希望得到你的无助得到回应，我会帮助你，我会信任你，你懂吗？”他急急地说着，一时撑不住，咳嗽了几声，迫切地看着我点头才心安地继续说下去。
“那天你从宫里回来说你听皇后娘娘说我向皇上请旨，只求娶你一人为正妃，说你很感动我能为你这样做。其实，我不止一次想过，就连在成亲前的那段时间里，我和部下连日连夜地加紧谋划，细细考量每个环节时，我的脑海里也会想起你来，我多希望我能杀死皇兄，那样我才能让你做我唯一的皇后，母仪天下，从此以后，无人才能伤害到你，所以我才叫人打磨了这支金钗，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这么精致的金钗。”
手指抚上他的面庞，“王爷，你怎么这么傻？如若你不兴兵造反，或许皇上还可以容我们在宣王府了此一生，在外人看来，你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但在我们看来，却可以永远在一起，皇上本就多疑，他怎么肯完全信任你？必定会加派人手在背后窥探你的一举一动，这些年来你竟都没有察觉吗？”
“他的手段和皇额娘一样，一向心狠手快，不给和他作对的人一点喘息的机会，就像今天，如若不是他亲眼看着陈诺将毒剑射入我的肩膀，陈诺怎么敢放我们走？是他确定了我必死无疑，所以才松了手腕，我竟然不知道，以为逃离了他的视线范围，没想到从始至终，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真的后悔，我不能给你在我脑海中描绘了无数遍的未来，你怨我吗？”
他所言极是，他很了解他的皇兄，陈诺战战兢兢做了这些年皇上的臣子，又怎会不知他的脾性？只是，他那样恳求我回去，我还是拒绝了他，没想到他会为了我去求了皇上绕我一命，只是我终究负了他，罢了，左不过眼前的朱宣还急切地需要我陪着他。
“我不怨王爷，曾经拥有的已经很好了，我经常感念上苍让我们遇见，这已经足够幸运了，还请王爷不要自责。”
“知心，我是不是特别可怜？没有皇阿玛，也没有额娘，连我的洞房花烛夜都被我搞砸了，长这么大，除了你，我没有过别的女人，所以我甚至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说到底，我才是从这世上白白走了一趟的人。”极其费力地转动着眼眸，“我很想我的额娘，不知道去了那边还能不能见到她？”
听他这样说，眼泪更是止不住，“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你不要哭，你越是这样，我越放不下你，但是我真的很累很累，知心，我们下辈子还要遇见好不好？那时候你从没有嫁过人，我不是什么背负仇恨的皇子，我们只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我好后悔，当时如宜不懂事喊了我一声爹，我残忍地一遍遍教她们喊我叔叔，只是我自私地认为我和你以后一定会有我们的孩子，如果现在能看看如宜、如玉就好了，她们一定比以前还要可爱。”他说着，黯淡的双眸突然闪烁着亮亮的光芒。
忙不迭地点头，只想他看到我在意他，关心他，挂念他，“等下辈子，我们结为普通夫妻，那时候我们一起吹着春风去踏青，携手赏夏花，感受秋霜秋露，冬天的时候还去踩雪，你一定要记得踩在我踩出的脚印上，这样就不会弄湿你的鞋袜了.......”
怀里的朱宣还在喃喃自语着，但很快，他眼里的光却如流星一闪而逝，嘴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怀里抱着的是块不能融化的雪块，他最终停止了那些美好的想象，疲倦地合上了双眼，嘴角却轻轻弯起，走得很是安详。
“王爷！朱宣！”我终于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就那样僵持了固有的动作抱着他，不敢晃动他一分一毫，生怕打扰他的美梦，但颤抖的字眼却从喉咙里破碎地蹦出来，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激不起任何回应，蒋铭和锦秋在身后重重地跪下，自幼相识，跟随了朱宣许多年的蒋铭看到朱宣离世，大声地哭了起来。
大红的喜袍套在他的身上早就变成了血迹斑斑的碎片，其实我知道，中了箭伤的他一直很疼，只是强忍着没有告诉我，明明已经是弥留之际，却还要强撑着和我说那么多心里话，“不是说好还要下辈子再见的吗？为什么要一次说这么多呢？”明明知道他已经听不到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地低语着，好像这样说着，他就还在我身边，还能捞回我和他相识的一点一滴。
记得初见的那天下午傍晚的阳光很好，他信手将一枝开得极艳的海棠花别在我的鬓边，看似随意地说：“我以后可以帮你，帮你做很多事。”
记得那个冬天接连大雪，他亲手为我披上一件大红的斗篷，他自己穿了雪青色的狐裘，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他知道我被落下了，就转过头来找我，然后跟我说：“知心，我都在前面为你踩好印子了，你放心走到这边来。”他温暖的大手掌覆盖着我的小手，他的脸却微红着。
还记得锦秋嫁给蒋铭那天，他跟我说，“锦秋和蒋铭是天作之合，我希望我和你也是。”
还记得我在暖暖的屋里，泡起了香茶等着他，而他必会准时前来，喝完茶还要耍赖地跟我讨要点心吃。
我和朱宣，那时的我们不在富贵府邸之内，不在皇宫之内，我们如不受束缚的风筝，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权力生活之外，我们无数次并肩漫步走过的小道，我们每年都要喝上一两杯的梅花酿，我们相约好要在元宵节那天做很多水灯然后许下心愿，再由他一件一件帮我实现。
而这所有的一幕幕都随他的离去而逝去，所有的梦想都因他的离去而破灭。
伸手拔下头上那支沾了血迹的金钗，这金钗本不属于我，就像朱宣，只是突然闯入的我生命，只能陪我走这一小段路。
我知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朱宣会给我如此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爱。
哭花了脸上的红妆，秋风颇有力道，残忍地剥离着我疼痛的心，直到抱着他的胳膊酸痛不能忍受，直到我终于确认他真的已经走了，那曾经抱着我的他没有了任何温度，蒋铭和锦秋才抹着眼泪走上前扶我起来。
深知朱宣不愿回城去，因而蒋铭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我们将他安葬在一处僻静的山坡上，新堆砌的坟包上仅仅以野花来做装饰，再也不需用那些华而不实的金玉珍宝来束缚他自由的灵魂。
“蒋铭，王爷一直不让你参与他政治上的那些事情，甚至不许你进府帮忙，大概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为了安全起见，香云楼和姣颜堂你俩不要再经营了，拿了那些银子去别处做个小本生意吧，只记得一样，不要再回京城来。无论怎么伤心，也要为锦秋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锦秋急得落了泪，“那小姐，你怎么办呢？王爷这样骤然去了，你岂不是又独身一人了吗？你让奴婢怎么放心走呢？”
笑着拉了她的手，“傻丫头，我自然可以回梁府去，你不要担心我，父亲和姨娘总归是疼我的，你现在是有孩子的人了，马上要做娘了，要多为你自己着想，不要总想着我。”
“虽说皇上免了小姐的罪，但万一追究起来要治你的罪怎么办？”
“不会，我回梁府就安全了，你俩要多加注意，以后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说不定，等你们走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小姐，我不要离开你，以前没有离开你，现在更不要离开你。”
“听话，走吧，蒋铭，你多担待着她点，你们好好地过日子就是了。虽然不在一块，但知道你们好，我也就放心了。”极力忍住了眼泪，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再让锦秋跟着我，只会连累了他们。皇上多疑，阴晴不定，我实在不能冒这个险。
正依依不舍着，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夫人！”，回头一看，驾着马车而来的正是周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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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已经深入骨髓，此时的朱宣嘴唇已经全然变成了青紫色，尽管穿了厚衣服，但整个人还是在瑟瑟发抖。“你叫他们不必忙活了，都在外边候着吧，我想跟你说会话。”
忍住心里的苦涩，“你想说什么等你病好了好吗？你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休息一会好不好？”轻柔地劝着他，尽量让自己对他微笑着，他从没有在我面前这样脆弱过，这样脆弱，这样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要如那秋叶坠落下来。
“我很怕，害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跟你说这些话，其实这些年，我一个人长大，真的孤独，也很害怕，没有人会懂我，没有人会帮我，所以我今天才会一败涂地，甚至从此以后都不能苟活于这人世间。”
“可不要这样说，你后来不是遇到我了吗？我说过，我会陪你走完一生，所以其实从那时起，你就再也不必害怕，再也不必孤独，再也不必觉得没人懂你。”
“是啊，还记得我和蒋铭刚到香云楼筹备那会，我经常能看到你，一个人发呆，一个人落泪，所以我才叫蒋铭去和你们搭讪，蒋铭也是傻里傻气，第一次去就因为不会说话，被你们轰了出来。”他费力地笑着，费力地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而我也只能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至少不用再那么冷。
“你知道那时候的你像谁吗？像我，又像我额娘，像少年时候独居行宫，盼不到皇阿玛来瞧一眼的我，也像同样盼不来皇阿玛的额娘。其实额娘很美很美，就像现在的你，她那么美，又那样不懂得为自己筹谋，失去了恩宠，连身边的小婢女也懂得弃暗投明，留她一个人在冷宫艰难度日，还记得有一次，我偷着照看我的嬷嬷去冷宫看她，她背对着我呆呆坐着，我叫了她一声，她转身那样凄凉地看着我，哀怨竟没有一人帮她，一人相信她，连皇阿玛也不相信他。”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一个人怎么会拥有那样的眼神，直到后来我被送了出去，直到我看到你和当年的我一样被赶出来，我就知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们应该惺惺相惜，所以我不敢看你哭，不敢看你惆怅，想尽一切办法来让你开心，让你快乐，让你能冲着我笑，那样我好像不会再想起我在行宫的那些日子，也不会再想起如一朵鲜润的花朵突然凋谢的额娘，你经常说我为了你做了太多的事情，但你不知道，你一直是我的寄托，好像有你就有了方向。”
“跟你在一起，你给予了我很多，我真的很快乐很快乐，我只求你，以后能一直陪我，不要丢下我。”用力地握着他发冷的手，那样曾经有力地将我搂在怀里的手，此此刻却在逐渐失去所有的力气。
但看着我这样，他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答应我，而是摇头否认，残忍地打破我的幻想。“知心，你相信吗？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用，因为一直以来我的身边，没有我爱的还有爱我的人，直到遇到你，我发现，只要我为你做一件事情，你就会对我笑，从最开始的浅笑、微笑到后来的粲然一笑，我才知道，原来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有你的回应。”
“就是因为我和额娘总是得不到回应，所以我才希望得到你的无助得到回应，我会帮助你，我会信任你，你懂吗？”他急急地说着，一时撑不住，咳嗽了几声，迫切地看着我点头才心安地继续说下去。
“那天你从宫里回来说你听皇后娘娘说我向皇上请旨，只求娶你一人为正妃，说你很感动我能为你这样做。其实，我不止一次想过，就连在成亲前的那段时间里，我和部下连日连夜地加紧谋划，细细考量每个环节时，我的脑海里也会想起你来，我多希望我能杀死皇兄，那样我才能让你做我唯一的皇后，母仪天下，从此以后，无人才能伤害到你，所以我才叫人打磨了这支金钗，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这么精致的金钗。”
手指抚上他的面庞，“王爷，你怎么这么傻？如若你不兴兵造反，或许皇上还可以容我们在宣王府了此一生，在外人看来，你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但在我们看来，却可以永远在一起，皇上本就多疑，他怎么肯完全信任你？必定会加派人手在背后窥探你的一举一动，这些年来你竟都没有察觉吗？”
“他的手段和皇额娘一样，一向心狠手快，不给和他作对的人一点喘息的机会，就像今天，如若不是他亲眼看着陈诺将毒剑射入我的肩膀，陈诺怎么敢放我们走？是他确定了我必死无疑，所以才松了手腕，我竟然不知道，以为逃离了他的视线范围，没想到从始至终，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真的后悔，我不能给你在我脑海中描绘了无数遍的未来，你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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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怨王爷，曾经拥有的已经很好了，我经常感念上苍让我们遇见，这已经足够幸运了，还请王爷不要自责。”
“知心，我是不是特别可怜？没有皇阿玛，也没有额娘，连我的洞房花烛夜都被我搞砸了，长这么大，除了你，我没有过别的女人，所以我甚至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说到底，我才是从这世上白白走了一趟的人。”极其费力地转动着眼眸，“我很想我的额娘，不知道去了那边还能不能见到她？”
听他这样说，眼泪更是止不住，“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你不要哭，你越是这样，我越放不下你，但是我真的很累很累，知心，我们下辈子还要遇见好不好？那时候你从没有嫁过人，我不是什么背负仇恨的皇子，我们只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我好后悔，当时如宜不懂事喊了我一声爹，我残忍地一遍遍教她们喊我叔叔，只是我自私地认为我和你以后一定会有我们的孩子，如果现在能看看如宜、如玉就好了，她们一定比以前还要可爱。”他说着，黯淡的双眸突然闪烁着亮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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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朱宣还在喃喃自语着，但很快，他眼里的光却如流星一闪而逝，嘴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怀里抱着的是块不能融化的雪块，他最终停止了那些美好的想象，疲倦地合上了双眼，嘴角却轻轻弯起，走得很是安详。
“王爷！朱宣！”我终于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就那样僵持了固有的动作抱着他，不敢晃动他一分一毫，生怕打扰他的美梦，但颤抖的字眼却从喉咙里破碎地蹦出来，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激不起任何回应，蒋铭和锦秋在身后重重地跪下，自幼相识，跟随了朱宣许多年的蒋铭看到朱宣离世，大声地哭了起来。
大红的喜袍套在他的身上早就变成了血迹斑斑的碎片，其实我知道，中了箭伤的他一直很疼，只是强忍着没有告诉我，明明已经是弥留之际，却还要强撑着和我说那么多心里话，“不是说好还要下辈子再见的吗？为什么要一次说这么多呢？”明明知道他已经听不到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地低语着，好像这样说着，他就还在我身边，还能捞回我和他相识的一点一滴。
记得初见的那天下午傍晚的阳光很好，他信手将一枝开得极艳的海棠花别在我的鬓边，看似随意地说：“我以后可以帮你，帮你做很多事。”
记得那个冬天接连大雪，他亲手为我披上一件大红的斗篷，他自己穿了雪青色的狐裘，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他知道我被落下了，就转过头来找我，然后跟我说：“知心，我都在前面为你踩好印子了，你放心走到这边来。”他温暖的大手掌覆盖着我的小手，他的脸却微红着。
还记得锦秋嫁给蒋铭那天，他跟我说，“锦秋和蒋铭是天作之合，我希望我和你也是。”
还记得我在暖暖的屋里，泡起了香茶等着他，而他必会准时前来，喝完茶还要耍赖地跟我讨要点心吃。
我和朱宣，那时的我们不在富贵府邸之内，不在皇宫之内，我们如不受束缚的风筝，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权力生活之外，我们无数次并肩漫步走过的小道，我们每年都要喝上一两杯的梅花酿，我们相约好要在元宵节那天做很多水灯然后许下心愿，再由他一件一件帮我实现。
而这所有的一幕幕都随他的离去而逝去，所有的梦想都因他的离去而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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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朱宣会给我如此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爱。
哭花了脸上的红妆，秋风颇有力道，残忍地剥离着我疼痛的心，直到抱着他的胳膊酸痛不能忍受，直到我终于确认他真的已经走了，那曾经抱着我的他没有了任何温度，蒋铭和锦秋才抹着眼泪走上前扶我起来。
深知朱宣不愿回城去，因而蒋铭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我们将他安葬在一处僻静的山坡上，新堆砌的坟包上仅仅以野花来做装饰，再也不需用那些华而不实的金玉珍宝来束缚他自由的灵魂。
“蒋铭，王爷一直不让你参与他政治上的那些事情，甚至不许你进府帮忙，大概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为了安全起见，香云楼和姣颜堂你俩不要再经营了，拿了那些银子去别处做个小本生意吧，只记得一样，不要再回京城来。无论怎么伤心，也要为锦秋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锦秋急得落了泪，“那小姐，你怎么办呢？王爷这样骤然去了，你岂不是又独身一人了吗？你让奴婢怎么放心走呢？”
笑着拉了她的手，“傻丫头，我自然可以回梁府去，你不要担心我，父亲和姨娘总归是疼我的，你现在是有孩子的人了，马上要做娘了，要多为你自己着想，不要总想着我。”
“虽说皇上免了小姐的罪，但万一追究起来要治你的罪怎么办？”
“不会，我回梁府就安全了，你俩要多加注意，以后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说不定，等你们走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小姐，我不要离开你，以前没有离开你，现在更不要离开你。”
“听话，走吧，蒋铭，你多担待着她点，你们好好地过日子就是了。虽然不在一块，但知道你们好，我也就放心了。”极力忍住了眼泪，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再让锦秋跟着我，只会连累了他们。皇上多疑，阴晴不定，我实在不能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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