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翌日，天甫一亮，三皇子一行便匆匆离开。元徵亲送至山门，直到仪仗消失于视野，方才敛去脸上那抹已有些僵冷的笑意。
这是九月的第一个阴天，尚未完全消散的晨雾氤氲寒冷，青石阶上尚有朝露，一不留神就可能滑倒。元徵走的极慢，似乎每一步落下都要经过思考。
柏先生见他如此，便催他，“朝露寒重，不宜久滞。”
元徵仿若未闻，依旧缓慢而小心地踩上层层石阶，“我听十二说，昨晚来了线报，衢州那边的？”
“昨夜你歇得早，线报来了便没叫醒你。衢州那边确实动了。”
唇角微扬，露出几分讥诮，“老大忍不住了？”
白玉面具下亦传来一声冷笑，“缩头乌龟似的忍了十来年，被一个女人吹了半载枕头风，终于耐不住了。”
“我倒是高看他了，原以为景氏旧逆还得再撺掇他一年半载。”
“衢州那位邺王殿下向来是个耳根子软毫无主见的主。景氏这一招美人计不新鲜，但实用。”顿了顿，柏先生又道，“两个月前阴县发现了一处颇为巨大的铁矿，邺王却秘而不报。近来一个多月衢州莫名失踪了上百个成年乞丐。”
“想来是被老大和景氏抓去炼铁了吧？”
柏先生点点头，“自前些年衢州旱灾后，便多了不少流离失所的乞丐。这些人官府皆无记录，也没有人会去计较他们的生死踪迹。邺王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惜还是被老四的人知道了。我猜不出半月，老四手下那群刑九司的阴狗就会抵达衢州，到时候可有一番好戏。”
元徵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鞋履下踩住的一片枯叶，语气深沉，“狗咬狗有什么好看？要我说，邺王败露的太快未必是好事。铁矿若被查抄，最后只怕也全进了老四囊中。到时候，我们的三皇子殿下岂不是更加落人一截？”
“他敢？”柏先生有些不信。大舜对东陆矿产把控极严，诸多矿产名类中，又以金铁二矿管控最严。金矿冶金，铁矿制兵器。如有私下开采者，不论皇子贵胄，皆是抄家连坐之罪行。
元徵露出个轻蔑的神情，鞋履碾过那片枯叶，继续拾阶而上，“他不敢，宫里那位谢妃可不是个胆小的。这几年中宫不得上宠，老四老五抱团取暖势力渐大，谢妃怕是对那后位越加眼热了。如果老四端了老大邺王的铁矿，上奏朝廷，也不过是杀了个没用的废皇子，铁矿的种种好处是半分捞不着。我若是谢妃，这事儿就瞒死了不报，一手抓着老大把柄，一手将铁矿收入囊中，岂不妙哉？”
柏先生沉思片刻，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做？”
“衢州卫河谷有一处小铜铁矿，派人想办法知会老大一声。那矿小，产不了多少铜铁，也铸不了多少兵甲，提醒他可以铸一些祭祀礼拜用的铜鼎。帝京里的那老头子不是求长生么？铸好了献上去，虽讨不了什么好，也不失恭孝二字。”
柏先生略想了想便颔首道，“卫河谷与大矿所在之地北界山不过三十里……好一出鱼目混珠的好戏！”
元徵亦笑得戏谑，“老头子想坐万世的龙椅，可就怕这几个儿子不愿啊。”他眯着眼仰头望向阴沉的天空，那眼中是无尽的锋芒。
言语间，青石阶一折，视野顿时开阔。高大的牌楼之后，有人正五步并三，匆匆而来。抱拳行礼后道，“主上，风来居发生命案！”
……
风来居是一座三厝落的宅院，同时也是无端城最大的一座客栈。命案发生在西院一间名作“吟霜”的客厢中。
厢房门外，被惊动的西院住客探头探脑，低声死语。门口，三个年轻婢女和一个白发婆子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元徵站在厢房内。一丈远外的地上，是一具血肉模糊的焦尸。
腐肉焦灼的味道有些冲鼻，元徵掖着袖子退了半步，眼睛却丝毫不曾移开一分。
侠医贺雪城之妻柳氏，他是见过的。数日前城中夜宴，贺雪城携柳氏向他敬酒，以谢昔年元徵赠他医书之谊。那夜的柳氏，虽已不再年轻，却风韵犹存眉眼温柔，含笑低声劝着贺雪城少饮。
不过三日，再见之时却已是焦尸一具。
护卫姜十二站在他身后，低声禀告道，“柳氏这两日略感风寒，今晨婢女备好汤药入客厢唤她，才见柳氏尸首。婢女说……柳氏已怀胎两月。”
“一尸两命？”元徵微微抬眼，扫视四周，凝眉问道，“怎不见贺雪城？”
姜十二摇头，“贺侠医一夜未归。方才问过柳氏那几个随身的婢女婆子，亦不知其踪。”
“城中来客可有仵作？”
姜十二略一想，“有。这风来居东院便有一位乔姓中年人，曾在慰县做过几年仵作。”
“去请。”
姜十二得命退下。此时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其中不少是在外院听说了这耸人的惨案特地赶过来瞧个究竟。元徵转向门外诸人，温声道，“今日便是无端大会初选的最后一日，诸位若不赶早过去，怕是占不到观赛的好位置。”
门口一个精瘦男人扬声问道，“死者真是贺夫人？贺侠医素有侠名，贺夫人亦是个温柔良善之辈，也不知是犯了何人竟遭如此劫数！”
贺雪城在江湖中的名声素来雅正，为人豪放，仗义疏财。在场诸人中便有好几个曾得他相救。那精瘦男子话音一落，众人便纷纷附和，颇有些同仇敌忾。
“诸位，”元徵压了压手，等到众人义愤填膺之言渐止，方道，“我无端城自开城迎客始，便立下唯一一条规矩——禁因私械斗伤杀。数年来，各路江湖朋友看得起在下，予几分薄面，少有犯禁之举。今日之事，不论背后有何阴仄，在下定会追查到底，还死者一份公道。”
就像朝堂有朝堂的规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无端城也有自己的底线。
世人向往无端城，大多因为城中繁华奢靡的享受，放浪形骸的自在。这里看似无拘无束，如同南柯一梦世外桃源，却有一条寻常人无法触犯的底线禁令。这条禁令，就篆刻在一入山门抬眼可见的山壁上，无论是谁，只要目尚能视，便一眼可以望见。
山城初初现世的第一年，江湖中人大多带着几分对传言的不确信而来，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病秧子城主实在说不上多敬重，更别说区区一条摩崖石刻。一群江湖人赌博呷戏饮酒作乐，争端有时只因一个眼神和半句话语。还有那不约而同入城玩乐的仇人，甫一见不用二话便是刀剑相向。
城中所有酒肆馆楼里的人，均是七公子手下。只要气氛有变，定会有店家出言相劝。如若劝说无效，便只站在一旁冷眼视之再不阻扰，即便是一番厮杀后倒在店家脚下哀哀求救，也不会有人施以援手。纷争平息之后，不论对错，店家便会让人将死了的草席一裹扔出山门，管他是哪个名门势力。活着的人也讨不着好，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护卫会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将他赶出山门，并从此不得入内。
被扔走、赶走的人越多，这条篆刻在山崖上的禁令便越被人熟知于心。伴随着无端城在江湖中的声名鹊起，渐渐的，无端城倒成了江湖中少有的安生地，更有不少人进城纯粹只是为了一时避祸。
但是仍有些不可一世之人，对这座小小山城的杀伐决断视若罔闻。
九年前，称得上一方强豪势力的清州燕子谷谷主叶飞云便是其中之一。这位叶谷主对城中禁令不屑一顾毫不在意，酒后与舜州的一位胡姓剑客争夺一名乐伎，拔刀砍了胡剑客，此后又因乐伎惊恐相拒，顺道连她一同杀了。
眨眼杀了两个人，叶飞云无事人一般要回客栈休息。却不想，他走出伎馆不过半晌，便被人点了穴道挑去手筋废了功夫，五花大绑之后塞进马车直送至胡姓剑客所拜门下。胡剑客的同门得知事由，毫不犹豫便将这位平素来不可一世的叶谷主乱剑捅死。
若只是如此，世人顶多感叹一句无端城禁令出则必行。但是接下来所发生的，才让整个江湖第一次意识到无端城繁华奢靡背后的深不可测。
事发半月后，叶飞云义弟欲为其报仇，集燕子谷全谷之力趁夜杀上临阴山。百来号人山门尚未入，却在山道上横遭山体塌方，飞石砸死者砸残者过半。其中领头的那位叶飞云义弟被人发现时，脑壳已被巨石砸碎成几瓣。
临阴山百年来极少有塌方飞石之祸。谁都知道这塌方来的蹊跷，却连临阴山所属的沧州州牧府派人过来，都查不出人为之迹，只能当做天灾。燕子谷损了两位主事之人不说，谷中得力干将几乎全军覆没，原本江湖一方豪强，仇尚未报便元气大伤，从此再难起复。
自此，无端城中再无命案发生。即便是仇人于城中迎面撞见，刀剑相向之前，也不免思量几分在无端城犯禁的后果——毕竟多年修行得来一身修为功夫，谁也不想从此成个废人。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这是九月的第一个阴天，尚未完全消散的晨雾氤氲寒冷，青石阶上尚有朝露，一不留神就可能滑倒。元徵走的极慢，似乎每一步落下都要经过思考。
柏先生见他如此，便催他，“朝露寒重，不宜久滞。”
元徵仿若未闻，依旧缓慢而小心地踩上层层石阶，“我听十二说，昨晚来了线报，衢州那边的？”
“昨夜你歇得早，线报来了便没叫醒你。衢州那边确实动了。”
唇角微扬，露出几分讥诮，“老大忍不住了？”
白玉面具下亦传来一声冷笑，“缩头乌龟似的忍了十来年，被一个女人吹了半载枕头风，终于耐不住了。”
“我倒是高看他了，原以为景氏旧逆还得再撺掇他一年半载。”
“衢州那位邺王殿下向来是个耳根子软毫无主见的主。景氏这一招美人计不新鲜，但实用。”顿了顿，柏先生又道，“两个月前阴县发现了一处颇为巨大的铁矿，邺王却秘而不报。近来一个多月衢州莫名失踪了上百个成年乞丐。”
“想来是被老大和景氏抓去炼铁了吧？”
柏先生点点头，“自前些年衢州旱灾后，便多了不少流离失所的乞丐。这些人官府皆无记录，也没有人会去计较他们的生死踪迹。邺王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惜还是被老四的人知道了。我猜不出半月，老四手下那群刑九司的阴狗就会抵达衢州，到时候可有一番好戏。”
元徵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鞋履下踩住的一片枯叶，语气深沉，“狗咬狗有什么好看？要我说，邺王败露的太快未必是好事。铁矿若被查抄，最后只怕也全进了老四囊中。到时候，我们的三皇子殿下岂不是更加落人一截？”
“他敢？”柏先生有些不信。大舜对东陆矿产把控极严，诸多矿产名类中，又以金铁二矿管控最严。金矿冶金，铁矿制兵器。如有私下开采者，不论皇子贵胄，皆是抄家连坐之罪行。
元徵露出个轻蔑的神情，鞋履碾过那片枯叶，继续拾阶而上，“他不敢，宫里那位谢妃可不是个胆小的。这几年中宫不得上宠，老四老五抱团取暖势力渐大，谢妃怕是对那后位越加眼热了。如果老四端了老大邺王的铁矿，上奏朝廷，也不过是杀了个没用的废皇子，铁矿的种种好处是半分捞不着。我若是谢妃，这事儿就瞒死了不报，一手抓着老大把柄，一手将铁矿收入囊中，岂不妙哉？”
柏先生沉思片刻，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做？”
“衢州卫河谷有一处小铜铁矿，派人想办法知会老大一声。那矿小，产不了多少铜铁，也铸不了多少兵甲，提醒他可以铸一些祭祀礼拜用的铜鼎。帝京里的那老头子不是求长生么？铸好了献上去，虽讨不了什么好，也不失恭孝二字。”
柏先生略想了想便颔首道，“卫河谷与大矿所在之地北界山不过三十里……好一出鱼目混珠的好戏！”
元徵亦笑得戏谑，“老头子想坐万世的龙椅，可就怕这几个儿子不愿啊。”他眯着眼仰头望向阴沉的天空，那眼中是无尽的锋芒。
言语间，青石阶一折，视野顿时开阔。高大的牌楼之后，有人正五步并三，匆匆而来。抱拳行礼后道，“主上，风来居发生命案！”
……
风来居是一座三厝落的宅院，同时也是无端城最大的一座客栈。命案发生在西院一间名作“吟霜”的客厢中。
厢房门外，被惊动的西院住客探头探脑，低声死语。门口，三个年轻婢女和一个白发婆子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元徵站在厢房内。一丈远外的地上，是一具血肉模糊的焦尸。
腐肉焦灼的味道有些冲鼻，元徵掖着袖子退了半步，眼睛却丝毫不曾移开一分。
侠医贺雪城之妻柳氏，他是见过的。数日前城中夜宴，贺雪城携柳氏向他敬酒，以谢昔年元徵赠他医书之谊。那夜的柳氏，虽已不再年轻，却风韵犹存眉眼温柔，含笑低声劝着贺雪城少饮。
不过三日，再见之时却已是焦尸一具。
护卫姜十二站在他身后，低声禀告道，“柳氏这两日略感风寒，今晨婢女备好汤药入客厢唤她，才见柳氏尸首。婢女说……柳氏已怀胎两月。”
“一尸两命？”元徵微微抬眼，扫视四周，凝眉问道，“怎不见贺雪城？”
姜十二摇头，“贺侠医一夜未归。方才问过柳氏那几个随身的婢女婆子，亦不知其踪。”
“城中来客可有仵作？”
姜十二略一想，“有。这风来居东院便有一位乔姓中年人，曾在慰县做过几年仵作。”
“去请。”
姜十二得命退下。此时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其中不少是在外院听说了这耸人的惨案特地赶过来瞧个究竟。元徵转向门外诸人，温声道，“今日便是无端大会初选的最后一日，诸位若不赶早过去，怕是占不到观赛的好位置。”
门口一个精瘦男人扬声问道，“死者真是贺夫人？贺侠医素有侠名，贺夫人亦是个温柔良善之辈，也不知是犯了何人竟遭如此劫数！”
贺雪城在江湖中的名声素来雅正，为人豪放，仗义疏财。在场诸人中便有好几个曾得他相救。那精瘦男子话音一落，众人便纷纷附和，颇有些同仇敌忾。
“诸位，”元徵压了压手，等到众人义愤填膺之言渐止，方道，“我无端城自开城迎客始，便立下唯一一条规矩——禁因私械斗伤杀。数年来，各路江湖朋友看得起在下，予几分薄面，少有犯禁之举。今日之事，不论背后有何阴仄，在下定会追查到底，还死者一份公道。”
就像朝堂有朝堂的规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无端城也有自己的底线。
世人向往无端城，大多因为城中繁华奢靡的享受，放浪形骸的自在。这里看似无拘无束，如同南柯一梦世外桃源，却有一条寻常人无法触犯的底线禁令。这条禁令，就篆刻在一入山门抬眼可见的山壁上，无论是谁，只要目尚能视，便一眼可以望见。
山城初初现世的第一年，江湖中人大多带着几分对传言的不确信而来，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病秧子城主实在说不上多敬重，更别说区区一条摩崖石刻。一群江湖人赌博呷戏饮酒作乐，争端有时只因一个眼神和半句话语。还有那不约而同入城玩乐的仇人，甫一见不用二话便是刀剑相向。
城中所有酒肆馆楼里的人，均是七公子手下。只要气氛有变，定会有店家出言相劝。如若劝说无效，便只站在一旁冷眼视之再不阻扰，即便是一番厮杀后倒在店家脚下哀哀求救，也不会有人施以援手。纷争平息之后，不论对错，店家便会让人将死了的草席一裹扔出山门，管他是哪个名门势力。活着的人也讨不着好，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护卫会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将他赶出山门，并从此不得入内。
被扔走、赶走的人越多，这条篆刻在山崖上的禁令便越被人熟知于心。伴随着无端城在江湖中的声名鹊起，渐渐的，无端城倒成了江湖中少有的安生地，更有不少人进城纯粹只是为了一时避祸。
但是仍有些不可一世之人，对这座小小山城的杀伐决断视若罔闻。
九年前，称得上一方强豪势力的清州燕子谷谷主叶飞云便是其中之一。这位叶谷主对城中禁令不屑一顾毫不在意，酒后与舜州的一位胡姓剑客争夺一名乐伎，拔刀砍了胡剑客，此后又因乐伎惊恐相拒，顺道连她一同杀了。
眨眼杀了两个人，叶飞云无事人一般要回客栈休息。却不想，他走出伎馆不过半晌，便被人点了穴道挑去手筋废了功夫，五花大绑之后塞进马车直送至胡姓剑客所拜门下。胡剑客的同门得知事由，毫不犹豫便将这位平素来不可一世的叶谷主乱剑捅死。
若只是如此，世人顶多感叹一句无端城禁令出则必行。但是接下来所发生的，才让整个江湖第一次意识到无端城繁华奢靡背后的深不可测。
事发半月后，叶飞云义弟欲为其报仇，集燕子谷全谷之力趁夜杀上临阴山。百来号人山门尚未入，却在山道上横遭山体塌方，飞石砸死者砸残者过半。其中领头的那位叶飞云义弟被人发现时，脑壳已被巨石砸碎成几瓣。
临阴山百年来极少有塌方飞石之祸。谁都知道这塌方来的蹊跷，却连临阴山所属的沧州州牧府派人过来，都查不出人为之迹，只能当做天灾。燕子谷损了两位主事之人不说，谷中得力干将几乎全军覆没，原本江湖一方豪强，仇尚未报便元气大伤，从此再难起复。
自此，无端城中再无命案发生。即便是仇人于城中迎面撞见，刀剑相向之前，也不免思量几分在无端城犯禁的后果——毕竟多年修行得来一身修为功夫，谁也不想从此成个废人。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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