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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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众人恍然大悟之时,段青萝终于从楼砚的臂弯里挣脱开。双脚刚一触底,抬手一个掌风就往身侧楼砚招呼过去。楼砚急急避开,将长剑收入剑鞘,讨好地求饶,“阿萝,是我错了。幸好不曾让你摔下去……”

    段青萝气的眼泪都出来了,盈盈挂在眼眶上,硬忍着没流下。那一掌劈空,她却没再发难,咬着唇提着不曾收鞘的剑扭头就走了。

    这一场好戏着实让场下看客看了个过瘾,接下来的几场比斗倒显得有些平平了。沈昭本就是冲着段青萝而来,那会儿见段青萝离开,便挤出人群往她走的方向追上去。

    段青萝走的飞快,很快便逃离了揽宵湖,上了通往内城的山道。

    她一只手颓丧地提着剑,一只手时不时抹一把眼睛。其实这会儿早就没眼泪了。可她就是觉得心里酸,眼睛酸,难受得不行。

    楼砚不远不近地跟在段青萝身后,明明加快点脚力就能追上,却又不敢。倒是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的沈昭,一路小跑,终于追上了前头的段青萝

    胳膊被人轻轻一拽,段青萝以为是楼砚,看也不看将剑一提,剑柄向后就是一击。

    这一击带着十成十的怒气,让身后的人痛哼了声连退了数步,捂着肩头瘫在地上。

    这一声低呼,一听便是女子,惊得段青萝猛地一转身。待看清来人,手上的剑便落在地上,她白着脸冲到沈昭身旁,半跪着扶住她的肩膀,又急又悔,“阿昭……我……”

    沈昭不曾习武,又生的瘦削,那一击几乎让她觉得肩胛骨都快碎了,这会子面白如纸,唇角逸出血痕,额上冷汗直冒。楼砚不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三步并做两步赶上来,抬手往沈昭肩头一覆,眉头顿时紧皱,“得让大夫看看,怕不止是伤了骨头。”他一探便知沈昭毫无内力,虽说段青萝身手不过尔尔,却好歹从小被段家人教出一身尚可的内力,这一击,哪是个毫无功夫的弱女子能轻易承受的?

    段青萝这时已顾不上恨恼楼砚,两人合力扶起沈昭,楼砚一矮身,将她置于背上,折身就往揽宵湖的方向跑。

    身后段青萝急道,“错了错了,你往那去干什么?”

    楼砚头也没回,脚步不停,“城里没有医馆,演武台附近有个专门为参赛者搭的治伤棚子。”

    段青萝这才反应过来。无端城虽说往来招待的大半都是江湖人,却从开城之时便明文规定不可因私仇械斗,违反者不论生死逐出山城并且永不得入内。所以城中药铺是有,却半个能治伤的大夫也无。今次若不是因为无端大会,演武台那也不会临时搭个棚子来给人治伤上药。

    楼砚轻功不错,没跑一会就能看到揽宵湖畔那片乌泱泱的人群。这时,一辆黑色马车也正缓缓地从揽宵湖旁向他们驶来。二人这会儿心里除了救沈昭,旁的根本没工夫想,比如无端城中除了城主七公子,其余人都是徒步上的山城,哪来的马车。

    是以二人背着沈昭与那马车擦身而过时,皆无半分在意。直到身后传来陌生的低唤,“二位留步。”二人这才急急停了脚步,回身看去。

    马车停在路中,赶车的少年探出半个身子,端的一张颇喜人的圆脸,喊住楼砚和段青萝,“楼公子,我家公子让二位将沈姑娘交给他带去雁园医治。”

    段青萝这会脑子里面就像灌满了浆糊,根本转不过来弯。公子?是谁?

    倒是楼砚反应迅速,连忙背着沈昭往那马车去,没等段青萝阻拦,便将沈昭往车上轻轻一放,抬头便见元徵半撩开车帘,笑容温煦让人不由得将提起的心也放缓了几分,“二位放心,沈姑娘不会有事。”

    段青萝追上来本要阻止,看到元徵时也是一愣。这才想到,无端城里能驱使马车的,又被称作公子的,除了七公子元徵还有谁?

    她原本看那赶车的少年陌生,不敢将好友轻易托付。这下看到元徵,才稍稍放了心。左右这是在他的地盘上,且元徵在外名声一向极好,他既然出手相救,自然比交给演武台旁那群不知道从哪里的郎中大夫要让人放心的多。

    也顾不得寻思沈昭和元徵竟然相识,她巴巴凑上去,一手攀在车壁上,羞愧又担心地问,“我……我能不能一起去?”

    元徵笑了笑,“段三姑娘还是先想好怎么安抚你那炸了毛的大哥吧。”一句话便让段青萝怵得缩回了手。

    说话间,圆脸少年已将昏迷的沈昭拖扶进了马车厢。车帘子一放,里头传来元徵清润的声音,“二位放心,在下先送沈姑娘治伤,改日再邀二位入雁园相见。”

    话音一落,一声响鞭,车轮滚滚而去。

    ……

    沈昭是被马车颠醒的。方睁开眼,便看到跟前斜坐着个人。

    马车的帷帘动荡着一开一合,天光便落在那人脸上。待看清了眼前那人的容貌,她蓦地一怔。

    元徵也在看她,见她一脸怔然,笑了笑,“沈姑娘最近印堂发黑,多灾多厄啊。”

    沈昭扶着肩头试图想要起身,骨头一动便疼得她龇牙咧嘴。好不容易那阵剧痛稍缓,她白着张脸扯了扯嘴角,“我也觉得。大概是与你还有着无端城相克吧。”

    言语机锋,互不相让。元徵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心里多了几分不知由来的愉悦,手里的折扇半开着摇得更欢,“省省这反唇相讥的力气吧。虽说你的伤应该无甚大碍,眼下该疼不也得疼着?”

    “段三姑娘呢?”

    元徵折扇一和,撩开帘子看了看,复又放下,“现下大概是回客栈等着她大哥找上门吧。”顿了顿,又说,“段三不知你那事?”

    沈昭摇头,“我只告诉你一人。”且是被迫告诉。

    元徵眉一扬,“那在下岂不是荣幸之至?”

    懒得看他无赖嘴脸,沈昭哼了声别过头去。半晌,冷冷问了句,“五色石你派人去寻了?”

    “自然不敢耽误。”元徵道,“姑娘把五色石藏在冀州兰河镇……姑娘是从那来的?”

    “在那小住了半年,遇到段三姑娘方才和她一起来的无端城。”

    元徵点点头,又问,“兰河镇南街有家米糕铺子,姑娘可曾去吃过?”

    沈昭转过脸,有些惊讶,“你竟然知道周家米糕?”南越人喜甜食,恨不得什么都沾了白糖吃。可她偏偏是个不嗜甜的,以前半点甜品都不碰。后来在兰河镇住下,巷子口便是那家周家米糕铺子。每天早上卯时过半便开张,几乎到了巳时便卖了个精光。她见生意好的不行,才好奇去尝过。米糕本身由糯米粉制成,不曾加糖,甜味全由里面裹着的枣子、栗子中来,香气扑鼻又不甜腻,倒是少见得合她胃口。重点是,味道好价格又便宜,那段时间她刚在兰河镇置了处一进的小宅子,手头拮据的很。每日早晨一块米糕,又顶饿又不花多少钱。

    元徵眨眨眼,“在下还知道做米糕的那个周婶其实不是个寡妇。”

    她顿时睁大了眼,惊讶地啊了一声。

    周家米糕铺的老板,是一个姓周的中年寡妇。生的眉目极普通,爱笑却不爱说话。虽然容貌平凡无奇,却也因为多年浸润在蒸米糕的烟气中,肤色雪白。周寡妇据说丈夫早逝,膝下三个闺女,那几个闺女许是随了爹,长得和周寡妇倒不太像,小小年纪便有些清秀貌美。

    沈昭并不是个喜欢打听事情的人,对于周寡妇家里的事也不过是邻里间从别人口中听到罢了。可这会儿,一个她一直以为是寡妇的人,元徵却说她并不是。她疑惑地嘀咕,“怎么可能?”

    元徵懒散地靠在一个引枕上,缓声道,“那周寡妇小时候便被爹妈送给一户姓杭的人家做了童养媳,丈夫比她还小一岁。杭家那对老夫妻死的早,周寡妇十二岁就当街卖米糕养活了那小丈夫。”

    他顿住,好整以暇看着沈昭。沈昭正听得来了兴趣,急忙催他,“你倒是继续说呀?”

    元徵笑了笑,复又说道,“那丈夫姓杭名百川,靠着周寡妇养活,从小体力活几乎不曾干,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准备科考。十五岁时和周寡妇成了亲,十七岁第一次上南阳取解试,名落孙山,成绩惨不忍睹。回乡后倒是没放弃,十二年如一日苦读,这期间和周寡妇生下了三个闺女,赴考三次,成绩虽有提高,却皆不理想。天衡632年终于考了个冀州第四,后赴帝京参加省试殿试,名次尚可,进了翰林院。”

    “那姓杭的莫不是蟾宫折桂后便嫌弃糟糠之妻?”她问,见元徵点头,便撇撇嘴,“话本子里的老桥段,倒也不新鲜。”

    元徵道,“是不新鲜。那周寡妇便对外称丈夫去世,一个人拉扯大三个闺女。”他叹了口气,“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少有怨怼,终日挂着张笑脸,三个闺女改随了她娘家的姓,养的也规矩良善。”

    沈昭轻轻揉了揉肩头,冷笑了一声,“倒是便宜了那姓杭的。”

    元徵看她,“未必……杭百川半个月前死了。”

    沈昭手一顿,愕然道,“死了?”

    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元徵道,“杭百川入仕十二年,也不过是从一个庶吉士升到了一个翰林院侍讲。他一个冀州破落户之子,朝中没有任何靠山背景,便算计到自己闺女身上,想将大女儿送给吏部左侍郎作妾,换一个吏考加等。”

    沈昭在兰河镇待的那小半年里,和周寡妇算不上熟稔,倒是后来在镇上的女学中当女先生时,和躲在到书塾外偷听的大女儿打过几次交道。那姑娘已经十七岁了,除了自己的名字外旁的字半个不识,被发现的时候总是垂着脸,怯怯的。周寡妇一个人养活四口人,早先杭百川还不曾入仕时四处借钱送他数度赶考,后来对外宣称丈夫病死异乡,债主自然也是找她要债。起早贪黑的干活,七八年才还清邻里的欠款,后来的日子也过的清简,自然不能送三个闺女来女学上学。

    此时车马已驶入城内,车外声响喧嚣,元徵说话声音不大,却不曾被盖下。“半个月前的一个半夜,杭百川回到了十二年不曾回的兰河镇,说要带走大姑娘,给她在帝京安排了桩不错的亲事。周寡妇很快同意,却在当天夜里,米糕和了鼠药,毒死了杭百川,次日自首。”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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