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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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走出天牢,天色阴郁极了,厚厚的乌云在君临城上方聚集,着预示着会有一场暴雨将至。

    以冬看了天色担忧道:“看样子快要下雨了,娘娘,我们快些回宫吧。”我转向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前脚刚回到宫中,便下起了大雨。以冬庆幸道:还好还好,再慢一步就要淋雨了。

    元柏帮我把披风取下,我见她神情闪烁欲言又止,便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元柏犹豫道:“是太后,太后在宁寿宫自尽了。”

    我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攥住,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弥漫开来。我应了一声,道:,“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会儿,若无非常之事不要打扰我。”

    外面雷声轰鸣,大雨倾盆,倒显得殿内越发寂静。偶尔有闪电透过重重的围帘,我轻轻蹙眉闭上了眼睛。渐渐,我在寂静与嘈杂交替中睡了过去。

    我听见一阵悠扬的乐曲,接着像是有许多人的喧闹之声。我环顾四周,发现我身在顾府。我朝着喧闹之处慢慢走去,前厅宾客如织,父亲坐在内堂接受着众人的贺拜,他仿佛比现在年轻许多。我站在门口处,来往的人却像是看不见我一般。

    身后响起一片问候赞叹之声,我回过头看到二娘正携着顾玉芙姗姗而来,二娘身着一身绛紫色芙蓉锦衣,气度雍容。顾玉芙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衬得她亭亭玉立。

    我这才猛然想起,这是五年前父亲五十大寿时的情景。我看到十四岁的我和母亲走了过来,母亲穿着深绿色的锦衣,面对有些人的窃窃私语,神情始终淡然。我和母亲走到正厅,宾客虽礼貌的向我母亲问候,但远没有刚才对二娘的热情。父亲见到我们,眼神也冷了几分。

    我和母亲站在穿着华丽的二娘和顾玉芙身边越发显得黯淡无光。席后父亲携众宾客移至后院的亭中赏玩,此时池中的莲花迎着艳阳开得无比灿烂。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向莲池的东南角奔去,或许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瞬间便到了。

    顾玉芙正站在莲池边试着去够池边的莲花,我看到十四岁的我缓缓走过来想去帮顾玉芙,我想去拦住她,可是她根本听不见我焦急的呼叫。“我”帮顾玉芙够到了莲花,可是顾玉芙却十分不满“我”去帮忙,顾玉芙嘴唇抿起,眼神中浮现出危险的光,她装作没站稳快要摔到池里的样子,“我”见势便要去扶,可没想到顾玉芙却一把将“我”一起带进了池里,池里水不深,但两个人落水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就在不远处的父亲。

    父亲连忙命人将她们救起。顾玉芙上岸后就开始哭,父亲急问她缘由,她却摇着头不说话,但眼神却望向“我”。父亲再三追问后,顾玉芙才开口道:是“我”嫉妒她采到了那支莲花,所以将她推到了池里,但没想到“我”也没站稳,所以也掉了进去。

    父亲的怒气瞬时被点燃,也不询问“我”是否真是如此,便让人拿家法来。藤条重重的打在“我”身上,没一会伤口便渗出了血,混合着衣服上的水洇开一大片,看着触目惊心。

    我流着泪冲上去向父亲大喊:你问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可我的喊声和阻拦根本起不到一点儿作用,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身上晕开的血色越来浓。这时一个绿色的身影闪过来,扑到“我”身上。父亲手中的动作却还是没有停下来,直到娘亲身上的伤口也微微的渗出血来,父亲才停下。

    他丢下藤条,揉了揉手,满脸厌弃,道:“这么小便学着嫉妒他人,做娘亲的也不知道是如何教导的。今日暂且给你们一个教训,若日后再有这种事,你们就给我滚出顾府。现在你们回屋去思过,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罢,父亲便携众宾客离开了。娘亲颤抖着从“我”身上爬起,她的动作牵扯了她身上的伤口,顿时血渗出将她伤口处的衣服染成了绛色。娘亲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我下意识的去扶她,其实我心里明白,这根本无济于事,这是我的回忆,我在这里只是个透明的人,改变不了任何事。

    娘亲看着地上已经昏迷的“我”,手不住的在发抖,突然我看到有水滴滴在“我”的身上,我以为是下雨了,可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

    我震惊的看向娘亲,她怜爱的**着我的侧脸,泪水像是积聚已久此刻决堤。在我的印象中娘亲从未哭过,不管父亲怎样苛待,二娘如何暗中欺压,她都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远处传来脚步声,娘亲举起袖子擦拭眼泪,可动作却因疼痛而变得缓慢。娘亲身边的侍女碧巧,领着府里的老医者匆匆赶过来,老医者跑得气喘吁吁,他看到昏迷的“我”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为“我”把脉,见他眉头紧锁,娘亲神情有些急切,但又不好打断他的诊脉。

    老医者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道:“夫人放心,小姐伤虽重,但不至于因此丢了性命。开始老夫看小姐身上的血已将衣服全部染透,本以为已无回天之力,结果从脉象上来看,小姐并无性命之忧,才发现是衣物被打湿之故。”

    娘亲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脱力般重重的坐到地上。我跟随他们回到娘亲居住的芜湘馆,经过老医者的处理,“我”身上的伤口已不再渗血。老医者回过头来帮娘亲处理伤口,可娘亲身上的伤口大都结成了血痂粘在了衣物上,每清理一道伤口,她都得承受剧痛,但她死死的咬住牙不让自己叫出来。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可再睁开眼却发现我顾玉芙居住的芙暖居门口。

    我走近看到父亲和二娘正在安慰她,父亲道:“芙儿你不要害怕,爹今日已惩罚了顾望舒那个孽障,她以后应是不敢再犯了。日后你也离那个孽障远一些,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顾玉芙点头称是,眼神望向我居住的水澜居,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

    泪水沁湿了枕头,外面的雷声和雨声都略小了些。我披了件外衣站在窗边,雨水像是绣娘织布机上飞速移动的丝线。

    刚才梦中的事是我曾切实经历过的,也正是在这件事后我才开始跟着老医者学习医术。雨丝随风飘进来,我正想关上窗户,身后的门嘎吱一声,元柏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室内昏暗未曾点灯,她或是以为我还未醒。我心中的苦涩霎时间减少了几分,就算我曾受过许多苦,可依然有人全心对我。

    在她走近前我叫了她一声,元柏惊了一下,而后嗔笑道:“娘娘你可是故意吓奴婢?”

    我亦笑道:“我可是好心,在你走近之前就知会了你一声,不然就你这胆子,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呢!”

    元柏只是撅起嘴不说话。突然她紧盯着我的脸,眼神有些慌乱和心疼。

    “娘娘……”

    我摸着自己的脸,眼泪虽早已干了,可残留下了满脸蜿蜒的泪痕。我温柔的笑笑,道:“别担心,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你打盆清水来,得赶快洗掉,不然以冬见了又要唠叨半天。”

    元柏扑哧一笑,转身跑去打水,走到一半她突然回过身,正色道:“娘娘忘了从前的事罢,您的福气如今已经到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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