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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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当着孟春凤爹娘的面,唐二月正式提出离婚。

    孟春凤的爹病了大半年,女婿不但不上门看望,见了面竟然甩出了离婚的话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唐二月说不出话。

    孟春凤哭了,把脸转过去说:“干嘛还要救我?”

    “不救你怎么离婚?” 唐二月说。

    这一问一答让两个老人摸不着北,孟春凤娘本来就瞧不起这个“小矬子”,见女儿哭得像一块初春的残冰,而眼下站着的小矬子竟然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说,“你先说我闺女是怎么病的?”

    “什么病也没有,自个喝的药。”

    “你——”孟清冬上前一脚,把唐二月踢倒,单腿跪压在他的肚子上,劈头盖脸地打几下。

    唐二月很快腾出手来,双手各抓住岳父的一只手腕,气急败坏地喊:“自个养个什么闺女,还有脸来打我!”

    孟春凤的娘也过来给了唐二月一个耳光:“我闺女怎么了?是站着没你高,还是睡着没你长?”

    孟春凤从床上下来,哀求爹娘不要打了。

    孟清冬已累得喘不过气,指着女儿骂道:“你怎么变成一把鼻涕了!”

    孟春凤见唐二月满脸鼻血地往外走,上前拦着:“二月,求你了,我们的事就让自己了结吧,我不会赖着你的!求求你——啊——”她伸出双手,抹着唐二月脸上的血,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病房里很快挤满了人,医生过来制止,先是驱赶围观的人,然后才呵斥唐二月:“你这个样子,也能把这么好的媳妇逼得喝药,真行呵。”

    孟春凤爹娘听说女儿真的是喝药,上前楸住唐二月:“把我闺女逼得喝药——给个说法,今天我就把闺女领走。”

    孟春凤见了,眼睛一闭,说,“你说吧!说——”

    女儿的表情让孟清北疑惑,丢下唐二月,惴惴不安地喊一声:“春凤——”

    唐二月见孟春凤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紧闭的眼缝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泪水,清了清嗓子:“说就说。”

    孟春凤更多的泪水落在地上。

    当爹的预感到了理亏似,口气软了下来,对几位医生和护士说:“俺不吵了,不吵了——”表情上积满谢绝观瞻,可嘴上说不出合适的话,情急之下只能对唐二月暗示,“这里是医院,我不能像你一样不通情理地吵闹,影响其他病人休息,你有理咱们出去说。”

    唐二月抹着鼻血:“谁和你到这到那的,我就在这里说,说完,我们谁也不认得谁了。”

    孟清冬还想阻止,孟春凤的娘忍不住了:“让他说,我的闺女我知道,我就不信她能有什么短处,到了自寻短见地步。”

    唐二月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住院的押金条和五百元钱放在孟春凤病床上,一句不吭地离开。

    孟春凤见爹跟了出去,凄婉地喊一声:“爹,就让人家去吧。”

    孟清冬没听见似的,几个大步超过了唐二月。

    孟春凤慢慢站起来,动手收拾病床上的衣物,搁在床上的住院押金条和钱落在地上。孟春凤娘看着,一只手痉挛了几下始终没能上前拣起,一位医生帮助拣起来,“没有了这东西你们怎么出院?”

    孟春凤接过:“我现在就要出院。”

    医生说最好还是观察几天,孟春凤漠然地摇头。

    唐二月走出医院大门,被孟清冬拦住去路:“给我个说法。”

    “她把我爹逼死了,我问谁要说法?”

    孟清冬的火气腾地上来:“你爹死,与我闺女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要不是她把我爹赶出了家,我爹怎么可能被人打死?”

    孟清冬似乎不相信:“就为了这?”

    “这还不够吗?”

    孟清冬面南作揖:“谢谢老天爷开眼,救了我闺女!”然后低下头来,心平气和地说,“你走吧,等春凤出院了,我让她给你把离婚的手续办了。”

    唐二月如释重负松口气,朝着汽车站方向走去。

    到了汽车站,唐二月遇到两个难题,一个是当天开往果园镇的班车没有了,二个是衣兜里没有分文。

    他不停地翻着衣兜,咕噜说,“呵唻唻的,我怎么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

    确信衣兜里没有一分钱,唐二月心里泛起一丝悔意,但他马上安慰自己,算了,小老儿给我松筋骨累得要死,付点工钱还是应该的。那也不能都给她,留下一百元就好了,这样,我今晚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好好庆祝一下。要不,回去问孟春凤要一点?一点点,就一点路费?实在不行,借也行。

    他刚想移步,心里突然冒出一声怪笑,二月哎,啥意思?舍不得了吧。

    呵唻唻的,谁舍不得,真正舍不得的是我的小禾!刚才那么想着玩的,谁向她要钱——呵呵———哈哈——

    唐二月笑出了声。

    天快黑了,汽车站候车大厅空得只剩下一个扫地的人,隔着几排椅子,扫地的人吆喝着:“走咯,走咯,马上要关门了。”

    站门前有片停车场,没有了班车时便空了出来,唐二月在车场上溜达了几圈,感觉肚子不停发出咕噜声。不远处靠街的地方摆出几个卖卤菜的摊位,每当他转悠到下风处,卤菜的香味犹如数不清的舌头,不停地舔着他的肠胃。

    不行,一个大活人怎么可以这样忍饥挨饿。

    唐二月站在卤肉摊附近,想着怎么能弄一块卤肉吃。

    这时,迎面走来几个顽皮的少年,边走边嬉闹,其中有一小孩把一块小砖头踢过来,本想直着从卤肉摊前的空地踢过,没想到砖头偏了一点,直冲一位卖卤菜的老头而来。

    唐二月眼睛一闭,只听一阵哎呦,从耳边漫过,睁开眼,老头手揉膝盖喊不让少年走。

    这边一闹,很快围了许多人看热闹。

    唐二月看见地上那块闯了祸的小砖头已被磨去了棱角,随手捡起来,幸灾乐祸地说:“我爹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给那小子闯了祸,这祸后面想必倚着福了?”

    说完,唐二月蹲下来,用红转头在空地上画了一副残棋,乍看上去,红棋占据绝对优势。原本围观吵架的人群中有爱棋的,顾不得看卖卤菜的人训斥小孩,纷纷围过来看残棋,开始小声争论,后来大声争吵。

    “别吵了,你们说,我给你们画,看谁能赢。” 唐二月说。

    观众嚷着:“红方明显的胜棋,有什么好下的。”

    “这么多观棋的人,怎么就没有一个懂棋的呢。” 唐二月哀叹。

    众人不服,说,“你只说大话有什么用?敢与我比划一下吗?”

    “若赢了怎么说?” 唐二月问。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应战。

    这时,那位被砖头砸着膝盖的老头捧出一盘象棋,众人争相按照地上棋谱摆上,没走几步,黑方老将被将死了,然后,换了走法,结果还是一样。

    卖卤肉的老头沉吟一会,说,“小矮子,你也别在这里卖弄了,你走黑棋若能赢了,我在地上爬三圈,我若赢了,你也爬三圈,然后走人,别在这里影响我的生意。”

    唐二月说:“你一把年纪了,让你爬,会折我阳寿的,要不这样吧,我若赢了,你摊子上的肉让我拿一块,可否?”

    “好!”老头一拍胸口。

    开棋后,几步棋一走,情况发生变化,再走,红方竟然输了。老头不服,说再来一次,若是再输,连肉摊子也不要了。

    老头在众人的出谋划策下还是输了,因把话说大了,一时难以下台,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扯着唐二月要重走。

    唐二月说:“老伯别下了,我在这里摆棋就是为了混一顿晚饭吃,因家里人住院,我把钱都给他们留下了,饿的实在难受,才出用了雕虫小技。”话音未落,人群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女人的哭喊:“二——月——”

    唐二月闻声忽然站起来,扭头挤出人群,急着要离开。

    孟春凤拨开挡在面前的人,几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二月——呜呜——”

    人群经过短暂的惊讶,各自凭着猜测问长问短,输了棋的老头急忙站起,从卤肉摊上挑挑拣拣地抓了些卤肉塞进一个食品袋子里,拎了过来:“小——孩子,给你!”

    孟春凤连忙推辞:“老伯,不用,我带钱了。”说着,不顾唐二月是否愿意,拉着他一只胳膊便走。

    唐二月挣了几下,没挣脱,只好跟着呜呜哭泣的孟春凤顺着街边走着,夜灯下,远远看上去像一位大人拉着一个不愿意回家的孩子。

    路过一家牛肉汤店门,孟春凤止住哭泣:“二月,咱们就在这里吃饭吧。”

    唐二月使劲抽回手:“我不饿!”说着,转身走开。

    孟春凤进了店,买了两个烧饼出来追赶唐二月,她喊了几声,见唐二月还是不理,口气硬朗了:“别以为我想求你什么?我过来只不过想说几句话而已,难道也不行吗?”

    唐二月靠在一根电线杆上,闷嗤嗤冒出一句:“你说吧。”

    “二月——我——”孟春凤又哭了,甩了几把鼻涕后接着说,“谢谢你在我爹娘面前为我保全了名声!谢谢你救了我,让我临死前能见到我爹娘一面——我,我——”孟春凤说不下去,跪坐地上泣不成声。

    唐二月把脸转过去,昂头看着树枝:“谢什么——”

    唐二月刚要离开,孟春凤跪着用膝盖前移,哭着哀求:“二月,求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吧,去医院签字,让我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我想要一个   干净的身子!二月——求你!”说着,头咣咣地叩在地上。

    唐二月觉得脚下的大地被叩得颤动,不得不应了一声:“答应你就是了。”

    孟春凤这才起身,乱发沾在泪津津的脸上,把一直捧在胸前的两个烧饼递了过来:“二月,把这个吃了吧。”

    唐二月拿了一个烧饼:“你也吃吧。”

    孟春凤看着手上还剩下的一个烧饼:“我的胃火烧的一般,哪里能咽得下。”

    “再难咽,也得吃啊——当年,我也是咽不下,我爹说,吃,一定要吃!哪怕吃了吐也得吃。”

    孟春凤抬头看着天空,轻喊一声“爹——”慢慢掰开一点塞进嘴里,一边流泪,一边咀嚼着。

    两个人把烧饼吃完,孟春凤从地上站起来:“二月,我们找一家旅馆,你住——”

    “住什么住,留点钱吧,你以后能用得着。”

    “我问过了,明天的手术用不了多少钱。刚才办出院手续的时候算过了,你交的住院钱还剩三百元,加上你留下的钱足够了。至于今后,用不着了——真的用不着了,你就听我这一次吧。”

    “出院了?那你爹娘呢?”

    “还在医院里,说是在过道里过夜。”

    “那怎么可以,快回去给他们找一家旅馆住,要是钱不够用,我明天回去取就是了,无论怎么说,我们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了一年多。”说完,动身要走。

    孟春凤只好跟着,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在忽明忽暗的街道上。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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