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落泪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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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才会说现在是早上了这种没有根据的话。枫木屋檐挂着水珠,但在遮蔽了朝阳的黑云笼罩之下,它并没有折射出什么美丽的色彩。昨夜没有下雨,那水珠是湿气造就的,然而这片沙漠终究会下雨,就像人总会面对生命的终结一样是一种必然。现在没有下雨,窗外,隐隐作响的闷雷似乎在低吟着:“还不是时候……”

    庭院正被一层薄如纱的呻吟声铺盖着,白色的卡斯石砌成围墙依旧脱不去那一坨坨暗红色的疤瘤。生者正在接受抢救,死者则静静地躺着等待被运走,然后回归尘土。

    牢房门的铁柱上沾着锈斑和血迹,大多数的血迹早已变黑,甚至磨损直到消失。这里的人大多已经放弃了挣扎,曾经经受着痛苦的奴役,掀起反旗,最后落身此地,这便是这里的犯人大致的人生轨迹。在这里,肉体的伤痛可以痊愈,但心灵的伤痛哪怕是时间的手术刀也无可奈何。

    这只是一间阴湿的牢房,与其他地方的牢房没有什么不同,不会因为地上是白沙的世界而有所不同,也许世界上所有的牢房都是一样,毕竟铁制的牢笼只是一个形式,受拘束的无数心灵才是牢笼的真正内里。正如放弃了阳光和自由,这里的人也放弃了呻吟和挣扎,不论心中有多少怨念终会在这里慢慢流逝殆尽,这才是牢笼的真正可怕之处。

    他蜷缩着蹲在墙角,一些喜阴的甲虫在潮湿的黑色沙地上四处爬行。就像客厅安静下来时总能听到滴答的的钟声,这里也能听到不知何处的滴水声,那声音显得这里空荡荡的,其实也本应该空荡荡的。

    突然,黑色的通道尽头传来了脚步声,那是犹疑、徘徊不前的脚步。许久,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最后一股愉悦的花香飘了进来,然后一个白瓷盘子轻轻地落在了牢门前的地上。那个穿着洁白连衣裙的女孩跪坐在他的牢门前。她的头发有点乱,脸色苍白,明显憔悴了许多,但她的嗓音中的稚气却依旧没有褪去。

    “卡尔……吃点东西吧。”

    但他一直不愿搭理她,她看着他,金色的双瞳黯淡了下来。她捂紧了胸口,似乎不想就这样放弃。

    “至少喝点水吧!不喝水可不行啊!”

    说着她便将盘子里的水杯透过牢门的缝隙递了进去。还没有递到他面前,他一个甩手便将那水杯击飞,玻璃破碎的清音扎得她的心生疼。四处飞溅的碎片和水滴向她扑来,她白色的连衣裙被溅湿了,苍白的脸上也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十分显眼。

    她犹疑了一下,叹息似的低下头。整个牢房沉默着,保持着它一贯的阴湿和冰冷。虽然她也知道接下来的话没有用,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说。

    “也许我有一些对不住卡尔的地方……是我事先没有说清楚,但如果卡尔知道了我的身份,可能过去经历的那些都会不复存在……啊,我的意思是……认识你真的很高兴,卡尔。”

    他继续面对着黑色粗糙的墙壁,背对着她,这让她觉得在和一块石头说话一样。她忍受不住这种沉默,这让她很不自在。风从牢房的通风口中吹入,那是带着沙漠和海洋味道的风,暖暖的,咸咸的。

    “卡尔一定要去那个地方啊!……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也是一样……”说着,她垂下了头,眼神中有一股浓浓的忧伤,但随即又焕发光彩,似乎是无论多少籓篱都阻挡不住的对未知世界的渴望,那东西像朵晶蓝的花在她的眼睛里绽放,“我想当一个旅行家,想去大海,书上说大海是蓝色的,只要驾着船便能在海上冒险,那里可以离太阳很近,天空有成群的海鸥在飞……以前,总是想有一天能走出这个庭院,去不同的地方旅行,获得不同的人生体验……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她好像倾诉完了,心情也变得舒畅了许多。她站了起来,离开前还不忘叮嘱他。

    “要吃点东西啊!卡尔!……没有力气怎么离开这里?”

    她走了很久,现在,无论何时黑暗的天空依旧笼罩着,但他的生物钟可以确切地告诉他:现在是黑夜了。他躺了下来,姿势依旧如往常一般地悠闲,那放在牢门前的面包依旧完好无缺,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借着昏黄的过道灯微微地闪着光。

    第二天她又来了。她看了看盘子里的面包依旧完好无损,脸绷紧了一下,但随后又把新的面包换了上去,然后又继续对着他那渐渐消瘦的背影演着独角戏。

    第三天也是这样。

    到了第三天晚上,他觉得已经撑不下去了,心中的怒火和仇恨似乎正在被某种东西渐渐浇灭,总之,他很烦,静不下心。

    突然,牢房外传来了牙笛声,然后火光映红了每个囚室。随后,接连不断的尖叫声和哀嚎声传来,整个牢房开始骚动起来。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人大喊,发出那充满威严的声音的人似乎是军队的头头:

    “快搜!一定要把扎妮雅的眼泪找出来!”

    他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呆呆地怔在那儿,双眼失神。

    毫无疑问,那颗小小的果子便是国王军和贵族军冲突的导火线。

    浓烈的黑烟涌入了她的房间,将她房间原有的香味摧毁殆尽,那小小的百叶窗帘似乎就要被敌军的呼喊声震落。她匆匆拎起那金色的鸟笼来到窗边,那从笼子里出来的金丝雀仍不愿离去,依旧在她的手心逗留。

    “现在你自由了,飞吧!”

    她手一举,金丝雀便缓缓飞离这布满黑烟和火光的庭院,最后消失在黑色的天空中。她笑了笑,然后拿起那把白色的细剑,迅速奔出门去……

    牢房的囚徒开始暴动了,那牢门没有了贵族军作后台也变得十分脆弱,囚犯们纷纷冲出了牢房,各自逃散。他仍杵在牢房中,无视着周围的一切,只是呆呆地躺着。

    突然,他听见了锁头落地的声音,然后牢门被打开了,一股花香混着灰尘涌了进来,是她。她喘着粗气,毫不顾忌他惊讶的脸,二话不说便扑到他身上。

    他有点抵触,想推开她,但她本应是如此柔弱的身躯,现在却牢牢地抱着他不放。她流着泪,温暖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胸襟,她在说话,又像是在哭泣:

    “这次不会让你再躲开了!……”

    “你现在还来干什么……因为愧疚吗?还是说在可怜我吗?”他的话语冰冷无情。

    “不……不是的……卡尔是我的朋友,我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毁了卡尔的家庭而心怀愧疚,也不是因为卡尔的情况和我相似而感到同病相怜,我是……我是……我是真真正正地把卡尔当作朋友啊!”

    他再次怔住了,但当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她拉出了牢房,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在狭窄的通道里跑着。

    “去哪里!”

    “这牢房的地下有一个下水道,通过它可以抵达海崖,那附近有一个港口,这样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跑了约莫十分钟,她便在一面墙壁前停了下来。她将墙壁前的一个过道灯的方向转了一定的角度,那墙壁便像铁卷门一样升了上去:一个黝黑的地牢出现了。

    “快!进去!”

    两人进了地牢,发现这地牢其实是一个特殊的暗道,走了几分钟,他便可以听见水声了。最后,他们看见了亮光,他们走向那亮光—:这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地道!下水道的水正像一条小河一样在他们下方奔涌着,一条稍显破旧的木船被拴着,在这汹涌的黑色急流中不停摇晃。

    “这是?”他惊讶地看着这浩大的水利工程,这条河足足有一百米宽。在这么深的地下挖了这个下水道,可想而知,这需要多少的劳动力,他也突然想起了那些在劳作中途消失的奴隶伙伴,或许这河下便沉着他们的尸体。

    就在这时,他们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似乎是地震了,通道顶的黑色砖块也被震落河中,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炮击声。

    她急忙将他推下船去,在他还处于恍惚中时,她已经在一旁解着栓木船的绳子了。

    “雷米?”他问了一句,但她正专注地解着绳子,没有理会他。

    炮击声越来越大,通道也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她的动作却还是那么干净利索。最后绳子解开了,她迅速地将绳子在手上绕了几圈,身体竭力保持平衡,似乎是不想让船被急流冲走。那粗糙得像生了刺的麻绳死死地缠在她雪白的手腕上,绳子附近的地方都被勒红了。她将那把白色的细剑递给他,便对他说:

    “快!敌军马上就要攻到这里了!不把整个城堡搜遍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什么?那你快上来啊!”

    这时她沉默了,呆呆地望着他。通道顶部的黑色砖块不断掉落,炮击声也越发急促。

    “快点啊!”

    “呐……”她看着他疑惑和焦急的脸,眼睛开始盈润了起来,微笑着说,“你还愿意让我……搭这艘船吗?”

    “什么啊!你在说什么啊!快点啊!不然敌军就要……”

    他的声音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越发模糊,难以听清。她笑着,轻轻拭了一下泪水。

    “对不起……卡尔,这艘船只能载一个人,而且我也要去救其他人……”

    听到这,他似乎发怒了,脸涨得通红,嘴里不断大喊着:

    “你说什么傻话啊!我说可以就可以啊!保住性命最重要啊!你不是还……”

    他没能接着说下去,因为在他想张嘴时,嘴巴似乎被某种东西限制住了:一个甜甜的,暖暖的,樱色的吻。

    炮火的声音达到了最大,他瞪大了眼睛,除了嘴上能感觉到的,听觉、嗅觉等都失效了,连眼睛也只能呆呆地看着那撮飞舞的金发。

    她将头收了回来,双手轻轻托着他的脸,看着他,嘴里仿佛在说着些什么。他没有听清,因为炮火声太大了,但那句话会一直刻在他的潜意识中。

    他见过很多美丽的东西,父亲带给他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母亲和他讲过了妙趣横生的睡前故事,还有在这之前亲眼所见的天空,太阳……但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现在他眼前之物——她带着泪水的笑靥。她的神情中似乎蕴含着无比复杂的感情,但那些感情又似乎十分单一,他捉摸不透,但他也再没机会琢磨。她将绳子在他手中的白色细剑上划了一下,那船便像离弦之箭一般迅速离开了她。他挣扎着想回去,但急流却将船冲到了通道的另一边,他对着她的背影疯狂地喊着她的名字,喊声让原来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也自愧渺小。他一直喊着,即使她已远去,他也一直喊着,直到一块从上方落下的黑砖将他砸晕……

    木船撞到了急流中央的一块巨石,本来就几乎要散架的废旧木船现在也更加松散了,而这撞击也让他从昏迷中渐渐醒来。此时,炮火声已经停息了,通道里只有滔滔的水声,外面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突然,他发现前方有亮光,然后他便随着木船顺着河流被冲了下去。那个下水道正是通向大海的,木船现在已经散成一堆朽木了。

    “是海啊……”

    他喃喃着,仿佛又是叹息。他神色疲惫,眼中充满着失落,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大海。

    这哪是大海,眼前只是黑乎乎的一片,黑色的大海和黑色的天空混在了一起,如果没有水面的波浪还真的难以辨别这是大海。他又看了看天空,这片海没有海鸥,他更加失落。

    他游向了那港口,然后赤着脚在染满血迹的沙地上奔跑着,越过了无数人的尸体向那个庭院跑去,希望她还活着。

    突然,他撞见了一群人。他们穿着金白相间的华丽衣服和边缘是金色短带的披肩,他们闪着金光的长靴没有沾上一点灰尘。在前面的是一位金色长发的修美男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身材火辣的蓝发女子,其他人没有看清,因为这两个是他印象最深刻的。金发男子名为米迦勒,蓝发女子名为迪娅-波莉。

    他和这群人对峙着,此时一个传信兵跑了过来向那个金发男子报告:

    “圣骑士长大人,全城都搜遍了,没有发现扎妮雅的眼泪!”

    那个金发男子皱了皱眉头,蓝发女子便在一旁唏嘘着:

    “大人!那颗烂果子有什么好的!还害得我们在这荒凉的地方白忙活一场!大人,迪娅今天好累啊!”说着那蓝发女子便伸手想揽住米迦勒的胳膊,却被他推开了。

    “不要胡闹!扎妮雅的眼泪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我们还得在这个国家的边缘地带继续搜寻。”

    “切!”蓝发女子似乎有点生气了,随后脸便开始狰狞起来,邪恶的皱纹密密地堆在脸上,“既然这样这个国家便没用了吧!米迦勒大人好狠心啊!迪娅受的委屈真不知从哪发泄啊!不过……这下可好了……”

    随后,天空的黑云开始凝聚起来,然后一个巨大的雷击劈下,雷光将整个沙漠染成蓝色,然后这个国家——塔尔提斯,便变成了一个带着巨大放射状焰灰的巨坑。

    这便是那个传闻的由来——据说,每位圣骑士都拥有足以毁灭一个国家的力量。

    蓝发女子在一旁疯狂地笑着,他由惊讶转为极度的愤怒,篡紧了手里的剑,想在这里了结了那个女的。但此时,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那人的拳头打在了他的腹部,这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在昏迷前他仿佛听见那人说:“别冲动,现在保命最重要!”

    然后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许久,他第二次从昏迷中醒来,但那群人早已离去,在他身边的是那些早已冰冷的尸体,在他面前是那个埋葬着所有事物的巨坑。他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这时,第一滴雨从黑色的天空落下,然后雨越来越大,那声音就像一只大猩猩在疯狂地踩着满地落叶一般,总之,这个白色的沙漠下雨了。

    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血渍从他的头发中脱离,他的头发又恢复那梦幻般的银白,只是现在仍疲惫地贴着额头。液体从他的脸上划过,是雨水?是泪水?还是雨水和泪水的交织……

    他哆嗦着,嘴里喃喃着:

    “雷米……我好怕啊!……下雨了……怎么办?屋顶会漏水吗?……”

    雨水冲刷着沙漠,洗礼着每一具尸体,血渍化成溪流流向大海,沙漠又恢复纯白。他睡了下去,在这清凉的世界中睡着了。在黑暗中,那句话开始从他的潜意识中流了出来:

    “我喜欢你,卡尔。”

    后续:

    金丝雀在他头上叫着,他仿佛被这声音吵醒了,睁开了惺忪的双眼,那把白色的细剑插在他的面前,在白色的朝阳下闪着光。

    突然,一个威严又略带阴沉的女声传来:

    “少年……快点出发吧!你的道路还没有结束……”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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