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春水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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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鱼儿泺春水浩荡,翠绿的柳条低垂,轻拂着碧蓝的湖面。燕子在树梢头翩翩如梭,衔了泥土干草在上面做窝。太平元年的第一个春天,终于摆脱了战争阴霾的朝廷,来到阔别已久的鸭子河,进行了一场格外热闹的春水捺钵,千军万马拉网捕鱼的冰钓结束后,紧接着是围起湖面放飞海东青猎鹅取珠,直到冰雪消融,绿茵漫坡,春风中还鼓荡着无尽的欢笑。

    元妃萧耨斤身穿又薄又暖的羊羔皮带帽披风走出了自己的寝帐,深深吸了好几口迎面扑来的浸着泥土和青草芳香的空气。天气暖和起来,她也终于走出暖帐畅快地感触一下大自然的气息。入宫十八年,已经生了两儿两女的元妃娘娘已经三十八岁了,她的脸孔变得圆润,黝黑的肤色略略减淡,虽然深陷的眼窝、高高的颧骨和薄薄的嘴唇仍是不变的特征,然雍容优雅的气质已经和十几年前完全不同了。如今她已经是后宫中位置仅次于皇后的顺圣元妃,皇后对她假以颜色,皇帝也不能不给她面子。她前年冬天能在三十六岁的年纪生下第四个儿子,就是地位巩固的最集中体现。年纪大了生孩子不像从前,小皇子出生后元妃娘娘的身子就一直不好,特别是畏寒,所以刚刚过去的一个冬天都呆在暖帐里。

    她的身后跟着心腹大尚宫春草,怀里抱着只雪白的波斯猫。一个中年嬷嬷在春草旁边,手里抱着穿着一身绿袄绿裤,脚穿绣花鞋头戴老虎帽的小男孩,几个小宫女和内侍跟在他们后面。

    “元妃娘娘,倒春寒的风还是挺硬的,随便走走就回去歇着吧,您的病还没有好利索,可别着了凉。”

    春草的声音甜丝丝的,她长高长胖了,身上也有了一股贵气。耨斤从路边掐了一只初绽的小黄花,放在鼻子底下嗅着,说道:

    “出来活动活动心里轻快多了,那些呆头呆脑的御医没有别的本事,就知道说别受风要捂着,早点出来走走可能早都好了。”

    皇帝虽然好多年没有光临鸭子河行营了,可内侍省一直派人打理,鹅卵石的甬道光滑平展,庭园花圃杂草不生,平展的山坡上绿草茵茵鲜花点点。她们走出不远来到一处亭阁错落山石斑斓的花园。元妃觉得有点累了,进了一个小凉亭要坐下休息。一个小宫女立即在准备的行囊中掏出皮褥铺在石凳上,元妃刚一坐下,又有几个宫女围过来在石桌上铺了绵软的厚桌布,摆上茶水点心。茶壶和茶碗都放在包着棉被的篮子里。茶水倒出来还腾腾冒着热气,茶香立刻弥漫开来。

    这时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身上穿着件盖到脚面的大红绸面猞猁皮紧身袍,头戴一顶黑色缎子面的大毛貂冠,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上面一对黑漆漆的细长眼睛睁得大大的,站在亭子外面好奇地望着这里的人们。

    萧耨斤一眼看见小孩只觉得心口砰砰地跳,呆呆地望着他,眼睛里涌出泪花。春草顺着她的眼光望去,看到了那个孩子,惊讶地捂起了嘴巴,接着叫道:

    “太子!娘娘,是太子!娘娘,您刚出来太子就来了,这是不是天意啊。”

    春草一边说一边奔下亭子,抱起男孩回来。元妃眼里的泪珠儿成串地滚落下来,张开了双臂。春草把孩子放在地上,小孩子毫不畏缩地扑了上来,稚声说:

    “你是元妃娘娘,我认得你。你怎么哭了?我要吃点心。”

    耨斤抱起他放在膝上,搂着他在那张冰凉的小脸上亲亲。翘起莲花指,拈了一块莲蓉糕,送到孩子眼前,声带哽咽地温声说道:

    “小心肝,乖,小手这么脏啊,张开嘴,娘娘喂你。”

    “不要!”忽然一声喝叫从背后响起,一个女子气喘嘘嘘地从他们背后的山坡爬上来。男孩留恋地望着糕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耨斤的腿上出溜下来,对着那个三十来岁上等宫女打扮的人露出羞惭的表情。

    “元妃娘娘,瑶琴在这里给您请安了。真是对不起,奴婢带太子出来玩,一个不小心他就跑得没影了,想不到撞见元妃娘娘。”

    耨斤整了整衣襟,笑道:

    “原来是瑶琴姑娘,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本宫闷了许久出来透口气,见到太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怎么连本宫的一块糕点太子都不能吃吗?”

    “娘娘请恕奴婢无理,皇后娘娘严令太子不能乱吃任何东西的。”

    春草平时受了不少中宫两位大尚宫的挤兑,这时仗着元妃在旁边撑腰,说话就放肆起来,道:

    “瑶琴姐姐,你也未免太认真了,难道元妃娘娘能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春草脸上挨了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

    春草捂着脸跳起来去抓瑶琴的衣襟。

    “打你?要是告诉了娘娘,剥了你的皮!”

    瑶琴一边骂一边拨开春草的手,使劲推了她一把。她比春草高出半头,身壮力大,一下就把对手推了个大跟头,趁着春草坐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恭敬地向元妃蹲了一礼,说道:

    “元妃娘娘多多保重。嬷嬷怀里抱着的是小皇子吧,娘娘总算有了自己的儿子,娘娘还说要给小皇子封个王爵呢。”

    耨斤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吞下眼泪,忍了又忍,说道:

    “你替本宫谢谢娘娘,生了宗元之后我的身子一直不好,这一冬天都没有去给皇后请安,但我心里总是装着娘娘的。太子刚刚受了封,本宫也应该去贺一贺。过两天暖和了还是要每天去请安的,那就又可以常常陪在皇后左右了。”

    耶律宗真被封为太子也是去年祭月的事,皇帝上尊号、大赦、改元之后的第二天就宣布了这件关系国本的大事。宗真三岁封梁王、五岁封太子都是皇后一手操办的,萧耨斤在旁边看着,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元妃娘娘有心了。奴婢一定把话带到。那奴婢就带太子爷回去了。”

    “呸。”

    他们刚一走,从地上爬起来,沾了一身泥土气得呜呜哭泣的春草就狠狠地啐了一口,抽噎着说道:

    “娘娘,我说错什么了?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竟然当着娘娘的面打我!平日里欺负我们还不够,她这是打给谁看啊。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娘娘,她是冲着您来的。”

    “住口吧你。该打!你不知道皇后最怕人说本宫才是太子的亲娘吗?又是当着太子的面,她不打你怎么着。”

    “纸包不住火,太子早晚得知道!连过继都不肯承认,能瞒得了多久。”

    “承认?你想得太简单了。五年了,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我都不敢去看他。以后说话带着个把门的,小心招灾惹祸。”

    耨斤朝抱着孩子的嬷嬷招招手,让那个女人把孩子放到她的腿上。小婴儿说是两岁了其实出生刚刚一年整,粉嫩小脸还没有长开,元妃一边摇着一边对着那双茫然瞪得大大的黑眼睛喃喃道:

    “宗元,你才是娘的亲儿子,有你娘就知足了。”

    春草余愤未消,接着说道:

    “娘娘,如今您还怕她么?皇上都得高看您一眼。为什么还要受她的气。”

    “你啊你,还是个狗儿。你懂什么。她毕竟是皇后,树大根深,咱们让着点她不吃亏,来日方长呢,走着瞧。把你那点宫女间争锋头的小心思乖乖给我收起来。我不惹皇后便不许你惹她身边的人。“

    ”娘娘!您也太好欺负了。娘娘知道她们整天在宫闱司里说什么?她们说要是没有皇后,皇上根本不会多看娘娘一眼,更不要说让娘娘生儿育女;还说要是没有皇后,娘娘的兄弟还都在乡下种地呢,根本不可能出人头地。现在谁都以为这是真的。“

    ”住口!别人胡说,你还学嘴!“

    耨斤怒喝。春草瘪着嘴委屈道:

    ”我不学嘴娘娘怎么知道,她们说的这种话多了,只是没有人敢告诉娘娘。我是心疼娘娘才说的,难道咱们当没听见,她们就不说,别人就不信了?“

    ”叫你住口就住口!回头你去把赵安仁叫到我宫里来。走吧,没有兴致赏什么景了,咱们回去。”

    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姗姗而回。歇过午觉,春草进来给元妃更衣、梳头,上了一盏红参银耳杏仁羹,报说赵安仁来了,在外殿候着有一会儿了。元妃点头,不一会儿,一个相貌清秀的二十多岁的年轻太监走了进来,躬身给元妃施了礼,垂首而立。

    “小喜子,怎么样?长春宫里有什么动静吗?”

    小喜子是赵安仁的小名,他是内侍省押班、御院通进,就是可以随时进出内宫的高级太监。赵安仁的祖籍在河北乐寿,他七、八岁时赶上澶渊之战,不幸做了俘虏,被净身后成为一名小太监。起初他被分到南京秦晋国王府,因为聪明伶俐深受耶律隆庆的喜爱,做到王府祗候,就是仆从中的小头目。隆庆死后他被调回大内,升做内侍省的一个押班。内侍省原本掌管六局,宫闱局或宫闱司是其中之一。皇后萧菩萨哥把持宫闱司,将这个衙门的权势无限扩张,本来只是一个掌管内宫宫门锁匙的官署,变成有军队、刑狱、人事等等大权的部门。可它名义上还在内侍省的辖下。尽管许多功能被分走,内侍省还保留了一些无足轻重的权力,比如掌管工役的奚官局、掌管车乘的内仆局、掌管中藏宝货的内库局、提点内宫衣物的尚衣库等等,也还有一整套人马。赵安仁作为内侍省的高级太监可以自由出入内廷。萧耨斤原本在宫闱司是皇后的左膀右臂,后来因为生育子女和位分渐高便脱离出来。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她便下了一番功夫收买内侍省的人,其中就包括了这个赵安仁。

    “元妃娘娘,实在对不起,最近没有什么新情况。您知道,除非有事,奴才不能总往那里跑,宫中最忌讳打听议论。中宫的规矩尤其严,上次一个宫女说了句皇上多日都没有到皇后这儿来了,就被打死了。现在宫女、内侍的嘴巴都像加了门栓,什么话也透不出来。”

    “呸,糊弄本宫吗?谁不知道你们是钻墙打洞的老鼠,没有不知道的事。你别怕,本宫的为人你知道,最护着下人的,万一有什么事,不会把你丢出去。”

    “奴才知道,要不怎么敢应这种掉脑袋的事。只有一点点风声:奴才听教坊司的人说,乐师工燕文显、李睦文常常被召去中宫,说是切磋技艺,都知道皇后喜欢弹琵琶。其他不知道的事不敢乱说。”

    “切磋技艺?”萧耨斤深邃的眸子里射出若有所思的眼神,笑道:“看你紧张得满头大汗,这有什么,你不说,教坊司的上千只眼睛就看不到?那么多嘴巴就没有一个往外说?”

    耨斤朝外面叫道:

    “春草。”

    声音不大但春草应声而入。

    “你去拿一个金锞子来给小喜子。”

    春草伸出手,她本就是端着个小托盘来的,上面放着一个大约二、三两的小金锭。耨斤满意地瞟了她一眼,示意她递到年轻太监手上。赵安仁接过来捧在手里扑通跪到地上磕头道:

    “小皇子周岁娘娘刚刚给过的,喜子不敢又要娘娘的重赏。”

    “你起来吧。我知道你家里有个无底洞,过去在南京秦晋国王府上,月银多、路子活,年年使团往返总不忘给家乡父母捎银子。到了朝廷里,官虽升了但是换成了清水衙门,我不补贴你一些,你那一大家子人怎么办。金子好带,以后带金子。”

    赵安仁淌下泪来:

    “娘娘是小喜子的再生父母,奴才的父母都靠娘娘的恩典才能把病治好,还给弟弟们娶了媳妇。我们这种人活着有什么味,不就靠着家人这一点念想,还隔着楚河汉界,想见都见不到。”

    元妃的眼眶也红了,说道:

    “真是可怜人,看了你们,本宫对老天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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