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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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一处深渊,深不见底。

    深不见底,是因为你正在低头凝视着它。

    凝视,当你凝视它的时候,它也在凝视着你。

    凝视着你的灵魂。

    灵魂是虚无的,无根无垠,寂静真空,那么这之中又哪来的感知?可没有感知,又哪来的深不见底的感觉?

    无感知,那岂不也无所谓上下,那它究竟是深渊还是上天?

    最深处,黑暗中,有心跳,震迫着人们的心神脉络,一颗巨眼,恫慑着人间世!

    恐惧、挣扎,不必挣扎。你,就是那个深渊!

    ※※※

    冬晨风醒了,却好像经历了一场最可怕的炼狱浩劫,他现在的心还像是被锁链锁着,坠在深谷,精神和身体完全分离。

    他不能动,不能叫,呼吸只是身体的本能。

    他似乎已看见了自己的心,太虚之中的心,无法形容的感觉笼罩四周,深邃,神秘,就好像仍在恍惚间的那个深渊之梦中。

    昏昏噩噩,难以得脱。

    时间无声,周遭一切无迹无踪,隐约间,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稚嫩的童音,清澈而明亮: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然后,他闻到了药香。

    药香很浓,冬晨风一定已昏迷很久了,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饿,他还是无法感觉到身体的存在。

    有书卷轻轻合上的声音,然后,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围脖,我们还是来练字吧。”

    “呦。”

    是围脖的声音。

    有清风吹来,清凉如沐,冬晨风的手指轻轻一动。

    “围脖,你这个字写的…很有泼墨画的感觉啊。”

    “呦呦。”

    这是它高兴时的叫声。

    又过了很久,药香飘遍了整间小屋,晨光斜入,照在了围脖那小小的身体上,一根根雪白雪白的毛发微微抖动着。

    一如当年的苍龙观,简朴的桌椅,安静的早晨,围脖老老实实的趴在宣纸上,自己充当一个‘镇纸’压着宣纸,然后用尾巴的末端蘸墨,这个时候儿时的冬晨风就会握着它的尾巴,一点点的练字。

    现在,是它一个狐狸在练着拖墨画,拖着尾巴画画。

    有一个小男孩坐在桌子上托腮看,看的极其入神。

    一排排的书沐浴在阳光里,散发着特有的馨香,一副墨画挂着墙壁上,古朴又夹杂着晨的清新。

    一切是那么的温馨、美好。

    突然。

    “嗷!”围脖猛然一震,一闪就没影了。

    “啊!”围脖吓了小男孩一大跳,扑通一声摔下了椅子,扑扑愣愣的站了起来,回过头,一身狼狈半脸黑墨,愕然眨眼。既可爱又滑稽。

    “啊,你…你醒了!”

    小男孩指着冬晨风,愣在了当地。

    “嗷呜~”

    围脖含泪,蹭脸哀嚎。

    冬晨风微笑,他现在还不能动,只能平躺着,侧首,道:“没事了,没事了。”

    小男孩突然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师父去!”话没说完人就已经冲了出去,隐约还能听见他朝远处喊着:师父,师父。

    “围脖。”

    “呜呜~”

    “别哭了,我不是都说了我没事了吗。”

    围脖又抽泣了两下:“呦。”

    冬晨风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嗯,行,你这是高兴哭的,你早就知道我不会有事。”

    围脖跳上了冬晨风的胸膛,捣蒜一般点头,眼泪就都甩没了。

    冬晨风低头看着它,眼里满含笑意:“那……我大概睡了多久?”

    围脖偏了一下脑袋,用爪子在冬晨风胸口点了点,好像正在数日子。

    忽然,又一阵清风吹了进来,仿佛是伴着清风,木屋里多出了一个人。

    他长的很高,冬晨风只一偏头就看见了他。

    阳光从他背后射入木屋,尘埃都远远的绕开了他。

    就这一眼,这第一眼,冬晨风就已牢牢地记住了他。

    冬晨风想不出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他,他搜便了脑海,或许也只有‘丰神如玉’这四个字可以寥现一二吧。

    而如果有人可以与他相比,那么冬晨风想,那个人一定只会是血道人。

    可血道人是安静而沉谧的,而他,是阳光而热情的。

    然后,这人笑了,笑的也和阳光一样:“你好,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先生。是这片杏林的主人。”

    冬晨风道:“林先生。”

    林先生还在笑:“你比我预料的要好,恢复的也很快。”

    冬晨风也笑了笑,重复了刚刚问过围脖的那个问题,道:“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三天?!”

    冬晨风吃了一惊,立刻继续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其他人呢?”

    “是有人送你来的,至于别人,除你之外,该走的早走了。”

    “走了,早走了……”

    谁才是那该走的?冬晨风轻轻吐了一口气,怅然若失。

    林先生道:“你被送来的时候,真的是吓了我一跳,不过你也真是幸运,否则魂飞魄散是你最好的下场。”

    冬晨风苦笑无语。

    这时,那个小男孩突然回来了,还很吃力的拎了一竹篮的饭,道:“师父,早饭给围脖拿来了。”

    林先生点头,道:“去吧。”

    小男孩放下竹篮,悄悄看了一眼围脖,应声而退。

    围脖似有所感,‘嗖’的一下从冬晨风身上蹿了下去,跳到篮子上,大快朵颐去了。

    冬晨风道:“真是麻烦您了。”

    林先生微笑,道:“身体怎么样了?”

    冬晨风试着动了下身体,奇怪,短短片刻,他竟已可以动了,而且自由舒畅,无阻无碍,仿佛就根本不曾受过任何重伤一样。

    冬晨风惊愕的抬头,看着林先生:“这?”

    林先生默默的点了点头,顺手扶起了摔倒在地的椅子,背靠书桌,很庄重的坐到了椅子上。

    冬晨风背靠墙壁,很惊异的看着林先生,道:“您是怎么做到的?”

    那一夜,冬晨风本该必死,即便这三天是有大罗金仙临凡下界也不可能让他痊愈如初。

    这三天发生了什么?

    林先生是什么人!

    林先生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你相信吗?”

    冬晨风顿了一下,道:“我很想不信。”

    林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示意道:“看看你的枕边。”

    冬晨风一怔,看向了枕边。

    一把剑,短剑,不是刘璃的,而是血道人的,清艳!

    冬晨风的心仿佛轻轻一颤,缓缓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它握在了手里,细细雕刻的纹络一点点在掌心划过,血红蔷薇一样的颜色,映到眼瞳中。

    睹物思人,血道人已不在了,他们只有短短的一夜之缘,可这一夜比之某些一生还要长,还要深刻。

    冬晨风一时悲上心头,他握紧了清艳的剑柄,阳光流淌,红艳如血,温暖如火。

    可冬晨风不会拔出它。

    一把神秘的剑,一个神秘的人。

    林先生道:“现在,这把剑是你的了。”

    冬晨风抚摸着剑柄,感受着血道人曾感受过的感觉。

    血道人握着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拔出之后又是什么样的?

    他完全可以拔出它,来看一看,可他绝不会去这么做。因为他就是这种人。

    这剑不是他的,或许,某一天它还会再有一个主人,可这主人绝不会是冬晨风。

    它仍是一把神秘的剑。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命运,除去它的主人,不会有人能看到它的真身。

    林先生道:“你的故事,我都听人说过了,我想,是血道人救的你。”

    冬晨风轻轻擦了擦清艳,缓缓收起,抬头,道:“先生是听谁说的,刘璃吗?”

    “不是。”

    “那是谁?”

    “莫行之。”

    冬晨风瞳仁收缩:“他在哪?”

    “他正在求如山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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