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镇南王跟楼下看热闹的人寒暄了几句，回来招呼孟槐道：“莫着急，先看看这边是怎么回事吧。”孟槐正心神不宁地胡乱想着，木愣愣地便点头跟着走了。
二人随着人群出了茶楼，见几个壮实的衙役正抬着一具尸体往县衙而去。尸体上盖着白布，只知道是今早有人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看见顺水漂下来的，也不知死了多久了。
既发生了另一桩命案，镇南王也不得不赶紧带着孟槐也跟着回了县衙，尸体已被抬到了停尸房里等待仵作检验。
孙县令的原意是只听结果便罢，可那镇南王本就对他有疑心，定要亲自在旁看着仵作验尸，还执意说孟槐学医，能从旁协助，定要让孟槐也去，搅得孟槐自己都很不好意思。
而那孙县令被镇南王当着众人的面以势相压，脸色极是难堪，愤愤地由着他俩进去了。
尚未靠近那停尸房，孟槐便已闻到了来自尸体浊臭的阴气，隐隐还有一些熟悉的味道。孟槐心里奇怪，更是急不可耐地跟着进了停尸房。那泡胀的尸体上半身已被揭开白布，待看到她的面部，一个身影自孟槐脑中瞬间闪过，不禁“啊”地大叫起来。
镇南王以为他是害怕，孟槐却指着那尸体惊呼：“这是我们昨天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人！”
“你知道她是谁吗？”镇南王忙问。
“我记得好像她的朋友叫过她的名字，但我当时没留心就给忘了。”孟槐满脸懊悔，又皱着眉头使劲回想，道，“不过她昨天的衣着很漂亮，下身是一件大红的帷裳，非常显眼。脸上浓妆艳抹的，还戴着许多金银珠宝首饰。她现在身上这衣服跟昨天的完全不一样，连风格都不大一样。”
“她身边的人妆容如何？”
“有两个女人跟她打扮差不多，另外一个像是跟着的小丫头，但都很漂亮。”
“通常富家千金和名伶歌妓都会有金银珠宝首饰。不过出了阁的女子发饰不一样，她一定不是。若是尚未出阁的姑娘，一般各家都会有一个丫鬟跟着，且妆容上也不会太过艳丽。那她十之八九是歌妓了。”镇南王细细推断着，随即转身下令，“孙县令！”
这孙县令正满肚子气，根本没有认真听他们说了些什么，直到镇南王再次叫他，他才反应过来，闷声回道：“是，下官立刻派人去查。”说着便去安排了。
县衙专司的仵作名叫徐安，四十来岁的模样，身姿挺拔，面容庄重，总是不苟言笑。任凭镇南王和孙县令在旁怎么嚷嚷，他都只管自己分内之事。
徐安换好衣物，先是以苍术，皂角焚烧，去过秽气，而后才依令请得镇南王等人再次进入停尸房内监督验尸。
当徐安完全揭开那遮挡女尸的白布，令她肿胀如球的尸身完全裸露在众人眼前时，那早已脱离正常人形的模样还是让围观众人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袖。
孟槐依稀记得昨天那个女人姣好的容貌，但此刻眼前这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已被浸泡得难以辨认。她的皮肤表面还沾着黏黏的不明液体，看着甚是恶心。所幸尸身因一直在流水中漂浮，虽已腐烂，但尚未散发出常人难以忍受的刺鼻恶臭。也正因如此，她依稀残留的浓重胭脂味才让敏锐的孟槐记起了这就是昨日曾见过的人。
徐安将尸体翻成背面朝上，竟发现她背上还有无数被啃咬撕扯过的痕迹，几乎少了近一半的皮肉。伤口处早已被水冲得没了血色，露出森森白骨。白骨上甚至留有深深的牙印，就好像有东西非得将她连骨头一块儿啃了似的。
孟槐和镇南王捂鼻强忍不适在一旁坚持看着，那徐安却恍若无人般依次验过尸体的眼口鼻舌，并四肢十指等，又仔细地左右翻看伤口周围的皮肉检查，甚至掰开她的牙关凑近去看。待他验过许久，方才向镇南王拱手禀报道：“殿下，依下官推断，此妇人应是遭受野兽袭击撕咬，留下背部这一大片伤痕，而后奋力挣脱，却又不慎落水溺亡。”
“可为何他的颈部，腿部没有咬伤，背上却连背骨都有齿痕？一般野兽袭击猎物，不都是先咬断脖子使其毙命，而后才开始啃咬吞食吗？而且这附近也没听说有这么凶残的野兽啊！”孟槐疑惑问道。
徐安没有责怪他的质疑，只是淡淡地道：“我只依情况给出我的推断，至于这其中疑点，她又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道。”
“既然这是仵作的判断，那么先依此做根据继续调查。”镇南王下了命令。
因为尸体的身份未定，这桩案子又是怎么说法暂且也没有定论。众衙役置火盆于门口，撒醋再次去秽，便巴不得镇南王赶紧离开了。
镇南王也不说破，与孟槐又出得县衙来。几番交流之下，二人总算都抛弃了些之前的成见，孟槐也终于没有再那么畏手畏脚，只是裘功镇南王的身份还是总让他心里别扭。
至中午时分，孟槐才得借口要帮师父炮制药材离开，回到家中。
堇理子一大早地就听说县衙来了大人物，将孟槐找了去，因而一整天都惴惴不安，竟连药摊都没去摆。又不想露了担忧让何崇吾和青耕更着急，少不得强做镇定地坐在案前看书，却是什么也没看进去。
何崇吾和青耕不时焦急地在门口徘徊张望着，此刻终于看见孟槐回来，忙围上去询问。孟槐这才将今早的事情跟堇理子三人讲述了一番。
平心而论，若是抛开镇南王有让唐文利用自己等人的嫌疑，就他对待县上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两件命案的认真态度而言，还是值得肯定的。孟槐估摸着那裘功还会来找自己，没有明说自己对他的看法，只想等到时候师父看看再说。
“对了，咱们昨天遇到的那个女人死了，不知道是被咬死的还是淹死的。”孟槐随口道，毕竟与那女人也有一面之缘。青耕的脸色却霎时僵硬异常，却又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堇理子见她这般模样，只当她不喜欢听见自己认识的一个人又死了，劝道：“世道无常，天降灾祸，谁也躲不了的。”
“对啊，倘若杨老爷在李大爷事情上跟我们说了谎，会不会让宝儿和承业也受到凶手的威胁啊？”何崇吾听完后便一直担忧着。
堇理子和孟槐也是黯然沉默。李宝和李承业的安危才是他们师徒在这些相关案件上最为关心的事，甚至超过找出那真凶是谁。可惜事已至此，他们也是毫无对策，难不成还能把两个孩子强抢出来么？
青耕庆幸他们都没有细细追问，也渐渐稳住了自己的心神，道：“既然杨老爷选择了隐瞒，说明他知道这隐患出在什么地方。所以让宝儿和承业跟着他，反倒比跟着我们糊里糊涂地更安全。总之只要杨老爷爱护宝儿和承业的心没错就行了。”
孟槐瞬间恍然，拍手笑道：“杨老爷大费周折寻找外甥，又尽心教导他们，对宝儿和承业一定是好的！我竟忽略了这点，还是青耕聪明！”青耕微微一笑，还是不多说话。
堇理子手指轻击着桌面，皱眉叮嘱：“那镇南王不知为何对李老的案子如此上心，终究是个奇怪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不能轻易打发的。虽说乡里乡间都说他是贤王，可这些身居高位者的心思，说不准呐……”
孟槐沉默着点点头，难得地没有冲动。本来孙县令一系列的奇怪举动就已经让孟槐担心自己等人是不是在这案子上表现得积极过头了，不提防又来了个镇南王裘功，事情也变得越发复杂难测。师父说的也没错，小心些总是好的。
堇理子看着三个徒弟，自己也是感慨万分。他授业向来不拘于世俗，只问为人，不问学问。可那毕竟是是在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危险的情况下，每日的纸上谈兵。没有性命之忧，自然也就可以无所顾忌的正义凛然。
而现在，李大爷的案子能惊动镇南王亲自查案，这还能是件乡间小事吗？天家无情，这世上没有绝对正义的王侯将相。堇理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倘若他们太过执着于这案子，恐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但若是果真不再去查案，那自己以前教授徒弟们的那些所谓正义道德，又是什么呢？
堇理子左右都无法说服自己，眼看着三个徒弟忙忙碌碌，他叮嘱训诫了多次，却终究还是没有阻止。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二人随着人群出了茶楼，见几个壮实的衙役正抬着一具尸体往县衙而去。尸体上盖着白布，只知道是今早有人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看见顺水漂下来的，也不知死了多久了。
既发生了另一桩命案，镇南王也不得不赶紧带着孟槐也跟着回了县衙，尸体已被抬到了停尸房里等待仵作检验。
孙县令的原意是只听结果便罢，可那镇南王本就对他有疑心，定要亲自在旁看着仵作验尸，还执意说孟槐学医，能从旁协助，定要让孟槐也去，搅得孟槐自己都很不好意思。
而那孙县令被镇南王当着众人的面以势相压，脸色极是难堪，愤愤地由着他俩进去了。
尚未靠近那停尸房，孟槐便已闻到了来自尸体浊臭的阴气，隐隐还有一些熟悉的味道。孟槐心里奇怪，更是急不可耐地跟着进了停尸房。那泡胀的尸体上半身已被揭开白布，待看到她的面部，一个身影自孟槐脑中瞬间闪过，不禁“啊”地大叫起来。
镇南王以为他是害怕，孟槐却指着那尸体惊呼：“这是我们昨天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人！”
“你知道她是谁吗？”镇南王忙问。
“我记得好像她的朋友叫过她的名字，但我当时没留心就给忘了。”孟槐满脸懊悔，又皱着眉头使劲回想，道，“不过她昨天的衣着很漂亮，下身是一件大红的帷裳，非常显眼。脸上浓妆艳抹的，还戴着许多金银珠宝首饰。她现在身上这衣服跟昨天的完全不一样，连风格都不大一样。”
“她身边的人妆容如何？”
“有两个女人跟她打扮差不多，另外一个像是跟着的小丫头，但都很漂亮。”
“通常富家千金和名伶歌妓都会有金银珠宝首饰。不过出了阁的女子发饰不一样，她一定不是。若是尚未出阁的姑娘，一般各家都会有一个丫鬟跟着，且妆容上也不会太过艳丽。那她十之八九是歌妓了。”镇南王细细推断着，随即转身下令，“孙县令！”
这孙县令正满肚子气，根本没有认真听他们说了些什么，直到镇南王再次叫他，他才反应过来，闷声回道：“是，下官立刻派人去查。”说着便去安排了。
县衙专司的仵作名叫徐安，四十来岁的模样，身姿挺拔，面容庄重，总是不苟言笑。任凭镇南王和孙县令在旁怎么嚷嚷，他都只管自己分内之事。
徐安换好衣物，先是以苍术，皂角焚烧，去过秽气，而后才依令请得镇南王等人再次进入停尸房内监督验尸。
当徐安完全揭开那遮挡女尸的白布，令她肿胀如球的尸身完全裸露在众人眼前时，那早已脱离正常人形的模样还是让围观众人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袖。
孟槐依稀记得昨天那个女人姣好的容貌，但此刻眼前这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已被浸泡得难以辨认。她的皮肤表面还沾着黏黏的不明液体，看着甚是恶心。所幸尸身因一直在流水中漂浮，虽已腐烂，但尚未散发出常人难以忍受的刺鼻恶臭。也正因如此，她依稀残留的浓重胭脂味才让敏锐的孟槐记起了这就是昨日曾见过的人。
徐安将尸体翻成背面朝上，竟发现她背上还有无数被啃咬撕扯过的痕迹，几乎少了近一半的皮肉。伤口处早已被水冲得没了血色，露出森森白骨。白骨上甚至留有深深的牙印，就好像有东西非得将她连骨头一块儿啃了似的。
孟槐和镇南王捂鼻强忍不适在一旁坚持看着，那徐安却恍若无人般依次验过尸体的眼口鼻舌，并四肢十指等，又仔细地左右翻看伤口周围的皮肉检查，甚至掰开她的牙关凑近去看。待他验过许久，方才向镇南王拱手禀报道：“殿下，依下官推断，此妇人应是遭受野兽袭击撕咬，留下背部这一大片伤痕，而后奋力挣脱，却又不慎落水溺亡。”
“可为何他的颈部，腿部没有咬伤，背上却连背骨都有齿痕？一般野兽袭击猎物，不都是先咬断脖子使其毙命，而后才开始啃咬吞食吗？而且这附近也没听说有这么凶残的野兽啊！”孟槐疑惑问道。
徐安没有责怪他的质疑，只是淡淡地道：“我只依情况给出我的推断，至于这其中疑点，她又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道。”
“既然这是仵作的判断，那么先依此做根据继续调查。”镇南王下了命令。
因为尸体的身份未定，这桩案子又是怎么说法暂且也没有定论。众衙役置火盆于门口，撒醋再次去秽，便巴不得镇南王赶紧离开了。
镇南王也不说破，与孟槐又出得县衙来。几番交流之下，二人总算都抛弃了些之前的成见，孟槐也终于没有再那么畏手畏脚，只是裘功镇南王的身份还是总让他心里别扭。
至中午时分，孟槐才得借口要帮师父炮制药材离开，回到家中。
堇理子一大早地就听说县衙来了大人物，将孟槐找了去，因而一整天都惴惴不安，竟连药摊都没去摆。又不想露了担忧让何崇吾和青耕更着急，少不得强做镇定地坐在案前看书，却是什么也没看进去。
何崇吾和青耕不时焦急地在门口徘徊张望着，此刻终于看见孟槐回来，忙围上去询问。孟槐这才将今早的事情跟堇理子三人讲述了一番。
平心而论，若是抛开镇南王有让唐文利用自己等人的嫌疑，就他对待县上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两件命案的认真态度而言，还是值得肯定的。孟槐估摸着那裘功还会来找自己，没有明说自己对他的看法，只想等到时候师父看看再说。
“对了，咱们昨天遇到的那个女人死了，不知道是被咬死的还是淹死的。”孟槐随口道，毕竟与那女人也有一面之缘。青耕的脸色却霎时僵硬异常，却又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堇理子见她这般模样，只当她不喜欢听见自己认识的一个人又死了，劝道：“世道无常，天降灾祸，谁也躲不了的。”
“对啊，倘若杨老爷在李大爷事情上跟我们说了谎，会不会让宝儿和承业也受到凶手的威胁啊？”何崇吾听完后便一直担忧着。
堇理子和孟槐也是黯然沉默。李宝和李承业的安危才是他们师徒在这些相关案件上最为关心的事，甚至超过找出那真凶是谁。可惜事已至此，他们也是毫无对策，难不成还能把两个孩子强抢出来么？
青耕庆幸他们都没有细细追问，也渐渐稳住了自己的心神，道：“既然杨老爷选择了隐瞒，说明他知道这隐患出在什么地方。所以让宝儿和承业跟着他，反倒比跟着我们糊里糊涂地更安全。总之只要杨老爷爱护宝儿和承业的心没错就行了。”
孟槐瞬间恍然，拍手笑道：“杨老爷大费周折寻找外甥，又尽心教导他们，对宝儿和承业一定是好的！我竟忽略了这点，还是青耕聪明！”青耕微微一笑，还是不多说话。
堇理子手指轻击着桌面，皱眉叮嘱：“那镇南王不知为何对李老的案子如此上心，终究是个奇怪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不能轻易打发的。虽说乡里乡间都说他是贤王，可这些身居高位者的心思，说不准呐……”
孟槐沉默着点点头，难得地没有冲动。本来孙县令一系列的奇怪举动就已经让孟槐担心自己等人是不是在这案子上表现得积极过头了，不提防又来了个镇南王裘功，事情也变得越发复杂难测。师父说的也没错，小心些总是好的。
堇理子看着三个徒弟，自己也是感慨万分。他授业向来不拘于世俗，只问为人，不问学问。可那毕竟是是在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危险的情况下，每日的纸上谈兵。没有性命之忧，自然也就可以无所顾忌的正义凛然。
而现在，李大爷的案子能惊动镇南王亲自查案，这还能是件乡间小事吗？天家无情，这世上没有绝对正义的王侯将相。堇理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倘若他们太过执着于这案子，恐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但若是果真不再去查案，那自己以前教授徒弟们的那些所谓正义道德，又是什么呢？
堇理子左右都无法说服自己，眼看着三个徒弟忙忙碌碌，他叮嘱训诫了多次，却终究还是没有阻止。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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