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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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第七十三章一股风

    兰馨生病的这一年,拆房建房在枫树岭形成了一股风。

    梅杨想把青藜小学拆了重建,他要抹掉藜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来的痕迹,开队长党员会的时候,他就把理由说得很充分。梅杨说:“我的意见是要拆了青藜小学重建,为么子要拆了重建呢,理由就是现在要普及初小教育了,原来的青藜小学规模太小了,不适合新的要求。”

    笙组说:“规模小了好办呀,在边上再建一个教室不就好了吗?”

    梅杨说:“这不相黏啊,你在边上再建一个,原来的教室就没光亮了。”

    众人一想也是,就没人提出反对理由了。笙组说:“原来的学校是多么的好啊,楼板都是杉树板子,面得清牙闭缝,环境又幽静。”

    奉贤说:“就是啊,拆了它还真的是舍不得啊。”

    梅杨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毛主席说,我们不但要善与破坏一个旧世界,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我的设想是这样的,新学校要有四个教室,还要有教师办公室。”

    果储说:“做这么大的房子就需要大地方啊,原来的地址只怕是不够啊。”

    梅杨说:“我也想好了,青藜小学要迁址,要从下首园迁到樟树岭去。”

    梅杨这样一说,大家就打了一个寒噤,这个樟树岭就在金嘴岭的中段,正对着门前大塘塘堤,这里的泥土就是黑色的铸模弹硬土,要用锄头挖出这个屋基怕是要挖烂几十把锄头。

    花夜壶说:“我反对建在那里,你梅杨书记是可以不去挖土,我们可是要去挖土的,那我们的手指就会伸不直了。我看还在现地方建的好,这里原有一个屋基,拆了旧房再扩大一点就是了。”

    梅杨说:“你不要反对我,樟树岭最集中,范家庄的学生一向在我们这里读书,我们把学校建到樟树岭,他们就减少了一半的路程,这里当阳当晒,坐北朝南,枫树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建学校。”

    花夜壶说:“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枫树岭的学生去上学都要经过大塘的塘堤,这就很危险,弄不好就会有人落到水里去。”

    梅杨说:“你这个反对理由也不充分,就拿秀钉家的小绵来说事吧,那天,一群大人就在洗衣桥边淘禾种,小绵却在洗衣桥边浸死了,而且是死尸浮到水上了才发现,你如何解释?万事都在于自己的小心,老师也要加强教育才是。你要是怕这怕那,那这条塘堤我们就不要走路了。”

    梅以说:“那要添补很多的材料啊,旧屋一拆就救不得几样好东西,新屋又增加了这么多的面积,一减一增,需求量就显著了。”

    梅杨说:“这个我也想好了,烧火砖是来不及了,我们就做些水泥砖,让水泥砖砌平窗台,余下的墙就做泥砖,树木到山上去取,红瓦也要买一些。”

    范铜川说:“又要用钱,又要添加材料,哪里来啊?”

    梅杨说:“你怎么这样的蠢啊,无论是钱是物,都要按照人头摊下去。”

    没有人再提反对意见了,你要提也是空提,梅杨都会驳回去的,他认定的东西就是正确的,你要反对,那当然是没有理由的。

    开这个会的时候,正是双抢时节,梅杨的意思就是催催各个小队尽快结束双抢,然后全力以赴投入到修建青藜小学的工程上来。

    梅杨不但在会上催促各小队快一点结束双抢,白天他也带着人到全大队各处去检查工作,第二天一早,他就带了几个支委从孙家庄那边一路检查过来。

    福兴小队这一年是恩老倌当保管员,他们队里的仓库坐东向西,晒谷坪早上就很难晒到太阳。头天傍晚,恩老倌带了几个人用牛屎水把晒谷坪糊了一遍,到次日早晨了,那些晒不到太阳的地方还是湿漉漉的。

    这时,在水田里收割稻谷的人收早工回家吃饭了,恩老倌站在有太阳的地方招呼大家把水沥沥的谷子倒那里去,祺景家的大儿子彦垣外号叫做‘烫吧了’,他担着谷子一进晒谷坪就把谷子倒在地上,那块地正是背阳的地方。

    恩老倌厉声说:“彦垣伢子你把谷子搬起来倒这里来。”

    彦垣说:“我偏不,你是做么子!”

    恩老倌说:“你还要讲狠哪,那你今早上就别想回去吃早饭。”

    彦垣的肚子本来就饿得咕咕叫,一听说要扣住他不能吃早饭,那肚子就叫得更欢了,他说:“我就回去吃早饭,我偏偏要吃早饭,我气死你。”

    恩老倌走过来拉住了彦垣的箩筐系。两个人在晒谷坪争持起来,正在这时候,梅杨带着人经过这里,他看见有人在晒谷坪争吵,就走过来了。

    梅杨手叉着腰问:“你们吵么子呀?”

    恩老倌说:“这个彦垣伢子把水谷倒在阴地方,我叫他搬到有太阳的地方去,他不搬呀,我就不信邪了,偏要他搬!”

    梅杨伸过手招呼那几个支委说:“来来来,你们几个把这个伢子捉起来吊到楼梯上去,看他今后还欺不欺压贫下中农。”

    孙圭龙潘朝朝他们就过来了,抓了彦垣就走,彦垣一边走一边骂,他说:“戳你妈的,我老子今年才十六岁啊。”

    梅杨说:“十六岁就好,就够了,你也大了,就有力气欺压贫下中农了。你爷爷穗储就是个坏分子,你是不是也想做个坏分子。”

    梅杨他们把彦垣吊在楼梯上,这部楼梯就搭在笙组家的外墙上。笙组对梅杨说:“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个彦垣伢子还小,还不懂事,做错事是难免的。”

    梅杨说:“你真是个菩萨心肠啊,他欺侮的可就是你家儿子啊。这事你别管了,你看得过去,我可看不过去。”

    彦垣就这样饿着肚子被梅杨他们吊在了楼梯上,他的脚离地面只有两寸高,可就是着不了地。祺景和他的老婆矜怜都来给儿子说好话了,说彦垣伢子还小,还不懂事,求梅杨放过他。

    梅杨说:“我这是在教育他,你们做父母亲的不教育他,我就代你们教育他。我要是不教育他,他长大了就会反天,就会做掉脑壳的事情。”

    祺景夫妻不甘心,还是向梅杨求情。

    梅杨说:“你们再求情,我就和你们一起教育教育,好吗?”

    祺景夫妻只好走了,一边往回走一边抹着眼泪。

    把彦垣吊到要煮午饭了,梅杨说:“彦垣伢子你还欺侮贫下中农吗?”

    彦垣说:“不欺侮了。”

    梅杨说:“你还骂贫下中农吗?”

    彦垣说:“不骂了。”

    梅杨说:“那就好,有认识就有进步,我们就把你放下来,你要吃一堑长一智啊,别睡了一觉就么事都忘了啊。”

    梅杨他们把彦垣放下了楼梯,又检查工作去了。

    秀沃这一年老是病怏怏的,他就辞去了队长的职务,没想到这病不是辞了队长就能好起来的,到双抢的时候,他的病日益严重了。

    李婆婆说:“祺宝伢子你要想点办法呀,你老爷的脑壳栽得线鸡脑壳一样。”

    祺宝说:“也是啊,不知道有没有好的土方法可以治好他的病。”

    两岁的冀紫伢子说:“老爷,我有一个好办法,那天,一只鸡珂珂要睡觉,我在它脑壳上屙一坨尿它就不睡觉了。”

    一家人就笑起来了,李婆婆说:“冀紫伢子你不能乱说啊。”

    祺宝就四处打听,终于得到了一个方法,说周世尔屋场有一个叫做宽妹子的人会来神,他只要把神仙请来了,就能治好病人了。

    那天晚上,枫树岭男女老幼几百人都围到了金堂屋,这里联通的四个堂屋还剩三个,人们挤挤挨挨基本上也装的下去。

    宽妹子在自己的脸上糊了一些红颜色,又用墨笔画了一些条条,然后缠了一条毛手巾在脑上,他一脚跳到堂屋的正中央,就开始来神了。

    只见他手拿一个仙机把,口里念念有词曰:好去好来还好意,多财多宝亦多男。门前八卦蚊休入,户外三星我接来。

    宽妹子把秀鼎叫到身边,让他也握着仙机把的另一端,两个人在堂屋里跳着加官,宽妹子一边跳一边说:“来吧,户外三星,来吧,天上的神灵!”

    跳了一会儿,就在三个堂屋里跑了两圈,所到之处,人们纷纷避让,然后他又来到现地方,口中念念有词曰:家运支持,将功补过,只可静而获福,勿纵闲以生嗔。贵人得力,仍妨服色而丁忧。晚福更高儿女肖,晚景又盛妻妾贤。花迎丽日高低放,气逐香风远近闻。椿堂先叙,椿草长荣。若问天伦,椿丧萱茂,论少年,不过镜花水月。喜得何星,吉星照度,自是避凶化吉,履险如夷。可以逢凶化吉,转祸为祥,保无隐疾侵身。

    宽妹子的加官越跳越快,他们爬到八仙桌上,一边跳一边扬着手里的幡,然后再到地上来跳,跳着跳着就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秀鼎就喊:“来了神呀,招抚人呀。”等秀鼎喊完之后,宽妹子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请神的活动就这样结束了,众人散去,堂屋里只有祺宝的家人和秀鼎了,他们要去扶宽妹子起来,同他来的人说:“别扶他,他过一会就好了。”

    果然,再等了一会,宽妹子就自己爬起来了,他交给了祺宝一个土方法,那就是每天早上去弄四两露水给他老爷吃。连吃半个月,他的病体就会好起来的。

    祺宝果然照着做了,每天早上就到禾田里去扫露水,露水是一滴一滴的,祺宝拿着一只卢碗在禾田里扫,扫一碗露水需要一个早工。

    双抢一结束,青藜小学的修建工程就开始了,挖屋基的挖屋基,做水泥砖的做水泥砖,做泥砖的做泥砖,伐檩条的伐檩条,目的只有一个,争取早一点让学生们坐进教室读书。

    这几项工作最辛苦的要数挖屋基了,二齿锄挖下去要是用少了力,就会被反弹起来,在一个眼里连续挖五六下,才有一小块泥巴被挖起来。

    祺鹰说:“这不是挖土啊,这就是挖铁啊!”

    芪枣说:“真要是铁就好了,五八年我们就不用拆了屋拆了围墙去练么子鬼铁了,就直接把这里的铁挖出来给国家好了。”

    祺鹰说:“枣哥你总是爱做梦啊,即使这里就是铁,还是会叫你去炼铁的,国家就是一个无底洞,你填得满吗?”

    芪枣说:“那是,那是,秀才说得有理!我们现在辛辛苦苦挖屋基修学校,不知么时候又会拆了它啊?再拆它的时候,也不知道我还在不在世啊?”

    祺鹰说:“你嚼蛆啊,送这样的恭喜。我们修一个新学校,就巴不得它永远存在下去,你盼着再修是不是有么子好处在等着你啊?”

    芪枣说:“就是呀,用梅爹的话说,就是可以劳累呀,就是可以不去偷人呀,不去偷稻草呀,天天就有事做了呀!”

    芪枣的话逗笑了祺鹰,也把一群挖屋基的人逗笑了。

    祺霖就打趣他说:“枣哥呀,你要是有空去偷人,只怕没得妇女和你来成啊?”

    芪枣说:“你没听说呀,臭泥鳅还有饿老鸹呢,那个妖姬比慧君不是大十五岁吗,他们不也偷得津津有味吗?”

    祺霖说:“那是,那是,潘家庄还有个水瓜子,你就去试试?”

    芪枣说:“不和你这个流氓说话了。祺鹰,还是我两个说话,你是个有见识的人,你说说看,新修的学校比原来的青藜小学是好一些还是差一些?”

    祺鹰说:“这还用得着我说吗,明摆着在那里,人人看得见的。”

    芪枣说:“我就是瞎子,我就是看不见,我就是非得要你说一说。”

    祺鹰说:“火砖变成了水泥砖,全火砖墙变成了混合墙,杉木楼板天花板变成了空壳,你说一说,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芪枣说:“啊,我明白了,我们的青藜小学就要由一个美姑娘变成一个丑寡妇了,把一个丑寡妇变成美姑娘难,倒过来变就容易了,难怪梅爹要修学校的。”

    祺鹰说:“你这样议论梅爹,他听到了就会斗死你这个富裕中农的。”

    芪枣说:“不怕不怕,我正想要歇歇手呢。”

    一百多人挖了半个月,总算是挖出了屋基,这时候,水泥砖和泥砖也做好了,青藜小学就开始拆屋建屋了,屋场里成立了一个领导小组,每个队的队长就是成员,笙组是组长。

    梅杨说:“笙组你又是领导了,你要积极的去完成任务啊。”

    笙组说:“我是么子鬼领导,还不是你的提线木偶。”

    领导小组办公的地方就设在秀郎家里,建筑上遇到了难题,就有人到秀郎家里来找领导解决。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开会扯皮,每天晚上都扯皮到深夜,然后就吃肉喝酒宵夜,每到宵夜的时候,笙组就走了。

    花夜壶说:“老爷你怎么一宵夜就走啊,也不吃点东西?”

    笙组说:“我就怕屙屎的时候结屁股。”

    大家听笙组这么一说,都嘿嘿笑起来了。

    秀哉说:“好怕的不怕,还怕蚂蚁夹胯。多喝一点开水不就稀释了吗?”

    响斯说:“其实是老书记在批评我们,不应该大吃大喝的。”

    梅轩说:“没机会吃喝啊,有机会为么子让它溜走呢,再说,我们是多么的辛苦,每个晚上搞到半夜,不吃点行么?”

    到了九月底,新学校就竣工了,这是一个四合院式的新校园,前排两个教室一个过道,后排两个教室一个办公室,西边是教师住房,东边是高墈。

    寄学在各个堂屋里的学生们在国庆节后就搬进了新校园,秀温的脸上笑嘻嘻的,梅杨说:“秀温伢子你要斩劲搞啊,我们家的岫岩伢子将来也是要做老师的。”

    秀温说:“那是,那是,你们家的岫岩伢子不做老师谁做老师啊!”

    梅以也准备做屋,他对梅杨说:“我们家也要做屋,梅俊这个屋子实在是太烂了,从这个房子到那个房子还要爬几级楼梯。”

    梅杨说:“你做么子屋啊,有我一人显示社会主义优越性就够了。”

    梅以说:“你做得我怎么就不能做啊,你是党员我也是党员。”

    梅杨说:“不能够这么讲吧,那我是书记你是书记吗?”

    梅以说:“如果我也做新屋了,那不更加显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吗”

    梅杨说:“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上山头是一个整体啊,你要是拆屋了,那就在这个整体上打断了一只手,就破坏了上山头屋场的整体美观。”

    梅以说:“你不是说过吗,我们就是要善于破坏旧世界,建设新世界。”

    梅杨说:“我说不过你了,你要做就做吧。哦,你做哪里呀?莫不是也要做到地里吧?”

    梅以说:“梅杨书记你真是个灵菩萨,我就是想做到地里。”

    梅杨说:“你要做哪块地哟?”

    梅以说:“我看中的就是原来定叔家的那块棉花地。”

    梅杨说:“你疯了啊,我都不敢要这块地,你倒是有胆子提要这块地。你知不知道啊,当年做炼堂,兴仁他们拿田去换这块地,定叔说,你就是拿银花边铺满这块地也是不行的。”

    梅以说:“我那时候还没出生,不过,我后来是听说了。”

    梅杨说:“既然听说了为么子还要提呀?”

    梅以说:“你不是说过吗,我们共产党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只有想不到的事情,我要是在那里做成了,不就说明我们共产党有魄力吗?”

    梅杨说:“你就是这样理解共产党的呀,亏你还是个老党员!”

    梅以说:“我这样理解有错吗,你一向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呀。”

    梅杨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他说:“你想都别想那块地,将来我大脚趾朝天了你再想吧,现在就是不行。你去梅鹿屋基的边上做吧,那里也是一块茴种地,而且是个上好的屋基。”

    梅以说:“好吧,先就这样吧。不过,我先把话撂你这儿了,将来我还会做屋的,我有几个儿子,一块地方小了,将来我一定会做到那块铺银花边的地里的。”

    梅杨说:“好啦好啦,你这个臭虫,我怕你就是啦!”

    梅以前脚走,舒兰后脚就跟进了,她说:“梅杨书记,我家里也想做屋。”

    梅杨说:“你们是不是都捡了金子啊,都发了财啊,都凑到一坨来了。”

    梅杨这么一说,舒兰就愣在那儿,她听不明白,这个“你们”都是指谁?难道还有谁来过说起过要做屋?啊,刚才不是碰见了梅以吗?

    舒兰说:“是不是梅以也要做屋啊?”

    梅杨说:“就是呀,我不是说你们都捡了金子吗?舒兰你不要做屋啊,你家住在时安堂,那里就是上山头的心脏,你把这里拆走了,就等于挖走了上山头的心脏,上山头还有活路吗?”

    舒兰说:“你挖走了全屋场的心脏,大家不也没死吗?”

    梅杨说:“你怎么这样子犟啊,我是书记,你是党员,你要维护我才对,怎么可以和我作对呢,你和我作对你就有好处吗?”

    舒兰说:“我不是和你作对,我是在和你讲理。”

    梅杨说:“我的话就是道理,还需要讲么,这一点你也不懂,怎么入党的呀?”

    舒兰说:“我们家要做房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么多房子就只有两个窗户透亮进来,屋后面就是高墈,一下雨大水走不赢就漫进家里。”

    梅杨说:“不行啊,你们家房子是时安公的住所,留下来是有纪念意义的,你知道时安公是谁吗,他就是我们共同的祖宗,他是一个名人啊,这幢房子都有两百多年了,怎么能拆掉呢?”

    舒兰说:“你不是说过吗,我们要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还要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遇到实际了,你怎么就变卦呢?”

    梅杨说:“你和梅以一个腔调啊,都是拿这句话噎我。旧房子不等于旧世界,岳阳楼还不旧,没谁敢去拆了它吧!”

    舒兰说:“我不管,反正我要向你学习,你拆了旧屋我就拆旧屋,你做了新屋我就做新屋,你显示了社会主义优越性我也显示一下,一切都向梅杨书记看齐,绝不拖梅杨书记的后腿。”

    梅杨说:“好吧,你做吧,你家老爷藜三爹要是在世,听说你要做屋,他会打你耳刮子的,他会骂你们都是败祖业的家伙。”

    舒兰说:“不会的,他在世的时候,炼堂一直在败祖业,没见他骂过谁。”

    梅杨说:“那好,那好,就当我没说,行了吧!”

    舒兰说:“你说说看,我家做哪里呀?你家做屋占用了两块茴种地,我们学你的样,只占一块茴种地,表示学你又不是你,不然的话,我就是书记了。”

    梅杨说:“你真的是会说话哟,你娘家谁发现了你这么个宝贝呀?”

    舒兰说:“梅鹿叔家边上有一块茴种地,我们家就做到那里去吧。”

    梅杨说:“先到为君,后到为臣,梅以要到那里做屋,你就做上首的那只山上吧,那里也有一块茴地,你家占一块地,然后在山上挖进去,就有屋基了。”

    舒兰说:“这样一来,我们家做屋就比梅杨书记家做屋要多花很多力气。”

    梅杨说:“这个很正常啊,要不怎么我是书记,你只是个一般的委员呢。”

    舒兰说:“我还是个妇女主任哩,其实,我们二人的权力一样大,我领导妇女,你领导男人,妇女半边天,男人也只有半边天,我们是不是一样大?”

    秀沃吃了半个月的露水,他的病竟然神奇般的好了起来。他是个爱劳动的人,人一好就闲不住要做事,肩一把薅锄这里看看水,那里薅薅草,当他听说梅以和舒兰家都要做屋的时候,他也动心了,也想把自己的屋做一做。

    在家里把这件事一提,大家就一致的赞成。秀沃说:“祺宝伢子你是走时咯,你看我们家的财产,两家合一,哪个地主富农家的财产有我家的多,而且我家还是个贫农,你是不是走时了呀?”

    祺宝说:“是啊,是托了您老人家的福啊,要不是托您的福,我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呢,是饿死了还是冻死了也说不定的。”

    秀沃说:“你知道了就好,你看,我要做屋了。别人做屋是要贴本,我做屋就要赚钱。老屋全部拆了,不要这多材料,可以卖一部分,不就赚钱了吗?”

    祺宝说:“我们新屋全部做泥砖,那就还要赚更多的钱。”

    秀沃说:“祺宝伢子你是不是气我啊,怎么全部做泥砖呢?”

    祺宝说:“老爷,你去找梅爹说吧。”

    秀沃就来到了梅杨家里,把自己要做屋的打算一说,梅杨就跳了起来,他说:“不行,不行,你不能做屋,你家的旧屋一拆,剩下来的住户就遭殃透顶了,一下雨,洪水就会漫进他们的家门,特别是炼堂,他们的地势最低,那会成为一口池塘的,你不能只光顾自家好,不管别人。”

    秀沃说:“你家做了新屋,梅以家舒兰家也要做新屋,我们家为么子就不能做,难道我不是党员就不能做吗?”

    梅杨说:“哦,你说对了,你还不是党员,你就不能带头做,只有党员才有资格带头做,你还是后一步吧。”

    秀沃说:“我看你这就是讲鬼话,党员带头是指生产带头,运动带头,阶级斗争带头,我就没听说过做屋带头的。”

    梅杨说:“这你不知道吧,我们这是新鲜事物啊。”

    秀沃说:“你这是蒙我吧,是欺侮我没读过书吧。你们几个党员在队里做事,从来就不做重活儿,只做肩薅锄的事儿,私人的事反而要带头了。”

    梅杨说:“你们现如今是越来越不听党的话了,我也拗不过你们,你要做就做吧,但是有一点,你家只能做到山上去,不能侵占队里的田地。”

    秀沃说:“这不合理吧,你做屋占了两块茴种地,梅以舒兰做屋都要占一块地,我家做屋为么子就只能在山上挖屋基咯?”

    梅杨说:“你是不是蠢啊,这还要我明说呀!”

    秀沃就不说了,他也知道了原委,只要梅杨答应他家做屋了就比么子都强,要到山上挖屋基就到山上挖屋基,说不定将来都比他们几家好。

    秀沃满怀喜悦地回去了,他要去筹划筹划了,其实,他的祺宝伢子就是一个精怪,不需要他这个文盲筹划的。

    奉贤也找到梅杨家里来了,他也是来要求做屋的。

    梅杨说:“你做屋好啊,你要是不来要求,我也会上你家门去的,你现在的家太逼仄了,一家六口人,就一个房子,住人炊事吃用全在里面,怎么过日子啊。”

    奉贤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接话说:“就是啊,太逼仄了。”

    梅杨说:“你是一个老党员,还是一个光荣的抗美援朝老战士,你过得这么艰苦,我心里很不好受啊,巴不得把自己家的房子腾出来给你家住。”

    奉贤是个实心眼,他连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只要你答应了我做房子就行了,至于要腾房子给我家,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梅杨说:“你打算做哪里啊?”

    奉贤说:“我就做禁园吧,那株大樟树已经锯掉了,腾了一个屋基。”

    梅杨说:“那好,那好,我就知道你要在那里做屋,所以就把那株大树卖了。”

    奉贤说:“那就谢谢梅杨书记了,我就走啦。”

    奉贤走后,番氏说:“梅老倌你只怕是哄死人不抵命啊,还说要腾房子给奉贤一家住,讲假话居然不笑,亏得你!”

    梅杨说:“老婆你就不知道,这个奉贤是个大老实人,我就是真的要腾房子给他,他也不会来住的,我只是想做个好人嘛。”

    番氏说:“你这个人哪,心里想的,口里说的,手里做的,都不是一样的。”

    梅杨说:“还是老婆聪慧,看透了我。”

    晚稻一开镰,要做屋的人就开始霸田办砖泥准备做泥砖了,来帮忙的劳力都是白天在队里打禾,晚上在东家做砖。

    屋基早就挖好了,只等泥砖一干就可以拆屋做屋了。

    兰馨摁住自己的癌坨说:“这如何是好啊,这几户人家一拆屋,我们炼堂就大祸临头了,只要一下雨,大水就会冲进来的。”

    祺鹰说:“老爷你就别操心了,你再担忧,别人也是要拆屋。”

    兰馨说:“理是这个理,我能不操心吗?”

    祺鹰说:“你看大哥家能住上新屋,这也是件好事。”

    兰馨说:“那个冀紫伢子太乖了,真是血浓于水啊,他每天只要眼睛一睁开就到炼堂来了,就来陪我说话。”

    祺鹰说:“这个冀紫伢子不但是乖,秀沃伯伯他们有办法对付大哥,却拿冀紫伢子无法,他们家已经是颠倒乾坤了。”

    泥砖干了以后,梅以和秀沃、奉贤三家先做起来了,每家大约是做了一个星期,全屋场的劳力那些天主要是在这几家帮忙。

    祺鹰看着这些新屋就摇头,因为无论是哪一幢新屋,都无法和老屋比美,就像梅杨的新屋不如启发的居所一样,唯一的好处就是敞亮了,开阔了。

    等到舒兰家做屋时,她就遇到了大难题。舒兰家先搬到炼堂兰馨家安顿下来,刚把屋拆下,公社里就开党员会议整风,一开就是十天。

    舒兰对菊花说:“嫂子啊,只怕要麻烦你了,你就帮我弄茶饭吧。”

    菊花说:“我一个人呀,你家天天几桌帮忙人来吃饭,我怎么做的过来?”

    舒兰说:“你行的,你是个全褂子,一定行的。”

    菊花说:“我家里还有个病人要服侍啊。”

    兰馨说:“菊花你就答应吧,一个人一世年能做几届屋啊!”

    菊花不说话了,就接过了炊事工作,上堂屋砌了几个泥砖灶炒菜煮饭,摆洗烧火刀工烹炸煎炒都是菊花一个人,真的是忙得她昏天黑地。

    舒兰天天吓得兔子一样,农村拆屋做屋已经是一股风了,公社党委下决心要刹住这股风,这次整风的重点内容也就是刹住做屋风。

    梅杨说:“舒兰你家做屋要停工啊,否则的话,就要斗争你的。”

    舒兰说:“梅杨书记你就行行好吧,我家老房子都拆了,不做新屋住到哪里去,那些建筑材料又放在哪里,我只能做啊。”

    梅杨说:“你没听会吗,党员要带头,全公社都要停止做屋。”

    舒兰说:“我当然是听了会呀,只要你不说,公社就不会知道的。”

    梅杨说:“我能不说么,就在我的眼皮下做,我又没瞎。”

    舒兰说:“你就当自己瞎了没看见不是挺好吗,万一公社知道了,你就说是支部做了决议的,是为了显示社会主义优越性。”

    梅杨说:“你哄鬼啊,你以为党委委员是枫树岭农民啊!”

    舒兰说:“那怎么办啊,要是公社阻止我家不做屋,我们一家只好借住到梅杨书记家里去了,到时候你莫嫌啊!”

    梅杨说:“你吓唬我呀,这样吧,只要你以后听我的话,我就不报告了。”

    舒兰在公社里开会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公社领导知道他家在做屋,生怕别人打小报告,生怕公社领导带人去推倒新屋。她是吃饭无心,听会无心,说话也无心。秀原在家里组织做屋也是提心吊胆,天天晚上就组织人手把泥砖担到新屋基上来,天天晚上去请砌匠,增加砌匠,也只花了一个星期就把新房子做好了,等公社会议散了,他家的新房子就直立在对门园那边的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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