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梅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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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第十五章梅雨的故事

    梅雨在战斗中慢慢地成熟起来,他不再毛糙了,别人叽叽喳喳的时候,他总是在想事。他想的是两件事,一是如何取得打日军的胜利,二是自己这边如何才能不死人,他当然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不死人那才叫敢情好啊!

    民国三十年的冬月间,梅雨的养父蓉发就死了,临死前,蓉发将梅雨叫到床跟前说:“我怕是就要死了,阎王老子翻簿翻到了我,趁我还有一口气,有几件事情交待你一下。一是你要孝顺你老娘,我们带养你不容易,我们夫妻一生一世还不是为了你,我走了,不能照顾你老娘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你老娘是个嘴巴多的人,你只要莫听就是了。”

    梅雨说:“好好好,我一定孝顺老娘的,你就放心吧!”

    蓉发说:“你还有两个妹妹也要照顾好,你这两个妹妹虽然不是你的亲妹妹,却和你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们应该是有感情了。我和你老娘只生育了她们姊妹二人,她二人就是我掌上明珠。大妮十八岁了,小妮十六岁了,她们都长得如花似玉,古语说,红颜多薄命,我就很担心她们,她们要是长得丑一点就好了。你要是相中了哪里有好主子,就把她二人嫁了,我在地下也就放心了。”

    梅雨说:“这个你也放心吧,我会给她们找个好主子的。”

    蓉发说:“第三件事就是你自己了,你今年也二十六岁了,这日本人也不知要打到哪年哪月才完,你也要讨个女人了,我带养你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是要你去杀日本人的。现在你在杀日本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你也要讨个亲,等到你生了儿子,我也就闭眼了。”

    梅雨说:“这个你也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讨个女人的。”

    没过两天,蓉发就死了。办丧事的那天,孙云卿带着一个中队的便衣队员全来了,他们穿着一色的黑衣黑裤,一人佩戴一把盒子枪,威风凛凛的。

    出殡的时候,枫树岭人全走开了,男女老少只在一边看着,便衣队员们手执绶带抬着灵柩走过冰清玉洁堂屋,走过之字巷口,又走过正堂屋,出了洞门,他们把灵柩安放在大地坪里的寿杠上。

    僧人在做最后的超度,女人们伏在地上嘤嘤地哭着,便衣队员们在寿杠上捆绑着灵柩,等一切做好了,只听得僧人撒了最后一把米说“起柩”,便衣队员们就抬着灵柩走了,没抬灵柩的队员朝天鸣着枪,鸟铳也响着,鞭炮也响着,热闹得很,一点也不像在战争年代过着苦难的日子。

    蓉发的老婆姓彭,就在蓉发出殡的第二天,彭娭毑就开始在家里唠叨,她说:“蓉发你这个没良心的,把我丢下自己先走了,我怎么办啦?过去你挖茴我就有茴吃,你种菜我就有菜吃,你弄柴我就有柴烧,你纺纱我就有衣穿。现在你走了,叫我吃什么呀,叫我穿什么呀,难道叫我吃猪食,叫我打朓胯不成?”

    大妮说:“老娘耶,饿不死你的,也冻不死的,我们不也可以养你么。”

    小妮说:“是呀,我们吃茴你吃饭,我们吃菜你吃肉,这样总可以吧!”

    大妮说:“老爷死了,我们家修个家神,把我们老娘请到家神上坐着,我们天天上香进贡。”

    彭娭毑说:“你们两个细妹子莫要哄我,堂屋里原本有个家神,我也没看见你们两个去上过香,进过贡,未必还要给我上香进贡?”

    梅雨说:“我们家老爷呀,还真是个好人,老娘那年在山上被一只豺狗盯住了,老爷就挡在前面,豺狗扑了过来,还抓破了老爷的脸。”

    彭娭毑说:“这还叫好呀,他一个男人不挡在前面还叫我一个女人挡在前面,你这真是白日里说鬼话。”

    梅雨说:“好好好,我白日里说鬼话,老娘就是个鬼,我说给鬼听。”

    彭娭毑说:“你这个化生子里欠打呀,你么时讨个婆娘我看看,我就想带孙子。一天到晚在外面疯,没一个正形。”

    就在这时,有人来说给梅雨听,说是在打鸡岭上看见了一个迷路的日本兵,梅雨说:“你怎么知道这是个迷路的日本兵?”

    来人说:“他就在那只山上来回地走,反正是走回字路,怎么也走不出去,我就断定,他一定是迷路了。”

    梅雨说:“你是怎么看见他的,他有没有打你?”

    来人说:“我在那边山上弄柴,看见了一个穿黄军装的士兵,我用中国话问他,他只哇啦哇啦叫唤,我就断定他是个日本兵。”

    梅雨叫上纯燕楠恒几个人就走了,他们翻过金嘴岭,穿过佘公塘,爬上了打鸡岭,果然就看见了那个日本兵。

    梅雨做了个手势,他们五个人就分开包围上去。

    那个日本兵叫小楠正雄,他突然就看见了自己身边站了五个拿着短枪的游击队员,知道已经遇到敌人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枪,却没有把枪刺端在手里。

    梅雨他们五个人围着这个日本兵跳起了加官,他们一脚高一脚低地跳着,嘴巴里“哎哟哎哟”地叫着,呲着牙,咧着嘴,鼓起眼睛,做着怪样子,这样的情景把那个日本兵吓了一跳。

    跳了几圈,梅雨他们就停下来,梅雨对小楠正雄说:“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小楠正雄听不懂中国话,嘴巴里哇啦哇啦叫着,手指着北方,意思是他要到北方去,叫梅雨给他带路。

    梅雨说:“你这个日本鬼子真是搞笑,你现在被我们包围了,成了我们的俘虏,还指望我们给你带路,还指望我们做个汉奸。”

    小楠正雄心里很着急的样子,手老是指着北方,叫梅雨他们在前面走。

    梅雨说:“楠恒你去缴了他的枪,省得他心存幻想。”

    楠恒上去缴枪,小楠正雄抱着枪不撒手,两个人竟然争夺起来,纯燕上去照着小楠正雄的鼻子就是一拳,小楠正雄用手一抹就一脸的血,众人就笑起来。

    小楠正雄用手抹脸的时候,他就只剩一只手护着枪了,楠恒就把枪拿过来了。这个小楠正雄这时就像一只被激怒了的狮子,他狂跳起来,抱着纯燕就咬,梅猫和另一个队员立即捉住了他的双手。

    还没有人在上下荷塘捉住过日本兵,梅雨他们捉了个小楠正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梅雨说:“搞走吧,把他搞到家里再说。”

    纯燕他们四人,有二人捉住小楠正雄的手,有二人在后面推推搡搡,梅雨提着枪走在最后。这个小楠正雄一路上根本就不好好走路,他又是跳又是叫,把自己搞得满头大汗,捉他手的两个人也跟着很受累,都气喘吁吁的。

    纯燕说:“梅雨哥,我们不能把这个日本兵搞进屋场里,将来万一日本人知道了这事,全屋场会跟着遭殃的。”

    一小队人立即就停止了脚步,楠恒说:“纯燕说的对,我们不能祸害屋场里。”

    梅猫说:“要不我们弄死他算了,然后悄悄地埋了,人不知鬼不觉的。”

    纯燕说:“对对对,这是个好主意,弄死他算了。”

    梅雨说:“这个日本兵好像不是很凶恶啊,再说,他也缴枪了,我们轻易弄死他,上面会怪罪我们的。”

    纯燕说:“你别老是上面上面了,我们不说也不邀功,上面怎么知道我们捉住日本兵打死了,这还不是你的臆想!”

    梅雨说:“反正是不行,我们只能把这个日本兵交到上面去,由他们处置。”

    一小队人又推着这个小楠正雄往佘公垅走,他们走下了打鸡岭,走进了高塝,走到了佘公垅夹板田里。稻谷早就收割完了,农民已经把田板子翻过来了,这样的田就是夹板田,这个小楠正雄从没走过这样的路,他不会走,就在夹板上狂躁地跳着,眯着头往这个人冲一下,又往那个人冲一下。

    纯燕端着枪就用枪托砸在这个小楠正雄的头上,他下手很重,小楠正雄的头被砸了一个洞,血水汩汩地往外冒着,他晕倒在夹板田里。

    楠恒接过枪也用枪托在小楠正雄的身上砸起来,他砸了四五下,又把枪递给了梅猫他们,梅猫也去砸几下,其实,这个小楠正雄早已经死了,他的血流了一田,染红了周围的田夹板。

    梅雨对这一切都是猝不及防,想要制止也是来不及了。他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先头不知道如何办,现在更不知道如何办了。日本人会不会寻找这个走失的兵士,日本人的狼狗可是很灵的,万一他们嗅出了田里的血味道,那就遭透了,他们定会找到这块田的田主,定会找到枫树岭去,他们将会如何报复?

    梅雨吩咐梅猫赶快回去拿几把锄头来,叫他们在樊家坡地墈下挖坑埋了小楠正雄,坑要挖深一点,埋上人后要在上面做好伪装,然后又叫他们到禾田里去把染了血水的夹板反过来。

    梅雨知道,自己这样做也是掩耳盗铃,有什么用啊,日本人的狼狗真要是来了,你把人埋得再深它也嗅得出来,你把夹板翻个底朝天,它也嗅得出来。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样做了,心就会安一些,放胆一些。

    再一想,梅雨又很坦然,上下荷塘这么大的地方,日本人怎么会想到一定要寻到我们枫树岭来呢?从上下荷塘到汨水,又有多大的地域,小楠正雄在哪里丢失的,对于日本人永远是个迷啊!

    晚上,梅雨在油灯下看着小楠正雄身上搜出来的那个小包,包里有张纸,纸上写着“小楠正雄”的名字,还写着“北海道宗谷”的地名,包里还有张全家福的照片,憨厚的爸爸,微笑的妈妈,还有扎着小辫子的妹妹。

    梅雨就想,战争是多么的残酷啊,作为个体来说,小楠正雄是无辜的,他不该死,从交战双方的大局来说,这个小楠正雄也是该死,要是没有千千万万无辜的个体日本兵跑到中国来,怎会有这场战争?

    纯燕担心地说:“要是有人告发我们该怎么办?”

    梅雨说:“应该没这样的人吧,我们这里和沦陷区有很大的区别,沦陷区是有日本兵长期驻扎着,日本人有一套统治经验,那里有滋生汉奸的土壤。我们这里不同,日军只是经过这里,他要快快地跑到前方去,撤退的时候,也是要快快地回到他们的区域,只要没人在这里抵抗,日军大抵不会在这里作恶,所以也就没有滋生汉奸的土壤。”

    纯燕很信服梅雨的话,也就把自己的担心撂在一边了。

    日子过得很快,第二次长沙会战一结束,上下荷塘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一天晚上,梅雨带着他的便衣队员来到了枫树岭。十个人穿着一色的皂衣,腰里别着一把手枪,纯燕和楠恒又与众不同,他俩是炮手,一人肩扛着一门迫机炮,一人手提着炮弹。

    便衣队员们很是神气,他们走着螃蟹路,耀武扬威地进了洞门,又走进了正堂屋的石大门,纯燕把手里的枪一扬说:“妈的B,今晚上老子的枪要溜子啦!”

    众人跟着齐声说:“妈的B,今晚上老子的枪要溜子啦!”

    住在正堂屋西边的梅赏分明是听见了纯燕他们说的话,他却没有放在心上。住在正堂屋东边下首的希贵也听见了纯燕他们说的话,他在心里暗暗地说:“妈的B,他们要溜谁的子啊!”

    梅雨把队员们带到了玉堂屋,他吩咐说:“今晚上要向枫树岭的富户门借一点银子,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发薪水了,政府不管我们,我们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目的达到了,手段就是好的。”

    梅猫说:“打日本兵要吃饱肚子啊,吃不饱我们打卵仗,不知道这些政府官员干什么吃的,不管我们的饷银他管什么?”

    梅雨说:“政府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新墙河把我们县分成黑白两个世界,黑世界自然是征不到粮,白世界也好不到哪里去,日军和国军在这里进行拉锯战,征粮也是困难。”

    纯燕一挥手说:“走走走,我们捉人去。”

    不一会,便衣队员们就把四个面坊老板梅赏、希贵、德储和竺仁捉来了,他们将这四个人分成两个梯次,梅赏和德储站在前排,希贵和竺仁站在后边。

    纯燕和梅猫把脚踏在凳上,手里捏着短枪漫不经心地在玩转溜溜,一边玩一边用眼睛瞟着前面的梅赏和德储。纯燕说:“你们知道今晚找你们做么子事吗?”

    梅赏故意摇摇头说:“不知道,不知道,大概是你们嫌不热闹才把我们找来的,我们这些人又不会逗把,你们找错了人吧。”

    梅猫说:“阳不照啊,学会了懵人啊,猪脑子啊!”

    德储连忙说:“其实也不是阳不照,我们脑子确实转的慢。”

    纯燕说:“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是要向你们借点银子,现在是抗日时期,有钱出钱,你们都是大户,应该做个榜样。”

    梅赏说:“啊呵呵,这你们不知道,这日本人一来,我们面粉坊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哪有银子啊!”

    德储说:“是啊,日本人搅了我们的局,谁来做面吃啊。”

    楠恒和朝繁一人手里一根鞭子,这鞭绳是麻做的,还浸了桐油,他们在空中把鞭子打得啪啪作响,楠恒说:“别啰嗦了,抽死他们。”

    纯燕说:“有没有银子啊,交不交啊,老实不老实啊!”

    梅赏说:“家里确实没银子,这兵慌马乱的,谁家里有银子?”

    德储也说:“纯燕小叔子,没银子是确实的,你家里有银子吗?”

    楠恒和朝繁就挥着鞭子一人一个抽打起来,梅赏他们上身穿着棉衣,下面只穿了两条单裤,楠恒二人就抽打他们的脚,打得他们跳加官。抽打了五下就停了,梅猫问:“有没有银子啊,拿不拿啊,想不想再挨打啊?”

    梅赏说:“确实没有,要是有假话,天打五雷轰。”

    德储也说:“真的是没有,要有的话我们早就拿出来了。”

    楠恒和朝繁又开始了抽打,这一次,他们不光打了脚,也打了上身和脑壳,一共打了十下,打得他二人眼冒金花。

    纯燕说:“梅赏大哥你可是要想好啊,不承认有银子和不拿出银子都是不行的,我们的麻鞭会一直打下去,直到你们愿意拿出来为止。”

    梅赏说:“好啦好啦,算我们有,我们拿就是了,只是不知道要拿多少?”

    纯燕说:“不多不多,每家二十两,对于你们就是九牛一毛。”

    德储说:“二十两太多了太多了,减半如何?”

    楠恒又把麻鞭举起来了,德储立即说:“二十两就二十两吧,照拿吧!”

    纯燕和梅猫就把梅赏和德储放回去拿银子了。

    楠恒和朝繁对着后面两个希贵和竺仁说:“你们两家是不是也没银子啊?”

    希贵和竺仁连连说:“我们家有,我们家有,去拿就是了。”

    四个面坊主都拿银子去了,梅雨这时候从里间走出来说:“干得不错,他们这些财主呀,抗日不积极,我们就应该用鞭子催一催。有钱为什么不出钱呢,这不是对抗政府吗,这不是对抗蒋委员长吗?”

    纯燕说:“我现在想明白了,刚才受打的都是我们下山头的人,他们将来会不会记我们的仇恨啊,说我们是窝里横。”

    楠恒说:“这有什么可怕的,这是为他们好。”

    四个人交了八十两银子,梅雨给每个人分了五两银子,还剩三十辆作为公用经费,这天晚上,他们一个小队的人就搓了一夜的骨牌。

    腊月间的某一天,第三次长沙会战后往回撤的日本兵有两个人掉队了。这两个日本兵走在枫树冲垅的东塝田埂路上,突然,他们看见了西边塝上的一个窑在冒烟,便横着跨了过来。

    梅坨正在烧窑,他看见日本兵来了,立即抽身走了。

    日本兵不知道这是烧窑,他们也没看见过中国的土窑,就非常的好奇。这个土窑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圆圈,里面有一股热气直往上冲,它的边上还有几孔小眼,都冒着一股股蓝烟,窑的前堂正在烧着熊熊烈火,半干的松树干在火塘里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松节油一滴滴地滴着,把火苗蹿得老高。

    日本兵欢喜得不得了,他二人围着土窑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唱着《樱花》:樱花樱花

    深山与乡里间

    就我所能看到的范围内

    那是雾,还是云?

    朝日下弥漫香气

    樱花樱花

    正盛开着

    樱花樱花

    春日的天空下

    就我所能看到的范围内

    那是雾,还是云?

    空气中弥漫香气

    走吧走吧

    去看看她

    他们忘情地唱着跳着,仿佛看见了家乡的樱花,看见了家乡的云彩和烟雾,看见了家乡的女人,还看见了家乡的父母,他们还在父母的膝下承欢,苦难的战争已经远在天边了,与他们没有关系了。

    梅坨回到玉堂屋就告诉了梅雨,说他烧的窑上已经来了两个走失的日本兵,捉住他们是不成问题的。梅雨说:“两个呀,你看清楚了呀?”

    梅坨说:“是呀,就两个呀,当然是看清楚了呀!”

    梅雨说:“你看见他们时,他们还在哪里,他们的前面有不有日本兵,他们的后面有不有日本兵,这两个日本兵是不是掉队的?”

    梅坨说:“老弟呀,我还能哄你么,哄谁也不能哄你呀!你想,日军北撤的部队是昨天过完的,你们也是昨晚上跟过来的,今天看见的日本兵不是掉队的能是什么啊?”

    梅雨说:“应该是了,你快去帮我通知梅猫朝繁他们,我们一起去捉了这两个日本兵。”

    梅坨走了,梅雨叫来纯燕楠恒几个人,大家都到齐了,梅雨把事情一说,然后就吩咐大家怎么走,怎样包围这两个日本兵。

    梅雨他们没走洞门出村,而是从后墈上爬出去的,他们钻进后山竹园,然后往南走,到了窑边上就钻出了竹林,从两边向土窑围去。

    这两个日本兵早就到了窑前堂烤火,他们一边烤火,一边忘情地唱着:

    好大好高的旧时钟

    是爷爷的时钟

    百年来一直没停过

    令人骄傲的时钟

    这是爷爷诞生的那天早晨买来的时钟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百年来从未停歇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一路陪伴著爷爷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无所不知的旧时钟

    是爷爷的时钟

    漂亮新娘嫁过来时

    那天也滴答地走著

    欢喜的事悲伤的事

    什麼都知道的时钟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欢喜的事悲伤的事

    什麼都知道的时钟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夜深人静时钟声响起

    是爷爷的时钟

    让大家知晓

    分开的时刻已经到来

    在天堂里的爷爷

    已和时钟道别离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百年来从未停歇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一路陪伴著爷爷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当梅雨的小队围住了这两个日本兵的时候,他们还像歌词里的旧时钟一样,不知道动了,抱着枪坐在那里,脸上还有晶莹的泪花。

    纯燕这时候也跟着日本兵唱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烤火的日本兵这时候醒过来了,他们抬起头往两边看着,突然就看见了这十个凶神恶煞般的中国游击队员。日本兵站起来,把枪端在手,打开枪刺,步出了坑道,来到了窑场。

    便衣队员们将两个日本兵围在垓心,日本兵背靠着背,手端着枪刺,明晃晃的刺刀在腊月的阳光下闪着寒光。他们不停地移动脚步,看着周遭,看有没有同伴来搭救他们。他们自然是知道没有,只是一种期望罢了。

    两个日本兵不管如何移动脚步,他们的背始终靠在一起没有挪开。便衣队员们嘿嘿地笑着,手提着短枪,短枪张开了保险盖,只要有异样,他们就会把子弹射出去。

    梅雨说:“放下枪,投降吧!”

    队员们也喊着:“放下枪,投降吧!”

    纯燕和楠恒一人找来一根禾担,这禾担可是比三八大盖长许多,日本兵自然失去了优势。纯燕和楠恒一边一个对面站着,为的是一个人对付一个日本兵。他们和日本兵比划着,试探着,格斗着,只几个回合,日本兵的枪刺便被打到地上去了。日本兵没去捡起枪,他们知道,去捡也是徒劳无益的,枪刺再快,能快过子弹?

    梅猫和朝繁把自己的手枪别在腰间,再把地上的三八大盖捡起来握在手里。两个没有了武器的日本兵哇啦哇啦叫着,手也比划着,意思是你们中国人欺侮人,十个人对两个人不是欺侮人是什么,个对个打一下如何?

    纯燕用禾担戳了一下一个叫松琦的日本兵,松琦就跳了起来骂道:“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有!”

    纯燕也骂道:“八格牙路,我戳你八辈祖宗,戳你十三代祖宗,戳你世世代代祖宗,戳你几十代儿孙。”

    楠恒也用禾担戳了一下一个叫冈崎的日本兵,冈崎骂他说:“いやらしい——卑鄙,下流ばかづら(马鹿面)——长相愚蠢。”

    楠恒听不懂日语,只知道这个冈崎一定在骂他,便又重重地戳了一下,冈崎又骂他说:“八格牙路,八格牙路!”

    纯燕和楠恒把两个日本兵拉扯开了,便衣队员们便分成两个圈开始群殴这两个没有了武器的日本人,胸前打一拳,胸后打一拳;脑前打一拳,脑后打一拳,松琦和冈崎被打得蒙头转向,眼冒金花。

    便衣队员们像耍猴一样逗着这两个日本兵,没有致命的打击,也没有轻便的打击,每一拳都是不轻不重的。

    梅雨在考虑怎么办,是将这两个日本兵打死,还是将这两个日本兵交到政府去?要将这两个日本兵交出去是不容易的,国军还在汨罗江那边,政府又在东乡,路途遥远,途中又不保险。

    松琦和冈崎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便衣队员们就用脚去踢他们,你一脚我一脚往他们的身子上和脑门上踢去,只一会儿就把二人打得趴下了。

    梅雨说:“算了算了,你们再不要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纯燕说:“打死了就打死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楠恒说:“打死了又怎么样,不打死又能怎么样?”

    梅雨说:“我也是没有好办法,打死了似乎又不妥,他们并没有出手,也没有还击,手里还没有武器,白白打死就不人道了。不打死又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要交给国军,却不知道国军在哪里;要交到政府,政府又在东乡。”

    梅猫说:“我有个好办法,那就是把他二人丢到窑里烧了,烧成灰了,日本人的狼狗再厉害也是没办法的。”

    众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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