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藜仁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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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第十三章藜仁的办法

    九月二十三日拂晓,日军的上村支队进占了营田,营田国军守军37师且战且退,要退到哪里才是一个止境呢?他们没有数,日军不进攻了,国军就停下来,他们在等待军部的命令。

    营田失守的消息却飞了起来,它飞过了大明嘴,飞过了上荷塘,又飞进了下荷塘,然后就在下荷塘的上空盘绕。

    “营田失守了,营田失守了,国军撤退了!”枫树岭人在奔走相告。

    “营田在哪里啊,营田隔我们多远啊?”许多人都不知道营田在哪里,更不知道营田隔枫树岭有多远,他们跑到高山寺堂屋去问雨中先生。

    雨中先生说:“营田在湘阴啊,就在洞庭湖边上,那里有几个码头,是湘阴人走水路的一个热闹所在,我在上荷塘读书的时候去过那里,离我们这里大概是四五十里吧。”

    问话的人说:“湘阴在我们的南边,这是说,日本人已经跑到前面去了啰,这怎么得了呢,这怎么得了呢?”

    只过了半天,第15集团军撤退的消息就飘过来了,人们绘声绘形地说着,说看见国军抬着大炮抬着机枪走了,有的走麻石山,有的走曾米尔,有的走黄帝园,还有一队就是走当年北兵进枫树岭的那条路,不管走哪条路,他们的方向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向南,向长沙。

    枫树岭人处在惶惑之中,国军走了,这意味着日军就要来了,大家喊了一年狼来了狼来了,这下好了,狼真的是来了!

    梅灯疯疯癫癫地说:“我家紫花橙花死了,我还有两个儿子,我不能叫秀灿死了,也不能叫秀山死了,他们都还只有几岁啊,我怎么办呐?”

    他的老婆王阿婆说:“你说怎么办,活人还叫尿憋死呀,国军都跑了,我们也跑呀,惹不起还躲不起呀!”

    十岁的秀灿说:“我不怕日本兵,他来了,我就用硬柴打死他们。”

    王阿婆说:“秀灿伢子你不要乱说啊,日本人会听到的,他有顺风耳。”

    六岁的秀山说:“哥哥不怕,我也不怕,我帮着哥哥打日本人。”

    堃戎在家里蟋索蟋索,不知道要做什么好,拿起了这个又放下了那个,嘴巴里念叨着“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他的老婆没有名字,别人都叫她妖姬,她是堃戎从上海的青楼里花钱买回来做婆娘的。

    妖姬说:“日本人来了好,我就要会会这日本人。其实,我在上海的时候,就接待过很多的日本人,有黑龙会的,也有流浪的忍者,还有日本商人,他们日本人有一个特点,就是比中国男人有劲。”

    堃戎说:“哎哟哟,这都成你的光荣啦,你还嫌别人不知道呀!”

    妖姬说:“你认为这是耻辱么,接客是我的职业,这个职业要求我讲职业操守,只要是男人就行,只要付钱就行。”

    堃戎说:“你现在不能再想从前的事了,你知道我把你买出来花了多少银子吗?我在上海卖了十年水,所赚到的钱全做了赎金。”

    妖姬说:“你以为我愿意从良呀,你看我跟着你过的什么日子?你那时哄我说,家里有多少房子,有多少田产,有多少人口,你有么?什么都没有呀,我看你就是个骗子,把我骗到手了,你的财富也音消水化了。”

    堃戎说:“怎么说骗你呢,我只是没说清,那是我祖上的事。”

    妖姬说:“我也是个芋头,你要是有那么多田产房产,能到上海去做苦力么?我就不知道去想,就不知道去推,真是个芋头。”

    堃戎说:“芋头也罢,烧茴也罢,你现在生了孩子了,回不了头了。”

    妖姬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孩子,她给孩子取的名字叫愚生,堃戎问她怎么取这样的丑名字,妖姬说这是给自己的惩戒,为什么要给男人骗出了上海。

    妖姬抱着愚生,嘴巴里叼着一支烟,她一边吸烟一边说:“我要等日本人来,来一个也好,来一个小队好,我可是韩信将兵啊!”

    堃戎说:“你真是个不要脸的骚货,屋里又不是没得男人,枫树岭又不是没得男人,你还要找日本人来骚。”

    妖姬说:“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以找枫树岭的男人啊,那我就不找日本人了,我去找翡璋,翡璋要是不来成我就去找立爹。”

    堃戎说:“我是说你可别带坏了我们枫树岭的男人啊。”

    这边的堃戎夫妇在扛嘴,那边的艾亭夫妇却在忧虑。

    艾亭老婆说:“不知我们家里的槐荏又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吃饱了饭没有?”

    艾亭说:“你操空头心啊,兵营到了那里,我们的槐荏就会到哪里,他也不会饿肚子的,你看光我们屋场里就给他们送去了多少粮食。”

    艾亭老婆说:“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家槐荏一脸血糊糊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我就抱着儿子哭,哭呀哭呀就醒了,原来是抱着你。”

    艾亭说:“你个老憨包,梦是反的,这说明我们家的儿子是安全的。”

    这时候,只看见藜仁手里拿一面铜锣在筛锣,他一面敲一面说:“快藏粮食啊,日本人就要来了,快准备躲兵啊,日本人就要来了!”

    藜仁在屋场里筛了一个圈,喊了一个圈,人们开始行动了,把能够吃的东西都藏到茴窖里去了,然后用一捆捆茅柴挡住了茴窖的门。

    方芳在屋里收拾包袱,他的小儿子秀原才四岁,身体也不是很好,晚上还要尿床,她要多带几件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大女儿团音已经十九岁了,这兵慌马乱的又不好出嫁,再养在家里也是个负担,这就成为了方芳的一块心病。

    方芳对团音说:“你千万千万不能让日本人看见了,他们就是一群禽兽,你长得这样的俏丽,他们会糟蹋你的。”

    团音说:“娘,我知道的,秀地跟着我走,我们姐俩有个伴。”

    藜仁对方芳说:“你要准备三天的干粮,我们至少要在外面躲三天才能回家。你带着团音他们做准备,我还要去各家看看。”

    方芳说:“你这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你又不是族长,关你什么事?”

    藜仁说:“别人要是遭难了,对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啊,你还要看看那个梅杨瘸子,别把他给拉下了。”

    梅杨今年都十七岁了,他在藜仁家里过到十五岁,早就不瘸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做事了,现在,他回到了自己家里过生活。

    藜仁先来到高山寺,他要看看小弟家的准备做得怎么样。雨中先生说:“我们家也没什么好藏的,该藏的都藏了,能带走的就带走。”

    闫氏女说:“我们家就一个特点,那就是人多,五个女儿一个崽,叽叽喳喳一大群,热闹是热闹,也容易惹是非。”

    藜仁说:“琼珍和慧珍不是在婆家做童养媳吗,怎么回来了?”

    闫氏女说:“她们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回来住一住,这兵慌马乱的,我也是不放心,怕她们出事。”

    藜仁说:“是啊,琼珍今年才十四岁,慧珍才八岁。”

    雨中先生说:“三哥你说说看,我们一家躲到哪里为好啊?”

    藜仁说:“依我看,躲到大山那边最安全,那里远离大路,周围又没屋场,山高林密,日本人不会去那里的。”

    说完,藜仁就走了,他到了金碧辉煌堂屋里,找到竺仁梅洛梅凎他们说了一番,又到冰清玉洁堂屋里,找到蓉发梅琛梅古他们说了一番。

    藜仁在正堂屋遇到了启发,启发说:“藜仁大侄子都准备好了么,你这是在忙么子啰,我们是不是要一起走?”

    藜仁说:“我想到各家看看,这躲兵是盘古开天地以来的第一遭,大家都没经验,我更怕大家的不在意。”

    启发说:“难得你这样的好心肠,这确实是件大事,出不得差错的。”

    藜仁遇到了希贵,希贵说:“同年耶,你看这躲兵要如何躲呀?”

    藜仁说:“远离大路,远离屋场,远离人群,到高山密林中去。”

    希贵说:“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就像偷人样要隐秘。”

    藜仁说:“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不去做准备呀!”

    九月二十四日一早,藜仁又在筛锣,他一边敲一边喊:“锁好房门,快去躲兵!锁好房门,快去躲兵!”

    枫树岭人三三两两走出了家门,他们走过正堂屋,走出大门,走出洞门,来到大地坪,一人手里提一个包袱。

    有妇女说:“这日本人不是没有影子吗,我们干嘛一早就走?”

    藜仁说:“必须要走,日本人昨天就到了许胜屋,只消一袋烟的工夫就可以到达我们屋场,等你看见了日本人就走不脱了。”

    藜仁领着人们翻过枫树岭走了,他们的目的地是要去大山,枫树岭屋场离大山有十里地,两个时辰就可以走到。一大群人迤逦在枫树岭的山脊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话题总是在怀疑这日本人会不会来。

    藜仁就想,这人呀,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日本人都到许胜了还在怀疑,是不是要亲眼看到日本人才算数,是不是要亲眼看到日本人杀人才算数?

    队伍里陆陆续续有人溜号,他们溜出来往回走,然后就一头钻进了后山的竹园里,过去躲北兵不就在这里么,今天躲日本兵有什么两样?

    妖姬也溜出来了,她把愚生塞到堃戎的手里,说自己要解溲要到墈底下去方便一下,说完就走了。妖姬是不愿意走远路吃苦,她看见有人溜号就学样了,她并不知道过去人们在后山的竹园里躲过北兵。

    溜出来的人并没有回到家里,他们都钻进了竹林。妖姬看见了,也一头钻进了竹林,她一个人走一条路,走到了竹园中心,就看见翡璋一人趴在一块地上。

    妖姬说:“这不是翡璋哥吗,这地上好软和啊,这么厚的一层竹叶子。”

    翡璋说:“是啊,我就像是做累了千年样,趴在这里就起不来了。”

    妖姬说:“起不来就好,我也趴下陪着你,挨着你,省得你怕。”说完,妖姬真的趴下去了,她把脑壳和翡璋的脑壳贴在一起,把手放在他的腰上。

    翡璋说:“你这是做什么呀,我们又不是夫妻,要这么亲密么?”

    妖姬说:“又不是只有夫妻之间才亲密的,男女之间也可以亲密呀!男女之间就是这样的,亲密了,完事了,分开了,男是男,女是女。”

    翡璋说:“你这是说什么呀,这有违圣教呀,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男女之事哟,你我不是夫妻,怎么可以亲密呢?”

    妖姬说:“什么圣教,分明是腩教,分明就是个怪规定。”说完,妖姬就去脱翡璋的裤子。翡璋穿的是操腰裤,一条布带子系着裤头,一摸就刮下了。

    翡璋一只手护着裤头说:“莫搞莫搞,你还动真的了。”

    妖姬把手伸到翡璋的胯下去摸他的阳物,只一碰,翡璋那东西就翘然竖起了。妖姬说:“你嘴巴里说莫搞莫搞,心里却老想着要搞要搞,要不,这东西怎么一碰就硬了,铁棍子一样。”

    翡璋说:“心里想也罢不想也罢,反正是我们二人不能做那事,这让别人看见了那还了得,我老婆还不打死我,你老公还不打死你。”

    妖姬说:“你这人也是有味,你说不搞不是不想搞我,而是怕别人看见,而是怕你老婆怕我老公,这好办,我们都起来回家去,反正家里没人了,我们把家搞翻了也无人知道,好不好?”

    翡璋说:“算我说错了行不行,你饶了我行不行。你一个青楼女子,我一个良家男子,你有夫我有妇,你说我们可以搞吗?”

    妖姬说:“你这是个狗屁道理,我生的这么俏丽,才二十四岁,你长得这么周正,才二十六岁,我们到了一起应该是干柴烈火才对,说什么青楼女子,说什么良家男子,你知道吗,我其实早就看上你了。”

    翡璋说:“你看上我也是白搭,我不会和你有皮绊的。”

    妖姬说:“我就这么不遭人待见吗,我身上就有屎吗?你闻闻我身上的香气,你们枫树岭的女人谁身上有这种香气,你闻了不晕吗?”

    翡璋说:“香也罢,臭也罢,我走了,不奉陪了。”

    说完,翡璋就真的走了,他来到竹园的边沿,许多人都躲在这里,他们趴在地上,远望着枫树岭脚下干塘坡那个方向,日本人要来,肯定是从那里走来。

    枫树岭屋场真的是空了,说万人空巷一点也不为过,堂屋里寂静得要命,巷子里黑暗得要命,就在这时,却有两个鬼影样的人在晃着,他二人就是下山头的翼人和上山头的春菜。

    当村民锁上家门蜂拥着跑出洞门时,翼人和春菜没有动,他二人就缩在自己的柴草窝里,等到全屋场都寂静了,他二人就溜出来了,摸摸这家的门环,捻捻那家的门锁。他们在寻找机会,看谁家没锁门,就溜进去寻点东西,或者是首饰之类的值钱东西,或者是可以当饭吃的食物。翼人找到了一只茴,春菜找到了一只包谷,二人一边啃着一边走,在正堂屋会面了。

    翼人说:“你没吃饭呀,饿鬼一样的。”

    春菜说:“你吃了饭呀,你更像饿鬼了,头发还蓬松着,吓死个人。”

    翼人说:“日本人就要来了,你不怕呀?”

    春菜说:“我怕个卵,家里没一根草,不怕他劫财;身上没一块B,不怕他劫色。力倒是有几斤,帮他担点东西还成。”

    翼人说:“我二人一模一样的情况,我想的和你想的也是一样的,我也不怕日本人。”说完,他就唱了起来:日本人来了我不怕,我和日本人讲鸟话。

    春菜说:“我们可以给日本人带路啊,他要是要东西,我们就带他们去那些富人家里找东西,他们砸门拔锁翻箱倒柜没人说的。”

    翼人说:“这主意好,这主意好,你真是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啊?”

    这样说着的时候,干塘坡那一带就来了一队日本兵,大概是三十几人的样子。他们穿一身黄色的军装,脚穿军靴,头戴军帽,军帽的两边一边吊一只耳朵,走起路来一扇一扇的,滑稽极了。

    这队日本军人有的一人扛一支三八大盖,有的三人抬一挺歪把子机枪,他们步武整齐,表情肃穆。日本兵从干塘坡迤逦而下,经过老圳,经过铁铺垅铁铺塘,来到了大地坪。

    春菜和翼人在大地坪拦住了日本人,他们做着手势,比划着,指指围墙里面的大屋场,指指日军士兵的荷包,嘿嘿地笑着。

    被拦住的日军士兵恼怒了,一边骂着“八格牙路,死啦死啦”的,一边端着枪刺对准了春菜和翼人,后面的日本军人从两边迅速地包围了春菜他们。

    一个日军小队长把指挥刀一挥说“死啦死啦的”有,举着步枪枪刺的士兵便一齐捅向了春菜和翼人,然后把他二人挑起来甩在旁边的禾田里。

    日军又起程走了,他们没进枫树岭屋场。日军顺着大塘塘堤下了东塝的田埂路,走这里可以通向南边的孙家庄黄帝园沙溪街,沙溪街是个大镇,日军要在那里集合。

    伏在竹园里的枫树岭人看着日本人进了村庄的围墙前路,看见最后一个日本人没了背影,他们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竹园,走下了牛伴坡,然后躲在北边的刺蓬下探头看着日本人用枪刺挑起了春菜和翼人。

    还有没有日本人要经过这里?上下荷塘是个平原和冈地交叉的地方,大路小路铺在上面密如蛛网,日本人经过上下荷塘是撒网式经过的,几乎每条向南的道路上都有日本人在走。他们要通过这样的梳理看有没有躲藏的国军,有没有伏击他们的国军。

    过了好久好久,伏在刺蓬里的人再没有看见日本兵过来了,他们就断定,日本兵过完了,灾难过去了,他们可以回家了。

    回来的人首先围着死在禾田里的翼人和春菜看,翡璋说:“这两个可怜的人啊,怎么就不知道要躲一躲呢?”

    妖姬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应该是故意留下来的,看日本人来了他们能捞到什么好处。”

    日本人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枫树岭人猜不出理由来,死了就死了吧,反正这两人也是多余的人,他们是典型的二流子,死了他们就少了两坨毒。

    有人便跑到大山深处叫回了躲藏在那里的村民,村民们开始不大相信,日本人这么快就过去了,他们原计划要在山上躲两三天呢。

    回家的路上,村民们如释重负,心情很舒畅,他们述说着一天的见闻感想,述说着自己心目中的日本人的样子,有的说日本人的鼻子很大,像猪八戒的鼻子样,有的说日本人的手很短,只及腰间。

    去叫他们的人说:“你们都想错了,日本人和我们是一模一样的人。”

    雨中先生说:“他们是徐福的子孙,能和我们有区别吗?”

    “这徐福是谁啊,是徐家庄上那个弹棉花的人吗?”秀秉摸着自己的光脑壳问先生。雨中先生说:“你这孩子说什么啊,徐福是秦始皇时代的人,他带了八百童男童女去海上仙山寻找长生不老药,药没有找到,他们飘到了日本国,就在日本国生儿育女,他们就是日本人的祖先。”

    惠民说:“五叔这样一解释,我也是更糊涂了。既然日本人和我们同宗同祖,他怎么可以打到我们中国来?”

    雨中先生说:“牙齿还要咬舌头呢,哪几个兄弟不打架的,李世民兄弟为了争夺皇位就杀得血流成河,你没听过戏文?”

    晚上,人们还在说着白天过兵的事情,舒云来到藜仁的家里,他说:“这日本人也是怪啊,大家都说他狼毒,都说他杀光烧光抢光,可是这一次,人家连门也没进啊,这是不是秋毫无犯呢?”

    藜仁说:“这事不能一概而论,这次日本兵过兵是去为了打仗,他们是去寻找国军决战,他们要赶时间到前线去,没时间在这里骚扰。”

    舒云说:“他们要是不杀翼人和春菜就好了,那就真的秋毫无犯了。”

    藜仁说:“你做梦吧,日本人不杀人,他跑到中国来做甚!”

    舒云说:“我猜想啊,这春菜和翼人肯定是惹了日本兵才惹来杀身之祸的。”

    藜仁说:“这是两个烂货啊,谁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去躲兵,谁知道他们怎么惹了日本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舒云说:“死了好,他二人死了,我们屋场里就去了一坨毒。”停了一会儿,他又问:“日本人再回来,藜仁大哥你还躲吗?”

    藜仁说:“怎么不躲啊,你别高枕无忧啊,不警觉会遭难的。”

    舒云说:“我是不想躲了,日本人来了,我不惹他,他能把我怎么样?”

    藜仁说:“要不得,要不得,你这个想法蠢得要死,快莫传染了别人。”

    当新墙河南岸国军有计划地撤向汨罗江防线时,日军第6师团、奈良支队紧追不放,跟踪南下。交通道路破坏了,日军的机械化优势无从施展,他们只能在国军屁股后面徒步跟进。

    九月二十五日凌晨,日军迫近汨罗江北岸。第52军主力向汨罗江南岸转移。日军开始架设浮桥,准备渡过汨罗江。他们的第一次试渡被汨罗江南岸的国军打退了。狡猾的日军改变策略。他们派出一部分士兵换上中国老百姓的服装,装扮成难民,在国军结合部的间隙中偷渡过江,窜到新市,准备里应外合,配合主力强渡。

    同一天,日军上村支队也由西向东进犯,并攻占了归义。第70军奉命对进占新市和归义的日军进行反击,克复了归义,新市仍被日军占领着。

    九月二十六日,日军猛攻汨罗江南岸国军阵地,激战竟日,未能突破国军主阵地。此时,日军第33师团仍被第20军顽强阻击于幕阜山福石岭地区,日军企图在平江地区围歼第15集团军的计划破产。

    正当薛岳将军准备在长沙郊区和冈村宁次率领的日军一决高下的时候,冈村宁次下令前进到捞刀河的日军全线撤退,十月一日,进至永安市的日军首先向捞刀河以北撤退。继而,桥头驿、上杉市等地日军相继后撤。关麟征将军发现了日军撤退的迹象后,当即下令各部跟踪尾击由上杉市撤退之敌。十月二日,第15集团军各部开始追击,当日克复上杉市。三日,第25、第195师追击到达福临铺、金井附近。日军开始向汨罗江北岸退却,四日,第15集团军收复长乐街、汨罗、新市等处。

    十月五日,日军就撤到了沙溪街,日军撤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样往北边飞,飞进了枫树岭人的耳朵里,人们又开始躲兵了。

    藜仁带着一大队人向大山的深处走去,只一个时辰,他们就全部走进了密林中。方芳吩咐团音说:“你看好两个弟弟,我去拾点柴火来。”

    团音说:“我去拾柴火吧,你不要动。”团音的两个妹妹也说:“我们跟姐姐一起去,三个人不怕别人欺侮。”

    方芳说:“好吧好吧,你们快去快回吧。”

    藜仁在密林中逡巡,他要看看各家各户的安顿。看见了立爹,立爹就说:“藜仁老弟呀,我们这样的家有什么躲头啊,一无财产,二无女人,别人家看见了我们只会害怕的。”

    藜仁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你要是遇到了狼毒的日本人,他杀了你也是一条命不是,穷命富命都是命啊。”

    藜仁来到梅墨那几兄弟家堆的地方,只听见梅墨说:“这日本人就是讨嫌,害得我今天不能去扮禾了,谷都黄了,让它老在田里不成?”

    藜仁说:“梅墨老弟耶,不差这两天时间,谷老一点更容易脱落。”

    美吉手里拿一把团鱼叉在把玩着,他说:“我就应该留下来,见到日本人就叉死他几个,看他们还来不来。”

    梅坨说:“三哥你不要嘴巴里说的强硬,天天喊着要叉死日本人,只停留在嘴巴里,日本人实际上却活得好好的。”

    梅吉说:“要不拿你试试怎么样。”说完就把团鱼叉举起来了。

    梅坨说:“我可是没招惹你啊,顶多就是说说你嘛!”

    藜仁来到梅古家,只见梅古正逗着小儿子玩耍,两个大一点的儿子一边一个抱着梅古的两只胳膊摇,藜仁说:“你看你们家多幸福啊,三个儿子,健康得很。”

    梅古说:“藜仁大哥耶,这儿子多不如女儿多有福气,你看我吧,九如伢子都十五岁了,还这么不懂事,你们家三个女儿多懂事啊!”

    藜仁说:“你都有三个儿子了,还说自己福气不好么,显摆吧!”

    妖姬这一次没有潜入后山竹园了,而是跟着大队人马来到了大山,她从没来过这里,初来乍到,感觉到一切很是新鲜,就对老公说:“这地方很好玩,比大上海还有看头,小鸟在枝头上叫着,松果吊在松树枝上,地上铺着红色的枞毛,野兔子和黄鼠狼在刺蓬里穿梭。要是有个日本兵来到这里就好了,我就吸着烟笑咪咪地迎上去,和他在刺蓬里野合了。”

    妖姬的老公堃戎说:“你想得美,等你吸着烟迎上去,日本兵的刺刀就迎过来,他用刺刀刺穿你的心脏,让你把笑容收回去。”

    妖姬说:“日本兵也是男人呀,我就不相信哪个男人见了我不动心的,我解开衣襟,露出酥胸,看哪个日本兵舍得用刺刀来刺,他们只会纷纷丢掉刺刀来吃奶的,日本兵会说,米西米西的有。”

    堃戎说:“你这个没廉耻的,你只莫用脏话腌臜了枫树岭人的耳朵。”

    妖姬说:“你这个木脑壳就是不想事,青楼里出来的人谁讲廉耻?枫树岭人怎么啦,不做那事呀,比如你父母不做那事哪里有你呢?”

    藜仁早在一边就听见了他们夫妻的对话,他不好插话,也不便于靠近,就绕着弯走了,看见了梅杨,就问梅杨带吃的了没有。

    梅杨瞪着一双暴突的眼睛说:“带了呀,我带的是两只茴。”

    藜仁说:“这生茴当不得饭的,你要是肚子饿,就去我家里吃。”

    梅杨说:“不碍事的,不碍事的。”一边说就一边唾沫四溅。

    日本人从沙溪街启程往北撤回去了,这里不是他们的驻地,国军又在他们屁股后追着,他们无法恋栈。

    撤回去的日本兵成散兵线经过上下荷塘,依然有一队兵经过黄帝园孙家庄,他们进入了枫树冲垅东塝的田埂路,走上塘堤后,他们在禁园树下停留了一会儿,有五六个兵士放下了枪,他们手拉着手围住了这棵大树,嘴巴里发出哇啦哇啦的叫声,又抬着头看着那望不见顶的树梢,忽然,一只白鹭屙了一泡屎掉下来,正好砸在一个士兵的脑壳上,这士兵以为是谁用砖头在砸他,就用手一摸,抓了热乎乎的一包鸟粪,惹得周围的士兵都笑了。

    歇了一会,日本兵又走了,这一次,他们还是没有进村子。

    藜仁带着躲兵的人又回到了村子里,这一次,他们在山上过了一夜。

    妖姬说:“早晓得日本兵这么好,我就叉开腿坐在家里好了,日本兵来了我不怕,我和日本兵说哼哈,日本兵见我流口水,摸得我浑身酥麻麻。”

    堃戎骂了句“不要脸的东西,丢人现眼”,就抱着愚生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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