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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牧之本分



苦读书推荐各位书友阅读:归义非唐第344章 牧之本分
(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簌簌——”

    咸通五年、七月初五,青州境内,呼声焦躁。

    沂山脚下,益都县外,旌旗猎猎,分属两阵。

    益都城楼前,这处青州治所所在的所有官员在州兵拱卫下,冒险登上城头,蹲在女墙背后观望城外。

    阳光洒在青州大地上,将城外两阵中的兵卒甲胄照耀得熠熠生辉。

    庞字与王字旌旗分属两军,一方只有“武宁军”旌旗,另一方却含杂淮南、忠武、宣武、淄青诸镇旌旗。

    此刻城外列阵作战的,赫然便是自号武宁军节度使的庞勋,及其所率乱兵。

    列阵武宁乱军对面的,便是率军北上,准备一战毕功的王式,以及他所率的诸镇精锐。

    人言“兵马过万,无边无际”,此等场景却完美呈现在了青州官员的面前。

    王式率领诸镇三万七千余官军列阵益都城右侧,庞勋所率麾下乱兵十余万,列阵益都城左侧。

    虽说兵马十余万之多,但其中有半数都是被裹挟的青州百姓。

    除此之外的半数兵马,又是从沂山、鲁山、泰山等处下山投奔的群山盗寇。

    剩余兵马的又半数,则是都是庞勋率领北上的徐宿盗寇。

    军中披重甲而善战者,止于万人。

    “呜呜呜——”

    “咚!咚!咚……”

    没有任何对阵叫骂的小手段,两军各自摆开阵仗,号角与擂鼓齐齐作声。

    “杀杀杀!”

    官军方向,王式以淮南军为战锋,宣武军其次,五千披重甲的“长枪都”则是拱卫在王式中军处,后军方才是李璲、王从简所率的忠武军、淄青军。

    淮南军经过王式的操训,结大阵而开锋已然不难。

    两万人呈前后十个队次,每队二千人,前队为战锋,余下九队以弓弩干扰,兼领交替战锋的任务。

    李福所率的宣武军不用做别的,只需要防备盗寇奇兵,驰援前军与中军就足够。

    不得不说,王式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便摸清了诸镇节度使的能力与麾下兵众的素质。

    “强弱强弱弱”便是此次军阵的组成,以淮南镇的强兵作为战锋,精锐的长枪都坐镇中军,保持调度不乱。

    余下三部,皆不过是拱卫前军战锋与中军调度的桥梁罢了。

    “杀杀杀!!”

    淮南镇的战锋队兵卒正在喊杀,所有人持弓弩步步紧逼,而盗寇一方还未作战,便因为官军的喊杀声而露了怯。

    阵上,望着步步紧逼而来的官军,中军的庞勋咬牙切齿。

    他们已经在银刀军中当了十几年基层武官的存在,自然能从阵上看出敌我差距。

    河淮诸道兵马在李福手上,三军不协调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更重要的是各部交流不足,若遇战事则无法驰援。

    可如今在王式手上,三军列阵、调度皆无懈可击,还未作战,便让人丧了三分胆气。

    李福顶多指挥指挥各镇兵马,而王式能详细指挥到某一旅、某一队。

    这种详细的指挥若是出现问题,那就是微操失败,若是没有出现问题,则是知兵善用。

    王式的指挥没有什么破绽,至少庞勋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直娘贼的,王式这个杀才!”

    庞勋骂骂咧咧,与他身旁的许佶等人也是一样,可见几人有多么心虚。

    银刀军被王式支配的印象太深,当初王式就是三两下便把徐泗地区的顽疾给消除。

    若不是李漼他们对王式所说的话不上心,庞勋他们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仗还没打,庞勋等人便已经想起了退路。

    “直娘贼的,对面几万人进军有度,我们拿什么打?”

    “要我说,干脆趁乱战时,率军退入鲁山,转进向南边的兖州逃去。”

    “逃?王式这杀才早就布置好了,只要兖州出兵两三千,就能把我们堵在山里。”

    “直娘贼的,怕个甚,阵上见真章!!”

    许佶、张琯几人骂骂咧咧,庞勋则是强迫自己沉稳指挥。

    “他们会用弓弩干扰我们,前军不要怕,举盾冲锋后与他们短兵交击!”

    庞勋这般说着,可他却把军中近万甲兵集结到自己的中军,前军的兵卒除了一身单衣,便是便宜的腰刀与木盾。

    这些木盾连层兽皮都不舍得裹上,更别提铜铁等物了。

    “呜呜呜——”

    号角作响,庞勋也亲自站在擂鼓车上,用鼓槌重击擂鼓。

    “咚咚咚……”

    “杀啊!!”

    没有章法,前军数万人随着号角与鼓声作响时,毅然决然的发动了冲锋。

    “放!”

    阵上,官军阵中的李湘冷脸挥手,战锋队弩手率先发作。

    弩矢越过百步距离,轻而易举的射穿了不少乱兵,但仍旧被木盾所阻。

    李湘并未着急,而是眼睁睁看着乱兵冲入百步距离后,拿起木哨猛吹了起来。

    “哔哔——”

    随着李湘一声令下,前阵半数兵卒迅速将手中的兵器更换为弓箭,仰天抛射。

    箭矢如雨,密密麻麻地飞向冲锋的盗寇。

    在箭矢落下的“嗖嗖”声中,无数盗寇在冲锋的路上倒下,哀嚎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宛若九幽传出的声音。

    只是盗寇们并未因此停下脚步,此刻他们距离官军的战锋已不足百步,冲锋的势头愈发猛烈。

    李湘没有胆怯,而是根据中军传令的旗语,不断按照王式所传出的军令来指挥。

    随着盗寇冲入三十步的距离,李湘默默后退数十步,紧接着挥手下令:“锋队挺枪!”

    令旗挥舞,战锋第一队的两千兵卒迅速弃弓换枪,长枪如林,寒光闪烁。

    在列校、队长的命令下达后,他们齐声高呼:“杀!”

    官军的枪阵如一道洪流,向盗寇发起了冲锋。

    尽管阵脚略显不稳,但盗寇缺乏足够的精骑,即便看出破绽,也无法有效反击。

    相反,武宁军的前军乱兵们在面对官军枪阵冲锋时大骇,纷纷转身逃跑。

    “逃啊!快逃!”

    盗寇们的士气瞬间崩溃,原本凶悍的冲锋变成了溃败。

    长枪刺破了单衣与血肉,无数被裹挟的百姓和盗寇在官军的冲锋下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

    几万人的盗寇大军,竟被两千人的锋队追杀,场面混乱不堪。

    “杀杀杀!!”

    官军士气大振,留驻的不少兵卒纷纷举枪重重砸在地上,而官军的战鼓声也愈发激昂。

    王式站在巢车上,能将前军情况尽收眼底,故此他没有犹豫,高声下令:“战锋军追击,敌若驻队则驻队!”

    随着他的命令通过旗兵挥舞令旗而传递到战锋军前,李湘不再犹豫,当即下令追击。

    官军的枪阵如猛虎下山,继续向前推进,而盗寇们四散奔逃,毫无还手之力。

    这群被裹挟而来的盗寇与百姓们在官军的追击下,士气彻底崩溃,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饶命!饶命啊!”

    官军的刀锋毫不留情,无视了盗寇们的哀求声,将他们尽数砍杀。

    开战不过两刻钟,益都城外的战场上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能逃回来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们早已吓破了胆,这让庞勋脸色更为难看。

    他可以清楚看到,官军的锋队并未因为此次出击而折损太多兵马,顶多就是负伤百余人,但己方却被砍杀近万人,两万余人吓破了胆。

    庞勋眼神闪烁,最后还是下令道:“许佶,你带后军先往淄州撤去,我等会率中军撤退。”

    “是!”许佶松了口气,他最怕庞勋与王式死磕。

    如今的局势太明朗了,他们十几万人栓一起都不是王式的对手,唯有谋求突围,才能苟全性命。

    思绪落下,许佶立马前往后军,准备带着后军及三军家眷往淄州撤去。

    不过他们的动向,很快被王式放出的精骑获知。

    他们还没往西撤走十里,王式便知晓了贼军准备撤退的消息。

    “确定没有埋伏?”

    王式看向赵黔,赵黔连忙摇头:“一路向西往淄州去都是平原丘陵,没有能够埋伏的地方。”

    “好!”王式颔首,随后果断拔出腰间为将者的佩剑:“贼军逃遁,全军追击!!”

    贼寇士气已然跌到谷底,王式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呜呜呜——”

    号角声吹响,乱军阵中的庞勋脸色一变,随后厉声道:“不准退,退者死!”

    他目光看向张琯:“你率两千甲兵做督战,前军谁敢退下来,尽数宰了!”

    “是!”张琯连忙应下,随后率领两千甲兵前去压阵。

    与此同时,庞勋把中军之中除甲兵以外的所有盗寇都押到了前军。

    战场上,六万多乱军在两千披甲督战队的监督下,勉强稳住了阵脚。

    官军步步紧逼,战锋队的箭矢不断落下,盗寇之中中箭倒地的数不胜数。

    感受着左右中箭倒地的同袍,不少盗寇都发了疯,不断往后逃去。

    “退后者死!!”

    张琯带着督战队将那些逃跑的盗寇处死,狠辣的手段令前军的所有盗寇心生畏惧。

    他们重新列阵,手持简陋的长枪,面对官军的精锐,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杀!!!”

    战争的结果不出预料,两军交锋的瞬间,官军如猛虎下山,几乎一边倒地击破了乱军的阵脚。

    “稳住!稳住阵脚!!”

    张琯不断下达军令,可根本阻挡不了盗寇不断后退。

    “直娘贼的!不给我们活路吗?!”

    “打不过,撤军吧!庞帅为什么还不下令撤军!!”

    盗寇们在阵中叫嚷,但他们的声音太小,喊杀声不断重复。

    眼前的人不断倒下,官军熟练收割着所有试图反抗的盗寇。

    “降者不杀!”

    李湘振臂高呼,前军战锋队也跟着附和起来。

    兵如墙进,盗寇如待宰的猪羊,除了少量人可以通过合作来杀死披甲的官军,其他人都死在了官军的兵锋下。

    “直娘贼的!跑啊!!”

    当死伤超过所有盗寇的承受范围后,他们不出意料的开始往后逃跑。

    尽管有督战队在身后威慑,但对于六万多身穿单衣、手持简易长枪的盗寇来说,前进或后退都是死路一条。

    恐惧与绝望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开始调转锋头,冲击张琯的督战队。

    “杀!杀了督战队!我们才有活路!”

    一名盗寇高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杀了督战队!”

    “直娘贼的,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让他们死!”

    “动手!!”

    在他的煽动下,所有盗寇都开始冲击起了督战队。

    “谁敢动手!!”

    张琯怒叱,挥刀砍翻数名盗寇,尝试稳住阵脚。

    “张琯,你娘的头!”

    “你当初拉我们入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们要走!”

    督战队的阵线被盗寇冲击,哪怕是庞勋精挑细选的精锐,但面对十数倍的盗寇,他们也无法稳住阵脚。

    很快,大批盗寇突出重围,开始朝着中军冲击而去。

    “直娘贼的!”张琯眼见情况不妙,脸色骤变,急忙下令:“撤!快撤!”

    督战队在张琯的指挥下迅速撤退,而前军的六万余人则在官军的追击下彻底溃逃。

    张琯撤回到庞勋身旁,气喘吁吁地说道:“节帅,守不住了!”

    “前军已经崩溃,官军的势头挡不住,很快就要杀到这里了……”

    得知前军溃败,庞勋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连忙挥手道:“传令武宁军,向淄州撤退!”

    所谓武宁军就是军中能披甲的甲兵,而庞勋此举,无疑是放弃了那六万盗寇。

    毕竟河淮两道流民遍地,只要精锐不失,重新拉起一支流民队伍并不难。

    “撤军!撤向淄州!”

    “哔哔——”

    随着庞勋军令下达,中军处的一万武宁军开始簇拥着庞勋向淄州方向撤退。

    王式没有下令追击,而是率军在战场上招降、捕杀那些试图逃跑的盗寇与乱民。

    时至午后,城外的盗寇被彻底捕杀一空,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王式没有率军进城,而是三令五申地强调军规,命令大军在城外扎营。

    半个时辰后,他令城内官员送出城中所有家禽及牲畜蔬菜,准备好好犒军,进一步压缩庞勋的逃窜空间。

    牙帐内,王涉、李湘、李福、李荀等诸将齐聚一堂,等待王式的到来。

    随着王式走进牙帐,众将纷纷上前,提出不解之处。

    “王公,为何不乘胜追击庞勋?此时正是剿灭贼寇的良机!”

    曾经被庞勋击败过的义成军节度使李荀忍不住站出来,语气急切地质问起来。

    面对他的质问,王式却不着急,而是语气沉稳的安抚道:“庞勋虽败,但其主力未失,贸然追击,恐中其埋伏。”

    “只要杨复恭、杨公汉二人率兵守住齐州,加上魏博镇不会准许贼寇流窜进入,庞勋的死期就在眼前。”

    诸将闻言颔首,显然是被王式的分析说服。

    “都退下好好休息去吧,我也该写奏表了……”

    “我等告退……”

    王式没有再多言,而是解散了众人,众人也连忙作揖退出牙帐。

    在他们离开后,王式便来到主位坐下,将青州大捷的奏表写好,确认无误后,派人送往了长安。

    在长安为官的这一年多时间里,王式学会了如何迎合上意。

    如今的局面,他需要不断制造大捷来讨至尊开心。

    哪怕只是小胜,他也要写成大捷。

    至于败绩,他虽不至于厚颜掩饰,但他相信自己不会在面对盗寇时打出败绩。

    奏报被送往了长安,而王式也在青州休整三日后,继续向庞勋发起了追击……

    “嗯,王式果然没有辜负朕的信任,青州大捷…很好!”

    长安咸宁宫内,李漼靠在椅子上,手里端着酒杯,耳边则是田允对奏表的解读声。

    他脸上表情惬意,不似此前的激动与高兴。

    自从王式击溃王仙芝以来,他便清楚自己选对了人,故此渐渐放松下来。

    田允望着他,心里暗叹了口气。

    李漼刚即位时也想过励精图治,解决河陇与河朔及流民问题。

    只是可惜,自从他知道神策军是什么模样后,他便心灰意冷了。

    这般怠政的态度,已经持续三年有余。

    除了前段时间王仙芝和庞勋声势较大时,他比较紧张外,余下时间都宛若平常。

    这种生活让李漼感到舒服,怠政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想到这里,李漼又开口询问道:“对了,陇右的粮食采买如何了?”

    田允闻言,当即行礼道:“此事由户部与度支负责,但奴婢听说进展不错。”

    “只要朝廷给钱,那刘继隆就没有不卖的粮食……”

    “嗯!”李漼脸上浮现笑意和几分轻嘲:“看来这刘继隆也没有朕想的那么大野心。”

    “如今粮食金贵,他若有野心,必然囤粮而兴兵,不想他竟然如此本分。”

    “现在他大肆售卖粮食,朕反倒放心许多。”

    田允闻言附和:“是,陛下明鉴……”

    “哈哈……”李漼爽朗的笑了几声,随后便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殿内的伶人身上。

    不多时,咸宁宫内便响起了靡靡之音,田允和乐师们也自觉走了出来……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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