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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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下了几天的冷雨,雪花终于从天空中纷纷飘落。

    闹钟响了,朱阿牛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呵欠,随手拿过闹钟,让闹铃停下来。太阳穴有点痛,揉了揉,好些,要是王小四在,让她揉会儿更舒服些。他觉得自己亏欠王小四,这个女人是他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人。此时,王小四在哪里?她会不会受到丈夫的虐待?叹了口气,朱阿牛穿衣起床,天冷,是赖床的好时节,可是不能贪恋温暖的被窝,他应该去工作,有一堆事情等他去做。

    拉开窗帘,看到了雪花,漫天飞舞的雪花令他无端感动。没有雪花的冬天令人绝望和伤感,从懂事的时候起,朱阿牛就会在冬天期待雪花飘落,甚至从秋风乍起之际,就开始盼望雪花。他想起了妹妹,每一朵飘落的雪花,都是一个精灵,妹妹也是精灵,哪一朵雪花是她呢?他的目光捕捉不到妹妹,心中有些焦虑,也有些忧伤。

    他也想到了杨水妮。

    扬州或许也在飘雪,她是否正捧着那个黑色塑料骷髅头,哀伤地望着飘扬的雪花,眼窝里积满了滚烫的泪水?也许她离开了伤心地,在异乡孤独地游走,逃离或者是欢乐的,他幻想着笑容从她脸上绽放,那是美好的事情。这些日子没有获得她的消息,朱阿牛的心里还是怅然若失。他又一次拨杨水妮的手机,还是不通,她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朱阿牛心里涌起去扬州找她的冲动,可是,他又不清楚她到底在哪里,连她的具体地址都不晓得,如何找得到她。

    朱阿牛长长地叹了口气。

    艾米走了几天了,玉树早已冰天雪地,她每天都会在微信上和他说些话,尽管如此,他还是很难想象高原上的情景。他给艾米发了条消息:“艾米,上海下雪了。”然后,他就走进卫生间洗漱,洗漱完毕,拿起手机看了看,艾米没有回他消息。朱阿牛心里对艾米有丝牵挂,却并不担心,艾米是个内心强大的女人,她应该会处理好一切问题。相反的,他倒是会让她担心,她希望他早日走出困境。

    朱阿牛走在上班路上,想着今天要处理的事情,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衣服上,白花花的。路边有了积雪,他知道积雪很快就会融化。手机响了两声,是艾米发来的微信消息:“看到雪花,开心吗?”他回复:“开心。”“朋友圈都是雪啊,仿佛大家都因为下雪开心。”“是啊,路上好多人在用手机拍照。”“你开心就好,人总是要自己去寻找开心的事情。”

    朱阿牛脸上露出了笑意,心情渐渐地愉悦。

    如果这种心情能够一直保持下去,那该有多好。不一会儿,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因为张澜的来电。张澜告诉他,江薇死了,有人在郊外的一条河汉上发现了她的尸体。接完电话,朱阿牛的心渐渐地变冷,浑身也在冷却。他站在那棵悬铃木下,泪水和融化的雪水混合在一起,像刀子般划过脸上的皮肤。这是多么美好的雪天,就在这个美好的雪天,江薇悲凉地离开了人间。

    载着朱阿牛的的士朝郊外驶去。

    张澜神情肃穆地站在河汊旁边,有两个男人蹲在另外一边抽烟。他们的头上、肩膀上都积满了粉白的雪。张澜旁边的草丛上,放着一堆女人的衣物,衣物上也落满了雪花。朱阿牛走过去,步履沉重,鞋底黏着厚厚的泥巴。张澜见到他,朝他喊道:“阿牛,你来——”朱阿牛打着寒战,加快了脚步。走到张澜面前,他颤颤地说:“江薇在哪里?”

    张澜指了指,河汊中那丛干枯的芦苇下面的水面上,露出女人赤裸的背脊,背脊上也积满了雪。朱阿牛讷讷地说:“那是江薇?”张澜点了点头。朱阿牛说:“她该有多冷?”

    张澜无言以对,沉默。

    “为什么不将她捞上来?”朱阿牛咬着牙说,“为什么?”

    张澜说:“我请了两个民工,想让他们捞尸,可是价格谈不拢,还在僵持着。”

    朱阿牛看了看蹲在水边抽烟的那两个人,一个是中年人,一个是年轻人,他们的脸都灰灰的。他们也看了看朱阿牛,目光呆滞。朱阿牛收回目光,盯着张澜:“他们要多少钱?”

    张澜说:“两千。”

    朱阿牛冷冷地说:“张大哥,两千块钱你都掏不起吗?”

    张澜尴尬地说:“不,不——”

    朱阿牛说:“她是我们的姐妹。”

    张澜的脸红了,吞了口唾沫,讷讷地说:“我,我……已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来的。”

    朱阿牛转身面向河汊,雪花在凛风中凌乱地飘飞,在江薇裸露的脊背上,雪花越积越厚。朱阿牛突然低吼了声:“张澜,你忍心让江薇泡在冰水之中?”说完,朱阿牛脱掉了衣服,只剩下一条平角内裤,干瘦的身体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突兀的骨头和血管,皮肤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张澜喊道:“阿牛,你不能下去,会冻坏的。”

    朱阿牛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理会站起身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的那两个民工。他们心里十分清楚,朱阿牛要是将女人的尸体捞起来,他们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白来了一趟。

    朱阿牛哆哆嗦嗦地进入了水中,水很快地没过头顶,朱阿牛朝河汊中央游过去。河汊里的水仿佛是静止的,这让他游得十分吃力。靠近江薇的尸体时,他的身体已经冻得发紫,脸色铁青,鼻涕流出来,他用舌头舔了舔,有点咸。他用一只手抓住了江薇僵硬的手臂,一只手划着水,两腿用力地扑腾,江薇的尸体在他的推动下,往岸边移动。此时,江薇的尸体是凝固的冰块,那种彻骨的寒让朱阿牛随时都有可能窒息。江薇的尸体沉重,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沉重,一不留神就会沉到河底,浮起就会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朱阿牛努力地不让自己沉下去,他推着江薇的尸体,一点一点地朝岸边游过去。

    岸上的人都没有说话,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凝视着水中的活人和死人。到了浅水地带,朱阿牛站在水中,咬紧牙关,一把抱起了江薇的尸体。他又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力量。朱阿牛艰难地一步一步上了岸,这时,张澜才走过来,伸出手搀扶了一把。江薇的尸体放在铺满雪花的草丛上面,雪花落在她身上,瞬间变成了水,仿佛她的身体上还有温度。她的身体异常的干净,有雪的光泽,脸色安详,像是在甜美地沉睡。

    朱阿牛站在那里,浑身淌着水,洁净的水,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他嘴巴张开,大口地喘着气。张澜拿起地上的羽绒服,披在了他身上。朱阿牛缓过劲儿来,哆哆嗦嗦地穿上了衣服。穿好衣服,他给江薇的尸体上盖上了衣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张澜也沉默,那两个民工也默默地离开了。朱阿牛瞥了瞥他们在风雪中的背影,觉得他们也有着无尽的凄凉。

    过了会儿,他们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警察停在了不远处的乡道上,从车上下来了三个警察,朝他们这边走过来,风雪中的警察也看上去无尽凄凉。不一会儿,120的车也呼啸而来,停在了警车的后面,车上下来三个人,还拿着担架。

    警察向张澜询问了一些情况,就让120的人将江薇的尸体抬走了,江薇放在草丛上面的遗物也被带走了。

    他们走后,张澜和朱阿牛还站在河岸边。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张澜突然哭出了声。

    朱阿牛擦了擦鼻涕,伸出手,拍了拍张澜的肩膀:“走吧。”

    他们走上乡道,上了张澜的车。张澜发动了车,开了暖气。他没有急于开车,而是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抽出一根,递给朱阿牛。朱阿牛说:“我不抽。”张澜点烟的手微微颤动,点燃香烟,猛地吸了口,呛得直咳嗽,眼泪流出来。他抹了抹眼睛,哽咽地说:“江薇不该死的,她还那么年轻。”

    “谁又该死呢?”

    “这几天,江薇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总是说日子难熬。女儿渐渐长大,江薇的病情日益加重。女儿从断奶后就和婆婆一起睡,她不敢带女儿睡,看到女儿,就会产生幻觉,那个血婴就会从某个角落里爬出来,怪叫着扑向女儿,要掐死她。她每天下班后,都不想回家。她怕见到女儿,回家后,婆婆就会抱着孩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好像是要故意刺激她。她丈夫是个软蛋,一点也帮不上她。她已经很努力治疗了,希望自己能够恢复正常,过上幸福的家庭生活。她和马一铭商量过,想搬出去住一段时间。马一铭听他妈的,蒋小梅不同意,还放出话,说她要是搬出去住,就再也不要回来了。马一铭无奈,江薇不知如何是好。我知道她很难,家里人不理解,的确是很难熬下去的。如果蒋小梅不让她搬出去住,还不算什么事的话,蒋小梅总是用刻薄的话刺激她,对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蒋小梅说她的抑郁症是装出来的,她根本就没有病,抑郁症是借口,要将她儿子带离这个家,不要她这个老太婆了。江薇百口难辩,苦果只能自己咽下去。”

    “她怎么能够这样,简直不是人,亏她活了一大把年纪。”

    “有天晚上,江薇下班了,不想回家,情绪糟糕透了,就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陪她说会儿话。我就赶过去,在她公司附近咖啡馆陪她说话。她一直在流泪,我说些安慰的话,尽管心里很清楚,那些话不一定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她听着我的话,情绪稳定了些,她说很难坚持下去了。我心里一紧,知道她又产生轻生的念头了,又说了很多开导她的话。末了,她淡淡地笑了笑,说没事了,让我放心,她不会去寻死的。她回家后,蒋小梅带着三岁的女儿睡了,马一铭还坐在客厅里等她。她一进家门,马一铭就阴沉着脸,瓮声瓮气地问她去哪里了。江薇没有说和我在一起,怕引起他的多心,只是说在公司加班。马一铭怒气冲冲地说她欺骗他,江薇把他拉进了房间,让他有话好好说,不要影响婆婆和女儿休息。马一铭质问她,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江薇委屈,蒙头便睡。他就喋喋不休,说他去找她,发现她和一个男人在咖啡馆里。马一铭认定她有外遇,还说蒋小梅说的是对的,她的抑郁症是装的,就是为了离开家,想摆脱他们去和外面的野男人过。江薇气得瑟瑟发抖,从床上跳起来,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把剪刀,对着自己的喉管,哭着说他没有良心,竟然如此羞辱自己的妻子。马一铭见状吓坏了,跪在地上扇自己的脸,说他错了。见到丈夫如此,江薇扔掉剪刀,抱着这个软弱多疑的男人痛哭。”

    “江薇是应该离开那个家,如果她离开,或者不会死,那一家人都不是东西。我要是江薇,早就走了,根本就不会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问题是,江薇不是你,她有她的局限性。江薇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昨天晚上我的手机不关机,或许我可以救她,我没有料到问题会变得如此严重。我想,她一直在积极地治疗,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有所好转,我多么希望她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张澜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递给他:“你自己看。”

    朱阿牛接过手机,看到了江薇给张澜发的消息。

    “张大哥,刚刚给你电话,你的手机关机了,我只能给你发消息了。原谅我在深夜打扰你,因为我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听我倾诉的人,我做人真的很失败,想想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滑向不可收拾的地步,张大哥,我真的很努力地活着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停过药,也试图去理解家人,希望也得到他们的理解,我多么想和他们和睦相处呀。看到别人一家人出去玩耍,我都会羡慕得要命,我什么时候能像别人那样,亲近自己的女儿,得到婆婆的怜爱,丈夫也对我不抱怨呢?”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当初如果不去堕胎,坚持生下那个孩子,就不会有今天。哪怕是一铭不和我结婚,我也可以带着孩子生活,也许我们会很快乐。我不能想过去,越想头就越痛,越想就越绝望。”

    “我和一铭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今天晚上,我加班,真的是加班,一铭打电话来,告诉我女儿发高烧住院了。我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赶往医院。一路上,我思考着一个问题,我真的对不住女儿,生她下来,没有给她足够的爱,也没有办法好好地亲近她,这是多大的罪过。我心里暗暗地发誓,等我病好了,要加倍地对她好,补偿这些年她失缺的爱。我的泪水不停地流。地铁上坐我旁边的一个小姑娘,给我递过来纸巾,很感谢她给我短暂的温暖。”

    “从地铁站下来,我一路狂奔,忘了拿伞,冰冷的雨水淋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我冲进病房时,女儿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她的小脸红红的,嘴唇都起了泡,额头上贴着退热贴,还打着吊瓶,针扎入她手上的血管,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块。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心如刀绞。”

    “婆婆和一铭坐在女儿旁边,他们看到我,眼神似箭,射人我的心脏。婆婆扭过头,不再看我。一铭站起来,没等我说什么,就将我推出了病房。他把我拉到楼梯口一个角落,愣愣地瞪着我,他从来没有这样瞪过我,我浑身颤抖,害怕极了。我轻声问他,孩子怎么样了?他冷冷地说,你还知道问孩子怎么样了,自从你生下她来,你真正关心过她吗?要不是我妈,她早就死了,我无言以对。他继续说,你别装了,你的泪水一文不值,你走吧,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我们家不会再留你了。这当头一棍,把我打懵了。我说,一铭,你怎么能这样说话,难道你不爱我了?他冷笑着说,你要我怎么说话,还要我跪在地上乞求你的爱吗?你是一块生铁,捂不热的生铁,我想明白了,不会再谈什么爱了,我要好好服侍我妈,好好抚养孩子。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受够了一切。说完,他就回病房里去了,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泪如雨下。”

    “张大哥,我真的很绝望,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我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丁点光明和希望。之前,我犯病,严重时被送进医院,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痛苦万分,电击,药物的后遗症,一切我都可以忍受过来。那是因为还有爱,现在,我最爱的那个人亲口告诉我,他不再爱我了,还赶我走,也不让我看女儿了,我还能活吗?张大哥,告诉我,我还能活吗?”

    “我在雨中走呀,走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天上飘起了雪花,我感觉到了寒冷。我突然对着飘雪的天空哈哈大笑,我不知道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笑,泪水还是不停地流淌。我回到了医院。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我看到了沉睡的女儿,也看到了趴在她身边沉睡的一铭,婆婆不见了,也许回家去了。我多么想推门进去陪着女儿呀,突然,我听到了叽叽冷笑的声音,我看到床底下爬出那个血肉模糊的婴儿,他抬起头,朝我怪异地笑,仿佛在对我说,妈妈,你太偏心了,狠心地打掉了我,为什么不把我生下来,为什么?我吓坏了,我不能让他伤害他的妹妹,不能!我猛地推开门,钻到床底下,抱起了血婴。我站起来要跑时,发现女儿醒了,她睁着无神的大眼睛,叫了声,妈妈。我说,女儿,妈妈走了,再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我抱着血婴冲出了病房,冲出了医院。”

    “我打了辆出租车,让司机一直往郊外开。我不停地对怀里的血婴说,孩子,我带你走,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从今往后,我就和你一个人在一起,你再不要去伤害妹妹了……”

    ……

    朱阿牛看完,脑袋里那只老鼠又在蠢蠢欲动,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望着车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心里响起了凄婉的哀歌。张澜说:“如果昨天晚上手机不关机,我就可以去见她,也许就能够挽回一条命。”朱阿牛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现实是江薇死了。我在想,她算是解脱了,再不用承受痛苦的折磨了,而我们还活着,怎么活下去,是个重要的问题。”

    张澜说:“兄弟,我们都得好好活下去。”

    朱阿牛说:“活着就是受难。”

    张澜说:“那也比死了好。”

    朱阿牛沉默。

    张澜说:“我担心一件事情。”

    朱阿牛说:“什么事情?”

    张澜说:“马一铭不知道会不会给江薇料理后事。”

    朱阿牛说:“不可能不会吧,毕竟夫妻一场,况且,他们也有过爱情。”

    张澜说:“昨天夜里,江薇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早上发现尸体的人,在她脱在岸边的羽绒服里找到了手机,看到那么多打给我的电话,就打给我了,我才知道她死了。我赶过来后,在她手机里找到了马一铭的手机号码,拨通了他的手机。他的情绪似乎也很不好,我还没有说话,他就在电话里吼道,我都不要你了,你还打什么电话?我说我不是江薇。他警觉地问,你是谁?我说我叫张澜,是江薇的病友。我告诉他,江薇死了。他哑了,不说话。我告诉了他具体位置,让他过来收尸。他沉默了良久,才说,她死就死了,关我什么事。然后,他就挂了电话,我就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了,他的手机关机了。”

    “绝情。”

    “也许他巴望江薇死去。”

    “张大哥,如果他不给江薇料理后事,我们这些病友给她送行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得通知她妈妈,让她过来后再商量吧。”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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