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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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皇后已逝,年长贵妃礼佛不管事,而宫中举办筵席,皇帝便下了旨,要姜循去东宫主持筵席。

    姜循收到旨便知道老皇帝的意思:老皇帝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想为太子多安排几位嫔妃人选。宫中无年长女辈出面,这种事,交给未来太子妃办,是最好的。

    姜循倒是无所谓。

    她既从未奢望与太子一人心,更知太子爱护他那只小黄鹂。多几个女人,对她的威胁不甚大。

    姜循便抱着这样的心入宫。

    她被领去东宫,却没见到暮逊。

    宫侍道:“请姜娘子稍歇片刻。殿下从朝会出来后,被陛下叫去问政。看看时辰,应当一会儿便回来了。”

    于是,宫人们备好几样精致甜点茶点,将姜循请入太子寝宫。他们对这位未来的太子妃极尽讨好,眼见姜循神色恹恹,便觉得姜娘子大约是不喜欢他们在眼前服侍,便乖乖退离。

    诸人走后,姜循撑着额头歇片刻,有了些精神后,太子仍未归来。

    漏更声滴。

    姜循坐于太子的书桌前,随意翻开桌上那几本折子。

    对她来说,这不需要避讳。东宫太子才坐稳这个位子,能用之人太少了,太子并不忌惮她问政。甚至,太子希望能借助她的力、姜家的力,谋求更多。

    此时这些折子扔在此处,本就是给她看的。

    姜循翻看奏折,瞥几本,便心中嘲弄,颇有些同情太子:

    这些奏折,大到军政,小到水利,本本不同,本本却都写着“要钱”二字。

    可是国库亏空。

    前些年,大魏和阿鲁国打仗,军费开支庞大,掏空了国库。大魏将凉城划给阿鲁国,两国止战,这些庞大的军费才没了。但凉城多年打仗掏空的军费,并非短短几年可以补上。

    这几年,老皇帝身体不济,太子凭借姜家为首的几大家支持,开始监国理政。这亏空的国库,便是太子绕不过去的问题。

    去年下半年,太子不惜扳倒孔家,不就是为了抄家,为了补国库吗?

    然而那只是杯水车薪——如今才开春,各部又开始要钱了。

    而且姜循帮太子这两年,心中是知道的:年底才给各部结算过钱,新春伊始,纵是缺钱,能有多缺呢?

    不过是有些臣子,为难太子罢了。

    想来,太子也真是可怜。明明是储君,朝堂上下不服气他的人,却实在是多。那些旧臣集结为“旧大皇子阵营”,与太子这边的“新臣”为敌。大皇子病故后,他们的党营,却好似更牢固了。

    太子想坐稳储君位,任重而道远。

    姜循翻看奏折时,忽然目光一顿。

    她在最下面的一本书中,看到夹在其中的一张太子随手写的字条——

    那页纸上,写了“段枫”二字,后方跟着“枢密院”。“枢密院”三字笔迹凝滞,墨迹在其后晕出了一个深黑色的墨点。

    姜循盯着“段枫”二字。

    她脑中浮现一个苍白瘦削的文人。那人年纪轻轻,面容俊朗,若是身体健康些,当也是一美男。此人虽然身体极差,却性情洒脱爱玩爱笑,与某人的温和安静,对比鲜明……

    是那个她前些日子见过的段枫吗?跟在江鹭身边的那个?

    太子在思考段枫的去处……姜循闭着眼,眼皮下,眼珠微颤,握紧这本书。

    她判断出:太子见过江鹭了。

    太子在拉拢江鹭。

    姜循一瞬间心烦:南康王府势力强盛,太子若拉拢成功,需要她姜循的机会,便少了。她再厉害,一介女子,也是无法与南康王府相比的。

    而且她最近,本就在筹谋,想将自己的人,在所有人无察觉的可能下,送入中书省。她还没想好送自己的人去中书省的法子,太子若选中段枫,若与江鹭结盟,太子也许会抛弃她选择的人……

    这可如何是好?

    姜循咬着唇。

    她盯着“段枫”二字,却宛如看着江鹭站在面前。

    不爱权势寄情山水的小世子不是来东京为太子祝寿的吗?南康王不是不掺和东京事宜吗,江鹭这是在做什么?

    ……他总不会打算在东京长居吧?

    他不怕功高震主吗,他要违背南康王府世代祖训吗?他要做权臣吗?!

    --

    “殿下到!”

    姜循手心出汗间,听到外头太子带笑的说话声。

    姜循定定神,起身相迎。

    姜循走过屏风,染着一丝虚伪笑意的眼睛,看到进殿的二人时,眼眸倏一下如刀锋。

    偏太子无察觉。

    太子早得人通报,说姜循在殿中等他。他书桌上的事务,本就没有隐瞒姜循的必要。他也许,还要与姜循讨论此事呢。

    暮逊向姜循温声笑:“循循,我把你的救命恩人带来了——江小世子。我与夜白一见如故,循循也来见一见吧。

    “夜白,你前几日在京畿外的林子里救过循循,你应当还记得吧?”

    江鹭,字夜白。太子如此直呼,可见亲切。

    太子身后,面容清隽、身姿清拔的郎君抬头。

    郎君看到她脸色有些白。

    她……是不想见他,还是病了?

    江鹭很平静,好像已经忘了前几日在马车中对她的挟持。他缓缓拱手:“那时候天黑,没看清楚。今日才看清——见过姜娘子。”

    姜循想到那夜,站在血泊中一身肃冷的江鹭。君子琅琅,却衣染血腥,宛如杀神。

    此时,她看江鹭半晌,扯动嘴角,行了个万福礼。

    暮逊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二人冷漠的表现。

    这正符合张寂告诉的——

    暮逊与张寂一同在老师门下听课。张寂虽是姜太傅的学生,但张寂不参与党争,性情冷而本事大,颇得暮逊的信任。

    张寂告诉暮逊,那一夜孔益杀姜循时,江世子虽然救了姜循,但因为救援不及时,姜循对小世子有些厌恶。

    ……这倒符合姜循的脾性。

    --

    殿中日光暖融,姜循陪暮逊坐在榻边,与江鹭闲聊两句。

    姜循面上平平,似乎对小世子并无意见。太子言笑晏晏,好像知道他二人过节,想为二人消除误会。

    过一会儿,外面有人来报,说贵女们来了。姜循便起身暂别,说去主持贵女宴。

    太子心知肚明这贵女宴的缘由,便颔首许了。

    在世人眼中,暮逊对姜循之敬之重,日月可鉴。暮逊将姜循一路送出宫殿,江鹭坐于殿中,端然喝茶,并不多看。

    过了屏风,暮逊回头,只瞥到世子清拔之影。

    暮逊握着姜循的手,温声:“辛苦你了。”

    姜循平和:“为殿下分忧,是我分内事。”

    暮逊倚在门框边,俯身,手指轻轻抚过姜循的面容,为她掠好耳畔的发丝。

    殿中,江鹭蓦地闭上眼,袖中手指突兀地点了一下桌子。

    暮逊猜到江鹭武功好,他不想让江鹭听到自己与姜循的谈话,便贴着姜循的耳:“你觉得江鹭如何?”

    姜循眼皮倏地一跳,心脏蜷缩。

    好半晌,姜循静声:“什么?”

    暮逊笑:“你不要这般生硬。我听张寂说了你和小世子之间的过节,世子只是救你晚了些,你没必要这般记仇吧?”

    姜循的心一点点平静:“殿下,我一贯记仇。”

    暮逊轻声“嘘”。

    暮逊:“声音轻点儿。我是问你——你应当看到我桌上的那几本折子和书目了吧?有件事,孤拿不定主意——世子想让他的门客进枢密院,孤该同意吗?”

    姜循立刻:“不该。”

    暮逊挑眉。

    姜循毫不犹豫:“南康王府势大,自古异性王割据之势不可不妨。江鹭,江夜白,江小世子,绝不应插手东京政务。”

    暮逊眸色幽深地看着她。

    暮逊半晌笑一笑:“南康王不会那样做,他们世代忠孝,严守祖训……不过循循的担忧,孤知道了。孤再想一想。”

    暮逊又拉住姜循,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还有……阿娅的事,你多上心。”

    他挽着她,如夫妻间的亲昵戏耍。

    绿帘如漪,嬉笑浅浅。

    --

    江鹭坐于殿中,虽听不到,却隔着一张山水屏风,模糊地看到那二人耳鬓厮磨的情意。

    殿中渐渐燥热,茶水却一点点凉了。

    他沉静的心湖如沸水般汩汩烧起。

    他武功实在好,目力实在强——太子的手拂在姜循的脸颊上,她颊畔大约染了绯意,睫毛上沾了点儿雾……

    江鹭出神,袖中藏着的先前被刀划破的掌心烫得他难耐,却强忍。

    倾而,他听到小风声,抬眸起身,果然,太子回来了。

    暮逊重新让他坐下,江鹭恭然有礼。

    他知道暮逊在拉拢自己——带自己见未来的太子妃,本是一种示好。

    门外姜循已走,暮逊撩袍入座后,沉吟:“循循……”

    江鹭垂着眼,好一会儿,他点点抬起脸,乌清的眼睛看向暮逊,眼神如冰雪寒霜。

    暮逊背脊一凉。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想不到。

    暮逊不动声色,说出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夜白觉得,循循如何?”

    殿中炉香徐徐,漏刻滴答,极致的沉静落针可闻,烟雾笼着江鹭秀美清润的眉眼。

    好半晌,江鹭静然:“什么?”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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