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董公七策定胜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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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五月二日。

    经过了一整天的发酵传播。

    白虎城武勋,青龙城,玄武城富商以《天京报》糊门,纳福驱邪的事情终于传到了朱雀城市民耳中。

    而这些市民,又以家里面在各府做事的家庭为主。

    他们的每月的收入本来就比周围人丰厚,又时时能够得到‘上层’的消息,如今一听,能够只花费五文钱,就能够纳福驱邪,谁不愿意这样做呢?

    朱雀城,一处居民小院内。

    “婆娘,你等会儿买报纸的时候,多买几百张。”

    “我们家只需要一份报纸就足够了啊?难道多糊几份,能够多纳福辟邪?”

    “妇道人家见识短!这《天京报》有纳福辟邪的作用,昨天是没有明眼人知道,今天之后,恐怕这报纸一张难买,到时候我们手中有几百张,加五文卖给周围的街坊邻居,他们还要感谢我们呢!”

    “还是当家的厉害!”

    ······

    朱雀城,楼。

    今日说书楼打开店门做生意,管事的家就发现一个怪事,那就是不少妇人们拿着篮子挤了进来,而且直奔‘报亭’。

    “小二,来一份《天京报》!”

    有妇人率先开口道,她买回去,只是想要简单糊个门。

    “我来两份!”

    立马有人嚷着跟进,她买回去,主要想着送自己亲家一份,同时在自己亲家面前显摆显摆,顺便彰显一下自己丈夫已经升任将军府的二等管事,才能够得知这么重要的消息!

    “我要两百份!”

    这声音一出,周围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位妇人骄傲地像一只胜利的孔雀,拿出一两银子,仰着头,对小二喝声道,“还愣着干嘛,没看到银子吗?”

    小二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昨天还只是慢悠悠卖着的报纸,今天怎么成了香饽饽了。只不过他没有弄明白,但是天京的大小妇人们却都弄明白了。

    《天京报》,能纳福驱邪。

    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当中午之后,大量普通百姓开始用读完的报纸糊门,黑白的纸张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这就是最好的宣传。

    一张张报纸如同雪花,在上层刮的大风下,吹入天京的千家万户。

    如病毒般的宣传在这个时代展开,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天京纸贵!

    ······

    司民府。

    董行书早已经收敛了昨日的疲惫之色,今日他召集朝堂诸公商议《天京报》之事。

    这次的人很多。

    不止学部尚书唐安世,象部侍郎王吉贞几人,还有大量的四品,五品官员,他就是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怎么说,自己才好确定怎么做。

    等过了午时,《天京报》风靡四城的消息也传到了在场诸公耳中。

    每一刻仆人都进来禀报情况,每一次在场的人心就沉下去一点。

    当最后仆人小心翼翼地进来说道,“三十六座说书楼的《天京报》已经卖完了,需不需要去统计那些商家的报纸?”

    所有人的心都沉在了谷底。

    片刻之后,董行书才开口问道,“《醒世报》卖得如何?”

    仆人小心回答,“比昨日少些。”

    “如何会这样!”

    一位五品言官急切地开口道,“那篇狗屁文章明明昨天卖得还不怎么样!”

    董行书沉声道,“慎言!”

    他这次说话十分有分量,直接将五品言官的声音压了下去。

    对方口中的狗屁文章可是有‘圣谕’的,虽然在场都是儒家的人,但是能传到天后耳中。

    天后要是以此为由,拿下一个五品言官,易如反掌!

    现在周铁衣势大,实在是不宜再与天后起争执。

    这位言官被这么一提醒,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同样坐着的赵观山。

    只不过赵观山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听不出这话意思的样子。

    “是下官无状。”

    这位言官起身,对着董行书和赵观山先后一礼。

    赵观山依旧不动声色,顿时吓得这言官背后冷汗涟涟,甚至忽然在心里埋怨起董行书了,虽然这赵观山是王梦龙的学生,但这件事怎么召他前来,这不是明摆着给天后透露消息吗?

    董行书看向赵观山,开口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赵观山这才不沉默,笑道,“本官刚刚正在思考《天京报》之事,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实在是糊涂。”

    学部尚书唐安世在心中一叹。

    当时将赵观山推上天京卫是不得已而为之,给圣上下了一个钉子。

    但如今他们却不得不拉拢赵观山。

    若是这么大的事情,赵观山连参与都不参与。

    那么即使赵观山是王梦龙的学生,也会和儒家渐行渐远。

    这得失之间,都需要反复权衡,找到那平衡点,甚至很多时候,都只能够考虑平衡,而不能够考虑对错,所以为官不易。

    “本官听说,是周家命武勋和商家对外宣称,《天京报》可以纳福驱邪。”

    他将话题拉回了《天京报》之上。

    荒唐之言!

    大量五品,四品的官员们在心中做出判断。

    他们已经过了‘小民’的阶段,自然知道所谓的‘天后纳福,将军驱邪’乃是市井之言。

    不过有先前那言官的例子,大家都不敢言。

    董行书神色平静。

    昨日想清楚周铁衣为什么写白话文之后,今日见周铁衣的手段,能够一日之间,天京纸贵,他反而不觉得奇怪了。

    若没有这般手段,周铁衣如何敢向儒家,法家,名家,史家等诸家宣战?

    “君子德风,小人德草,他这是空穴来风啊。”

    王吉贞感叹了一句,这《醒世报》的事情,他也在管着。

    现在虽然没有出错,但是却被周铁衣压着打。

    那么他只能够小小的吹捧一下周铁衣,免得锅甩到自己身上。

    不是我王吉贞不努力,是敌人太凶狠了!

    “此言不妥!”

    竹青衣开口说道,“他周铁衣如何能够德风……”

    说到这里,竹青衣看了一眼赵观山,才继续说道,“不过是狡借恩宠罢了!”

    董行书打断开口道,“事已至此,诸位可有良策,替我儒法两家,将《醒世报》扳回一筹?”

    这话一问,大家都神色略显尴尬。

    若他们真的有办法,早就管着《醒世报》了,何必今日再来一起商量对策。

    忽然,一个言官开口道,“既然他狡借恩宠,那么我们就参他大不敬之罪!”

    “他如何敢将‘圣谕’和‘花魁’之流放在一起,这让圣上如何教导天下人!”

    自己找不到解决自身的办法,那就打击敌人,将锅甩在敌人身上。

    天下政斗大抵都是如此。

    只要能够消灭政敌,我的方案即使错了,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此言在理。”

    “对,那周铁衣不识教化,妄图以文字驱使百姓,此乃大不敬!”

    “天下言道,莫不是尊崇圣人之语,他通篇文章,无一字圣言,如何敢教育天下。”

    ······

    有了具体的攻击靶子,原本沉默的诸公们神色兴奋,就像是要上擂台的斗鸡一样。

    弄得好像这个时候不攻击一下周铁衣,就代表着自己政治不正确。

    唐安世微微皱眉,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妥,看向董行书,而董行书则神色正常,将刚刚小心翼翼,不怎么开口的人名字记下来,这些人才值得培养。

    昨天董行书已经想明白了,堵不如疏。

    这天京读书人的言论他管不了,甚至连儒家诸多派系也不能够管完,只有管着能够培养的人,让糊涂蛋去闹,等撞了南墙,自己再提拔那些能够培养的人,收拾烂摊子!

    “诸公所言有理。”

    董行书开口做出了判断。

    随后他又做出第二个判断,“将《醒世报》的价格降到五文一份。”

    王吉贞硬着头皮开口道,“这亏损如何出?”

    他本来不想要开口,但《醒世报》这件事是落在他的肩膀上的!

    他在这个时候不能够装傻子,不然到时候他王吉贞就要填进去了!

    之前卖三十五文一份,每份亏三文钱,已经压着儒家掌管的各大书局出这钱了。

    现在一下打到五文一份,这么大的亏损,各大书局怎么出?

    就算他们硬着头皮出这亏损钱,但能够和有商家支持的周铁衣比吗?

    王吉贞一句十分现实的话,让刚刚还群情激愤的诸公都闭上了嘴。

    半晌之后,那犯了忌讳的言官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让那些商家出?”

    此话一出,顿时把赵观山逗乐了。

    此辈空谈误国,不足以挂在心上!

    赵观山一笑,还在思考的官员们也瞬间反应过来。

    以前他们压着商人出钱,那是因为就他们说话算数,商人不听也得听。

    但现在不一样,有周铁衣作为表率。

    别人让我商家出钱,可是给了一整版的报纸给我商家写,这钱该出,天下人看了都觉得在理。

    有这个例子,你儒家让我商家出钱,那也行,我商家当然可以做到一视同仁。

    但你儒家能不能够做到一视同仁呢?

    是不是伱儒家的《醒世报》也要让一版给我商家来写?

    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你儒家何以教仁?

    但这恰恰就是儒家做不到的一点,若《醒世报》上面加了‘商业’,以后是不是也要加‘珍宝’,‘花魁’?

    甚至他们不敢用小手段去压商家。

    因为周铁衣这混蛋绝对敢将这件事写到《天京报》上,让天下人评理!

    董行书越发觉得在场之人不足与谋,叹息一声,才开口道,“去联系天下书院,无论儒法,史家,名家皆可,给他们在《醒世报》上写文章的权力,这亏空让他们来补!”

    诸公们听完,沉默了一阵。

    然后学部尚书唐安世赞叹道,“此计甚妙,这文法之争,可不能只是我儒家和法家出力,他们名家,史家甚至阴阳家,纵横家,农家,墨家也需要出力!”

    封建时代,开书院可是一门大生意。

    天下书院,不仅减免税赋,能够拿到官府补贴,而且每年收取的束脩难以计数。

    甚至以书院之名,占据良田万亩,也是一种美德。

    百姓们再心有怨气,也不会反对书院占据田亩,这和百姓们不会反对寺庙,道观占据田亩一样。

    在场儒家之人想了想。

    虽然他们也不觉得名家,史家的文章写得好,但落在《醒世报》上,总比周铁衣的白话文横行天下要好得多。

    于是纷纷点头。

    “董公此言妥当。”

    甚至更狠的直接说道。

    “等周铁衣那报纸销声匿迹,我儒家再将这权柄收回来就是,董公此计甚妙,可安天下。”

    面对赞誉,董行书一脸平静,这计谋虽然好,但只是能够暂时牵扯周铁衣,连他都算不出周铁衣下一步会怎么应对,如何敢说‘安天下’三字。

    想了想,董行书继续说道,“第三件事,诸位也通知门人宣称《醒世报》可以纳福辟邪。”

    董行书这话一出来,诸公们神色都诡异了起来。

    虽然平日里他们儒家少不得讲些神话故事。

    但现在别人讲了神话,自己才斥责一番,又跟着学……

    即使厚脸皮如诸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赞美此计。

    王吉贞反而抚掌大笑道,“董公此计甚妙,敌者,我之师也,能施以敌计以制敌,此乃上善!”

    有王吉贞开口引导思路,大家纷纷引经据典,仿佛要认真论证一番这‘纳福辟邪’的道理。

    董行书听得心里烦躁,接着说道,“第四件事,第五件事,洪兄,都需要你亲自去办。”

    他看向洪世贵,这位三品家,乔永恩的老师。

    昨日董行书看完了《天京报》的,自然就想到了家,这其他不好刊载,但是‘忠义’派的本来就是他们儒家在宣扬,刊载在上面,也是拉拢家,总不能够让周铁衣以一份《天京报》,将儒家在家几百年的人情积累消耗一空吧。

    洪世贵起身,恭敬地说道,“董公请吩咐。”

    “第四件事简单,请洪兄筛选家优秀后辈的,同样刊登在《醒世报》上。”

    在场诸公都听出了董行书话语中的意思。

    所谓的‘优秀后辈’,自然都是‘忠义’派的后辈,总不可能留给‘春宫’派吧。

    “这事简单。”

    洪世贵直接应下。

    “第五件事,请洪兄去赵府一趟。”

    唰!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赵观山的身上。

    唯有赵观山皱起眉头。

    倒是先不小心得罪了赵观山的言官在心中冷笑。

    你赵观山想要左右骑墙,这件事可不好办!

    王吉贞抚摸着颔下短须,董行书这是想要帮赵家神秀赢得和周铁戈的赌斗啊!

    以他们的层次,看两个小辈的赌斗,自然看得到天时,地利,人和。

    若是以前,他们自然不屑于掺和两个小辈的赌斗之事。

    但现在周铁衣将他们逼得太狠了,偏偏在正面战场上,他们还一时间拿周铁衣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够另外找一些事情给周铁衣做了。

    总不能让周铁衣攻击他们儒家,他们儒家不还手吧。

    洪世贵当然知道董行书这是要借自己这刀杀人,但洪世贵的弟子才死在周铁衣手上,正因为咽不下这口气,他才不远万里,来到天京。

    即使因为道家鱼龙的关系,他不敢轻易杀了周铁戈,但这次也要压下周铁戈的气焰,甚至断了他的兵家之路,以报此仇!

    赵观山被诸公看着,叹息一声,起身道,“有洪前辈相助,此局必能大胜。”

    “第六件事,查天下周家门生故吏!”

    这一次,董行书声若虎啸,眼中杀意如刀。

    之前这件事他交给儿子在做,但现在他觉得儿子做不好,那就要交给在场的所有人去做。

    先前,他或许还会顾忌打击面太大,对周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着将周铁衣压下去就行。

    但现在,周铁衣都不怕得罪诸子百家,他董行书自然不怕!

    狭路相逢勇者胜。

    此为政斗,当你死我活!

    就算他人被牵扯进来,也只能够怪自己时运不好,做了那刀下亡魂,下辈子别做官,做民!

    如此杀气腾腾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董行书杀意消退,那恐怖的道统压力散去,众人才齐齐起身,恭敬地说道,“有董公六策,足以定胜败。”

    众人散去。

    董行书独自坐在书房之中。

    不过和之前虎视天下不同,他现在只有疲惫之感。

    刚刚那六策,不过是权宜之计,到了他这个地步,早已经看得更多。

    他拿起笔,写下四个大字。

    穷则思变!

    如今的儒家已经被周铁衣逼到了这个地步!

    并不是董行书自己吓自己,而是从周铁衣动手之后,一环接着一环,他已经料定了周铁衣还有后手。

    火车商会?

    或者更多!

    想要应付周铁衣,不能够见招拆招,那样只会鹦鹉学舌,只能够自己先变,然后一击致命!

    他周铁衣敢对周家门生故吏动手,我董行书就不敢对儒家动手了吗!

    只不过儒家这么多派别,牵扯远远比周家的门生故吏大得多,即使董行书也不敢轻易下场。

    他忽然想到两个名字,落在纸上。

    车文远之徒王明义,青衣儒生柯黯然。

    随后他又在王明义的名字上画圈,在柯黯然的名字上打叉。

    第七策,穷则思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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