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年后。
筹备了半年的宠物医院终于开业了。
宠物医院的名字就叫做‘龙龙爱心宠物医院’。
这名字是露西亚取的。
夏黎提醒她说，如果要用上‘爱心’两个字的话，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
比如动物救助，安排流浪猫狗统一绝育什么的。
露西亚拍着手说，这不正好！
夏黎想想也是。
这龙那么喜欢小动物，虽说小动物都不太喜欢她，但龙的本性就是如此。
以后，他们这家宠物医院就半经营半福利性质吧。
反正他们也不差钱。
小亏一点不算亏。
随着剪彩仪式结束，象征着新店开业的花篮在门口排成了两排。
夏黎大学毕业后就没什么朋友了，反倒是小时候的玩伴一直在保持着联系，这些花篮都是桃子猴子圆子他们安排的。
说是一定要给夏黎撑足场面，三兄弟一人买了两对，刚好把门口摆得整整齐齐。
望着这漫天的彩带礼炮，夏黎同‘富二代’秦川站在一起。
秦川面色欣慰，有一种干了半年的活儿，终于可以交付的感觉。
而夏黎，则是一脸的发懵。
说实在的，夏黎对此都没有什么实感。
这里大部分装修和设备都由秦川采购，夏黎只负责刷卡和拍板，甚至连证件都是由秦川去跑下来的，夏黎只会在不得不出马的时候从龙巢里离开，在外面转悠一圈又赶紧买好吃的烤鸭烤鸡回家投喂老婆。
所以，这转眼的时间，宠物医院居然就成型准备营业了，夏黎都还有些没做好心理准备。
“院长，请。”
秦川把一个印着‘院长’二字的工作牌拿过来，挂在夏黎的脖子上。
夏黎回过神来，看了看胸前的工作牌。
随后，他摘下自己的工作牌，随手挂在了脚边那只舔爪子洗脸的无奇头上。
“喵？？？”
无奇满头的问号。
『兄弟，你干啥！！』
“无院长，我们走。”夏黎低头说。
突然被挂了个工作牌的流浪猫无奇，瞪大了他那双金色的眼睛。
『不是，哥们。』
『我还要和小花约会，我不要当院长啊！！』
“什么小花小花的，那是院长夫人。以后我留个房间给你，你没事可以带你的女朋友们进来住，我给你提供食物和水，你就别每天去秦川家里了，那边两情侣每天亲亲我我的，你多不方便。”
夏黎蹲下身撸猫，他声音压得很低，旁人只觉得他在自言自语。
“喵？？？”
无奇这么一听，本想拒绝的心情突然来了个大转弯。
他惊喜地抬头，看向夏黎的眼神都变了。
『真的吗兄弟？？』
『我可以带小花和狸姐一起过来？？』
“前提是你要当这个院长。”
夏黎怕说太多话会被小霞和老夏听见，站起身来最后补充道。
“要做的事情，我一会儿发到你手表上。”
反正夏黎是觉得让无奇来当这个院长挺有意思的。
‘院长’这个身份，如果放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会让人在无形中产生压力，但是放在猫身上就不一样了。
一只猫哪儿来的道德约束，来宠物医院的客人都是爱宠物的那一挂，猫院长做好做坏都会被人夸奖，说不定往后无奇这只院长猫还能成一个网红呢。
夏黎都想好了，以后开个龙龙爱心宠物医院的直播，让无奇去直播间里表演才艺。
这带货方式，不得比网上那些家人们三二一上连接的强个十倍百倍的？
“傻站着干嘛呢，去你儿子的店里看看啊。”
礼花放完后，方霞拉着边上的夏远军进屋。
两口子这辈子唯一养过的宠物除了夏黎就只有鱼缸里的金鱼，夏远军进店里之后左右看看，总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在接待室和问诊室溜达一圈之后，夏远军去化验室里东摸摸西瞧瞧，最后才在嘴里憋出来一句话。
“这个好，这个好……”
“……”
方霞白了自家老头一眼，拖着他从屋里出去。
“呆在这里面干啥，你别碰坏了，这里面卫生条件高着呢，你鞋也不换，手套也不戴的，快出去。”
“没事的妈妈，我们要过几天才启动设备，今天只是试营业，主要是充值送卡送驱虫药什么的。”露西亚跟在两老口后面做解说。
方霞见儿媳妇跟了上来，连忙丢了老头子的手臂，去把露西亚的手腕抱住。
“小露，我们出去，这里面刚装修完有甲醛，你别在屋里呆久了。”
“妈，夏黎做了好几次全屋除甲醛呢，我们这里收纳的都是病弱的小动物，环境上面要求可苛刻了……”
露西亚一边热心的解释，一边跟着方霞出去。
夏黎没有陪老两口参观自己的店铺。
他在门口和秦川商量了一些事情，随后打电话摇来一群便宜又好用的大学生。
将一叠叠厚重的传单塞进这群大学生的手里，夏黎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杯奶茶，又叮嘱说，如果客户主动添加微信公众号，就给他们提成。
这些大学生大多都是第一次出来做兼职，不仅上来就白嫖一杯奶茶，听说还有提成之后，更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没问题，老板！”
“老板，我让我同学添加你们的公众号能不能算提成？我同学家养猫养狗，她肯定用得上。”
“老板，你们管不管午饭，管的话，我们下午还来！”
“可以，没问题，你们就算拉着家里八十岁的奶奶添加我们的公众号，我都给你们算提成。中午必须管饭啊，请你们吃KFC。”夏黎和善的说道。
“老板大气啊！”
像这种小兼职很少能遇见这么好说话的老板，一群大学生哄哄闹闹的，背着十来斤的传单喧哗着离开。
他们这自带热闹劲的宣传方式效果拉满，光是站在街口就有人好奇地打量过来。
夏黎瞅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夏黎，妈妈问你今天开业有什么活动之类的，她要帮你发朋友圈宣传……妈妈说她在青成市的朋友可多了。”
回过头，夏黎看见大肚子龙已经蹦跳着走了过来。
她一把抱住夏黎的手臂，全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体有负重就消减自己活泼的情绪。
露西亚穿着米白色的长宽羽绒服，羽绒服反光的面料照着她的小脸白净又柔软。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小饼干塞夏黎的嘴里，夏黎一口饼干吃得措不及防。
夏黎嘴里含糊着，牵着露西亚的小手进屋。
“活动都在宣传单上，等我一下，我把电子图片发给她。”
夏黎进屋喝水，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那一间，推开门就一股闲情雅致的装修，檀木香味扑鼻而来。
虽说这个年龄阶段的夏黎还没有达到返璞归真、欣赏中式风格的时候，但这种低调却不失高雅的调调，用在这里刚刚好。
“老板娘，别客气，过来坐。”
夏黎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十分神气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见状，露西亚倒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喝茶还是吃茶点？”
夏黎随口一问，拉开了桌下的抽屉。
一般来说，老板的抽屉拉开之后，要么就是合同和印章，要么就是烟酒茶。
但夏黎的抽屉里，琳琅满目的全是零食。
无他，全是给露西亚准备的
夏黎担心这龙每天来守着他上班会饿肚子，就给她准备了满满当当的零嘴。
露西亚之前来过两次，今天是她第一次发现夏黎抽屉里的零食。
她两眼冒出星星，像是发现宝藏那样，张开嘴巴，发出好长的“哇啊啊~~”声音。
“我这里还有自热小火锅，不过今天不能吃，会被小霞发……”
“儿子，你那检验室里的设备挺多哈，我上次做体检医生说我胆固醇超标，之后一直没有复查过呢，要不你叫你们店里的小刘帮我测一下。”
方霞进老板办公室的时候也不客气，看着门牌上挂着的‘夏黎’两个字的时候，她推门就进来了，进来时边走边说。
“……”
露西亚还坐在夏黎的大腿上，一双手挂在夏黎的脖子上撒娇。
突然老妈进来，她无所遁形，脸颊憋得通红。
以前还能强行把‘锅’甩在夏黎身上，但今天她这姿势太主动了，想扭捏一下怪夏黎在办公室里亲亲我我，都说不过去。
夏黎低头看见恶龙冒烟的小脸蛋，不禁扬起嘴角笑。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羞答答的呢。
照着那片光洁的额头吧唧亲了一口，夏黎把露西亚放回椅子上，到门口去招呼方霞。
“妈，这是兽用的设备，准度不高，你还是去医院里查一下吧，我陪你去。”
“我不去，我们这个岁数了有点老毛病很正常，这里不方便就算了……倒是后天给小露预约了产检，你要抽空带她去啊。”
“我知道。”
门吱呀一声关了，夏黎临走时朝露西亚使了个眼神。
角落里就放着饮水机，她想吃自热小火锅的话，就自己去弄，不过小心别烫着了。
露西亚朝夏黎眨巴眨巴眼睛，偷偷在老板抽屉里摸出来一个小火锅。
……
在去往正式的人民医院做产检之前，夏黎其实用宠物医院的设备检测过露西亚的血液。
他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因为一直都拿不准露西亚的血液和人类比起来有什么差异，所以一直都在想办法找机会给露西亚检测一下。
前段时间刚好听秦川说要拿点样本检测仪器的准度，夏黎大腿一拍，机会这不会来了吗。
血液样本总共采取了五样，夏黎、露西亚、棉花、无奇，以及小区楼下一只‘志愿者’小猫。
结果显示，棉花、无奇、志愿者小猫的血液数值都在猫的参考值范围内，而露西亚和夏黎的，则是人类的参考值范围。
并且，露西亚的各项激素指标，都符合人类孕期女性的范畴里。
这下夏黎才放下心来，转头答应了方霞一直推脱没做的产检。
更让夏黎放心的是，产检一路绿灯。
露西亚肚子里的宝宝很健康。
而且，是完整的人类形态。
夏黎听闻露西亚说过龙族的妊娠方式。
如果以巨龙的形态孕育幼崽的话，龙蛋要在肚子里揣上两到十年，蛋出来再到孵化，这又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这种状态下诞生的龙崽，天生就拥有得天独厚的力量。
而以人类的身体孕育后代，仅仅只需要怀胎十月。
十个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根本不够龙崽发育出象征着力量的犄角和龙翼，所以，人形态孕育出的后代就是人类幼崽。
只有在后天吸收了足够多的魔力、身体二度得到发育之后，幼崽才会慢慢长出巨龙的体征。
所以，即便是用最先进的彩超来给露西亚做产检，露西亚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人类幼崽的模样。
不过，现代医生可不会告知孩子的性别。
对夏黎和露西亚来说，生下来是女儿还是儿子，纯开盲盒。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夏黎已经准备好母婴用品了。
尿不湿、耳温枪、婴儿枕、奶瓶、奶粉、奶瓶消毒器、恒温水壶、奶瓶刷、辅食机……
方霞给夏黎列出来的清单长达三十多条，夏黎把家里周围的母婴用品店都跑了一遍，最后还是借助网购的方式才一站式凑齐的。
至于买的款式和颜色，夏黎默认为粉色。
夏黎都想好了，不管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先当女儿养两年，先过一把女儿瘾再说。
同年四月。
医生给露西亚定制的预产期在五月初，现在距离生产日期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了。
宠物医院的生意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夏黎早出晚归，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又惦记着刚开业的店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块，两头都顾着。
现阶段的宠物医院毕竟才刚开始营业，聘请的医生员工都还是一盘散沙，夏黎当老板的每天不去露面说不过去。
他不仅是得去，还要多去几趟，有事没事开个会，至少能把人给团结起来。
这种团队性质的服务方式最考验‘和谐’二字了，员工与员工之间的和谐、员工与客户之间的和谐、员工与老板之间的和谐……
只要氛围做起来了，那么服务和口碑自然而然就会做起来。
好在的是，夏黎本就是报着‘做亏本买卖’的心情入行的，所以他在员工福利这一块没得说，很多时候都自掏腰包组织员工团建，遇到节假日的时候更是大手一挥又是发卡又是发钱，搞得员工们干劲满满，干起活儿来一个比一个热心。
员工开心了，顾客便会开心，顾客开心了，老板便会开心。
良性循环，良心循环。
也不难怪现在很多年轻人会抱怨工作、不愿意工作，有时候得在老板身上找找原因。
工作福利提升了、人心照顾到了，没有人愿意每天衰着个脸去上班。
“老板，这是上个月的财报。”
办公室里，夏黎正在和老婆互发甜蜜消息聊天，一个亲嘴飞吻录到一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夏黎勾起来的翘嘴压了好几下才压下去。
进门的销售经理王姐似乎也对自家老板这夫妻腻歪的画面见怪不怪，她把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总结道。
“现在充卡消费的人越来越多，比例占到了八成，这八成里面大部分都是从直播团购吸引过来的，这证明我们家转化率高，而且黏度也高，这是个不错的开端……”
王姐三两句汇报完上个月的流水。
她从事市场销售推广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接手如此省心的业务。
甚至都用不着她下功夫，客流就源源不断地流过来。
舍得砸钱的老板、核心地段的铺面，以及每天在线人数能轻轻松松破万的直播间。
可以说，玩转流量密码了。
特别是他们家院长。
那只奶牛猫说来也是奇怪，每天直播间一打开，它就开始各种展示自己的才艺，在它那让人赞不绝口的神经病表演下，光是吸引来的打赏都有不少，更别说实地考察上门看热闹的人了。
更有粉丝从外省跑过来，他们也不带宠物上门，但还是要花费五百块钱办一个会员卡，买一些乱七八糟的宠物用品回去，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正大光明撸他们家院长两下。
不过，也有黑粉故意说龙龙爱心宠物医院虐猫驯猫，无奇院长之所以那么好玩，完全是被虐待训练出来的。
这些流言在愈来愈多的粉丝上门考证之后，就不攻自破了。
无奇院长身上找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它不仅健康微胖，关键是还不怕人，这些表现完全不像是一只被虐待过的动物所表现出来的。
反倒是那些故意抹黑龙龙爱心宠物医院的黑粉被扒出来是同行，结果引火上身了。
“不错不错。”
夏黎看完财报，随手拍下照片发给方霞。
小霞这段时间在家里代替夏黎陪着露西亚，也是很辛苦了，夏黎遇到好事自然是要让她也开心几下。
“我之前说过，有钱赚大家一起分红，这个月的绩效奖金都提一千上去，我们刚开业几个月，正是需要大家散播激情、打好口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大伙儿喜欢什么东西，所以直接发钱吧。”
夏黎大手一挥，王姐脸上的表情又提上去了几分。
她被委以重任来敲老板的办公室门，就是想要得到这样的结果。
“老板，听说老板娘下个月就要生产了，我们凑钱买了个宝宝椅……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夫人抱宝宝来玩的时候，可以让宝宝有专门的地方坐，嘿嘿，大家都是喜欢小动物的人，自然也很喜欢小孩子……您看，要不把宝宝椅放在您办公室好了。”
这是王姐今天的第二个任务，她柔和的笑着说完。
夏黎握着手机，刚给方霞发完财报之后，手机就翻回露西亚的聊天窗，他正在给露西亚发送亲亲的表情包。
回过神来听见王姐的这番话，夏黎先是敲完两排字。
夏日黎明：老婆，同事给你买了宝宝椅！！
夏日黎明：你以后要不要抱宝宝来这边玩呀，顺便陪爸爸上班呜呜呜。
淡定地点击发送，夏黎重新抬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老板该有的俨然模样。
“好，就放我这里吧。”
说完，他又咔擦一下拍照片，随后发送给露西亚。
夏日黎明：老婆老婆，宝宝椅就放在我的椅子旁边好不好？？
王姐离开时将门给轻轻关上。
他们家老板的嘴都要歪成战神了。
这两口子在公司里可是模范夫妻。
甜蜜，真好。
……
夏黎一直都觉得，照顾好员工的情绪，也是身为老板该有的职责。
对于这些在人才市场和朋友引荐招聘来的员工，存在磨合期和适应期是必然的事情。
而为了缩短这两段时期，夏黎选择使用钞能力。
属于是，给马儿多吃点草，然后让马儿快快跑。
相当有良心的资本家。
不过，钞能力在现代确实是一种超能力，但也并不是通用的。
就比如，在院长无奇的身上。
夏黎除了给他提供足够的食物喝水、分出来一个单间让他泡小母猫以外，似乎也做不了点什么了。
无奇每天八小时兢兢业业，在直播间里装萌卖傻，吸引来了无数的顾客。
在龙龙爱心宠物医院充卡办会员的顾客里面，有过半数都是靠无奇吸引过来的，随后这些顾客被这里贴心的服务和先进的设备打动，最后成功转化成了常驻客。
可以说，宠物医院从开业到现在两三个月过去了，能如此顺风顺水，无奇功不可没。
本着‘细水长流’的原则，夏黎决定给无奇放几天假。
也是怕把这猫给累着了。
毕竟是猫的身体，而且还是一只噶了蛋蛋的猫，夏黎怕他身体上吃不消。
“喵啊！！”
『谁说我吃不消的，我吃得很消！』
『我白天上班挣猫粮，晚上拿着猫粮去泡妞，美得很！』
休息室里，夏黎关了直播，和无奇一人一猫躺在沙发上歇息。
夏黎给无奇开了个猫罐头，无奇吃两口又舔舔爪子，身姿矫健的跳下沙发，又去角落里喝水。
这卖力的直播表演可把他给累着了。
关键是，他一只大公猫为了满足粉丝的癖好，还不得不对着镜头卖萌。
还好无奇是卖萌撒娇的老行家了，这才不至于在粉丝面前丢了猫脸。
这一点无奇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要真的骚起来，可就没有那些甜美小母猫什么事儿了。
“喵。”
『真的是，我高考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卖力。』
无奇叹了一口气，猫罐头对他来说不够得劲，他还是更喜欢吃嘎嘣脆的猫粮。
真男猫就应该吃硬的玩意！
“给你放假，你真不休息？”
“喵。”
『不休息。』
无奇一口拒绝了夏黎的好意。
夏黎心说，这猫可真奇怪。
无奇姑且算半个人类吧，哪儿有人真的热爱工作而拒绝放假的啊。
夏黎很担心无奇现在的心理状态。
不会真的做直播做疯癫了吧……
就算夏黎平时喜欢压榨无奇，但看着这位猫兄弟真的为自己的事业如此卖命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别吧，你不是很喜欢出去溜达吗，你都几个月没出门了，出去散散心也行，别老窝在这直播间里。”夏黎劝说道。
『谁说我没出门了，我每天晚上稳定出去撒一泡尿，稳固自己的猫界地位！』
无奇强硬的回了一句嘴。
虽说这猫说话的态度很贱，但他其实已经心领了夏黎的好意。
『老实说吧，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猫，在人类社会没任何自我价值……』
无奇的话锋一转，忽而温和了下来。
他坦白道。
『但是，在做网络直播的这段时间，我发现，我其实也可以是个‘人’，一个被社会认可的生物。』
『嘿嘿，其实还是有人需要我的……这感觉很不错。』
无奇自顾自地说完，随后抬起脑袋，几分骄傲几分洋气地看向夏黎。
『你不知道吧，上个月有个小女孩私信我，她给我写了好长一段话，她说她是个心理疾病患者，总感觉这个世界没意思，对任何事情也都提不起劲，每天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但是看了我的直播后，她说她对生活都有兴趣了，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等着我下午开播，她说她最喜欢看我的直播了，是我让她从困境中走了出来，而且她还要努力接触社会、工作攒钱，她要来蜀省看我。』
说到这里时，无奇高傲地挺起了他的脖子。
这是他打心底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原来，就算是成了一只被割了蛋蛋的猫，也是可以被人需要的。
『我回了她的私信，我跟她说我是本人，她还不信！』
无奇昂着脑袋说道。
夏黎听完之后笑了一声。
“正常人都不会信啊，你在她眼里就是一只猫。”
『是的，我是一只有用的猫。』无奇点头。
夏黎“嗯”了一声。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被社会认同，对于做了二十二年猫的无奇来说，这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哎，对了。』
无奇挥动猫爪子，翻阅着自己的小手表。
直播时有助理在旁边，无奇不敢把自己表现出太过人性化，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或者是和夏黎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拿出自己的手表翻翻自己账号后台的私信。
宠物医院里的同事都以为，这些账号是由老板来打理的，实际上夏黎早就将账号丢给了无奇。
快速将手表界面翻了几次，无奇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又跳上茶几，用爪子的指纹解锁了一台平板电脑，随后用更大的屏幕继续翻阅自己的账号。
『你看这个。』
“这个怎么了？”
夏黎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连忙凑过去看。
屏幕里显示的是无奇的个人账号收藏夹，他打开收藏夹点开第一个视频。
很快，一串叽里呱啦让夏黎听不懂的对话呈现了出来。
视频内容是农村小家的日常唠嗑，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应该就是被人随手拍下来记录生活的，视频点赞也就两个，估计一个是创作者本人，另一个就是无奇了。
“这视频怎么了？我看不懂。”
夏黎看了半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在他看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短视频而已。
『听声音。』
“听不懂。”夏黎摇头。
无奇眼中一喜。
『听不懂吧？听不懂就对了！』
『我听得懂！』
无奇语气有些激动，夏黎狐疑地看着他。
严重怀疑，这猫是不是真的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我不是告诉你，我是苏省人吗！这视频里说的方言，明显就是我们那儿的！』
“你是说……”
夏黎这下终于是反应过来，他把平板竖起来，这次更仔细地看了一遍。
“你的家乡在这里？”
“喵！”
『对！』
『我很肯定，这个视频里的方言，就是我以前所在的那个地方的方言！』
夏黎一边听他说着，一边将视频创作者的界面打开。
果然如无奇所说的那样，创作者的IP显示的苏省。
“我帮你问一下。”
夏黎说着，直接点开了私信界面。
以前他不是没有提出来过，要帮无奇找到家乡的想法。
但是，那时候的无奇一口拒绝了夏黎的好意。
无奇说他现在是一只猫，就算真的找回了自己的家乡又怎样，他成为猫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与其去寻找那些属于回忆里的事情，不如痛痛快快做一只猫。
徒增悲伤罢了。
不过，在夏黎看来，那时候的无奇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他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人。
他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共计四十年后的今天。
但是现在，无奇应该是做好这种准备了。
夏黎点开私信。
发现无奇早就和这位创作者取得了联系。
对方也是一个热心的人，听说无奇是他们镇上走丢的孩子之后，大大方方的将详细地址发了过来。
苏省，安海市，齐糖镇。
『兄弟……』
无奇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夏黎的面前。
他阴阳两面的黑白色猫脸挡住了夏黎手上的平板电脑。
在夏黎听来，他上了年岁后沧桑的声音有些嘶哑和哽咽。
『我吴奇这辈子没有求过谁……』
『但是，拜托你带我回去看一眼吧。』
『这样，我这辈子也算是不留念想了。』
……
夏黎给露西亚发了一句‘老婆，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之后，就定了当天飞往苏省的机票。
青成市本身就有两个大机场，从这里乘坐飞机直达很方便。
他也没有什么要带的行李，一张返程时需要用上的双向魔法传送卷轴、一件外套、一个航空箱，以及一只处于兴奋状态的奶牛猫。
办理宠物托运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
还好无奇本身就在宠物医院上班，夏黎把他当小白鼠一样反反复复没事就抓去体检，所以无奇的疫苗注册和检疫手续相当齐全，去柜台直接就办理了宠物托运。
落地苏省的时候是中午，抵达安海市齐糖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夕阳的光逐渐从火红减淡至柔和，整片天空都笼罩在一片温暖而富有层次的光芒中。
一路上，无奇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你别说！』
『你还真别说！』
『这里的方言我都听得懂，喵哈哈哈！！』
这猫激动得连喵语都带上了，可见他现在的心情相当激动。
『大姐你好你好，大姐你长得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姑姑。』
『这位大爷，您长得可真像我爷爷啊！』
『喵哈哈，地上这狗子我肯定见过！』
无奇趴在夏黎的怀里左看看右瞧瞧。
夏黎一手抱猫，一手提着航空笼，甚至腾不出空来看手机导航。
不是他想打击无奇，这个时候的夏黎很想对这猫说一句：你的猫龄加上人龄都四十岁了，离开这个小镇更是过去了二十二年。
这些年够都狗子活两辈子了，至于你的姑姑，也不可能这么年轻。
夏黎忍了一嘴，没有浇灭无奇的热情。
按照无奇对镇上街道的回忆，两人兜兜转转，最后在一处马路口停下来。
这条马路四通八达，总共有五个分叉口，因为常年有大货车来往的关系，油柏路地面被压得坑坑洼洼，最宽敞的那条路左右两边，分别立着一栋五层楼高的红砖楼房，以及一栋四层楼高的蓝砖楼房。
属于是十分有标志性的路口了。
无奇说对这里有点印象。
不过，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这里早已物非人非，无奇只是对那栋红色的楼记忆深刻，其他的通通都想不起来了。
夏黎站在路口下定决心，抱着无奇去了这栋红楼房面前。
小镇上的楼屋都有一个特点，一楼是商铺，卖一些食品和生活用品，从二楼开始才是住房。
夏黎记得，无奇当初跟他讲过，他说自己家的条件还不错，千禧年的时候就配了一台电脑，无奇还在家里玩流星蝴蝶剑这款游戏。
想来，应该也算个大户人家了。
所以夏黎直接去了一楼那家独占两个铺面的零食铺。
他买了一瓶水，拧开给自己灌了一口，随后像是无意间闲聊，问看守铺子的中年男人。
“老板，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一位叫‘吴奇’的人啊。”
“吴奇？没听过。”
中年男人很快给了夏黎一个肯定的答复。
“就是口天吴，奇怪的奇。”夏黎继续说道。
“这真没听过，多大了，是我们镇上的嘛？”
中年男人一口的普通话夹杂着苏省方言，夏黎听起来有些吃力。
“我们镇人多，你要不去前面那个路口再打听一下？”男人动手指了指前方的那条街。
夏黎摇头说：“不，就是这附近的，而且应该是住在楼上的某一户人家。”
“嘶……”
中年男人吸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来一条烟点上。
虽说他们这一栋楼总共住着十五户人家，但是人员变动很少，再加上镇上房子很少有卖出过户的情况，所以来来回回基本上都是那些人。
“我在这里开了近二十年的店，叫吴奇的我真没听过……不过，楼上倒是有一户姓吴的。”
“喵啊！”
中年男人抽了一口烟，吐出白茫茫的烟雾。
夏黎怀里的无奇坐不住了，激动得想扑过去。
男人瞥了这只奇怪的猫一眼，继续说道。
“我的门市就是从那家人手上买来的，负责卖我门市的是那家男主人的姐姐……那家人情况很特殊。”
中年男人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了夏黎一个定位，让夏黎自己过去看看。
夏黎本想问问是在几楼几号，自己能不能从铁门上去看看情况，但是当夏黎看见定位的地址之后，他欲言又止。
“如果按照你四十岁来算的话，你父母是不是应该都六十岁了？”
那个位置没有网约车愿意过去，这小镇上又没有共享单车，夏黎只能选择徒步过去。
这条路上，原本还处于激动状态的无奇，突然就没了声音。
他沉默了下去，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无奇没有回答夏黎的问题，夏黎想找点话题随便聊聊，但一些话卡在嗓子里来回都说不出来。
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小镇上的光污染没有城市里那么严重，走在这条单行道的小路上，甚至还能看见隐隐的繁星在天上闪烁。
齐糖镇，公墓。
夏黎最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一座墓碑。
准确的说，是三座。
写着‘吴奇’两个字的墓碑，就静静地躺在中间。
『我其实一直都很羡慕你们……』
无奇的声音直逼夏黎的脑海。
在这阴暗又森冷的墓地里，他嘶哑的声音在夏黎听来一点儿也不渗人，反倒是让夏黎有些动容。
『我很羡慕你和秦川。』
『明明大家都是穿越者，为什么你们是人类，而我是猫？』
『看着你们谈情说爱，用双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张口随随便便就可以吃人类的食物……我说不上来的羡慕。』
『我也想要人类的身体……但我却被永远地困在了这副猫咪的身体里面。凭什么呢？如果我是猫的话，那真正的我又去哪里了？会不会有人替代了我的人生？』
『我一直都在逃避回到苏省，因为我不想面对这些事实。我真的很怕有人替代了我，也很害怕看见父母衰老，或者是天人两隔。』
『我不敢面对这些事情。』
『直到前几天，我无意间刷到那条视频的时候，我才觉得缘分到了，我应该面对现实了……』
夏黎没有说话。
他安安静静地听无奇述说，无奇平时疯疯癫癫的，他很少愿意像这样对夏黎说自己的心里话。
听着这道道混沌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夏黎低头，看见无奇金色的猫瞳里有泪花在打转。
他吸了一口鼻息，继续说道。
『现在，我想明白了。』
『其实我很幸运。』
『兄弟，你知道吗……』
『其实我早就死了。』
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夏黎听见这个答案之后，还是有些惊讶。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奶牛猫，听他继续说。
『刚才那个中年大叔把定位发给你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
『我高三的那一年，我和我父母一起去齐塘镇后面的一座山上玩，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我们以最快速度下山，但垮塌的山体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将我们吞没……』
『我想，我已经和父母淹没在了山体滑坡当中。』
『大概是上天都觉得我可怜，想要补偿我，给了我一个再活一次的机会。』
『难怪我能预知未来未来啊喵哈哈……』
『也难怪，你们是身穿，而我是魂穿……因为我的身体早就没啦！』
无奇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两声之后，他有些笑不动了。
从夏黎身上跳下去，无奇来到自己的坟墓前坐了一会儿。
随后他四处溜达了一圈，叼过来两片树叶。
一片叶子放在了左边墓前，一片则是放在了右边。
『还好，我没有白发人送走黑发人……直到最后，父母都陪在我身边。』
做完这些之后，无奇的语气有些欣慰。
他甩了甩尾巴，转身重新跳到夏黎的身上。
『无奇，好名字……』
“喵~”
他嘴里念念了两声。
清朗的猫叫声在漆黑的墓地里回荡。
『谢谢你给我取的新名字。』
『以后，我就叫无奇了！』
无奇的人生早就结束了。
剩下的，便是猫生。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筹备了半年的宠物医院终于开业了。
宠物医院的名字就叫做‘龙龙爱心宠物医院’。
这名字是露西亚取的。
夏黎提醒她说，如果要用上‘爱心’两个字的话，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
比如动物救助，安排流浪猫狗统一绝育什么的。
露西亚拍着手说，这不正好！
夏黎想想也是。
这龙那么喜欢小动物，虽说小动物都不太喜欢她，但龙的本性就是如此。
以后，他们这家宠物医院就半经营半福利性质吧。
反正他们也不差钱。
小亏一点不算亏。
随着剪彩仪式结束，象征着新店开业的花篮在门口排成了两排。
夏黎大学毕业后就没什么朋友了，反倒是小时候的玩伴一直在保持着联系，这些花篮都是桃子猴子圆子他们安排的。
说是一定要给夏黎撑足场面，三兄弟一人买了两对，刚好把门口摆得整整齐齐。
望着这漫天的彩带礼炮，夏黎同‘富二代’秦川站在一起。
秦川面色欣慰，有一种干了半年的活儿，终于可以交付的感觉。
而夏黎，则是一脸的发懵。
说实在的，夏黎对此都没有什么实感。
这里大部分装修和设备都由秦川采购，夏黎只负责刷卡和拍板，甚至连证件都是由秦川去跑下来的，夏黎只会在不得不出马的时候从龙巢里离开，在外面转悠一圈又赶紧买好吃的烤鸭烤鸡回家投喂老婆。
所以，这转眼的时间，宠物医院居然就成型准备营业了，夏黎都还有些没做好心理准备。
“院长，请。”
秦川把一个印着‘院长’二字的工作牌拿过来，挂在夏黎的脖子上。
夏黎回过神来，看了看胸前的工作牌。
随后，他摘下自己的工作牌，随手挂在了脚边那只舔爪子洗脸的无奇头上。
“喵？？？”
无奇满头的问号。
『兄弟，你干啥！！』
“无院长，我们走。”夏黎低头说。
突然被挂了个工作牌的流浪猫无奇，瞪大了他那双金色的眼睛。
『不是，哥们。』
『我还要和小花约会，我不要当院长啊！！』
“什么小花小花的，那是院长夫人。以后我留个房间给你，你没事可以带你的女朋友们进来住，我给你提供食物和水，你就别每天去秦川家里了，那边两情侣每天亲亲我我的，你多不方便。”
夏黎蹲下身撸猫，他声音压得很低，旁人只觉得他在自言自语。
“喵？？？”
无奇这么一听，本想拒绝的心情突然来了个大转弯。
他惊喜地抬头，看向夏黎的眼神都变了。
『真的吗兄弟？？』
『我可以带小花和狸姐一起过来？？』
“前提是你要当这个院长。”
夏黎怕说太多话会被小霞和老夏听见，站起身来最后补充道。
“要做的事情，我一会儿发到你手表上。”
反正夏黎是觉得让无奇来当这个院长挺有意思的。
‘院长’这个身份，如果放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会让人在无形中产生压力，但是放在猫身上就不一样了。
一只猫哪儿来的道德约束，来宠物医院的客人都是爱宠物的那一挂，猫院长做好做坏都会被人夸奖，说不定往后无奇这只院长猫还能成一个网红呢。
夏黎都想好了，以后开个龙龙爱心宠物医院的直播，让无奇去直播间里表演才艺。
这带货方式，不得比网上那些家人们三二一上连接的强个十倍百倍的？
“傻站着干嘛呢，去你儿子的店里看看啊。”
礼花放完后，方霞拉着边上的夏远军进屋。
两口子这辈子唯一养过的宠物除了夏黎就只有鱼缸里的金鱼，夏远军进店里之后左右看看，总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在接待室和问诊室溜达一圈之后，夏远军去化验室里东摸摸西瞧瞧，最后才在嘴里憋出来一句话。
“这个好，这个好……”
“……”
方霞白了自家老头一眼，拖着他从屋里出去。
“呆在这里面干啥，你别碰坏了，这里面卫生条件高着呢，你鞋也不换，手套也不戴的，快出去。”
“没事的妈妈，我们要过几天才启动设备，今天只是试营业，主要是充值送卡送驱虫药什么的。”露西亚跟在两老口后面做解说。
方霞见儿媳妇跟了上来，连忙丢了老头子的手臂，去把露西亚的手腕抱住。
“小露，我们出去，这里面刚装修完有甲醛，你别在屋里呆久了。”
“妈，夏黎做了好几次全屋除甲醛呢，我们这里收纳的都是病弱的小动物，环境上面要求可苛刻了……”
露西亚一边热心的解释，一边跟着方霞出去。
夏黎没有陪老两口参观自己的店铺。
他在门口和秦川商量了一些事情，随后打电话摇来一群便宜又好用的大学生。
将一叠叠厚重的传单塞进这群大学生的手里，夏黎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杯奶茶，又叮嘱说，如果客户主动添加微信公众号，就给他们提成。
这些大学生大多都是第一次出来做兼职，不仅上来就白嫖一杯奶茶，听说还有提成之后，更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没问题，老板！”
“老板，我让我同学添加你们的公众号能不能算提成？我同学家养猫养狗，她肯定用得上。”
“老板，你们管不管午饭，管的话，我们下午还来！”
“可以，没问题，你们就算拉着家里八十岁的奶奶添加我们的公众号，我都给你们算提成。中午必须管饭啊，请你们吃KFC。”夏黎和善的说道。
“老板大气啊！”
像这种小兼职很少能遇见这么好说话的老板，一群大学生哄哄闹闹的，背着十来斤的传单喧哗着离开。
他们这自带热闹劲的宣传方式效果拉满，光是站在街口就有人好奇地打量过来。
夏黎瞅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夏黎，妈妈问你今天开业有什么活动之类的，她要帮你发朋友圈宣传……妈妈说她在青成市的朋友可多了。”
回过头，夏黎看见大肚子龙已经蹦跳着走了过来。
她一把抱住夏黎的手臂，全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体有负重就消减自己活泼的情绪。
露西亚穿着米白色的长宽羽绒服，羽绒服反光的面料照着她的小脸白净又柔软。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小饼干塞夏黎的嘴里，夏黎一口饼干吃得措不及防。
夏黎嘴里含糊着，牵着露西亚的小手进屋。
“活动都在宣传单上，等我一下，我把电子图片发给她。”
夏黎进屋喝水，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那一间，推开门就一股闲情雅致的装修，檀木香味扑鼻而来。
虽说这个年龄阶段的夏黎还没有达到返璞归真、欣赏中式风格的时候，但这种低调却不失高雅的调调，用在这里刚刚好。
“老板娘，别客气，过来坐。”
夏黎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十分神气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见状，露西亚倒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喝茶还是吃茶点？”
夏黎随口一问，拉开了桌下的抽屉。
一般来说，老板的抽屉拉开之后，要么就是合同和印章，要么就是烟酒茶。
但夏黎的抽屉里，琳琅满目的全是零食。
无他，全是给露西亚准备的
夏黎担心这龙每天来守着他上班会饿肚子，就给她准备了满满当当的零嘴。
露西亚之前来过两次，今天是她第一次发现夏黎抽屉里的零食。
她两眼冒出星星，像是发现宝藏那样，张开嘴巴，发出好长的“哇啊啊~~”声音。
“我这里还有自热小火锅，不过今天不能吃，会被小霞发……”
“儿子，你那检验室里的设备挺多哈，我上次做体检医生说我胆固醇超标，之后一直没有复查过呢，要不你叫你们店里的小刘帮我测一下。”
方霞进老板办公室的时候也不客气，看着门牌上挂着的‘夏黎’两个字的时候，她推门就进来了，进来时边走边说。
“……”
露西亚还坐在夏黎的大腿上，一双手挂在夏黎的脖子上撒娇。
突然老妈进来，她无所遁形，脸颊憋得通红。
以前还能强行把‘锅’甩在夏黎身上，但今天她这姿势太主动了，想扭捏一下怪夏黎在办公室里亲亲我我，都说不过去。
夏黎低头看见恶龙冒烟的小脸蛋，不禁扬起嘴角笑。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羞答答的呢。
照着那片光洁的额头吧唧亲了一口，夏黎把露西亚放回椅子上，到门口去招呼方霞。
“妈，这是兽用的设备，准度不高，你还是去医院里查一下吧，我陪你去。”
“我不去，我们这个岁数了有点老毛病很正常，这里不方便就算了……倒是后天给小露预约了产检，你要抽空带她去啊。”
“我知道。”
门吱呀一声关了，夏黎临走时朝露西亚使了个眼神。
角落里就放着饮水机，她想吃自热小火锅的话，就自己去弄，不过小心别烫着了。
露西亚朝夏黎眨巴眨巴眼睛，偷偷在老板抽屉里摸出来一个小火锅。
……
在去往正式的人民医院做产检之前，夏黎其实用宠物医院的设备检测过露西亚的血液。
他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因为一直都拿不准露西亚的血液和人类比起来有什么差异，所以一直都在想办法找机会给露西亚检测一下。
前段时间刚好听秦川说要拿点样本检测仪器的准度，夏黎大腿一拍，机会这不会来了吗。
血液样本总共采取了五样，夏黎、露西亚、棉花、无奇，以及小区楼下一只‘志愿者’小猫。
结果显示，棉花、无奇、志愿者小猫的血液数值都在猫的参考值范围内，而露西亚和夏黎的，则是人类的参考值范围。
并且，露西亚的各项激素指标，都符合人类孕期女性的范畴里。
这下夏黎才放下心来，转头答应了方霞一直推脱没做的产检。
更让夏黎放心的是，产检一路绿灯。
露西亚肚子里的宝宝很健康。
而且，是完整的人类形态。
夏黎听闻露西亚说过龙族的妊娠方式。
如果以巨龙的形态孕育幼崽的话，龙蛋要在肚子里揣上两到十年，蛋出来再到孵化，这又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这种状态下诞生的龙崽，天生就拥有得天独厚的力量。
而以人类的身体孕育后代，仅仅只需要怀胎十月。
十个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根本不够龙崽发育出象征着力量的犄角和龙翼，所以，人形态孕育出的后代就是人类幼崽。
只有在后天吸收了足够多的魔力、身体二度得到发育之后，幼崽才会慢慢长出巨龙的体征。
所以，即便是用最先进的彩超来给露西亚做产检，露西亚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人类幼崽的模样。
不过，现代医生可不会告知孩子的性别。
对夏黎和露西亚来说，生下来是女儿还是儿子，纯开盲盒。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夏黎已经准备好母婴用品了。
尿不湿、耳温枪、婴儿枕、奶瓶、奶粉、奶瓶消毒器、恒温水壶、奶瓶刷、辅食机……
方霞给夏黎列出来的清单长达三十多条，夏黎把家里周围的母婴用品店都跑了一遍，最后还是借助网购的方式才一站式凑齐的。
至于买的款式和颜色，夏黎默认为粉色。
夏黎都想好了，不管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先当女儿养两年，先过一把女儿瘾再说。
同年四月。
医生给露西亚定制的预产期在五月初，现在距离生产日期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了。
宠物医院的生意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夏黎早出晚归，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又惦记着刚开业的店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块，两头都顾着。
现阶段的宠物医院毕竟才刚开始营业，聘请的医生员工都还是一盘散沙，夏黎当老板的每天不去露面说不过去。
他不仅是得去，还要多去几趟，有事没事开个会，至少能把人给团结起来。
这种团队性质的服务方式最考验‘和谐’二字了，员工与员工之间的和谐、员工与客户之间的和谐、员工与老板之间的和谐……
只要氛围做起来了，那么服务和口碑自然而然就会做起来。
好在的是，夏黎本就是报着‘做亏本买卖’的心情入行的，所以他在员工福利这一块没得说，很多时候都自掏腰包组织员工团建，遇到节假日的时候更是大手一挥又是发卡又是发钱，搞得员工们干劲满满，干起活儿来一个比一个热心。
员工开心了，顾客便会开心，顾客开心了，老板便会开心。
良性循环，良心循环。
也不难怪现在很多年轻人会抱怨工作、不愿意工作，有时候得在老板身上找找原因。
工作福利提升了、人心照顾到了，没有人愿意每天衰着个脸去上班。
“老板，这是上个月的财报。”
办公室里，夏黎正在和老婆互发甜蜜消息聊天，一个亲嘴飞吻录到一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夏黎勾起来的翘嘴压了好几下才压下去。
进门的销售经理王姐似乎也对自家老板这夫妻腻歪的画面见怪不怪，她把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总结道。
“现在充卡消费的人越来越多，比例占到了八成，这八成里面大部分都是从直播团购吸引过来的，这证明我们家转化率高，而且黏度也高，这是个不错的开端……”
王姐三两句汇报完上个月的流水。
她从事市场销售推广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接手如此省心的业务。
甚至都用不着她下功夫，客流就源源不断地流过来。
舍得砸钱的老板、核心地段的铺面，以及每天在线人数能轻轻松松破万的直播间。
可以说，玩转流量密码了。
特别是他们家院长。
那只奶牛猫说来也是奇怪，每天直播间一打开，它就开始各种展示自己的才艺，在它那让人赞不绝口的神经病表演下，光是吸引来的打赏都有不少，更别说实地考察上门看热闹的人了。
更有粉丝从外省跑过来，他们也不带宠物上门，但还是要花费五百块钱办一个会员卡，买一些乱七八糟的宠物用品回去，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正大光明撸他们家院长两下。
不过，也有黑粉故意说龙龙爱心宠物医院虐猫驯猫，无奇院长之所以那么好玩，完全是被虐待训练出来的。
这些流言在愈来愈多的粉丝上门考证之后，就不攻自破了。
无奇院长身上找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它不仅健康微胖，关键是还不怕人，这些表现完全不像是一只被虐待过的动物所表现出来的。
反倒是那些故意抹黑龙龙爱心宠物医院的黑粉被扒出来是同行，结果引火上身了。
“不错不错。”
夏黎看完财报，随手拍下照片发给方霞。
小霞这段时间在家里代替夏黎陪着露西亚，也是很辛苦了，夏黎遇到好事自然是要让她也开心几下。
“我之前说过，有钱赚大家一起分红，这个月的绩效奖金都提一千上去，我们刚开业几个月，正是需要大家散播激情、打好口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大伙儿喜欢什么东西，所以直接发钱吧。”
夏黎大手一挥，王姐脸上的表情又提上去了几分。
她被委以重任来敲老板的办公室门，就是想要得到这样的结果。
“老板，听说老板娘下个月就要生产了，我们凑钱买了个宝宝椅……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夫人抱宝宝来玩的时候，可以让宝宝有专门的地方坐，嘿嘿，大家都是喜欢小动物的人，自然也很喜欢小孩子……您看，要不把宝宝椅放在您办公室好了。”
这是王姐今天的第二个任务，她柔和的笑着说完。
夏黎握着手机，刚给方霞发完财报之后，手机就翻回露西亚的聊天窗，他正在给露西亚发送亲亲的表情包。
回过神来听见王姐的这番话，夏黎先是敲完两排字。
夏日黎明：老婆，同事给你买了宝宝椅！！
夏日黎明：你以后要不要抱宝宝来这边玩呀，顺便陪爸爸上班呜呜呜。
淡定地点击发送，夏黎重新抬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老板该有的俨然模样。
“好，就放我这里吧。”
说完，他又咔擦一下拍照片，随后发送给露西亚。
夏日黎明：老婆老婆，宝宝椅就放在我的椅子旁边好不好？？
王姐离开时将门给轻轻关上。
他们家老板的嘴都要歪成战神了。
这两口子在公司里可是模范夫妻。
甜蜜，真好。
……
夏黎一直都觉得，照顾好员工的情绪，也是身为老板该有的职责。
对于这些在人才市场和朋友引荐招聘来的员工，存在磨合期和适应期是必然的事情。
而为了缩短这两段时期，夏黎选择使用钞能力。
属于是，给马儿多吃点草，然后让马儿快快跑。
相当有良心的资本家。
不过，钞能力在现代确实是一种超能力，但也并不是通用的。
就比如，在院长无奇的身上。
夏黎除了给他提供足够的食物喝水、分出来一个单间让他泡小母猫以外，似乎也做不了点什么了。
无奇每天八小时兢兢业业，在直播间里装萌卖傻，吸引来了无数的顾客。
在龙龙爱心宠物医院充卡办会员的顾客里面，有过半数都是靠无奇吸引过来的，随后这些顾客被这里贴心的服务和先进的设备打动，最后成功转化成了常驻客。
可以说，宠物医院从开业到现在两三个月过去了，能如此顺风顺水，无奇功不可没。
本着‘细水长流’的原则，夏黎决定给无奇放几天假。
也是怕把这猫给累着了。
毕竟是猫的身体，而且还是一只噶了蛋蛋的猫，夏黎怕他身体上吃不消。
“喵啊！！”
『谁说我吃不消的，我吃得很消！』
『我白天上班挣猫粮，晚上拿着猫粮去泡妞，美得很！』
休息室里，夏黎关了直播，和无奇一人一猫躺在沙发上歇息。
夏黎给无奇开了个猫罐头，无奇吃两口又舔舔爪子，身姿矫健的跳下沙发，又去角落里喝水。
这卖力的直播表演可把他给累着了。
关键是，他一只大公猫为了满足粉丝的癖好，还不得不对着镜头卖萌。
还好无奇是卖萌撒娇的老行家了，这才不至于在粉丝面前丢了猫脸。
这一点无奇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要真的骚起来，可就没有那些甜美小母猫什么事儿了。
“喵。”
『真的是，我高考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卖力。』
无奇叹了一口气，猫罐头对他来说不够得劲，他还是更喜欢吃嘎嘣脆的猫粮。
真男猫就应该吃硬的玩意！
“给你放假，你真不休息？”
“喵。”
『不休息。』
无奇一口拒绝了夏黎的好意。
夏黎心说，这猫可真奇怪。
无奇姑且算半个人类吧，哪儿有人真的热爱工作而拒绝放假的啊。
夏黎很担心无奇现在的心理状态。
不会真的做直播做疯癫了吧……
就算夏黎平时喜欢压榨无奇，但看着这位猫兄弟真的为自己的事业如此卖命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别吧，你不是很喜欢出去溜达吗，你都几个月没出门了，出去散散心也行，别老窝在这直播间里。”夏黎劝说道。
『谁说我没出门了，我每天晚上稳定出去撒一泡尿，稳固自己的猫界地位！』
无奇强硬的回了一句嘴。
虽说这猫说话的态度很贱，但他其实已经心领了夏黎的好意。
『老实说吧，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猫，在人类社会没任何自我价值……』
无奇的话锋一转，忽而温和了下来。
他坦白道。
『但是，在做网络直播的这段时间，我发现，我其实也可以是个‘人’，一个被社会认可的生物。』
『嘿嘿，其实还是有人需要我的……这感觉很不错。』
无奇自顾自地说完，随后抬起脑袋，几分骄傲几分洋气地看向夏黎。
『你不知道吧，上个月有个小女孩私信我，她给我写了好长一段话，她说她是个心理疾病患者，总感觉这个世界没意思，对任何事情也都提不起劲，每天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但是看了我的直播后，她说她对生活都有兴趣了，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等着我下午开播，她说她最喜欢看我的直播了，是我让她从困境中走了出来，而且她还要努力接触社会、工作攒钱，她要来蜀省看我。』
说到这里时，无奇高傲地挺起了他的脖子。
这是他打心底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原来，就算是成了一只被割了蛋蛋的猫，也是可以被人需要的。
『我回了她的私信，我跟她说我是本人，她还不信！』
无奇昂着脑袋说道。
夏黎听完之后笑了一声。
“正常人都不会信啊，你在她眼里就是一只猫。”
『是的，我是一只有用的猫。』无奇点头。
夏黎“嗯”了一声。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被社会认同，对于做了二十二年猫的无奇来说，这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哎，对了。』
无奇挥动猫爪子，翻阅着自己的小手表。
直播时有助理在旁边，无奇不敢把自己表现出太过人性化，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或者是和夏黎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拿出自己的手表翻翻自己账号后台的私信。
宠物医院里的同事都以为，这些账号是由老板来打理的，实际上夏黎早就将账号丢给了无奇。
快速将手表界面翻了几次，无奇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又跳上茶几，用爪子的指纹解锁了一台平板电脑，随后用更大的屏幕继续翻阅自己的账号。
『你看这个。』
“这个怎么了？”
夏黎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连忙凑过去看。
屏幕里显示的是无奇的个人账号收藏夹，他打开收藏夹点开第一个视频。
很快，一串叽里呱啦让夏黎听不懂的对话呈现了出来。
视频内容是农村小家的日常唠嗑，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应该就是被人随手拍下来记录生活的，视频点赞也就两个，估计一个是创作者本人，另一个就是无奇了。
“这视频怎么了？我看不懂。”
夏黎看了半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在他看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短视频而已。
『听声音。』
“听不懂。”夏黎摇头。
无奇眼中一喜。
『听不懂吧？听不懂就对了！』
『我听得懂！』
无奇语气有些激动，夏黎狐疑地看着他。
严重怀疑，这猫是不是真的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我不是告诉你，我是苏省人吗！这视频里说的方言，明显就是我们那儿的！』
“你是说……”
夏黎这下终于是反应过来，他把平板竖起来，这次更仔细地看了一遍。
“你的家乡在这里？”
“喵！”
『对！』
『我很肯定，这个视频里的方言，就是我以前所在的那个地方的方言！』
夏黎一边听他说着，一边将视频创作者的界面打开。
果然如无奇所说的那样，创作者的IP显示的苏省。
“我帮你问一下。”
夏黎说着，直接点开了私信界面。
以前他不是没有提出来过，要帮无奇找到家乡的想法。
但是，那时候的无奇一口拒绝了夏黎的好意。
无奇说他现在是一只猫，就算真的找回了自己的家乡又怎样，他成为猫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与其去寻找那些属于回忆里的事情，不如痛痛快快做一只猫。
徒增悲伤罢了。
不过，在夏黎看来，那时候的无奇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他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人。
他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共计四十年后的今天。
但是现在，无奇应该是做好这种准备了。
夏黎点开私信。
发现无奇早就和这位创作者取得了联系。
对方也是一个热心的人，听说无奇是他们镇上走丢的孩子之后，大大方方的将详细地址发了过来。
苏省，安海市，齐糖镇。
『兄弟……』
无奇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夏黎的面前。
他阴阳两面的黑白色猫脸挡住了夏黎手上的平板电脑。
在夏黎听来，他上了年岁后沧桑的声音有些嘶哑和哽咽。
『我吴奇这辈子没有求过谁……』
『但是，拜托你带我回去看一眼吧。』
『这样，我这辈子也算是不留念想了。』
……
夏黎给露西亚发了一句‘老婆，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之后，就定了当天飞往苏省的机票。
青成市本身就有两个大机场，从这里乘坐飞机直达很方便。
他也没有什么要带的行李，一张返程时需要用上的双向魔法传送卷轴、一件外套、一个航空箱，以及一只处于兴奋状态的奶牛猫。
办理宠物托运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
还好无奇本身就在宠物医院上班，夏黎把他当小白鼠一样反反复复没事就抓去体检，所以无奇的疫苗注册和检疫手续相当齐全，去柜台直接就办理了宠物托运。
落地苏省的时候是中午，抵达安海市齐糖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夕阳的光逐渐从火红减淡至柔和，整片天空都笼罩在一片温暖而富有层次的光芒中。
一路上，无奇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你别说！』
『你还真别说！』
『这里的方言我都听得懂，喵哈哈哈！！』
这猫激动得连喵语都带上了，可见他现在的心情相当激动。
『大姐你好你好，大姐你长得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姑姑。』
『这位大爷，您长得可真像我爷爷啊！』
『喵哈哈，地上这狗子我肯定见过！』
无奇趴在夏黎的怀里左看看右瞧瞧。
夏黎一手抱猫，一手提着航空笼，甚至腾不出空来看手机导航。
不是他想打击无奇，这个时候的夏黎很想对这猫说一句：你的猫龄加上人龄都四十岁了，离开这个小镇更是过去了二十二年。
这些年够都狗子活两辈子了，至于你的姑姑，也不可能这么年轻。
夏黎忍了一嘴，没有浇灭无奇的热情。
按照无奇对镇上街道的回忆，两人兜兜转转，最后在一处马路口停下来。
这条马路四通八达，总共有五个分叉口，因为常年有大货车来往的关系，油柏路地面被压得坑坑洼洼，最宽敞的那条路左右两边，分别立着一栋五层楼高的红砖楼房，以及一栋四层楼高的蓝砖楼房。
属于是十分有标志性的路口了。
无奇说对这里有点印象。
不过，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这里早已物非人非，无奇只是对那栋红色的楼记忆深刻，其他的通通都想不起来了。
夏黎站在路口下定决心，抱着无奇去了这栋红楼房面前。
小镇上的楼屋都有一个特点，一楼是商铺，卖一些食品和生活用品，从二楼开始才是住房。
夏黎记得，无奇当初跟他讲过，他说自己家的条件还不错，千禧年的时候就配了一台电脑，无奇还在家里玩流星蝴蝶剑这款游戏。
想来，应该也算个大户人家了。
所以夏黎直接去了一楼那家独占两个铺面的零食铺。
他买了一瓶水，拧开给自己灌了一口，随后像是无意间闲聊，问看守铺子的中年男人。
“老板，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一位叫‘吴奇’的人啊。”
“吴奇？没听过。”
中年男人很快给了夏黎一个肯定的答复。
“就是口天吴，奇怪的奇。”夏黎继续说道。
“这真没听过，多大了，是我们镇上的嘛？”
中年男人一口的普通话夹杂着苏省方言，夏黎听起来有些吃力。
“我们镇人多，你要不去前面那个路口再打听一下？”男人动手指了指前方的那条街。
夏黎摇头说：“不，就是这附近的，而且应该是住在楼上的某一户人家。”
“嘶……”
中年男人吸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来一条烟点上。
虽说他们这一栋楼总共住着十五户人家，但是人员变动很少，再加上镇上房子很少有卖出过户的情况，所以来来回回基本上都是那些人。
“我在这里开了近二十年的店，叫吴奇的我真没听过……不过，楼上倒是有一户姓吴的。”
“喵啊！”
中年男人抽了一口烟，吐出白茫茫的烟雾。
夏黎怀里的无奇坐不住了，激动得想扑过去。
男人瞥了这只奇怪的猫一眼，继续说道。
“我的门市就是从那家人手上买来的，负责卖我门市的是那家男主人的姐姐……那家人情况很特殊。”
中年男人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了夏黎一个定位，让夏黎自己过去看看。
夏黎本想问问是在几楼几号，自己能不能从铁门上去看看情况，但是当夏黎看见定位的地址之后，他欲言又止。
“如果按照你四十岁来算的话，你父母是不是应该都六十岁了？”
那个位置没有网约车愿意过去，这小镇上又没有共享单车，夏黎只能选择徒步过去。
这条路上，原本还处于激动状态的无奇，突然就没了声音。
他沉默了下去，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无奇没有回答夏黎的问题，夏黎想找点话题随便聊聊，但一些话卡在嗓子里来回都说不出来。
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小镇上的光污染没有城市里那么严重，走在这条单行道的小路上，甚至还能看见隐隐的繁星在天上闪烁。
齐糖镇，公墓。
夏黎最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一座墓碑。
准确的说，是三座。
写着‘吴奇’两个字的墓碑，就静静地躺在中间。
『我其实一直都很羡慕你们……』
无奇的声音直逼夏黎的脑海。
在这阴暗又森冷的墓地里，他嘶哑的声音在夏黎听来一点儿也不渗人，反倒是让夏黎有些动容。
『我很羡慕你和秦川。』
『明明大家都是穿越者，为什么你们是人类，而我是猫？』
『看着你们谈情说爱，用双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张口随随便便就可以吃人类的食物……我说不上来的羡慕。』
『我也想要人类的身体……但我却被永远地困在了这副猫咪的身体里面。凭什么呢？如果我是猫的话，那真正的我又去哪里了？会不会有人替代了我的人生？』
『我一直都在逃避回到苏省，因为我不想面对这些事实。我真的很怕有人替代了我，也很害怕看见父母衰老，或者是天人两隔。』
『我不敢面对这些事情。』
『直到前几天，我无意间刷到那条视频的时候，我才觉得缘分到了，我应该面对现实了……』
夏黎没有说话。
他安安静静地听无奇述说，无奇平时疯疯癫癫的，他很少愿意像这样对夏黎说自己的心里话。
听着这道道混沌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夏黎低头，看见无奇金色的猫瞳里有泪花在打转。
他吸了一口鼻息，继续说道。
『现在，我想明白了。』
『其实我很幸运。』
『兄弟，你知道吗……』
『其实我早就死了。』
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夏黎听见这个答案之后，还是有些惊讶。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奶牛猫，听他继续说。
『刚才那个中年大叔把定位发给你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
『我高三的那一年，我和我父母一起去齐塘镇后面的一座山上玩，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我们以最快速度下山，但垮塌的山体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将我们吞没……』
『我想，我已经和父母淹没在了山体滑坡当中。』
『大概是上天都觉得我可怜，想要补偿我，给了我一个再活一次的机会。』
『难怪我能预知未来未来啊喵哈哈……』
『也难怪，你们是身穿，而我是魂穿……因为我的身体早就没啦！』
无奇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两声之后，他有些笑不动了。
从夏黎身上跳下去，无奇来到自己的坟墓前坐了一会儿。
随后他四处溜达了一圈，叼过来两片树叶。
一片叶子放在了左边墓前，一片则是放在了右边。
『还好，我没有白发人送走黑发人……直到最后，父母都陪在我身边。』
做完这些之后，无奇的语气有些欣慰。
他甩了甩尾巴，转身重新跳到夏黎的身上。
『无奇，好名字……』
“喵~”
他嘴里念念了两声。
清朗的猫叫声在漆黑的墓地里回荡。
『谢谢你给我取的新名字。』
『以后，我就叫无奇了！』
无奇的人生早就结束了。
剩下的，便是猫生。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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