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巨龙吐息带来的热气混着难闻的焦臭味。
被风一吹，便吸入了夏黎的鼻腔。
夏黎不适的皱起了眉毛。
这种味道让他回想起，露西亚第一次在家里做辣子鸡。
那天锅里的辣椒和鸡肉都糊成了碳状，厨房里的抽油烟机都转冒烟了，都没能把那种浓烈刺鼻的焦臭味抽走。
经过这么一对比，夏黎严重怀疑，那次露西亚做饭，肯定偷偷使用了龙炎。
“咕……咕？”
站在夏黎面前的骷髅歪了歪脑袋。
已经高度腐败的喉管挤压出气体，发出了含糊不清的黏腻声音。
与周边的骷髅士兵不一样，这只骷髅没有被龙息烧成灰烬，夏黎判断应该是受到了神器庇护的关系。
骷髅骨头表面还残存了少量的皮肤，这些皮肤紧绷着骨头，失去血水的肌肉黏着在骨架上，呈现出发白发黄的混合颜色。
当凑得足够近了，夏黎甚至还闻见了一股死老鼠臭味。
相比之下，还是龙息的焦臭味好闻啊……
紧蹙着眉头，夏黎脚步向前，转动身体的同时，手腕发力。
与大部分单机玩家一样，在打开了风灵月影（游戏修改器）之后，便失去了研究BOSS的心情。
比起去享受战斗带来的危机感，这类玩家更愿意选择速通，亦或者是站在原地享受虐待BOSS带来的乐趣。
但是显然，夏黎属于前者。
他选择速通。
身后那条恶龙正在不留余力的释放着自己的魔力，夏黎不清楚这龙能坚持多久。
榨干自己的魔力，对龙来说还是挺危险的，所以夏黎不愿意在这里多浪费一丁点时间。
蓄力后的剑光被他果断斩了出去。
淡蓝色的光芒将围绕上来的白骨逼退了半步。
在接触到蓝光的瞬间，那些被未知力量笼罩的白骨便失去了支撑力，像是失去承重力量的建筑，瞬间瓦解倒塌了下去。
与此同时，周围的骷髅士兵似乎接到了某种指令，数以千计的森白尸骨在地面上蠕动，前仆后继的朝夏黎围堵而来。
BOSS也不笨，知道用人海战术来拖住夏黎。
刺目的白光在骨堆里凝聚，那位身上散发着强烈臭味的腐败亡灵转动着头颅，上下牙齿磕磕碰碰，黏稠的声带挤压出难听的声音。
应该是某种咏唱。
看上去是要准备放技能了。
于是夏黎也不再犹豫。
退魔剑挥出，蓝色的剑光划出半弧形，夏黎意念一动，剑光霎时间减淡成了白色。
与亡灵法师手上的魔法杖散发出来的死气白光不同，退魔剑身上的白光在温和中带着一抹锋利，在这荒芜的漆黑大地上宛如一盏安魂的明灯。
“三解！”
夏黎低呵一声。
三档起步。
这是在对身体没危害的前提下，最高的起步档位了。
剑技的招式环环相扣，剑剑叠加，只有每一招都完美用出来，才能使出其全部的威力。
解封退魔剑也是这么个道理。
剑光划过的森白尸骨被一分为二。
由于左右身体的重量并不对称，右边那一侧的白骨率先斜着倒了下去。
但是很快的，倒地的骨头又被汇聚过来的魔力重新聚拢在一起，先前被退魔剑对半砍出的伤痕就像是被灌了胶水一般，重新粘连、并拢，随后组成了一副新的、完美的身体。
这种情况与夏黎猜想的差不多。
最让他棘手的，便是这些敌人根本就是死人。
正常的生命挨他一剑，早就一分为二了。
即便是拥有强大魔力的魔族，在被一刀两断的瞬间，其体内的魔力便会像是融入热水中的白糖那样，瞬间溶解。
而死人不会。
死人不管死多少次、不管体内的魔力再怎么溶解，它们都能被接下来灌入的魔力再次‘复活’。
想要让这些亡灵士兵无法再站起……
恐怕，要从空气里弥漫的这些半透明的白色雾气下手。
所以，‘退魔’的效果范围……
夏黎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心底产生出了连他自己都要吓一跳的计划。
他的退魔能力，起码要和这片战场齐平。
也就是，他将用自己的能力，覆盖住这片千穿百孔的焦黑大地……
其范围，估计有两百多公里。
能不能做到？
夏黎心中一沉，反问了自己一声。
然而，此时的情况来不及让他多想。
凝聚的白色雾气向他扑面而来，尽管退魔剑能驱散一切魔法，但是混合在空气里的细微尘粒，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夏黎吸入了些许进去。
夏黎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大脑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能力，仿佛连心脏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这让夏黎联想到了午睡时‘鬼压床’的经历。
那是一种意识被困在肉体躯壳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濒死惊恐感。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灵魂的冲击。
他仅仅是吸入了一丁点白雾而已，居然就丧失了一瞬间的意识。
这种能对灵魂带来杀伤的神器……
其权能居然是‘召唤’？！
心中有些茫然，但夏黎坚毅的眼神却从没有改变。
是驴子是马，先破开再说！
“四解！”
黑面白底的运动鞋重重地踩在亡灵的头颅上，踩碎头骨的瞬间，他高跃而起。
高温带来的热浪比火焰早一秒抵达，爆裂的火焰在夏黎刚才跃起的地方炸开。
龙息所过之处，一切都泯灭成了灰烬。
很好。
夏黎有些欣慰。
稍微和露西亚有一点配合度了。
被龙息化作灰烬的骷髅白骨无法‘复活’，它们会化作骨灰永远的沉默在这片大地上。
但是缺点的也很明显了。
只能用来清扫小怪。
龙息的魔法强度，不足以撼动那位手持枯木法杖的大BOSS。
双脚再次落地，夏黎呼出一口浑浊的白气。
他双手握剑，自下而上挥过。
那位亡灵法师被他从下体的位置再次一分为二。
同样锋利的切割面、同样再次粘粘在一起的身体。
不同的是，每当夏黎挥出第二剑的时候，退魔剑带来的影响力都会成倍增长。
被‘退魔’的范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倍。
范围内的亡灵军团会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轰然倒下。
“五！”
听露西亚说的那段故事中里。
站在夏黎眼前的是一位本该在战死沙场的将军。
濒死前，他的畏惧、不安、愤怒、憎恶……这些感情通通糅杂在一起，将埋藏在地底的神器唤醒。
这个时候的神器已经吸收了相当恐怖的负面情绪。
神器或多或少都是有灵性的，在这片常年战乱不断的诅咒大地上，神器在日积月累中受到了影响，而这位将军临死前的感情，变成了激活神器的最后一点火苗。
夏黎没有问这位将军是属于帝国还是王国。这对他来说不重要。
在战争中，每一位手握武器，为了自己的国家也好、信念也罢、甚至是为了金钱而豁出性命的勇士，他们都是英雄。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这位英雄将军的心中一定有许多不甘吧。
人都是感性与理性并存的。
父母、妻子、子女……亲戚、朋友、战友。
战士们抱着付出性命的觉悟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踏入战场，未能归乡是他们死前最大的遗憾。
“六！”
“七！”
连续两次挥剑，将森白的白骨群震退。
以夏黎为中心，方圆一千米的尸骨通通倒了下去。
退魔的能力只是持续了数秒，数秒后它们再次站了起来。
仿佛是在弥补自己死后也未能回到故土的遗憾，它们僵硬地踏出脚步，空洞的眼骨望着前方，无所畏惧的向前移动。
“八。”
此时，夏黎手中的退魔剑已经无限接近于金色。
神性的金光刺破白雾，光芒所过之处，万千亡灵白骨仿佛得到了神圣的救赎，在金光璀璨中不约而同地抬头，朝最中央高举长剑的夏黎看过来。
随后白骨散架掉落，失去力量支撑的亡灵再也没能站起。
被千千万万只亡灵士兵守护在身后的将军终于察觉了异样。
无论多少次，它都能用自己的召唤权能将这片焦黑大地上的亡灵唤醒。
但现在，它发现自己失去了脚下这片区域的掌控能力。
不是那种复杂的、所谓的救赎。
而是单纯的，对方的权能覆盖了自己的权能，导致自己的能力失去了效果。
问题就在于……
金光。
金色的光芒有问题！
光芒照耀的时候，它们这些亡灵就像是古老的血族被丢进了太阳下面，瞬间失去了活性化作乌有。
意识到这一点，亡灵将军挥动了手中的权杖。
密密麻麻的尸骨开始在它的面前堆砌起来，转眼就叠成了小山那么高。
放在夏黎眼里，这样的画面大概是玩游戏会掉帧、制作在特效电影里面都会被人惊叹一句‘我操，牛逼！’的程度。
多少还是有些震撼的。
无边无际的尸骨越堆越高，直到高度达到了极限，又歪斜的向下弯曲，在夏黎的头上形成了一个诡异又扭曲的弧度。
此时的夏黎脑海里只闪过了一个字：
浪。
卷在自己头上的，是一排浪！
但构成这排浪的不是水也不是海，而是死人与死兽的骨头！
头顶那片密集的白色斑点里，每一个点都是一个人的头颅。
看得夏黎头皮发麻。
伫立于骨浪最顶端的亡灵将军挥动自己的长臂，那片浪便像是海啸一样席卷过来，企图将夏黎一起卷入其中。
即便是拥有的智慧不多，亡灵将军也察觉到了敌人的优势与弱点。
它尝试过好几次，发现魔法攻击对敌人来说是没有用的。
除开最强的灵魂攻击让对方有过一秒的恍惚以外，其他所有的魔法攻击都无法在敌人身上看见任何效果。
反倒是在敌人身后、迟钝挥动武器的那些亡灵士兵，对敌人照成了些许伤害。
所以，再强的魔法都是徒劳的。
敌人惧怕的，是物理攻击！
刚好，它这边最不差的就是这些近战送‘死’的士兵了。
以如此庞大的数量，就算是体力再好的剑士，即便是他拥有能净化亡灵的魔法，他都会被活活耗死在原地。
“咯咯咯。”
找到答案的亡灵将军被欲望支配，身体摇摇欲坠的骨骼抖动起来，上下颚互相碰撞，发出诡异的笑声。
堆叠在夏黎面前的尸骨仿若轰然倒塌的摩天大楼。
这一刻，即便夏黎使用退魔剑的力量将这些骷髅都通通杀死，但它们掉落的速度和掉落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无论如何，它们倒下来的时候都会将夏黎淹没。
而夹杂在它们手上的武器，运气好的话，会直接贯穿夏黎的身体。
一旦夏黎被尸骸淹没，即便他还活着，他手中绽放出来的神圣金光，也无法再穿透如此数量的尸骨海洋。
这是‘物理’上面的遮盖。
再这么强大的太阳，当被遮去了光芒之后，也无济于事了。
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是很聪明、很果断的抉择。
但归根结底，亡灵将军只是一位凑巧获得力量的‘幸运儿’罢了。
当一个人拥有了自己无法驾驭的力量时，得到的结果往往只是悲剧而已。
“露西亚！”
察觉到危险的夏黎大呼一声。
他双手攥紧剑柄，将手腕翻转过来。
退魔剑的尖端极速掉转了方向，剑尖朝下，做出格挡的手势。
“吼——！”
被叫住名字的露西亚不再与地上的那群蚂蚁纠缠，而是铺开巨大的龙翼投入天空。
“来了！”
她同样大声的回应了夏黎。
在比谁‘大’这件事情上，露西亚可是从没有输过。
以她这庞然身躯的撞击力，想要把尸海从中间撞开一个洞简直轻轻松松。
她只需要计算一下高度，将洞口的位置瞄准夏黎，就能确保夏黎从中穿过。
简简单单！
“可爱星星飞天撞！”
恶龙怒吼一声，猛地收敛了自己的双翼，从高空中俯冲而下！
夏黎：“……”
所以，为什么少女形态的露西亚，在冲撞的时候叫‘巨龙撞击’。真变成了巨龙之后，撞击的时候又叫做‘可爱星星飞天撞’了啊？
这不反了吗？？
要说‘可爱星星飞天撞’这个梗，还是露西亚看夏黎玩怪物猎人的时候学到的。
评价为：玩怪猎玩的。
“砰！”
抬头望着被恶龙装出的巨大窟窿，夏黎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用龙息的话，一瞬间很难将如此数量的尸海烧出洞，但换成用身体的力量去撞击，那就能做到了。
亡灵将军的谋略计划很聪明，但恶龙的应对方法也不笨。
可就是……
“我叫你，是让你躲啊！！”
夏黎喊了一声。
可惜恶龙在使用完‘可爱星星飞天撞’之后，整个龙就再次投入了天空，她没能听见夏黎的后半句话。
不过，也无所谓了。
夏黎又呼出一口浊气，脚尖在地上转了半圈。
本应该抡成圆形的光刃被他卸力化解，没有朝着天空斩出去。
“九！”
“轰隆隆——”
倒塌的尸海在夏黎的耳边砸出沉重的响声。
如海啸般砸落下来的森白尸海，其中央破开了好大一个洞，而夏黎恰好就在那个洞窟之中，所以并没有收到分毫伤害。
退魔剑绽放的金光再次夺走了这片空间的权能，构成尸海的亡灵士兵在倒下之后，便没有再站起。
“还要数几下啊！”
恶龙从空中坠下，腹腔里酝酿好的龙息喷射而出，替夏黎打扫了周围的战场。
夏黎原本拥堵的视野瞬间开阔了。
“没了！”
夏黎高声回应，朝半空中的露西亚招了一下手。
“让我上去！”他说道。
露西亚定了定神，连忙扑扑翅膀降落在地面上，压低脖颈让夏黎骑上来。
要说以前战斗的时候，露西亚都很少听夏黎嘴里的数字数到5。
屠龙时，他连一半都数不到，今天这次直接数到了9，让露西亚感到意外。
能从他的死亡倒计时里达到如此大的一个数字……
说明他这次真的动真格了。
露西亚还没见过勇者超·认真的一剑呢，今天或许有机会亲眼见证。
不过……
更让露西亚感到意外的是。
勇者的剑是近战啊。
即便是能斩出强大的剑气，但是这样的剑气在魔法攻击的范围下，就显得毫无优势了。
对一位优秀的剑士来说，最避讳的就是和敌人拉开距离。
而现在，夏黎却选择骑上露西亚这条银龙。
骑在银龙背上的话……要怎么用剑斩杀敌人啊。
难道是说……
“打不过了？！”
“我们终于是要逃跑了吗！！”
露西亚语气惊讶的问道。
她这一句话，把正在酝酿大招的夏黎整不会了。
“……”
不是。
我打得好好的，这龙怎么净想着逃跑的事。
以前每一次和夏黎打架，她都打一半就逃跑了。
这次也是如此。
不愧是艾泽大陆一级退堂鼓演员。
“我的字典跟你不一样，”夏黎装腔道，“我的字典里可没有‘逃跑’两个字！”
“嗯嗯！”露西亚点动硕大的龙头，“我也是！”
说完，她又高声补充。
“以前不是打不过你，主要是状态不好！！”
“……”
夏黎听着，一顿无语。
这龙嘴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让让她也无所谓。
反正回家是要娶做老婆的。
看着脚底再度重叠起来的森森白骨，夏黎收回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亡灵军团目前还剩下的战斗力……
未知。
亡灵将军还能从战场上唤起的亡灵数量……
也是未知。
夏黎的导师曾经说过。
遇到你未知的、强大的敌人时。
你要做的就只剩下一点。
拿出100%认真的态度对待TA。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消灭！
虽说这个世界的最强剑圣还没有诞生，但是她的教导早就铭记于夏黎的心中。
“咣当！”
忽地。
金色的长剑从夏黎的手中脱离。
退魔剑失去了主人的握力，掉落在地上……龙头上。
露西亚惊了一下。
先是被突然落在脑袋上的锋利武器吓了一跳，随后更是打心底的觉得慌张。
补药啊！
勇者补药丢剑啊！
怪让龙没有安全感的！！
而且，也不要随随便便在龙脑袋上丢退魔剑啊。
如果剑刃朝下的话，会死的吧？！
“……吼。”
面对已经卷到了天空中，几乎与自己飞行高度同等的白骨海洋。
露西亚十分没有底气的发出了一声咆哮。
虽然她打心底的准备自己当主C，想把夏黎护在身后。
但战斗刚开始没几分钟后，她就被敌人的规模震撼住了，随后便是对夏黎的依赖，下意识的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夏黎的身上。
毕竟她可是运用‘撤退战术’到极致的纯血银龙。
这个时候还没撤退，肯定是有所战略的。
夏黎便是她的全部战略。
但是此时此刻，当夏黎把剑丢掉的那一刻，露西亚彻底慌了神。
她在‘要不要真的逃跑’之间犹豫了几秒。
要不还是先走吧……
可能当时离开得太着急，没有听完老黑龙接下来的一句话。
万一老黑龙还想补充说，其实他们需要做一些策略调整也说不定呢？
露西亚很没有出息的想着。
但在她的头顶上，夏黎依旧没有改变过的坚定气势，却让她又想选择相信夏黎。
“往后退一点。”
夏黎忽然开口说。
他的声音冷冷的，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温柔语气。
听得龙还怪紧张的。
有点好看……
不，拿地球的说法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帅帅的，酷酷的。
露西亚反着挥动龙翼，以一个艰难的方式倒飞了数十米远。
她不太确定的抬起眼睛看看头顶的夏黎。
夏黎没什么表示，应该是距离差不多了。
看，看好了！
勇者超认真一击！
不会是拿剑跳下去吧？
露西亚觉得自己做好的准备。
“翁——”
头顶上，忽而变得刺眼的金光让露西亚忍不住闭上眼睛。
霎那间，退魔剑与空气中的每一缕魔力都产生了共鸣，在她的头顶共振出磅礴而又尖锐的声音。
隐约之中，露西亚好像听见夏黎说了什么‘满解’，她不太确定。
紧接着，在她睁眼的时候。
夏黎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弓。
金色的长弓！
露西亚心中猛地一惊。
她忽然想起来。
不是她没有问过夏黎的‘大招’是什么，而是夏黎其实反反复复在她耳边说过。
箭术、
箭术……
夏黎来到艾泽大陆，第一个学习的武器，是弓箭！
这是夏黎曾经对露西亚讲过的故事，也是他后来反反复复在地球使用过的能力。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
退魔剑满解后将会变成一把弓！
全身涂满金光的长弓发出悠长的空鸣声，在释放了全部权能之后，退魔剑已经焕然一新。
羽羽如生的金色羽翼从弓身的两端向天地蔓延，仿若一把张开的天空之翼。
剑刃从尖端化开，变化而成了箭矢被夏黎握在手中。
他单手架弓，单手将箭矢拉在弓弦上。
弓弦逐渐被拉长，直到满弓才停止。
微微抖动的弓身不知是因为拉动的力气过大导致的抖动，还是因为退魔剑本身的兴奋之意。
露西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颤抖不是一种害怕胆怯。
而是激动！
空气里充盈的魔力正在逐渐变得躁动不安。
就连明知道退魔剑不会伤害自己的露西亚，也出现了来自至高权能冲击的恐慌感受。
这种感觉，就跟下一秒龙鳞会全部炸开消失，空气中的魔力会瞬间真空一样……
放在地球的话，这样的感觉就是不穿衣服出门！
让龙惊恐！
“咯咯咯、咯咯咯”
头顶的尸海浪潮在气势上全然不减，它们不断堆叠着，高度已经没过半空中的露西亚。
在时间足够的前提下，它们叠在一起的规模甚至连露西亚都能一起吞没进去。
不仅是高度，还有这垒叠出来的厚度……
它们就像是巨人堆成的堡垒，防御力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值。
露西亚心底估摸了一下。
这个时候的自己再想使用‘可爱星星飞天撞’肯定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搞不好会把自己一起搭进去。
“快射！”
露西亚眼看形势不妙，赶紧催促道。
夏黎虚起一只眼睛，将视线集中在箭头的位置。
他先瞄准的方向，是藏在尸海最后面的那缕白光。
亡灵将军的脑袋、心脏……最后他指向了亡灵将军手里的枯杖上。
枯杖最顶端，那块十二面体的水晶，便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如果将白水晶拿下的话，毫无疑问，可以直接解决掉这场战斗。
但……
夏黎犹豫了。
听着头顶这片海啸上、不断传来的尸骨与尸骨碰撞出的‘咯咯’声。
这样的声音传入夏黎的耳朵里，又好像是有千千万万无法归乡的灵魂在绝望的叹息中哀嚎。
他又更用力的拉住弓弦。
这次。
他瞄准了天空。
伴随着一道急速的破风声。
金色的箭矢射向了高空。
“嗷？”
露西亚看着天上划过的金色流星，心中又紧了一下。
射、
射错方向了啦！
一定是这段时间使坏，经常让夏黎体验坐过山车的感觉，所以夏黎现在报复她，也让她试试坐过山车的心情。
“吼吼！”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啊！
露西亚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气体钻入她的腹腔，将腔体完全膨胀起来。
随后，一轮银白色的魔法阵悄然浮现在露西亚的龙嘴前。
转动的魔法阵一轮接着一轮，重重叠叠，堆成了数十道由古老图案和文字构成的精密法阵。
这是她最强的一击了……
也是榨干体内全部魔力的一击。
十阶·银龙之息。
这片焦黑的大地，将会永远被冰封起来。
至于……
亡灵将军会不会再次爬出来，那就要看运气了。
不过，老实说，露西亚其实不觉得自己能和神器抗衡。
然而。
就在她将要孤注一掷时。
明明魔法还没有释放，却给露西亚一种全身上下的魔力已经被榨干的错觉。
银龙挥动的龙翼在半空中突然顿住。
画面变成黑白色，这里的空间仿佛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按下了暂停键。
千米高的森白尸海、半空中准备施法的巨龙，流动的空气如灌铅一般沉重。
所有的一切运动物体，在这一刻都被强行停止。
只有黑白色的大地上……
金色的箭群开始从天空中缓缓坠落。
无数的、数不清的箭矢如细雨一般降下来。
它们的数量之庞大，密度甚至超过了大地上被唤醒的千万只亡灵士兵。
箭雨浸染大地，在这没有色彩的画面中成为了唯一的光亮。
滔天的尸海巨浪开始分崩离析，如断掉的蚁桥向下坍塌。
每一段接触了金色箭雨的尸骨都会噗滋滋的冒出白烟，随后沉入这片黑暗的大地。
夏黎握弓的左手没有落下，而是保持着架弓的姿势，安静地看着这场金色的箭雨。
在生命价值的面前。
这些有关于权利与势力的争斗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生命没有对错，也没有高低贵贱，所有的亡灵都是英雄，他们值得被尊重。
“安息吧。”
夏黎说道。
说完，他再次架弓。
那片缓缓坠落、还没来得及接触地面的箭雨被他收回来了一小部分。
箭矢如丝般汇拢在一起，再次形成了一支金色锐利的箭矢。
夏黎这次没再犹豫，将箭矢瞄准了那位亡灵将军。
对方的上下颚不断在碰撞，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咏唱。
他还没有放弃。
一如曾经的他手握武器保家卫国的时候，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他都没有选择放弃。
值得吗？
夏黎看着他无数次挥动法杖，试图在这绝对不存在魔力的空气中找寻到一丝魔力施展魔法。
夏黎的心中忽然闪出了这样一种疑惑。
值得吗？
就算死了也要做的事情，真的值得他去做吗。
与这片大地中埋藏的千千万万的士兵同样，前仆后继的倒在这里，不断重复着战争，做着一件无意义的悲剧。
真的值得他们这么做吗？
答案是：值得。
当他们认为值得的那一刻，那便是值得的。
一段刻骨铭心的人类历史，总该有人来演绎。
他们的牺牲虽然是不可避免的悲剧。
但却给后人留下了深痛的教训。
历史会证明，他们做的不一定是对的，但一定是有所价值的。
“咻——”
金色的箭矢破开天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
朝着倒地的亡灵将军直逼而去！
亡灵将军刚从骷髅堆里爬出来，箭雨让他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他却还想做出点什么挣扎。
然而下一秒，箭矢刺穿了他的眉骨。
灵魂的链接悄然中断，他像一台卡壳的机器僵硬的转动自己的手臂。
手中的枯杖一次次靠近他的身体，白光从枯杖上的十二面水晶中散发出来，企图再一次链接灵魂之间的关系。
然而，多次尝试之后，仍然没有成功。
“咻——！！”
又一箭射出。
这次命中的是水晶本体。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声，水晶破碎裂开。
亡灵将军抬起左手，似乎想要触碰骑在银龙背上的夏黎。
随后，他便失去了全部力量，手臂垂下，再也无法苏醒。
夏黎微眯的眼睛这才松开。
退魔剑的光芒附着在他的黑瞳上，将原本纯黑的眼瞳染出了一抹璀璨的金色。
他集中视力，看见了亡灵将军肩上残留的衣铠碎片。
上面有剑与盾的标志。
这是奥尔卡帝国……
不，现在应该叫做‘奥尔卡叛军’的旗帜标徽。
“你们没有输。”
夏黎联想到，五十年内，奥尔卡帝国将会取缔现在腐朽的里昂帝国，成为一个富饶强盛的国家。
他对着地上已经死透的骷髅，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们将会在不久的未来取得胜利，新的国度将会诞生。”
“你们的妻子、儿女，都会在你们庇护下幸福的生活下去。”
当夏黎说完这些，一缕白烟从亡灵将军的头盖骨上冒了出来。
白烟消散，回归天地间。
似乎真的安息了。
大家国庆快乐口牙！
最近还是双倍月票时间，大家有票就投投口圭。
不出意外，这是最后一次问大家要月票了口乌口乌。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被风一吹，便吸入了夏黎的鼻腔。
夏黎不适的皱起了眉毛。
这种味道让他回想起，露西亚第一次在家里做辣子鸡。
那天锅里的辣椒和鸡肉都糊成了碳状，厨房里的抽油烟机都转冒烟了，都没能把那种浓烈刺鼻的焦臭味抽走。
经过这么一对比，夏黎严重怀疑，那次露西亚做饭，肯定偷偷使用了龙炎。
“咕……咕？”
站在夏黎面前的骷髅歪了歪脑袋。
已经高度腐败的喉管挤压出气体，发出了含糊不清的黏腻声音。
与周边的骷髅士兵不一样，这只骷髅没有被龙息烧成灰烬，夏黎判断应该是受到了神器庇护的关系。
骷髅骨头表面还残存了少量的皮肤，这些皮肤紧绷着骨头，失去血水的肌肉黏着在骨架上，呈现出发白发黄的混合颜色。
当凑得足够近了，夏黎甚至还闻见了一股死老鼠臭味。
相比之下，还是龙息的焦臭味好闻啊……
紧蹙着眉头，夏黎脚步向前，转动身体的同时，手腕发力。
与大部分单机玩家一样，在打开了风灵月影（游戏修改器）之后，便失去了研究BOSS的心情。
比起去享受战斗带来的危机感，这类玩家更愿意选择速通，亦或者是站在原地享受虐待BOSS带来的乐趣。
但是显然，夏黎属于前者。
他选择速通。
身后那条恶龙正在不留余力的释放着自己的魔力，夏黎不清楚这龙能坚持多久。
榨干自己的魔力，对龙来说还是挺危险的，所以夏黎不愿意在这里多浪费一丁点时间。
蓄力后的剑光被他果断斩了出去。
淡蓝色的光芒将围绕上来的白骨逼退了半步。
在接触到蓝光的瞬间，那些被未知力量笼罩的白骨便失去了支撑力，像是失去承重力量的建筑，瞬间瓦解倒塌了下去。
与此同时，周围的骷髅士兵似乎接到了某种指令，数以千计的森白尸骨在地面上蠕动，前仆后继的朝夏黎围堵而来。
BOSS也不笨，知道用人海战术来拖住夏黎。
刺目的白光在骨堆里凝聚，那位身上散发着强烈臭味的腐败亡灵转动着头颅，上下牙齿磕磕碰碰，黏稠的声带挤压出难听的声音。
应该是某种咏唱。
看上去是要准备放技能了。
于是夏黎也不再犹豫。
退魔剑挥出，蓝色的剑光划出半弧形，夏黎意念一动，剑光霎时间减淡成了白色。
与亡灵法师手上的魔法杖散发出来的死气白光不同，退魔剑身上的白光在温和中带着一抹锋利，在这荒芜的漆黑大地上宛如一盏安魂的明灯。
“三解！”
夏黎低呵一声。
三档起步。
这是在对身体没危害的前提下，最高的起步档位了。
剑技的招式环环相扣，剑剑叠加，只有每一招都完美用出来，才能使出其全部的威力。
解封退魔剑也是这么个道理。
剑光划过的森白尸骨被一分为二。
由于左右身体的重量并不对称，右边那一侧的白骨率先斜着倒了下去。
但是很快的，倒地的骨头又被汇聚过来的魔力重新聚拢在一起，先前被退魔剑对半砍出的伤痕就像是被灌了胶水一般，重新粘连、并拢，随后组成了一副新的、完美的身体。
这种情况与夏黎猜想的差不多。
最让他棘手的，便是这些敌人根本就是死人。
正常的生命挨他一剑，早就一分为二了。
即便是拥有强大魔力的魔族，在被一刀两断的瞬间，其体内的魔力便会像是融入热水中的白糖那样，瞬间溶解。
而死人不会。
死人不管死多少次、不管体内的魔力再怎么溶解，它们都能被接下来灌入的魔力再次‘复活’。
想要让这些亡灵士兵无法再站起……
恐怕，要从空气里弥漫的这些半透明的白色雾气下手。
所以，‘退魔’的效果范围……
夏黎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心底产生出了连他自己都要吓一跳的计划。
他的退魔能力，起码要和这片战场齐平。
也就是，他将用自己的能力，覆盖住这片千穿百孔的焦黑大地……
其范围，估计有两百多公里。
能不能做到？
夏黎心中一沉，反问了自己一声。
然而，此时的情况来不及让他多想。
凝聚的白色雾气向他扑面而来，尽管退魔剑能驱散一切魔法，但是混合在空气里的细微尘粒，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夏黎吸入了些许进去。
夏黎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大脑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能力，仿佛连心脏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这让夏黎联想到了午睡时‘鬼压床’的经历。
那是一种意识被困在肉体躯壳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濒死惊恐感。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灵魂的冲击。
他仅仅是吸入了一丁点白雾而已，居然就丧失了一瞬间的意识。
这种能对灵魂带来杀伤的神器……
其权能居然是‘召唤’？！
心中有些茫然，但夏黎坚毅的眼神却从没有改变。
是驴子是马，先破开再说！
“四解！”
黑面白底的运动鞋重重地踩在亡灵的头颅上，踩碎头骨的瞬间，他高跃而起。
高温带来的热浪比火焰早一秒抵达，爆裂的火焰在夏黎刚才跃起的地方炸开。
龙息所过之处，一切都泯灭成了灰烬。
很好。
夏黎有些欣慰。
稍微和露西亚有一点配合度了。
被龙息化作灰烬的骷髅白骨无法‘复活’，它们会化作骨灰永远的沉默在这片大地上。
但是缺点的也很明显了。
只能用来清扫小怪。
龙息的魔法强度，不足以撼动那位手持枯木法杖的大BOSS。
双脚再次落地，夏黎呼出一口浑浊的白气。
他双手握剑，自下而上挥过。
那位亡灵法师被他从下体的位置再次一分为二。
同样锋利的切割面、同样再次粘粘在一起的身体。
不同的是，每当夏黎挥出第二剑的时候，退魔剑带来的影响力都会成倍增长。
被‘退魔’的范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倍。
范围内的亡灵军团会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轰然倒下。
“五！”
听露西亚说的那段故事中里。
站在夏黎眼前的是一位本该在战死沙场的将军。
濒死前，他的畏惧、不安、愤怒、憎恶……这些感情通通糅杂在一起，将埋藏在地底的神器唤醒。
这个时候的神器已经吸收了相当恐怖的负面情绪。
神器或多或少都是有灵性的，在这片常年战乱不断的诅咒大地上，神器在日积月累中受到了影响，而这位将军临死前的感情，变成了激活神器的最后一点火苗。
夏黎没有问这位将军是属于帝国还是王国。这对他来说不重要。
在战争中，每一位手握武器，为了自己的国家也好、信念也罢、甚至是为了金钱而豁出性命的勇士，他们都是英雄。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这位英雄将军的心中一定有许多不甘吧。
人都是感性与理性并存的。
父母、妻子、子女……亲戚、朋友、战友。
战士们抱着付出性命的觉悟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踏入战场，未能归乡是他们死前最大的遗憾。
“六！”
“七！”
连续两次挥剑，将森白的白骨群震退。
以夏黎为中心，方圆一千米的尸骨通通倒了下去。
退魔的能力只是持续了数秒，数秒后它们再次站了起来。
仿佛是在弥补自己死后也未能回到故土的遗憾，它们僵硬地踏出脚步，空洞的眼骨望着前方，无所畏惧的向前移动。
“八。”
此时，夏黎手中的退魔剑已经无限接近于金色。
神性的金光刺破白雾，光芒所过之处，万千亡灵白骨仿佛得到了神圣的救赎，在金光璀璨中不约而同地抬头，朝最中央高举长剑的夏黎看过来。
随后白骨散架掉落，失去力量支撑的亡灵再也没能站起。
被千千万万只亡灵士兵守护在身后的将军终于察觉了异样。
无论多少次，它都能用自己的召唤权能将这片焦黑大地上的亡灵唤醒。
但现在，它发现自己失去了脚下这片区域的掌控能力。
不是那种复杂的、所谓的救赎。
而是单纯的，对方的权能覆盖了自己的权能，导致自己的能力失去了效果。
问题就在于……
金光。
金色的光芒有问题！
光芒照耀的时候，它们这些亡灵就像是古老的血族被丢进了太阳下面，瞬间失去了活性化作乌有。
意识到这一点，亡灵将军挥动了手中的权杖。
密密麻麻的尸骨开始在它的面前堆砌起来，转眼就叠成了小山那么高。
放在夏黎眼里，这样的画面大概是玩游戏会掉帧、制作在特效电影里面都会被人惊叹一句‘我操，牛逼！’的程度。
多少还是有些震撼的。
无边无际的尸骨越堆越高，直到高度达到了极限，又歪斜的向下弯曲，在夏黎的头上形成了一个诡异又扭曲的弧度。
此时的夏黎脑海里只闪过了一个字：
浪。
卷在自己头上的，是一排浪！
但构成这排浪的不是水也不是海，而是死人与死兽的骨头！
头顶那片密集的白色斑点里，每一个点都是一个人的头颅。
看得夏黎头皮发麻。
伫立于骨浪最顶端的亡灵将军挥动自己的长臂，那片浪便像是海啸一样席卷过来，企图将夏黎一起卷入其中。
即便是拥有的智慧不多，亡灵将军也察觉到了敌人的优势与弱点。
它尝试过好几次，发现魔法攻击对敌人来说是没有用的。
除开最强的灵魂攻击让对方有过一秒的恍惚以外，其他所有的魔法攻击都无法在敌人身上看见任何效果。
反倒是在敌人身后、迟钝挥动武器的那些亡灵士兵，对敌人照成了些许伤害。
所以，再强的魔法都是徒劳的。
敌人惧怕的，是物理攻击！
刚好，它这边最不差的就是这些近战送‘死’的士兵了。
以如此庞大的数量，就算是体力再好的剑士，即便是他拥有能净化亡灵的魔法，他都会被活活耗死在原地。
“咯咯咯。”
找到答案的亡灵将军被欲望支配，身体摇摇欲坠的骨骼抖动起来，上下颚互相碰撞，发出诡异的笑声。
堆叠在夏黎面前的尸骨仿若轰然倒塌的摩天大楼。
这一刻，即便夏黎使用退魔剑的力量将这些骷髅都通通杀死，但它们掉落的速度和掉落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无论如何，它们倒下来的时候都会将夏黎淹没。
而夹杂在它们手上的武器，运气好的话，会直接贯穿夏黎的身体。
一旦夏黎被尸骸淹没，即便他还活着，他手中绽放出来的神圣金光，也无法再穿透如此数量的尸骨海洋。
这是‘物理’上面的遮盖。
再这么强大的太阳，当被遮去了光芒之后，也无济于事了。
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是很聪明、很果断的抉择。
但归根结底，亡灵将军只是一位凑巧获得力量的‘幸运儿’罢了。
当一个人拥有了自己无法驾驭的力量时，得到的结果往往只是悲剧而已。
“露西亚！”
察觉到危险的夏黎大呼一声。
他双手攥紧剑柄，将手腕翻转过来。
退魔剑的尖端极速掉转了方向，剑尖朝下，做出格挡的手势。
“吼——！”
被叫住名字的露西亚不再与地上的那群蚂蚁纠缠，而是铺开巨大的龙翼投入天空。
“来了！”
她同样大声的回应了夏黎。
在比谁‘大’这件事情上，露西亚可是从没有输过。
以她这庞然身躯的撞击力，想要把尸海从中间撞开一个洞简直轻轻松松。
她只需要计算一下高度，将洞口的位置瞄准夏黎，就能确保夏黎从中穿过。
简简单单！
“可爱星星飞天撞！”
恶龙怒吼一声，猛地收敛了自己的双翼，从高空中俯冲而下！
夏黎：“……”
所以，为什么少女形态的露西亚，在冲撞的时候叫‘巨龙撞击’。真变成了巨龙之后，撞击的时候又叫做‘可爱星星飞天撞’了啊？
这不反了吗？？
要说‘可爱星星飞天撞’这个梗，还是露西亚看夏黎玩怪物猎人的时候学到的。
评价为：玩怪猎玩的。
“砰！”
抬头望着被恶龙装出的巨大窟窿，夏黎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用龙息的话，一瞬间很难将如此数量的尸海烧出洞，但换成用身体的力量去撞击，那就能做到了。
亡灵将军的谋略计划很聪明，但恶龙的应对方法也不笨。
可就是……
“我叫你，是让你躲啊！！”
夏黎喊了一声。
可惜恶龙在使用完‘可爱星星飞天撞’之后，整个龙就再次投入了天空，她没能听见夏黎的后半句话。
不过，也无所谓了。
夏黎又呼出一口浊气，脚尖在地上转了半圈。
本应该抡成圆形的光刃被他卸力化解，没有朝着天空斩出去。
“九！”
“轰隆隆——”
倒塌的尸海在夏黎的耳边砸出沉重的响声。
如海啸般砸落下来的森白尸海，其中央破开了好大一个洞，而夏黎恰好就在那个洞窟之中，所以并没有收到分毫伤害。
退魔剑绽放的金光再次夺走了这片空间的权能，构成尸海的亡灵士兵在倒下之后，便没有再站起。
“还要数几下啊！”
恶龙从空中坠下，腹腔里酝酿好的龙息喷射而出，替夏黎打扫了周围的战场。
夏黎原本拥堵的视野瞬间开阔了。
“没了！”
夏黎高声回应，朝半空中的露西亚招了一下手。
“让我上去！”他说道。
露西亚定了定神，连忙扑扑翅膀降落在地面上，压低脖颈让夏黎骑上来。
要说以前战斗的时候，露西亚都很少听夏黎嘴里的数字数到5。
屠龙时，他连一半都数不到，今天这次直接数到了9，让露西亚感到意外。
能从他的死亡倒计时里达到如此大的一个数字……
说明他这次真的动真格了。
露西亚还没见过勇者超·认真的一剑呢，今天或许有机会亲眼见证。
不过……
更让露西亚感到意外的是。
勇者的剑是近战啊。
即便是能斩出强大的剑气，但是这样的剑气在魔法攻击的范围下，就显得毫无优势了。
对一位优秀的剑士来说，最避讳的就是和敌人拉开距离。
而现在，夏黎却选择骑上露西亚这条银龙。
骑在银龙背上的话……要怎么用剑斩杀敌人啊。
难道是说……
“打不过了？！”
“我们终于是要逃跑了吗！！”
露西亚语气惊讶的问道。
她这一句话，把正在酝酿大招的夏黎整不会了。
“……”
不是。
我打得好好的，这龙怎么净想着逃跑的事。
以前每一次和夏黎打架，她都打一半就逃跑了。
这次也是如此。
不愧是艾泽大陆一级退堂鼓演员。
“我的字典跟你不一样，”夏黎装腔道，“我的字典里可没有‘逃跑’两个字！”
“嗯嗯！”露西亚点动硕大的龙头，“我也是！”
说完，她又高声补充。
“以前不是打不过你，主要是状态不好！！”
“……”
夏黎听着，一顿无语。
这龙嘴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让让她也无所谓。
反正回家是要娶做老婆的。
看着脚底再度重叠起来的森森白骨，夏黎收回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亡灵军团目前还剩下的战斗力……
未知。
亡灵将军还能从战场上唤起的亡灵数量……
也是未知。
夏黎的导师曾经说过。
遇到你未知的、强大的敌人时。
你要做的就只剩下一点。
拿出100%认真的态度对待TA。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消灭！
虽说这个世界的最强剑圣还没有诞生，但是她的教导早就铭记于夏黎的心中。
“咣当！”
忽地。
金色的长剑从夏黎的手中脱离。
退魔剑失去了主人的握力，掉落在地上……龙头上。
露西亚惊了一下。
先是被突然落在脑袋上的锋利武器吓了一跳，随后更是打心底的觉得慌张。
补药啊！
勇者补药丢剑啊！
怪让龙没有安全感的！！
而且，也不要随随便便在龙脑袋上丢退魔剑啊。
如果剑刃朝下的话，会死的吧？！
“……吼。”
面对已经卷到了天空中，几乎与自己飞行高度同等的白骨海洋。
露西亚十分没有底气的发出了一声咆哮。
虽然她打心底的准备自己当主C，想把夏黎护在身后。
但战斗刚开始没几分钟后，她就被敌人的规模震撼住了，随后便是对夏黎的依赖，下意识的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夏黎的身上。
毕竟她可是运用‘撤退战术’到极致的纯血银龙。
这个时候还没撤退，肯定是有所战略的。
夏黎便是她的全部战略。
但是此时此刻，当夏黎把剑丢掉的那一刻，露西亚彻底慌了神。
她在‘要不要真的逃跑’之间犹豫了几秒。
要不还是先走吧……
可能当时离开得太着急，没有听完老黑龙接下来的一句话。
万一老黑龙还想补充说，其实他们需要做一些策略调整也说不定呢？
露西亚很没有出息的想着。
但在她的头顶上，夏黎依旧没有改变过的坚定气势，却让她又想选择相信夏黎。
“往后退一点。”
夏黎忽然开口说。
他的声音冷冷的，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温柔语气。
听得龙还怪紧张的。
有点好看……
不，拿地球的说法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帅帅的，酷酷的。
露西亚反着挥动龙翼，以一个艰难的方式倒飞了数十米远。
她不太确定的抬起眼睛看看头顶的夏黎。
夏黎没什么表示，应该是距离差不多了。
看，看好了！
勇者超认真一击！
不会是拿剑跳下去吧？
露西亚觉得自己做好的准备。
“翁——”
头顶上，忽而变得刺眼的金光让露西亚忍不住闭上眼睛。
霎那间，退魔剑与空气中的每一缕魔力都产生了共鸣，在她的头顶共振出磅礴而又尖锐的声音。
隐约之中，露西亚好像听见夏黎说了什么‘满解’，她不太确定。
紧接着，在她睁眼的时候。
夏黎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弓。
金色的长弓！
露西亚心中猛地一惊。
她忽然想起来。
不是她没有问过夏黎的‘大招’是什么，而是夏黎其实反反复复在她耳边说过。
箭术、
箭术……
夏黎来到艾泽大陆，第一个学习的武器，是弓箭！
这是夏黎曾经对露西亚讲过的故事，也是他后来反反复复在地球使用过的能力。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
退魔剑满解后将会变成一把弓！
全身涂满金光的长弓发出悠长的空鸣声，在释放了全部权能之后，退魔剑已经焕然一新。
羽羽如生的金色羽翼从弓身的两端向天地蔓延，仿若一把张开的天空之翼。
剑刃从尖端化开，变化而成了箭矢被夏黎握在手中。
他单手架弓，单手将箭矢拉在弓弦上。
弓弦逐渐被拉长，直到满弓才停止。
微微抖动的弓身不知是因为拉动的力气过大导致的抖动，还是因为退魔剑本身的兴奋之意。
露西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颤抖不是一种害怕胆怯。
而是激动！
空气里充盈的魔力正在逐渐变得躁动不安。
就连明知道退魔剑不会伤害自己的露西亚，也出现了来自至高权能冲击的恐慌感受。
这种感觉，就跟下一秒龙鳞会全部炸开消失，空气中的魔力会瞬间真空一样……
放在地球的话，这样的感觉就是不穿衣服出门！
让龙惊恐！
“咯咯咯、咯咯咯”
头顶的尸海浪潮在气势上全然不减，它们不断堆叠着，高度已经没过半空中的露西亚。
在时间足够的前提下，它们叠在一起的规模甚至连露西亚都能一起吞没进去。
不仅是高度，还有这垒叠出来的厚度……
它们就像是巨人堆成的堡垒，防御力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值。
露西亚心底估摸了一下。
这个时候的自己再想使用‘可爱星星飞天撞’肯定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搞不好会把自己一起搭进去。
“快射！”
露西亚眼看形势不妙，赶紧催促道。
夏黎虚起一只眼睛，将视线集中在箭头的位置。
他先瞄准的方向，是藏在尸海最后面的那缕白光。
亡灵将军的脑袋、心脏……最后他指向了亡灵将军手里的枯杖上。
枯杖最顶端，那块十二面体的水晶，便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如果将白水晶拿下的话，毫无疑问，可以直接解决掉这场战斗。
但……
夏黎犹豫了。
听着头顶这片海啸上、不断传来的尸骨与尸骨碰撞出的‘咯咯’声。
这样的声音传入夏黎的耳朵里，又好像是有千千万万无法归乡的灵魂在绝望的叹息中哀嚎。
他又更用力的拉住弓弦。
这次。
他瞄准了天空。
伴随着一道急速的破风声。
金色的箭矢射向了高空。
“嗷？”
露西亚看着天上划过的金色流星，心中又紧了一下。
射、
射错方向了啦！
一定是这段时间使坏，经常让夏黎体验坐过山车的感觉，所以夏黎现在报复她，也让她试试坐过山车的心情。
“吼吼！”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啊！
露西亚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气体钻入她的腹腔，将腔体完全膨胀起来。
随后，一轮银白色的魔法阵悄然浮现在露西亚的龙嘴前。
转动的魔法阵一轮接着一轮，重重叠叠，堆成了数十道由古老图案和文字构成的精密法阵。
这是她最强的一击了……
也是榨干体内全部魔力的一击。
十阶·银龙之息。
这片焦黑的大地，将会永远被冰封起来。
至于……
亡灵将军会不会再次爬出来，那就要看运气了。
不过，老实说，露西亚其实不觉得自己能和神器抗衡。
然而。
就在她将要孤注一掷时。
明明魔法还没有释放，却给露西亚一种全身上下的魔力已经被榨干的错觉。
银龙挥动的龙翼在半空中突然顿住。
画面变成黑白色，这里的空间仿佛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按下了暂停键。
千米高的森白尸海、半空中准备施法的巨龙，流动的空气如灌铅一般沉重。
所有的一切运动物体，在这一刻都被强行停止。
只有黑白色的大地上……
金色的箭群开始从天空中缓缓坠落。
无数的、数不清的箭矢如细雨一般降下来。
它们的数量之庞大，密度甚至超过了大地上被唤醒的千万只亡灵士兵。
箭雨浸染大地，在这没有色彩的画面中成为了唯一的光亮。
滔天的尸海巨浪开始分崩离析，如断掉的蚁桥向下坍塌。
每一段接触了金色箭雨的尸骨都会噗滋滋的冒出白烟，随后沉入这片黑暗的大地。
夏黎握弓的左手没有落下，而是保持着架弓的姿势，安静地看着这场金色的箭雨。
在生命价值的面前。
这些有关于权利与势力的争斗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生命没有对错，也没有高低贵贱，所有的亡灵都是英雄，他们值得被尊重。
“安息吧。”
夏黎说道。
说完，他再次架弓。
那片缓缓坠落、还没来得及接触地面的箭雨被他收回来了一小部分。
箭矢如丝般汇拢在一起，再次形成了一支金色锐利的箭矢。
夏黎这次没再犹豫，将箭矢瞄准了那位亡灵将军。
对方的上下颚不断在碰撞，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咏唱。
他还没有放弃。
一如曾经的他手握武器保家卫国的时候，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他都没有选择放弃。
值得吗？
夏黎看着他无数次挥动法杖，试图在这绝对不存在魔力的空气中找寻到一丝魔力施展魔法。
夏黎的心中忽然闪出了这样一种疑惑。
值得吗？
就算死了也要做的事情，真的值得他去做吗。
与这片大地中埋藏的千千万万的士兵同样，前仆后继的倒在这里，不断重复着战争，做着一件无意义的悲剧。
真的值得他们这么做吗？
答案是：值得。
当他们认为值得的那一刻，那便是值得的。
一段刻骨铭心的人类历史，总该有人来演绎。
他们的牺牲虽然是不可避免的悲剧。
但却给后人留下了深痛的教训。
历史会证明，他们做的不一定是对的，但一定是有所价值的。
“咻——”
金色的箭矢破开天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
朝着倒地的亡灵将军直逼而去！
亡灵将军刚从骷髅堆里爬出来，箭雨让他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他却还想做出点什么挣扎。
然而下一秒，箭矢刺穿了他的眉骨。
灵魂的链接悄然中断，他像一台卡壳的机器僵硬的转动自己的手臂。
手中的枯杖一次次靠近他的身体，白光从枯杖上的十二面水晶中散发出来，企图再一次链接灵魂之间的关系。
然而，多次尝试之后，仍然没有成功。
“咻——！！”
又一箭射出。
这次命中的是水晶本体。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声，水晶破碎裂开。
亡灵将军抬起左手，似乎想要触碰骑在银龙背上的夏黎。
随后，他便失去了全部力量，手臂垂下，再也无法苏醒。
夏黎微眯的眼睛这才松开。
退魔剑的光芒附着在他的黑瞳上，将原本纯黑的眼瞳染出了一抹璀璨的金色。
他集中视力，看见了亡灵将军肩上残留的衣铠碎片。
上面有剑与盾的标志。
这是奥尔卡帝国……
不，现在应该叫做‘奥尔卡叛军’的旗帜标徽。
“你们没有输。”
夏黎联想到，五十年内，奥尔卡帝国将会取缔现在腐朽的里昂帝国，成为一个富饶强盛的国家。
他对着地上已经死透的骷髅，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们将会在不久的未来取得胜利，新的国度将会诞生。”
“你们的妻子、儿女，都会在你们庇护下幸福的生活下去。”
当夏黎说完这些，一缕白烟从亡灵将军的头盖骨上冒了出来。
白烟消散，回归天地间。
似乎真的安息了。
大家国庆快乐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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