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地铁穿梭于漆黑的甬道之中，缓缓摇晃着的车厢内忽明忽暗。浮光掠影，轰鸣贯耳，每一个乘客的脸庞随之在光和影的笼罩中变化不定。
蓦然，柯明野在黑暗中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笑声。
他先是怔了怔，随后循着声音的源头挪动脑袋，侧脸用余光看向身后的车窗。他看见……有个人影在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孩。
男孩身上一丝不挂，身体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他双手捧着一颗幽绿色的火种，位置正好卡在心脏处。看上去，就好像他的心脏被这颗火种取代了似的。
那团幽绿色的火种恍惚摇曳着，柯明野的心跳也跳得很快。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映入瞳孔的这张脸庞，他非常熟悉——男孩的外貌与幼年时期的柯明野相似，倒不如说，这个人完全就是幼年时期的柯明野。
男孩在诡异地笑，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像一个疯子，也有点像骰子怪人。
柯明野注视着他的脸庞，愣了两秒，随即快速开启状态栏，以确保自己并没有在无意间开启E级技能——“人格撕裂”。
看着“人格撕裂”下方的“尚未开启”，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有胆量缓缓抬起头来，稍显呆滞的目光投向车窗上那个男孩。
下一瞬，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异象发生了，像是月光一样平铺而来，笼罩在车厢之中。
柯明野怔在原地，他缓缓扭头环视着四周，发现车厢内部的一切事物都贴上了一层水银色的滤镜，仿佛凝固住了。
贯彻耳畔的轰鸣不再传来，车窗外隧道的光景停留在其中一处。
他小心着没有惊醒肩膀上的柏子妮，又看了一眼其他乘客，他们像是全身沾了高效胶水一般，如同雕像似的僵在原地。
“你是……谁？”
柯明野的声音有些沙哑。
“会赌赢么？”车窗上映着的人影对上他的目光，忽然问。
“你在说什么？”
“会赌赢么……”男孩的怀里小心翼翼捧着一团火种，他歪了歪脑袋，重复地问着，“会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柯明野呆怔了片刻，才微微张嘴，从喉咙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当然理解，在地铁车厢这样一个逼仄的环境遇见了一个拥有着时停能力的不速之客，如果对方对他抱有敌意，那么早就可以把他干掉了，无论如何都没必要拖到现在。理所当然，眼前这个男孩应该并没有危害他的意思。
即使对方有这个意思……他也逃不过这一劫。
“那些人会毁灭这个世界，就算他们不会毁灭这个世界，那些外来者也会，世界注定会走向不可避免的破灭。火种具有个人意志，一个选择，一个结局，这很公平，只有一个选择是正确的，只有一个选择会通往正确的结局。”
顿了顿，男孩继续说：“好好想想，规则里藏着的破绽，只要注意到的话那个破绽非常明显，从一开始就存在的破绽。”
说着，男孩抬眼看向柯明野，又垂眼看向怀里的火种，世界随着摇曳的火焰亮了又暗。
“这场赌局对我们来说都很公平，不是么？”他对火种说着。
话音落下，车厢的光景蓦然变化，像是从水银堆积而成的沼泽中脱身而出，每一个乘客身上的那层银白色彩缓慢褪去，继而是车厢的地面、墙壁、天花板。
最后是车窗外的隧道景色，隧道内的灯光再次亮起的那一瞬间，列车的轰鸣如同野兽嘶吼般传入耳内，紧接着响起的是短视频的声音、旁人拉得很长的哈欠声。
此时，车窗外的景象正高速变幻着，只是……
已经看不见那个男孩的身影了。
柯明野透过车窗凝视着空荡荡的隧道，怔了很久，背部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心想：“刚刚是怎么回事，时间停止了……？总不可能是钟表客查到我的身份来抓我了吧，不对，如果是钟表客把时间停止了，那谁能解释为什么我还能行动，难不成玩家还有着免疫时停的被动技能？
柯明野把背部倚靠在椅背上，空调吹得他本就被汗水打湿的衣物凉飕飕的。
“还有……为什么他和小时候的柯明野长得一模一样，他手里的那团火又是什么玩意？”
正想着，冷冽而疏离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如同炎热夏天忽然泼向头顶的一桶冷水一样，彻头彻尾夺去了柯明野的注意力。
【已完成主线任务“摧毁超英圆桌会”第二条分支路线“手弑暴君之日”的第一个目标节点：“手弑暴君之日”——把你在超英协会官网上的通缉等级提升至B级”。】
【已获得节点奖励：10000点经验值、5个属性点、5000个商城币。】
【你的等级已经提升至Lv.21（6500点/11500点），获得1个属性点。】
【你的商城币总额：43000枚】
【该分支路线的下一个目标节点为：——杀死一个A级英雄，并且把你在超英协会官网上的通缉等级提升至A级。】
“原来是系统提示音……”
柯明野心中想着，他的面色僵硬，深深地舒了口气。
“怎么莫名其妙就B级了……哦对，今天才用怪东西这个身份在疯人院大闹了一番，老哥估计是把这件事上报给管控局高层了。”
“那些老头现在很生气吧，好不容易查到TK的身份，还派出我老哥来调查，以为已经十拿九稳了结果居然被我救走了，不给我的通缉等级连跳个两级都算情绪稳定了。”
【当前有6点闲置的属性点，请尽快分配。】
听到系统的提醒，柯明野打开个人面板，把属性点分配到了“精神力量”这一项属性上。
【您的“精神力量”属性发生变化：47→53点（↑6点）】
“到家了么？”靠在他肩膀上打着瞌睡的柏子妮小声问。
“还有一站呢……”柯明野思绪杂乱，漫不经心地说着。
“那我再睡会。”
“嗯。”
两小时后，环京时间夜晚7点50分，柏柯家住宅，柏子妮的房间中。
柯明野盘着腿坐在床上，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听着妹妹的教诲。
“人家有名字的，叫作尤明禄。还有，你可不准在她面前说她是‘捡破烂的’，就算她平时看着呆呆的、没心没肺的，听到这种话其实也是会受伤的。”
说完，柏子妮歪了歪脑袋，没好气地看着自己这个人品低劣随时可能会在朋友前暴雷的哥哥。
不过她转念一想，小红帽和施奈安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礼仪这方面上随口提提也就得了，倒也没必要对柯明野太过严厉。
况且……如果柯明野被她们讨厌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儿，柏子妮便彻底释然了，甚至有点莫名的愉快。
“废话，我像那么没情商的人么？”柯明野淡淡地说，“大伙都说‘玩笑里往往藏着真心话’，既然她平常天天拿那句话开玩笑，那她心里说不定真的很在意自己是一个捡破烂的小女孩，和你们这群娇生惯养的家伙格格不入呢。”
“还在捡破烂，还在捡破烂……老哥你的素质呢？”
柯明野耸耸肩，“行了行了，我只是随口说说，那你说的要来我们家住的另一个人呢，不会是……”
柏子妮本来是打算直接回答的，但听见柯明野这个“不会是”，便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于是侧脸看他，微微有些好奇地问：“你觉得会是谁……安虹么，还是小枫？”
柯明野啃了一块薯片，斜眼看她。
“西子月？”
“哈想得美，我大师傅那种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到我们家住？”
“哦哦，其实我一直是她的粉丝，有点失望。”柯明野漫不经心说。
闻言，柏子妮忽然抬手捏住鼻子，扭头，面色淡漠，像是看着一个死人那样地盯着柯明野，语速极快地说道：“老哥收收味。我大师傅眼里只有吃的，其他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放弃吧，在她眼里，人只分两种，一种是会妨碍她吃东西的人，另一种是能陪她吃东西的人，我觉得在她看里你绝对是前者。”
“老妹，我随便开个玩笑而已，用不用给我这么一套组合拳？”
柯明野白了她一眼，心说你大师傅和我是孤儿院的老相识了，如果真要碰上面，那不得坐下来叙叙旧啊。
说实话他感觉西子月这种懒得出奇的人会那么看重柏子妮，乃至于收她为徒，应该也有他的原因。
并且很有可能西子月在调查了柏子妮的背景后，发现柏子妮居然正好是幼时的孤儿朋友在进入新的家庭后碰见的家人，所以就特别照顾了她。
不过以西子月的性格，她也有可能什么都没调查，就直接把灰烬放进了同盟会也说不定，所以并不知道柯明野就是她的家人。
柏子妮叹口气，坐到了床上：“要来我们家的另一个是住在海边别墅的大小姐，叫作施奈安，她也是魔法少女……因为最近的魔女事件，现在那些比较突出的魔法少女都容易被盯上，为了她们的安全，我师傅就说让她们在我家暂住一段时间，也好互相照应，明白了么？”
“我大致明白了，所以你跟我说这事干嘛？”
柯明野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奥利奥，撕开包装，往嘴里含去。
“我当然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向老妈求情，家里突然多了两个陌生小孩，她肯定不会轻轻松松就同意的。”
“没门。”柯明野说，“想我和你一起被骂就直说。”
“那尤明禄呢，你和她就不算朋友了？”
“真不熟，微信都没聊过几句。”柯明野淡淡地说，“要不你让她跟你一起跪地求情，说不定母上就同意她们入住了呢？”
“滚！”
此时，柯明野一边扭头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一边心想着：诈术人偶一共有两具，每具人偶最多存在6小时就会自爆，但如果主动引爆人偶，技能的冷却时间会被缩减至10分钟。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在第一具人偶快爆了的时候，就找一个机会脱离柏子妮和施奈安的视线，在一个隐蔽角落换第二具人偶，然后再找个地方把第一具人偶爆了，缩减冷却时间。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可以有一具人偶一直存在着。
如果情况需要，那还可以提前更换人偶，免得出现意外情况。
虽然诈术人偶每天都需要伪装成尤明禄的样子待在柏子妮身边，但找一个时间，比如在上厕所的时间更换人偶还是不难的。
难的是每六个小时就得找这么一个机会，并且还得确保快要爆炸的那具人偶每一次都可以安全地从家中脱离。
否则，要是在家中厕所或者寝室突然爆炸，还他妈的响起了怪东西的怪笑声，那么估计全家人都得炸了——尤其是柯尤庆，他的反应应该会是最精彩的，甚至我们伟大的青鸦导师有可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让小红帽频繁上厕所的理由倒是简单，直接用月经期当挡箭牌就可以了，这也是女性身份的便利之处。
“怎么跟换纸尿裤似的……”
想到这儿，柯明野撇了撇嘴，心想还是得赶紧把那群魔女打飞为好，不然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同盟会的那些大人物也不可能放小红帽一个人在外面到处乱逛。
这样一来，小红帽的人身自由就会受到限制。
能够和柏子妮一起在自家待着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要是西子月非要小红帽跟着她，那么待在这位大能旁边可就难忽悠过去了，想必不到半天诈术人偶的身份就会露陷。
说实话，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也没必要强行把施奈安也牵连进来——毕竟他自身还要扮演蓝鸮，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一旦柯明野离开了家，如果小红帽遇到了紧急情况，他也不能用本体来牵引其他家人的注意。
所以这件事就只能靠施奈安了。
有着施奈安在，必要时候他可以利用科比这个身份来引导施奈安的行为，让她牵制一下柏子妮或是家中其他人，给他挪出更换人偶的时机，算是一条后备手段。
当然，施奈安是一个玩家，看见他的家人后会有什么反应又是一回事了。
好在大哥和二哥这两个疑心重的不在家，老爹很晚才会回来。
老妈为了演戏即使发现了不对劲也不会说出来，而柏子灵和柯泳竹两人都是小屁孩，也不知道“玩家”这个概念，所以很好忽悠。
因此施奈安的玩家身份不至于会暴露，也没有暴露的可能。
她会做什么事情都在契约兽科比眼里，如果实在威胁到了自己的安危，那么即使心怀愧疚，柯明野也会亲手把她处理掉。
至于诈术人偶该怎么应对大姐的火眼金睛，柯明野也已经想好了方法。
但一直这样待下去暴露的风险还是很大，所以还是得尽早利用施奈安这一张底牌找到魔女教会的所在处。
然后，换作骰子怪人的身份来提醒西子月那些人，告诉她们那些魔女的所在地，让这些大能全副武装地前往对方的基地，把魔女们咔通通掉。
最后随着魔女危机解除，她们也就没必要再要求小红帽待在柏子妮家里了。
这么想着，柯明野轻轻舒了口气，侧脸对柏子妮问：
“你朋友人呢？”
“在来的路上，小红帽去接施奈安了，她们洗完澡就来。”柏子妮说。
“哦哦。”
柯明野一边回应着一边切换到了尤明禄的视角，控制着她前往沽酒思忖海岸，停在了那栋度假村别墅的门口。
一小时后。
施奈安和尤明禄两人背着书包，来到老京麦街区的那栋公寓楼。她们等了一会柏子妮，见她没有回复信息，便乘坐电梯来到第12层。
停在门口，摁下门铃，随后静静等候屋门打开。
施奈安穿的是黑色的一套连帽衫，搭着牛仔长裤，脚上是耐克运动鞋；
尤明禄则是穿着蓝色的吊带裤，里头搭着一件白色T恤，搭上她中性的气质，看起来像是一个清秀的假小子。
等人开门的同时，施奈安收起手机，双手抄入黑色连帽衫的口袋，恹恹地问：“前辈为什么不回信息？”
“她在洗澡。”尤明禄说。
“前辈不亲自来楼下接我们，对我这个社恐真不友好。要不咱们先溜吧，等她洗完澡出来再说？”
施奈安揉了揉黑眼圈，无精打采地说着。
“没事的，有我在。”尤明禄面无表情，“我们捡垃圾长大的小女孩天天都得厚着面子乞讨，能讨到一口饭吃该开心了，根本不在意什么面子不面子。”
“小红帽前辈好厉害……”施奈安阴阳怪气地说，“下辈子我争取投胎投好点，和你一样去捡垃圾，可惜这辈子我出生就在别墅里，饭来张口，都快被养成废物了。”
“再说自杀了。”
“对不起。”
话语间，屋内有人轻轻打开了门，微微有些俏皮地从门缝中挤出了脑袋来。
她从单词本上抬起清冽的眼眸，一边抬手撩起耳边的发丝，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的脸庞。
这么一张清纯知性，却又不失少女的俏皮的脸庞从门缝里冒出来，在普通人眼里绝对算得上赏心悦目，说不定会直接看呆在原地。
但在施奈安眼里，这个场景配合弹出来的超人种面板食用就有些画风突变了：简直就像恐怖片 里女鬼突脸的片段。
【姓名：柏秋芜】
【代号：黑悟空】
【危险评级：A级】
你妈的……这是什么东西，灰烬前辈你和我说好的知性大姐姐呢，怎么画风好像不太一样，大半夜坐着云拿棍子敲人的那种知性大姐姐么？
盯着柏秋芜头顶的超人种面板，施奈安暗暗咂舌，裹在口袋里的双手微微绷紧。
她心想，好像灰烬前辈的家人和我想象的画风不太一样啊，突然冒出来一个猴头来接客是要吓死谁，这真的不是蓄意谋杀吗……
尽管心里满是不解，但作为一个见识过魔法少女三巨头的女人，她面对这种情况有着一定的经验，于是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惊讶。
“姐姐好。”尤明禄礼貌地说。
柏秋芜歪了歪脑袋，倚着门框打量着两人，在看清尤明禄的脸庞后，她马上想起这是那日见过的柏子妮的朋友。
此时此刻，尤明禄的身体表面正套着一层人造的肌肤假皮，相当于穿着一套合身的“人皮衣服”——这是早些天反犬听到柯明野的需求之后，在道里托关系找人定做的，甚至他还定做一套“尤明禄”的人皮衣服后，还顺带着定做了一套“柯明野”的人皮衣服和面具，以防哪天柯明野有需要的时候。
诈术人偶的身高和体重、柔韧度、四肢长度等等数据都可以直接调整。
但如果想要变化那灰不溜秋的外貌，就必须基于一种足以“扭曲现实”的幻象能力完成的——这种幻象能力不仅可以影响现实，甚至是可以直接更改人的视觉、听觉，形成一种认知修改迹象。正因如此，才能瞒得过监控器等一系列摄影设备，以及一系列大人物的眼睛。
但却瞒不过柏秋芜的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能抵御诈术人偶的变化能力的层层防线，从扭曲现实的幻象，再到强悍的认知修改能力，即便这些能力重叠起来，在她的眼睛面前依然就像一层薄纸似的，随随便便就能将其洞穿。
碍于这一点，小红帽只能提前戴好人脸面具，在身上披一层严严实实的“人皮衣服”，才不至于会在柏秋芜的火眼金睛之下暴露了身份。
所以，柏秋芜看见尤明禄的时候没什么反应。
“哦——！你们是小妮的朋友对吧？”她勾起嘴角问。
门外两人点点头。
“柜子里拖鞋的都可以穿，我妹在楼上等你们。”说完，柏秋芜侧眼看向施奈安，冲她轻轻一笑，“对了妹妹，我脸上有什么吗？”
“姐姐太漂亮了。”施奈安揉了一下鼻子，从她上移开目光，认真地说着，“不开玩笑，换谁都会呆住的。”
尤明禄面无表情，附和着说：“是的，超级漂亮的。怪不得子妮也那么漂亮。”她的语气不带情绪，像是机器人在棒读。
“说得姐姐都开心了，以后多来我家玩。”柏秋芜一拍双手，微微一笑，“快进来吧。”她顿了一下，抬起单词本捂嘴，对着两人小声提醒说：“但记得别玩得太晚，不然以我妈那暴脾气可能会赶人的，她生气起来可吓人了……”
“好，打扰了。”
“嗯，打扰了。”
施奈安和尤明禄异口同声说着，在鞋柜边上换上拖鞋，随即小心翼翼地踏上玄关，缓步走向客厅。
我还以为电视上那个黑猴子是男的.灰烬前辈的姐姐居然就是那个通神者啊。
话说，灰烬前辈天天追着自己老姐砍也太孝了吧……这到底是什么精神状态才能做出这种事？
她们的姐妹关系还能不能再融洽一点？
施奈安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一边想着一边穿过昏暗的客厅。她微微扭头，用余光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用电视机玩着《双人成形》的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看起来10岁左右，穿着吊带裤留着短发，绷着一张幼儿园园霸的脸，看着不好招惹；
另外一人身上穿着白色睡裙，有着淡白色的发丝，肤色同样白得病态，微微挺翘的鼻子和红色的眼睛，精致得就像童话里的精灵。
此时沙发上的两人的侧脸异常专注，瞳孔中映着电视画面，根本没空搭理她和尤明禄。
前辈家怎么这么多小孩，还藏着一头猴子，恐怖如斯……
施奈安想着，眼前两个身影的头顶忽然弹出面板。
【姓名：柯泳竹】
【代号：灾厄之龙】
【危险评级：A++级】
【姓名：柏子灵】
【代号：白发血族】
【危险评级：A-级】
施奈安沉默了两秒，随即默默地从两人身上挪开目光。
这么一看，她感觉自己已然耗尽此生命数，顿时生无可恋，脸色铁灰。
她抿了抿嘴唇，心想着：“这是给我干到哪里来了……世界Boss团本么？我是不是已经在副本里了……但我没看见副本提示，我是不是已经是死人了，现在转头退出副本还来得及吗？。”
“不，后面有一头守门的猴子，她可能会一棒子把我打回来。”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真的，如果能活过今天，我这辈子再也不搞抽象了，再也不玩烂梗了……也不当什么狗日的魔法少女了，我明天就剃掉头发进庙当和尚……如果不够那就耶稣也保佑一下，我以后敲木鱼的时候旁边放一个十字架。”
“算了，先假装没看见吧，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施奈安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随即像是一个小学生那样，双手攥紧肩膀上书包的带子，默默低头，和尤明禄一起走向楼梯口。
前方就是通往天堂的阶梯，只要登上二楼就可以跟这群妖魔鬼怪暂别了，她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前脚刚刚踏上阶梯时，她后脚就撞见了一个女人慢悠悠从厕所里走出来，脸上还敷着面膜。
“阿姨好。”尤明禄脱口而出。
“阿姨好。”
施奈安虽然没胆看那女人，但也跟着说了一句。
为了让自己显得礼貌一点，她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柏文娜。
【姓名：柏文娜】
【代号：外星来客】
【危险评级：？？？】
此刻施奈安的心情，就正如柏文娜的战力评级一样。
或许是已经麻木了，看到这个三号炫目的红色问号，施奈安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只是仿佛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脑中莫名响起来一首老歌《See you again》。
那是故乡的……
歌曲。
施奈安抿着嘴，眼眶微微一红，可惜黑眼圈太重，导致看不太出来。
她心想：我只是一个初中生而已，我只是喜欢玩抽象而已，我只是喜欢刷贴吧，我到底造什么孽了。
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吗……
柏文娜看了两人一眼，一边轻轻拍着脸上的面膜一边开口说：“哎哟，这不是小妮的朋友么，她在楼上等你们呢，别玩太晚。”
“好的阿姨。”尤明禄点点头。
施奈安张了张嘴，缓缓地说：“知道了……阿姨。”
柏文娜看着施奈安，疑惑地问：“你这孩子眼眶怎么红红的，被人欺负啦？”
“没……我只是昨晚没睡好，眼睛不太舒服。”
施奈安恹恹说着，揉了一下微红的眼圈，“阿姨的面膜真别致，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柏文娜絮絮叨叨地说：“去去去，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敷什么面膜，上初中的时候正是胶原蛋白最足的时期，多跑步多运动多吃东西，看你黑眼圈这么重，平时没少熬夜吧？还在长身体呢，要早点睡觉。”
“我会提醒她的。”尤明禄说。
怎么个提醒法……不早睡，你……你就拿火球术把我的别墅烧了么？
施奈安心想着，微不可闻地抽了一下鼻子，眼眶更红了，自从成为魔法少女开始，她就没有遇见过什么正常人，怎么感觉都是这只叫作“科比”的契约兽的错，它真的是牢大的化身吗，被骗了……我怎么感觉它是撒旦的化身呢？
“好的阿姨……那我上去了。”
施奈安的话音微微含着哭腔，随后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抬步，缓缓登上二楼。
她轻轻呼吸着，一想到背后一个外星人一条龙一个吸血鬼，顿感自己眼下每一步都像是从炼狱通往天堂的路径，带着解脱的感觉。或许是耶稣真的显灵了，以后去当和尚的时候她一定要左手捏着十字架祈祷，右手敲木鱼，主打一个中西合璧。
就在这时，她忽地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人影正挨在二楼的楼梯边上玩手机。
施奈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两眼，很快便发现……
对方头顶真的没有弹出超人种面板！
“你妈的……
是正常人。”
施奈安虎躯一震，抬起黑眼圈很重的眼睛，感觉自己已经快断气了，此时看着这个少年的侧脸，一股强烈的亲切感从心头涌了出来。
她心想一个普通人能在这个家里住下去的简直是神人了，顿时觉对方有可能真是佛祖和耶稣的化身，她产生了一种有冲上去给他磕两个头的冲动……
直到……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
“下下下……下头男？”
施奈安盯着对方的脸，微微呆愣地脱口而出，心想这不是那天在奶茶店里，隔着玻璃墙盯着她看了整整好几秒钟的那个下头男么？
上来就被莫名其妙骂了一句，柯明野忍不住歪了歪脑袋。
“哈……你勾巴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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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怔了怔，随后循着声音的源头挪动脑袋，侧脸用余光看向身后的车窗。他看见……有个人影在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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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幽绿色的火种恍惚摇曳着，柯明野的心跳也跳得很快。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映入瞳孔的这张脸庞，他非常熟悉——男孩的外貌与幼年时期的柯明野相似，倒不如说，这个人完全就是幼年时期的柯明野。
男孩在诡异地笑，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像一个疯子，也有点像骰子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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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明野怔在原地，他缓缓扭头环视着四周，发现车厢内部的一切事物都贴上了一层水银色的滤镜，仿佛凝固住了。
贯彻耳畔的轰鸣不再传来，车窗外隧道的光景停留在其中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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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柯明野的声音有些沙哑。
“会赌赢么？”车窗上映着的人影对上他的目光，忽然问。
“你在说什么？”
“会赌赢么……”男孩的怀里小心翼翼捧着一团火种，他歪了歪脑袋，重复地问着，“会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柯明野呆怔了片刻，才微微张嘴，从喉咙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当然理解，在地铁车厢这样一个逼仄的环境遇见了一个拥有着时停能力的不速之客，如果对方对他抱有敌意，那么早就可以把他干掉了，无论如何都没必要拖到现在。理所当然，眼前这个男孩应该并没有危害他的意思。
即使对方有这个意思……他也逃不过这一劫。
“那些人会毁灭这个世界，就算他们不会毁灭这个世界，那些外来者也会，世界注定会走向不可避免的破灭。火种具有个人意志，一个选择，一个结局，这很公平，只有一个选择是正确的，只有一个选择会通往正确的结局。”
顿了顿，男孩继续说：“好好想想，规则里藏着的破绽，只要注意到的话那个破绽非常明显，从一开始就存在的破绽。”
说着，男孩抬眼看向柯明野，又垂眼看向怀里的火种，世界随着摇曳的火焰亮了又暗。
“这场赌局对我们来说都很公平，不是么？”他对火种说着。
话音落下，车厢的光景蓦然变化，像是从水银堆积而成的沼泽中脱身而出，每一个乘客身上的那层银白色彩缓慢褪去，继而是车厢的地面、墙壁、天花板。
最后是车窗外的隧道景色，隧道内的灯光再次亮起的那一瞬间，列车的轰鸣如同野兽嘶吼般传入耳内，紧接着响起的是短视频的声音、旁人拉得很长的哈欠声。
此时，车窗外的景象正高速变幻着，只是……
已经看不见那个男孩的身影了。
柯明野透过车窗凝视着空荡荡的隧道，怔了很久，背部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心想：“刚刚是怎么回事，时间停止了……？总不可能是钟表客查到我的身份来抓我了吧，不对，如果是钟表客把时间停止了，那谁能解释为什么我还能行动，难不成玩家还有着免疫时停的被动技能？
柯明野把背部倚靠在椅背上，空调吹得他本就被汗水打湿的衣物凉飕飕的。
“还有……为什么他和小时候的柯明野长得一模一样，他手里的那团火又是什么玩意？”
正想着，冷冽而疏离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如同炎热夏天忽然泼向头顶的一桶冷水一样，彻头彻尾夺去了柯明野的注意力。
【已完成主线任务“摧毁超英圆桌会”第二条分支路线“手弑暴君之日”的第一个目标节点：“手弑暴君之日”——把你在超英协会官网上的通缉等级提升至B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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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分支路线的下一个目标节点为：——杀死一个A级英雄，并且把你在超英协会官网上的通缉等级提升至A级。】
“原来是系统提示音……”
柯明野心中想着，他的面色僵硬，深深地舒了口气。
“怎么莫名其妙就B级了……哦对，今天才用怪东西这个身份在疯人院大闹了一番，老哥估计是把这件事上报给管控局高层了。”
“那些老头现在很生气吧，好不容易查到TK的身份，还派出我老哥来调查，以为已经十拿九稳了结果居然被我救走了，不给我的通缉等级连跳个两级都算情绪稳定了。”
【当前有6点闲置的属性点，请尽快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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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精神力量”属性发生变化：47→53点（↑6点）】
“到家了么？”靠在他肩膀上打着瞌睡的柏子妮小声问。
“还有一站呢……”柯明野思绪杂乱，漫不经心地说着。
“那我再睡会。”
“嗯。”
两小时后，环京时间夜晚7点50分，柏柯家住宅，柏子妮的房间中。
柯明野盘着腿坐在床上，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听着妹妹的教诲。
“人家有名字的，叫作尤明禄。还有，你可不准在她面前说她是‘捡破烂的’，就算她平时看着呆呆的、没心没肺的，听到这种话其实也是会受伤的。”
说完，柏子妮歪了歪脑袋，没好气地看着自己这个人品低劣随时可能会在朋友前暴雷的哥哥。
不过她转念一想，小红帽和施奈安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礼仪这方面上随口提提也就得了，倒也没必要对柯明野太过严厉。
况且……如果柯明野被她们讨厌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儿，柏子妮便彻底释然了，甚至有点莫名的愉快。
“废话，我像那么没情商的人么？”柯明野淡淡地说，“大伙都说‘玩笑里往往藏着真心话’，既然她平常天天拿那句话开玩笑，那她心里说不定真的很在意自己是一个捡破烂的小女孩，和你们这群娇生惯养的家伙格格不入呢。”
“还在捡破烂，还在捡破烂……老哥你的素质呢？”
柯明野耸耸肩，“行了行了，我只是随口说说，那你说的要来我们家住的另一个人呢，不会是……”
柏子妮本来是打算直接回答的，但听见柯明野这个“不会是”，便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于是侧脸看他，微微有些好奇地问：“你觉得会是谁……安虹么，还是小枫？”
柯明野啃了一块薯片，斜眼看她。
“西子月？”
“哈想得美，我大师傅那种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到我们家住？”
“哦哦，其实我一直是她的粉丝，有点失望。”柯明野漫不经心说。
闻言，柏子妮忽然抬手捏住鼻子，扭头，面色淡漠，像是看着一个死人那样地盯着柯明野，语速极快地说道：“老哥收收味。我大师傅眼里只有吃的，其他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放弃吧，在她眼里，人只分两种，一种是会妨碍她吃东西的人，另一种是能陪她吃东西的人，我觉得在她看里你绝对是前者。”
“老妹，我随便开个玩笑而已，用不用给我这么一套组合拳？”
柯明野白了她一眼，心说你大师傅和我是孤儿院的老相识了，如果真要碰上面，那不得坐下来叙叙旧啊。
说实话他感觉西子月这种懒得出奇的人会那么看重柏子妮，乃至于收她为徒，应该也有他的原因。
并且很有可能西子月在调查了柏子妮的背景后，发现柏子妮居然正好是幼时的孤儿朋友在进入新的家庭后碰见的家人，所以就特别照顾了她。
不过以西子月的性格，她也有可能什么都没调查，就直接把灰烬放进了同盟会也说不定，所以并不知道柯明野就是她的家人。
柏子妮叹口气，坐到了床上：“要来我们家的另一个是住在海边别墅的大小姐，叫作施奈安，她也是魔法少女……因为最近的魔女事件，现在那些比较突出的魔法少女都容易被盯上，为了她们的安全，我师傅就说让她们在我家暂住一段时间，也好互相照应，明白了么？”
“我大致明白了，所以你跟我说这事干嘛？”
柯明野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奥利奥，撕开包装，往嘴里含去。
“我当然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向老妈求情，家里突然多了两个陌生小孩，她肯定不会轻轻松松就同意的。”
“没门。”柯明野说，“想我和你一起被骂就直说。”
“那尤明禄呢，你和她就不算朋友了？”
“真不熟，微信都没聊过几句。”柯明野淡淡地说，“要不你让她跟你一起跪地求情，说不定母上就同意她们入住了呢？”
“滚！”
此时，柯明野一边扭头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一边心想着：诈术人偶一共有两具，每具人偶最多存在6小时就会自爆，但如果主动引爆人偶，技能的冷却时间会被缩减至10分钟。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在第一具人偶快爆了的时候，就找一个机会脱离柏子妮和施奈安的视线，在一个隐蔽角落换第二具人偶，然后再找个地方把第一具人偶爆了，缩减冷却时间。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可以有一具人偶一直存在着。
如果情况需要，那还可以提前更换人偶，免得出现意外情况。
虽然诈术人偶每天都需要伪装成尤明禄的样子待在柏子妮身边，但找一个时间，比如在上厕所的时间更换人偶还是不难的。
难的是每六个小时就得找这么一个机会，并且还得确保快要爆炸的那具人偶每一次都可以安全地从家中脱离。
否则，要是在家中厕所或者寝室突然爆炸，还他妈的响起了怪东西的怪笑声，那么估计全家人都得炸了——尤其是柯尤庆，他的反应应该会是最精彩的，甚至我们伟大的青鸦导师有可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让小红帽频繁上厕所的理由倒是简单，直接用月经期当挡箭牌就可以了，这也是女性身份的便利之处。
“怎么跟换纸尿裤似的……”
想到这儿，柯明野撇了撇嘴，心想还是得赶紧把那群魔女打飞为好，不然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同盟会的那些大人物也不可能放小红帽一个人在外面到处乱逛。
这样一来，小红帽的人身自由就会受到限制。
能够和柏子妮一起在自家待着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要是西子月非要小红帽跟着她，那么待在这位大能旁边可就难忽悠过去了，想必不到半天诈术人偶的身份就会露陷。
说实话，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也没必要强行把施奈安也牵连进来——毕竟他自身还要扮演蓝鸮，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一旦柯明野离开了家，如果小红帽遇到了紧急情况，他也不能用本体来牵引其他家人的注意。
所以这件事就只能靠施奈安了。
有着施奈安在，必要时候他可以利用科比这个身份来引导施奈安的行为，让她牵制一下柏子妮或是家中其他人，给他挪出更换人偶的时机，算是一条后备手段。
当然，施奈安是一个玩家，看见他的家人后会有什么反应又是一回事了。
好在大哥和二哥这两个疑心重的不在家，老爹很晚才会回来。
老妈为了演戏即使发现了不对劲也不会说出来，而柏子灵和柯泳竹两人都是小屁孩，也不知道“玩家”这个概念，所以很好忽悠。
因此施奈安的玩家身份不至于会暴露，也没有暴露的可能。
她会做什么事情都在契约兽科比眼里，如果实在威胁到了自己的安危，那么即使心怀愧疚，柯明野也会亲手把她处理掉。
至于诈术人偶该怎么应对大姐的火眼金睛，柯明野也已经想好了方法。
但一直这样待下去暴露的风险还是很大，所以还是得尽早利用施奈安这一张底牌找到魔女教会的所在处。
然后，换作骰子怪人的身份来提醒西子月那些人，告诉她们那些魔女的所在地，让这些大能全副武装地前往对方的基地，把魔女们咔通通掉。
最后随着魔女危机解除，她们也就没必要再要求小红帽待在柏子妮家里了。
这么想着，柯明野轻轻舒了口气，侧脸对柏子妮问：
“你朋友人呢？”
“在来的路上，小红帽去接施奈安了，她们洗完澡就来。”柏子妮说。
“哦哦。”
柯明野一边回应着一边切换到了尤明禄的视角，控制着她前往沽酒思忖海岸，停在了那栋度假村别墅的门口。
一小时后。
施奈安和尤明禄两人背着书包，来到老京麦街区的那栋公寓楼。她们等了一会柏子妮，见她没有回复信息，便乘坐电梯来到第12层。
停在门口，摁下门铃，随后静静等候屋门打开。
施奈安穿的是黑色的一套连帽衫，搭着牛仔长裤，脚上是耐克运动鞋；
尤明禄则是穿着蓝色的吊带裤，里头搭着一件白色T恤，搭上她中性的气质，看起来像是一个清秀的假小子。
等人开门的同时，施奈安收起手机，双手抄入黑色连帽衫的口袋，恹恹地问：“前辈为什么不回信息？”
“她在洗澡。”尤明禄说。
“前辈不亲自来楼下接我们，对我这个社恐真不友好。要不咱们先溜吧，等她洗完澡出来再说？”
施奈安揉了揉黑眼圈，无精打采地说着。
“没事的，有我在。”尤明禄面无表情，“我们捡垃圾长大的小女孩天天都得厚着面子乞讨，能讨到一口饭吃该开心了，根本不在意什么面子不面子。”
“小红帽前辈好厉害……”施奈安阴阳怪气地说，“下辈子我争取投胎投好点，和你一样去捡垃圾，可惜这辈子我出生就在别墅里，饭来张口，都快被养成废物了。”
“再说自杀了。”
“对不起。”
话语间，屋内有人轻轻打开了门，微微有些俏皮地从门缝中挤出了脑袋来。
她从单词本上抬起清冽的眼眸，一边抬手撩起耳边的发丝，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的脸庞。
这么一张清纯知性，却又不失少女的俏皮的脸庞从门缝里冒出来，在普通人眼里绝对算得上赏心悦目，说不定会直接看呆在原地。
但在施奈安眼里，这个场景配合弹出来的超人种面板食用就有些画风突变了：简直就像恐怖片 里女鬼突脸的片段。
【姓名：柏秋芜】
【代号：黑悟空】
【危险评级：A级】
你妈的……这是什么东西，灰烬前辈你和我说好的知性大姐姐呢，怎么画风好像不太一样，大半夜坐着云拿棍子敲人的那种知性大姐姐么？
盯着柏秋芜头顶的超人种面板，施奈安暗暗咂舌，裹在口袋里的双手微微绷紧。
她心想，好像灰烬前辈的家人和我想象的画风不太一样啊，突然冒出来一个猴头来接客是要吓死谁，这真的不是蓄意谋杀吗……
尽管心里满是不解，但作为一个见识过魔法少女三巨头的女人，她面对这种情况有着一定的经验，于是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惊讶。
“姐姐好。”尤明禄礼貌地说。
柏秋芜歪了歪脑袋，倚着门框打量着两人，在看清尤明禄的脸庞后，她马上想起这是那日见过的柏子妮的朋友。
此时此刻，尤明禄的身体表面正套着一层人造的肌肤假皮，相当于穿着一套合身的“人皮衣服”——这是早些天反犬听到柯明野的需求之后，在道里托关系找人定做的，甚至他还定做一套“尤明禄”的人皮衣服后，还顺带着定做了一套“柯明野”的人皮衣服和面具，以防哪天柯明野有需要的时候。
诈术人偶的身高和体重、柔韧度、四肢长度等等数据都可以直接调整。
但如果想要变化那灰不溜秋的外貌，就必须基于一种足以“扭曲现实”的幻象能力完成的——这种幻象能力不仅可以影响现实，甚至是可以直接更改人的视觉、听觉，形成一种认知修改迹象。正因如此，才能瞒得过监控器等一系列摄影设备，以及一系列大人物的眼睛。
但却瞒不过柏秋芜的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能抵御诈术人偶的变化能力的层层防线，从扭曲现实的幻象，再到强悍的认知修改能力，即便这些能力重叠起来，在她的眼睛面前依然就像一层薄纸似的，随随便便就能将其洞穿。
碍于这一点，小红帽只能提前戴好人脸面具，在身上披一层严严实实的“人皮衣服”，才不至于会在柏秋芜的火眼金睛之下暴露了身份。
所以，柏秋芜看见尤明禄的时候没什么反应。
“哦——！你们是小妮的朋友对吧？”她勾起嘴角问。
门外两人点点头。
“柜子里拖鞋的都可以穿，我妹在楼上等你们。”说完，柏秋芜侧眼看向施奈安，冲她轻轻一笑，“对了妹妹，我脸上有什么吗？”
“姐姐太漂亮了。”施奈安揉了一下鼻子，从她上移开目光，认真地说着，“不开玩笑，换谁都会呆住的。”
尤明禄面无表情，附和着说：“是的，超级漂亮的。怪不得子妮也那么漂亮。”她的语气不带情绪，像是机器人在棒读。
“说得姐姐都开心了，以后多来我家玩。”柏秋芜一拍双手，微微一笑，“快进来吧。”她顿了一下，抬起单词本捂嘴，对着两人小声提醒说：“但记得别玩得太晚，不然以我妈那暴脾气可能会赶人的，她生气起来可吓人了……”
“好，打扰了。”
“嗯，打扰了。”
施奈安和尤明禄异口同声说着，在鞋柜边上换上拖鞋，随即小心翼翼地踏上玄关，缓步走向客厅。
我还以为电视上那个黑猴子是男的.灰烬前辈的姐姐居然就是那个通神者啊。
话说，灰烬前辈天天追着自己老姐砍也太孝了吧……这到底是什么精神状态才能做出这种事？
她们的姐妹关系还能不能再融洽一点？
施奈安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一边想着一边穿过昏暗的客厅。她微微扭头，用余光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用电视机玩着《双人成形》的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看起来10岁左右，穿着吊带裤留着短发，绷着一张幼儿园园霸的脸，看着不好招惹；
另外一人身上穿着白色睡裙，有着淡白色的发丝，肤色同样白得病态，微微挺翘的鼻子和红色的眼睛，精致得就像童话里的精灵。
此时沙发上的两人的侧脸异常专注，瞳孔中映着电视画面，根本没空搭理她和尤明禄。
前辈家怎么这么多小孩，还藏着一头猴子，恐怖如斯……
施奈安想着，眼前两个身影的头顶忽然弹出面板。
【姓名：柯泳竹】
【代号：灾厄之龙】
【危险评级：A++级】
【姓名：柏子灵】
【代号：白发血族】
【危险评级：A-级】
施奈安沉默了两秒，随即默默地从两人身上挪开目光。
这么一看，她感觉自己已然耗尽此生命数，顿时生无可恋，脸色铁灰。
她抿了抿嘴唇，心想着：“这是给我干到哪里来了……世界Boss团本么？我是不是已经在副本里了……但我没看见副本提示，我是不是已经是死人了，现在转头退出副本还来得及吗？。”
“不，后面有一头守门的猴子，她可能会一棒子把我打回来。”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真的，如果能活过今天，我这辈子再也不搞抽象了，再也不玩烂梗了……也不当什么狗日的魔法少女了，我明天就剃掉头发进庙当和尚……如果不够那就耶稣也保佑一下，我以后敲木鱼的时候旁边放一个十字架。”
“算了，先假装没看见吧，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施奈安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随即像是一个小学生那样，双手攥紧肩膀上书包的带子，默默低头，和尤明禄一起走向楼梯口。
前方就是通往天堂的阶梯，只要登上二楼就可以跟这群妖魔鬼怪暂别了，她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前脚刚刚踏上阶梯时，她后脚就撞见了一个女人慢悠悠从厕所里走出来，脸上还敷着面膜。
“阿姨好。”尤明禄脱口而出。
“阿姨好。”
施奈安虽然没胆看那女人，但也跟着说了一句。
为了让自己显得礼貌一点，她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柏文娜。
【姓名：柏文娜】
【代号：外星来客】
【危险评级：？？？】
此刻施奈安的心情，就正如柏文娜的战力评级一样。
或许是已经麻木了，看到这个三号炫目的红色问号，施奈安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只是仿佛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脑中莫名响起来一首老歌《See you again》。
那是故乡的……
歌曲。
施奈安抿着嘴，眼眶微微一红，可惜黑眼圈太重，导致看不太出来。
她心想：我只是一个初中生而已，我只是喜欢玩抽象而已，我只是喜欢刷贴吧，我到底造什么孽了。
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吗……
柏文娜看了两人一眼，一边轻轻拍着脸上的面膜一边开口说：“哎哟，这不是小妮的朋友么，她在楼上等你们呢，别玩太晚。”
“好的阿姨。”尤明禄点点头。
施奈安张了张嘴，缓缓地说：“知道了……阿姨。”
柏文娜看着施奈安，疑惑地问：“你这孩子眼眶怎么红红的，被人欺负啦？”
“没……我只是昨晚没睡好，眼睛不太舒服。”
施奈安恹恹说着，揉了一下微红的眼圈，“阿姨的面膜真别致，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柏文娜絮絮叨叨地说：“去去去，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敷什么面膜，上初中的时候正是胶原蛋白最足的时期，多跑步多运动多吃东西，看你黑眼圈这么重，平时没少熬夜吧？还在长身体呢，要早点睡觉。”
“我会提醒她的。”尤明禄说。
怎么个提醒法……不早睡，你……你就拿火球术把我的别墅烧了么？
施奈安心想着，微不可闻地抽了一下鼻子，眼眶更红了，自从成为魔法少女开始，她就没有遇见过什么正常人，怎么感觉都是这只叫作“科比”的契约兽的错，它真的是牢大的化身吗，被骗了……我怎么感觉它是撒旦的化身呢？
“好的阿姨……那我上去了。”
施奈安的话音微微含着哭腔，随后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抬步，缓缓登上二楼。
她轻轻呼吸着，一想到背后一个外星人一条龙一个吸血鬼，顿感自己眼下每一步都像是从炼狱通往天堂的路径，带着解脱的感觉。或许是耶稣真的显灵了，以后去当和尚的时候她一定要左手捏着十字架祈祷，右手敲木鱼，主打一个中西合璧。
就在这时，她忽地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人影正挨在二楼的楼梯边上玩手机。
施奈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两眼，很快便发现……
对方头顶真的没有弹出超人种面板！
“你妈的……
是正常人。”
施奈安虎躯一震，抬起黑眼圈很重的眼睛，感觉自己已经快断气了，此时看着这个少年的侧脸，一股强烈的亲切感从心头涌了出来。
她心想一个普通人能在这个家里住下去的简直是神人了，顿时觉对方有可能真是佛祖和耶稣的化身，她产生了一种有冲上去给他磕两个头的冲动……
直到……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
“下下下……下头男？”
施奈安盯着对方的脸，微微呆愣地脱口而出，心想这不是那天在奶茶店里，隔着玻璃墙盯着她看了整整好几秒钟的那个下头男么？
上来就被莫名其妙骂了一句，柯明野忍不住歪了歪脑袋。
“哈……你勾巴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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