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屏风后的陆澄育听到陆少言命不久矣，一时震惊，不小心碰到了屏风架子，差点将那屏风推倒。
香荷倏忽站起来，向屏风走去。
只见那屏风摇摇晃晃了两下，又稳稳地立住了，险些砸下。
屏风后的陆澄育用力稳住屏风，生怕被香荷发现。
若是让人知道陆澄育失踪前来过孟家，还出现在孟家嫡女孟卿晚的寝卧之内，恐怕嫂嫂的名节不保。
孟家嫡女与陆家大公子和离风波期间，竟然在寝卧内私藏小叔子。这是话本里最让人有窥探欲的桥段了，够说书先生说上三天三夜。
眼看香荷就要走到屏风前，陆澄育已经做好了袭击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孟卿晚拉住了香荷的衣袖，劝她：“不碍事，恐是小猫钻进来取暖碰了屏风，最近天冷了，野猫野狗都寻着暖气儿来了。我这屋子里日日烧着暖碳，猫儿也觉得屋里舒服。”
香荷这才顿下脚步，好心提醒：“大小姐这几日身子不爽，最是要照顾好自己，外头的猫啊狗啊不干净，还是莫要放进来的好，若是被褥床帐沾了，生了那种细细的小虫子，可让人难受了。”
孟卿晚扯着她的衣袖回到内厅，拉她坐下，还在想着香荷口中的“命不久矣”，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香荷这才想起来话头起了一半，被这只“猫”打了岔：“咳，他被罢官之后性情不稳，终日服用五石散，妾身便在他的计量中多多加了一些些。”
五石散初服益气壮阳，使人面色红润、精神奕奕，但若滥用五石散，服用时间过长，最后便会“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直至死亡。
难怪孟卿晚今日见到陆少言时，觉得他并未有沮丧抑郁之色，反而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精神奕奕。
孟卿晚一想起陆少言上辈子对她做的事，就恨不能他皮肤溃烂早下地狱。
然而香荷刚刚笈妍，青春年华。
她又是自己带到陆家的，也不过是个丫头抬上的姨娘。
大户人间常常有夫君去世，发卖姬妾的事。陆家已经衰败，若是陆少言死了，陆家又岂会善待一个无儿无女的姨娘。
莫说香荷出自孟家，陆家与孟家恩怨颇深。陆少言若不在，陆老夫人那脾气恐怕见不得与孟家有关的一切。
对香荷，怕只会下手更狠。
想到此处，孟卿晚不忍地拉着她，许多话想说又不愿说，半晌才道出：“香荷，如今你是他的姨娘，若他出了事，你便要守寡。你一个姨娘，若是没有一儿半女，这后半生不知道如何度过，陆家现在不比从前，我是怕他们黑了心要发卖你，你也得为自己打算。”
香荷被卿晚这番话惹得眼泪潸然，噙着泪，握着她的手，感动地抽泣着。
“从前的香荷早就被折磨死了，如今的命是大小姐给的，余生让我还了大小姐的恩情才能安心。”香荷长叹一口气，喉内发紧，鼻头一酸，眼泪差点下来，“奴婢本来也是被人辗转卖来卖去的命，三岁被拐子拐走，卖了四五家人家，非打即骂，直到进了孟府，被指到了老夫人房里，老夫人待香荷极好。大小姐和老夫人都是香荷的恩人，香荷这辈子唯一的一点温暖，也是大小姐和老夫人给的，所以就是拼了奴婢这条命，也要为大小姐讨回公道。”
“香荷知道，我们女子命薄，就算是大小姐这样的高门嫡女嫁了人，也受夫家约束，不得自由。”
孟卿晚站起来，走到厅门口，望向外面的天空。素心及时将披风披在她肩上，唯恐再染风寒。
“香荷你知道吗？女子的命运不是从来如此，也不是一定如此。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五色石补天，那时哪里有专为女子规定的繁文缛节。商朝武丁的妻子妇好，是六十多位妻妾中的一位，但她没有囿于后宅琐事，没有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深宅里，”孟卿晚转身，眼中闪着光，激动地说，“她驰骋沙场，上阵杀敌，打了无数胜仗，是响当当的女将军。就算只有男子才有资格参与的祭典，她也多次被受命祭天祭先祖。”
“所以女子也可以走出这四方的天，可以像男子一样成就一番事业。你我生来皆是高山，并非溪流，你我生来皆是人杰，并非草芥。”
她激动地走至香荷前边，扶着她的双肩鼓励她：“你也可以。”
香荷不大明白她所言深意，只被她抑扬顿挫的激情感染，觉体内荡着一股不平之气，浩浩然。
“所以大小姐想做什么？若是香荷能帮上一二，愿上刀山下火海。”
孟卿晚噗嗤笑了，觉今日心情舒朗，身子虽说乏了些，却是精神许多。
这时，小厨房端过来桂花红糖糯米藕，桂花糖粉小圆子，桂花红豆芋头……精致瓷碟每个里面盛了一些。
孟卿晚这才意识到陆澄育还在屏风后。
“我身子乏了，你也该去看看那位了。”孟卿晚让人封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放了一些散碎银两，让香荷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香荷识趣，谢了恩，便出了青岚苑。
边走还边想，大小姐怎么吃这么多甜食，怪哉。摇着头，疑惑地走了。
陆澄育长吁了一口气，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因要稳住屏风，双手扶的久了，手掌心有一道红红的印子。他接过卿晚递过来的小圆子时，露了出来。
“勒得这样红肿，怎不说一声。”孟卿晚瞧见冷嘶倒抽一口凉气，仿佛疼在自己手上，立刻唤绿珠：“绿珠，去拿药。”
“澄育不要紧，嫂嫂莫担心。”陆澄育羞赧，脸皮涨的又红又烫。
“往后你也不要叫我嫂嫂了，我们就以姐弟相称，你有什么困难就说给姐姐听。”孟卿晚忽然觉得这事儿顺了，她有个弟弟了，心中觉得万分舒畅。
原要处处回避，与陆澄育也要避着男女大防，此时倒一片磊落，心内澄明。若有朝一日，他也脱了陆府籍贯，或许真能认作弟弟。
陆澄育喉结滚动了几下，“姐”字却锢在嘴里说不出来。
他，其实，也没那么想认姐姐。
绿珠拿了药来，孟卿晚亲自给他上药，缠上一层薄纱丝绢。
他细细打量为他包扎的嫂嫂，是那样娴静温婉，只觉体内热气翻腾，屋内炽热，耳鬓脖颈已热出细细的汗。
“怎出汗了？手上伤痕可浸不得薄汗。”
“不妨事，大概是屋内炉子生的旺，咳咳。”陆澄育端起小圆子，三下五除二地闷头吃了个精光，还拿着汤匙在只剩汤汁的小碗碟中蒯。
绿珠忍不住噗嗤笑了。
澄育的脸更红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香荷倏忽站起来，向屏风走去。
只见那屏风摇摇晃晃了两下，又稳稳地立住了，险些砸下。
屏风后的陆澄育用力稳住屏风，生怕被香荷发现。
若是让人知道陆澄育失踪前来过孟家，还出现在孟家嫡女孟卿晚的寝卧之内，恐怕嫂嫂的名节不保。
孟家嫡女与陆家大公子和离风波期间，竟然在寝卧内私藏小叔子。这是话本里最让人有窥探欲的桥段了，够说书先生说上三天三夜。
眼看香荷就要走到屏风前，陆澄育已经做好了袭击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孟卿晚拉住了香荷的衣袖，劝她：“不碍事，恐是小猫钻进来取暖碰了屏风，最近天冷了，野猫野狗都寻着暖气儿来了。我这屋子里日日烧着暖碳，猫儿也觉得屋里舒服。”
香荷这才顿下脚步，好心提醒：“大小姐这几日身子不爽，最是要照顾好自己，外头的猫啊狗啊不干净，还是莫要放进来的好，若是被褥床帐沾了，生了那种细细的小虫子，可让人难受了。”
孟卿晚扯着她的衣袖回到内厅，拉她坐下，还在想着香荷口中的“命不久矣”，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香荷这才想起来话头起了一半，被这只“猫”打了岔：“咳，他被罢官之后性情不稳，终日服用五石散，妾身便在他的计量中多多加了一些些。”
五石散初服益气壮阳，使人面色红润、精神奕奕，但若滥用五石散，服用时间过长，最后便会“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直至死亡。
难怪孟卿晚今日见到陆少言时，觉得他并未有沮丧抑郁之色，反而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精神奕奕。
孟卿晚一想起陆少言上辈子对她做的事，就恨不能他皮肤溃烂早下地狱。
然而香荷刚刚笈妍，青春年华。
她又是自己带到陆家的，也不过是个丫头抬上的姨娘。
大户人间常常有夫君去世，发卖姬妾的事。陆家已经衰败，若是陆少言死了，陆家又岂会善待一个无儿无女的姨娘。
莫说香荷出自孟家，陆家与孟家恩怨颇深。陆少言若不在，陆老夫人那脾气恐怕见不得与孟家有关的一切。
对香荷，怕只会下手更狠。
想到此处，孟卿晚不忍地拉着她，许多话想说又不愿说，半晌才道出：“香荷，如今你是他的姨娘，若他出了事，你便要守寡。你一个姨娘，若是没有一儿半女，这后半生不知道如何度过，陆家现在不比从前，我是怕他们黑了心要发卖你，你也得为自己打算。”
香荷被卿晚这番话惹得眼泪潸然，噙着泪，握着她的手，感动地抽泣着。
“从前的香荷早就被折磨死了，如今的命是大小姐给的，余生让我还了大小姐的恩情才能安心。”香荷长叹一口气，喉内发紧，鼻头一酸，眼泪差点下来，“奴婢本来也是被人辗转卖来卖去的命，三岁被拐子拐走，卖了四五家人家，非打即骂，直到进了孟府，被指到了老夫人房里，老夫人待香荷极好。大小姐和老夫人都是香荷的恩人，香荷这辈子唯一的一点温暖，也是大小姐和老夫人给的，所以就是拼了奴婢这条命，也要为大小姐讨回公道。”
“香荷知道，我们女子命薄，就算是大小姐这样的高门嫡女嫁了人，也受夫家约束，不得自由。”
孟卿晚站起来，走到厅门口，望向外面的天空。素心及时将披风披在她肩上，唯恐再染风寒。
“香荷你知道吗？女子的命运不是从来如此，也不是一定如此。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五色石补天，那时哪里有专为女子规定的繁文缛节。商朝武丁的妻子妇好，是六十多位妻妾中的一位，但她没有囿于后宅琐事，没有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深宅里，”孟卿晚转身，眼中闪着光，激动地说，“她驰骋沙场，上阵杀敌，打了无数胜仗，是响当当的女将军。就算只有男子才有资格参与的祭典，她也多次被受命祭天祭先祖。”
“所以女子也可以走出这四方的天，可以像男子一样成就一番事业。你我生来皆是高山，并非溪流，你我生来皆是人杰，并非草芥。”
她激动地走至香荷前边，扶着她的双肩鼓励她：“你也可以。”
香荷不大明白她所言深意，只被她抑扬顿挫的激情感染，觉体内荡着一股不平之气，浩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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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卿晚噗嗤笑了，觉今日心情舒朗，身子虽说乏了些，却是精神许多。
这时，小厨房端过来桂花红糖糯米藕，桂花糖粉小圆子，桂花红豆芋头……精致瓷碟每个里面盛了一些。
孟卿晚这才意识到陆澄育还在屏风后。
“我身子乏了，你也该去看看那位了。”孟卿晚让人封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放了一些散碎银两，让香荷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香荷识趣，谢了恩，便出了青岚苑。
边走还边想，大小姐怎么吃这么多甜食，怪哉。摇着头，疑惑地走了。
陆澄育长吁了一口气，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因要稳住屏风，双手扶的久了，手掌心有一道红红的印子。他接过卿晚递过来的小圆子时，露了出来。
“勒得这样红肿，怎不说一声。”孟卿晚瞧见冷嘶倒抽一口凉气，仿佛疼在自己手上，立刻唤绿珠：“绿珠，去拿药。”
“澄育不要紧，嫂嫂莫担心。”陆澄育羞赧，脸皮涨的又红又烫。
“往后你也不要叫我嫂嫂了，我们就以姐弟相称，你有什么困难就说给姐姐听。”孟卿晚忽然觉得这事儿顺了，她有个弟弟了，心中觉得万分舒畅。
原要处处回避，与陆澄育也要避着男女大防，此时倒一片磊落，心内澄明。若有朝一日，他也脱了陆府籍贯，或许真能认作弟弟。
陆澄育喉结滚动了几下，“姐”字却锢在嘴里说不出来。
他，其实，也没那么想认姐姐。
绿珠拿了药来，孟卿晚亲自给他上药，缠上一层薄纱丝绢。
他细细打量为他包扎的嫂嫂，是那样娴静温婉，只觉体内热气翻腾，屋内炽热，耳鬓脖颈已热出细细的汗。
“怎出汗了？手上伤痕可浸不得薄汗。”
“不妨事，大概是屋内炉子生的旺，咳咳。”陆澄育端起小圆子，三下五除二地闷头吃了个精光，还拿着汤匙在只剩汤汁的小碗碟中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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