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早朝一结束，众臣从殿内鱼贯而出。
平日三五人围着陆少言，称他文武全才，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今日孤零零地走在空旷的殿前，形单影只。
额前血痕斑斑，十分狼狈。
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什么都没了，跟做梦一样。
有同僚议论纷纷。
“陆主事好好的武将世家，偏偏要出什么风头编什么前朝史书，自作孽不可活。”
“什么陆主事，他现在就是个平民。”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圣上没抄家算他幸运了，敢拿前朝的事影射当今圣上，活腻了。”
“圣上洪恩，他老子都不在了，还准陆家挂着侯府的爵衔，享受侯爵待遇，还不是念着他老子护驾替皇上挡了刀，年纪轻轻就死了，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科举也没中，就给了个官做。”
“侯府不幸，陆老侯爷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啰。”
……
话头飘到了陆少言耳朵里，他捏紧了拳头，听不得那些风凉话。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写错了一些话，不就是说了一些醉话，他没有想谋逆犯上，更没有不忠。是那些人，孟鹤轩、魏呈等人，还有萧晏。
太子为什么针对他？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
众人离他远远的，羞于跟他同行。
孟鹤轩走出来，魏呈等一众大臣跟了上去，一口一个“孟大人”，叫得那叫一个亲切。
“孟大人，在下认识一游方郎中，有妙手回春之名，不妨为老太傅和令妹诊治诊治，或可早日醒来，解大人之忧。”
“孟大人，对令堂和令妹之事我们也深感忧虑，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
孟鹤轩为官清正刚直，不参与任何党政，平日孤身来往，众人也敬而远之。这是萧皇帝甚为欣赏孟家的一点，也是萧皇帝将太子萧晏托付给孟家父子教养的原因。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最适合做太子老师。孟鹤轩比萧晏大五六岁，少时曾为太子侍读，一同听孟老太傅传道授惑。后来孟老太傅告老还乡，儿子孟鹤轩高中状元一路升迁，颇有兰台君子雅称，也是博学多才之人。萧晏求着留他做了太子太傅，萧皇帝嫌他年轻，挂了太子少师的衔，如今也是太子老师之一。
今日朝堂之上，任谁都能听出太子维护孟家。
将来太子登基，孟家恐直入内阁，万人之上。
这些人巴结还来不及。
孟鹤轩清正，抱拳对着各位同僚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脸上无甚表情，和平时一样，大步走开，径直出了宫门，坐上轿撵回了孟家。
同僚一个个都觉得他脾气很怪，送上门的马屁都不要。
那陆少言一出宫门，小厮长安已经备好了轿撵在外候着。陆少言平日张扬，轿辇奢华，用的是散发香气的檀木，轿上纹着祥云图案。以他的官职不配如此，但他有一个忠勇侯府世子的虚衔，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此时，风言风语纷至沓来。
长安一句“世子”。
同僚嗤笑一声：“什么世子，忠勇侯府爵位都被圣上褫夺了，这人要是没本事，祖上积多少德都要败光。”
“败家子败家子，今天可算开了眼了，闻名不如一见。”
长安不知出了什么事，还一口一个“世子”，陆少言满目怒气无处发泄，一脚踹在了长安身上，将长安踹出去老远，怒喝：“不长眼的奴才”。
长安从未被这样对待过，忍着痛，爬起来，还想上前跟主子说什么，就见陆少言已经钻进轿子里，语气冷冽地喊了一句“走”。
连“回府”这样的话也不敢再说。
长安跟着轿子小跑，腹内一阵绞痛，被踹的一脚实实在在。
想必世子今日上朝被申斥了。
长安不敢表露任何不满，紧跟着轿子，匆匆赶回陆家。
萧晏下了朝，被萧皇帝身边的内侍官苏璜锦拦了，圣上留他前往御花园御景庭赏景。
萧晏到了御景庭，见父皇和母后皆在。
母后手里捧着小手炉，远远见他过来，便欣喜地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皇后贺翎熹育有两子一女，萧晏是嫡长子，二子生于宣王叛乱之年，当时萧皇帝刚登基，退位的宣王年幼，被兄长萧景誊挟持，打着宣王的名义谋反，讨伐新皇，皇宫哗变。萧皇帝带着贺皇后出逃，萧晏托付给了孟老太傅。贺皇后于逃亡中分娩生下二皇子，由于躲避逆贼讨伐，将小皇子放在了寺庙中，岂料躲过凶险再回去寻时，只剩襁褓，不见小皇子，众人都以为小皇子被逆贼屠戮。
时值隆冬，贺皇后未能好生将养，身体受寒，再无孕育可能，也落下了寒症。秋冬之交便用上了手炉，宫里点了暖炉。
“给父皇母后请安，母亲身子可有好些？”
他请了安，过去坐在了母亲身边。
贺皇后慈爱地看着皇儿，拉着他的手，捂着他有些发凉的手指，“手指这样凉，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看来母后要早些为你挑一位可心的太子妃了。”
萧晏立刻推辞：“儿臣还在进学之年，不急不急。”
萧皇帝和贺皇后对视了一眼，笑了。
贺皇后说：“听你父皇说，你今日早朝替孟家的嫡女说了不少好话，求了不少情，母后记得，你在孟家那一年，和这位孟家嫡女有过几面之缘，可是念着旧情，才找了魏呈他们在你父皇面前做足了这场戏？”
“母后，儿臣并非怜悯孟氏嫡女，是这陆家世子实在可气，既娶了，又冷落；既冷落又让人担着主母的名义料理家事；既给了管家之权就该敬重一二，可还残暴对待，打得卿晚……”意识到失言，萧晏立刻改口，“打得孟家嫡女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生死不明，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徒，留他何用！”
越说萧晏越气愤了。
一想到卿晚生死未明，揪心蹙眉，辗转烦心。
“孟家和陆家的事，是人家两家的私事。这孟卿晚若不是犯了什么错，想必陆家也不会下此狠手，你是太子，身份贵重，这样的事还是甚少沾染为好。”
贺皇后故意这般说，一双眼眸打量着皇儿。
萧晏喉结翻动，努了努嘴，两弯浓墨的眉毛蹙起。
“母后贵为天下人之母，未明真相，这样武断，有辱女子名节。”
贺皇后对着萧皇帝就笑了，说道：“听听听听，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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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前血痕斑斑，十分狼狈。
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什么都没了，跟做梦一样。
有同僚议论纷纷。
“陆主事好好的武将世家，偏偏要出什么风头编什么前朝史书，自作孽不可活。”
“什么陆主事，他现在就是个平民。”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圣上没抄家算他幸运了，敢拿前朝的事影射当今圣上，活腻了。”
“圣上洪恩，他老子都不在了，还准陆家挂着侯府的爵衔，享受侯爵待遇，还不是念着他老子护驾替皇上挡了刀，年纪轻轻就死了，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科举也没中，就给了个官做。”
“侯府不幸，陆老侯爷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啰。”
……
话头飘到了陆少言耳朵里，他捏紧了拳头，听不得那些风凉话。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写错了一些话，不就是说了一些醉话，他没有想谋逆犯上，更没有不忠。是那些人，孟鹤轩、魏呈等人，还有萧晏。
太子为什么针对他？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
众人离他远远的，羞于跟他同行。
孟鹤轩走出来，魏呈等一众大臣跟了上去，一口一个“孟大人”，叫得那叫一个亲切。
“孟大人，在下认识一游方郎中，有妙手回春之名，不妨为老太傅和令妹诊治诊治，或可早日醒来，解大人之忧。”
“孟大人，对令堂和令妹之事我们也深感忧虑，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
孟鹤轩为官清正刚直，不参与任何党政，平日孤身来往，众人也敬而远之。这是萧皇帝甚为欣赏孟家的一点，也是萧皇帝将太子萧晏托付给孟家父子教养的原因。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最适合做太子老师。孟鹤轩比萧晏大五六岁，少时曾为太子侍读，一同听孟老太傅传道授惑。后来孟老太傅告老还乡，儿子孟鹤轩高中状元一路升迁，颇有兰台君子雅称，也是博学多才之人。萧晏求着留他做了太子太傅，萧皇帝嫌他年轻，挂了太子少师的衔，如今也是太子老师之一。
今日朝堂之上，任谁都能听出太子维护孟家。
将来太子登基，孟家恐直入内阁，万人之上。
这些人巴结还来不及。
孟鹤轩清正，抱拳对着各位同僚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脸上无甚表情，和平时一样，大步走开，径直出了宫门，坐上轿撵回了孟家。
同僚一个个都觉得他脾气很怪，送上门的马屁都不要。
那陆少言一出宫门，小厮长安已经备好了轿撵在外候着。陆少言平日张扬，轿辇奢华，用的是散发香气的檀木，轿上纹着祥云图案。以他的官职不配如此，但他有一个忠勇侯府世子的虚衔，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此时，风言风语纷至沓来。
长安一句“世子”。
同僚嗤笑一声：“什么世子，忠勇侯府爵位都被圣上褫夺了，这人要是没本事，祖上积多少德都要败光。”
“败家子败家子，今天可算开了眼了，闻名不如一见。”
长安不知出了什么事，还一口一个“世子”，陆少言满目怒气无处发泄，一脚踹在了长安身上，将长安踹出去老远，怒喝：“不长眼的奴才”。
长安从未被这样对待过，忍着痛，爬起来，还想上前跟主子说什么，就见陆少言已经钻进轿子里，语气冷冽地喊了一句“走”。
连“回府”这样的话也不敢再说。
长安跟着轿子小跑，腹内一阵绞痛，被踹的一脚实实在在。
想必世子今日上朝被申斥了。
长安不敢表露任何不满，紧跟着轿子，匆匆赶回陆家。
萧晏下了朝，被萧皇帝身边的内侍官苏璜锦拦了，圣上留他前往御花园御景庭赏景。
萧晏到了御景庭，见父皇和母后皆在。
母后手里捧着小手炉，远远见他过来，便欣喜地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皇后贺翎熹育有两子一女，萧晏是嫡长子，二子生于宣王叛乱之年，当时萧皇帝刚登基，退位的宣王年幼，被兄长萧景誊挟持，打着宣王的名义谋反，讨伐新皇，皇宫哗变。萧皇帝带着贺皇后出逃，萧晏托付给了孟老太傅。贺皇后于逃亡中分娩生下二皇子，由于躲避逆贼讨伐，将小皇子放在了寺庙中，岂料躲过凶险再回去寻时，只剩襁褓，不见小皇子，众人都以为小皇子被逆贼屠戮。
时值隆冬，贺皇后未能好生将养，身体受寒，再无孕育可能，也落下了寒症。秋冬之交便用上了手炉，宫里点了暖炉。
“给父皇母后请安，母亲身子可有好些？”
他请了安，过去坐在了母亲身边。
贺皇后慈爱地看着皇儿，拉着他的手，捂着他有些发凉的手指，“手指这样凉，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看来母后要早些为你挑一位可心的太子妃了。”
萧晏立刻推辞：“儿臣还在进学之年，不急不急。”
萧皇帝和贺皇后对视了一眼，笑了。
贺皇后说：“听你父皇说，你今日早朝替孟家的嫡女说了不少好话，求了不少情，母后记得，你在孟家那一年，和这位孟家嫡女有过几面之缘，可是念着旧情，才找了魏呈他们在你父皇面前做足了这场戏？”
“母后，儿臣并非怜悯孟氏嫡女，是这陆家世子实在可气，既娶了，又冷落；既冷落又让人担着主母的名义料理家事；既给了管家之权就该敬重一二，可还残暴对待，打得卿晚……”意识到失言，萧晏立刻改口，“打得孟家嫡女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生死不明，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徒，留他何用！”
越说萧晏越气愤了。
一想到卿晚生死未明，揪心蹙眉，辗转烦心。
“孟家和陆家的事，是人家两家的私事。这孟卿晚若不是犯了什么错，想必陆家也不会下此狠手，你是太子，身份贵重，这样的事还是甚少沾染为好。”
贺皇后故意这般说，一双眼眸打量着皇儿。
萧晏喉结翻动，努了努嘴，两弯浓墨的眉毛蹙起。
“母后贵为天下人之母，未明真相，这样武断，有辱女子名节。”
贺皇后对着萧皇帝就笑了，说道：“听听听听，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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