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广阔(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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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华美静为吕瑛把脉, 发现这孩子体质虚得厉害,她不敢用重药, 只得先开个最温和的食谱。

    开完方子, 她便准备退去厨房,按照华美静的经验,这些男孩也不爱与妇道人家说话, 嫌她们惦记的都是些琐事, 讲话又唠叨,见识比男子浅薄。

    在她的印象里, 许多贵人家五六岁的男孩便开始少与女子交流, 免得被嘲笑说是长于妇人之手、贪恋红粉堆。

    吕瑛却没有叫她走的意思, 反而亲自为她斟茶, 与她拉起家常来。

    您贵庚啊?老家在哪?老家怎么样啊?有什么好吃的?您医术真好,何时学的医术?

    华美静只当吕瑛成日生病, 对外面的世界好奇, 见他瘦弱苍白, 眼睛又大又亮, 尤其是声音还那么软, 说话那么礼貌, 心口一颤, 被萌到了, 自是知无不言。

    华姨我今年三十七, 老家在江浙的宁波府,那儿好吃的东西不少, 最好吃的就是汤圆, 我也会做, 改日做给孙少爷吃, 不过华姨我医术也没那么好,都是嫁人后亡夫教的,我母家那边只是卖药材的,可不会教我这些,因亡夫家在福州,我平时也在那边行医。

    吕瑛时不时应一句,华美静谈兴越发浓烈,很快又提起了宁波府、福州府等地的风土人情,接着就把福州府有些豪商为了兼并土地,夺得更多田地种桑织丝绸的事也说了。

    吕瑛摸出细细的毛笔,拿出一本新的小册子记录。

    华美静看到这一幕,终于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多了。

    谁知吕瑛仰着头,甜甜道:“还有呢?福州府的富人家生病时,女眷只能找您看么?”

    华美静又是心里一颤,她心想吕瑛只是个孩子,这些事说给孩子听也不影响什么呀,便诚实道:“那边女眷要受的规矩多,病了后也不好找男大夫,幸而我会点医术,渐渐地,她们有什么病就都找我了。”

    吕瑛:“那夫人能活到现在,也是难得的聪明人呢。”

    富人家的后宅阴私也厉害得紧,华美静作为女医肯定会接触到这些,却能避开其中风险,靠做女医将女儿好好抚养大,可见必是机敏聪慧之人。

    华美静一怔,觉着吕瑛话里有话。

    要是秋瑜在这的话,一定能看出吕瑛对这位新马仔无比满意。

    吕瑛问:“夫人在福州看过海么?”

    华美静谨慎道:“亡夫带我看过。”

    “无论何处的海,都很值得一看。”吕瑛这么说了一句,又问,“福州的海边有倭寇么?”

    华美静:“自然是有的,那边离琼崖岛远一些,倭寇不敢来琼崖岛和两广,对福州却不客气,到底那边海商多,富裕。”

    “就像是肥肉,时不时就啃一口。”吕瑛叹气:“我就知道,难怪我爹和我抱怨,说没法走海路运粮食到前线。”

    华美静:咦?这孩子是不是和我提了前线?他和我一个女人提这个做什么?

    接着华美静就听吕瑛抱怨:“我爹在那边打仗,她箭术好,抓着机会一箭把对面的大将射死了,北孟之所以打这场仗,是因为他们的皇帝老了,几个皇子后面的母家都在发力,皇长子为了争军功才带兵打禹朝,如今大皇子被我爹宰了,趁对面不甘心就此退去、但军队又为了换将而混乱的时候,正好可以把襄阳府夺回来。”

    华美静头一次听到这种最前沿的军事情报,她不敢插话,但心中也升起好奇。

    以前她只知道吕家是南海王,但隔着远,也不知他们到底多威风,如今却是第一次听说吕家还有人在前线从军。

    吕瑛看她的神情,心想,谁说女人对军事不感兴趣的,飞霜飞雪飞云飞雨都很感兴趣,一副恨不得跟着娘去战场建功立业的样子,华夫人也愿意听这些。

    他对华美静说:“可是前线今年粮饷没有往年宽裕,因为湖湘豪族为了兼并土地,在春汛时掘

    开堤坝,淹了四个县,湖湘是大禹粮仓,那边遭了灾,是会影响全国的。”

    “可若是军队缺粮饷,那么在他们入城时便免不了要劫掠百姓,所谓兵过如篦,便是如此,若是再极端些,他们还会集体吃米肉。”

    米肉便是菜人身上的肉,华美静听丈夫提过此事,闻言便露出惧怕的神色,禹朝建立也就这几代的事,华美静的父辈也是经历过战乱的,那时的残酷,她只是听父母漏过几句,也觉得残酷得很。

    吕瑛又给她倒了杯茶:“幸好,若此时能有人将大批的粮食送到前线,我爹便能安抚军心。”

    他将两封信掏出来,递给华美静,华美静不解其意,打开一看,里面是豪迈不羁的字迹,如箭痕一般。

    给最可爱的瑛瑛

    宝宝,听说你生病了,我好担心你,你现在好点了吗?有没有乖乖吃药?要听大夫的话哦,你自己也要放宽心……前线现在有点乱……(阐述军队困境)……宝宝,如果你和你阿公开口,他会肯借钱粮给我吗?我这边的缺口也不是很大,八千担粮食就可以了。

    不行也没办法啦,便是缺粮,我还能约束手底下的前锋队不劫掠百姓,江百岸那边的大军就压不住了。

    爱你,希望你永远健健康康的爹

    承安七年五月十五

    这是第一封信,第二封信的字迹并不是十分好看,但十分严谨,且力透纸背。

    见信安

    愿以朝廷信誉,向吕家借贷粮食八千担,来年必还。

    秦

    承安七年五月十五

    信上压了一枚龙虎印,可见必是朝中大人物给的信。

    华美静放下信,心里终于琢磨出点味儿来,她看着吕瑛,问道:“不知孙少爷这是何意?”

    到底历经世事,华美静不是没心眼的小姑娘,知道吕瑛不会平白让她知道这些。

    吕瑛淡淡道:“我有粮食,之前我便命姜平在沿海以盐糖换粮,已攒了七千担在手,而且我已命人去将文昌县也接管下来,抄那里豪族的家,应该能再抄两千担,本来这些储粮,是要放库房里做镇命粮的,可要是我爹需要,我就给她。”

    “除此以外,我还有药材,布匹,但我爹寄信时已是十天前,我要尽快过去就得走海路,这次来了台风,且主要会刮到福州沿海、还有更北边些的海路上,那儿短期内都没人敢走,也不怕倭寇了,但我体弱,路上风大雨大,需带个大夫,章桦有他的事要做,我只好打夫人的主意了。”

    吕瑛看着她:“但无论夫人应不应,待后天台风开始,我都会出航,还请夫人考虑一番,只要您答应,吕瑛必有重谢,且会全力护您安危。”

    “还有两天时间,您可以和章大夫、章小姐商议一番,都考虑考虑吧。”

    说完这话,吕瑛端茶送客。

    华美静恍恍惚惚走出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过来给一个孩子调理身体,怎么就有人要请她去前线了呢?

    她先是去厨房为吕瑛制作药膳,脑海中回想从福州到琼崖岛这一路,她乘坐着有琼崖岛吕字旗的船只,路过的船只,甚至是一些可能是倭寇的船只都不敢轻易招惹。

    又想起进入琼山港时,她在甲板上遥望港口,见过的那两艘巨船,它们如同无声的巨人飘在海上,极有威慑力。

    当时蔡椰满脸骄傲地与她说:“那便是我们老家主的巨渊和孙少爷的九幽,巨渊曾击沉敌方战船两百二十三艘,是海上最有名的战船,九幽则无惧风雨,任何风浪都只会是九幽的助力。”

    琼崖吕家,可预知气候,无畏风雨。

    华美静心想,福州府到处都有庙,每处庙宇都香火旺盛,人们信神,她也信,可她行医多年,也见过许多借神仙的名头坑蒙拐骗的人,而吕瑛真敢顶着台风出海的。

    吕瑛住的院子里就有小厨房,华美静也在此处忙活,接着她便看到一高大俊美的

    白衣男人冲进来,把正躺在躺椅上听飞雨评弹的吕瑛提起来,进屋。

    屋内传来剧烈的争吵。

    “你要不要命了?才病好就出海?生怕自己死得慢是不是?”

    “我会带大夫的啊,我不管,反正我要送粮去前线,她需要我!”

    吕家老家主和吕瑛就这么吵了起来,但吕瑛嘴皮子明显比外祖父更利索,那软绵绵的声音噼噼啪啪讲述前线多缺粮,以及缺粮困局只有琼崖岛可帮忙破的道理。

    小孩抬高嗓门,拍着桌子,一米二的身高爆发出两米一的气场。

    “总不能真让前线战士去吃米肉吧?吃了米肉的军队就废了,从此都不是军队,只是贼啦!难道你舍得你的崽就带着一群贼在前线打仗啊!你可是她爹啊!”

    一米九的吕房险些就被这小子压住了,他说不过外孙,但大人也有大人的法子,吕房直接提起吕瑛,把人扯自己大腿上,扬起巴掌就要揍小屁股。

    吕瑛挣扎着:“你打,你有本事就用力打,只要你没把我打死,我就一定要走!”

    吕房的巴掌没能落下去,他只是举着手,严肃地思考着,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养出来的孩子个个都这么有主意,到底是我们家的种有问题,还是我的教法有问题?

    他一咬牙:“我去!你留家里。”

    吕瑛:“不行,这次的台风大,你驾船没我稳当。”

    这是吕房最无奈的事了,全家最不畏风雨的居然是小小的外孙,除了他,其余吕家人出海时还要顾忌一下老天爷的脸色,只有吕瑛,看到海龙卷都不怕出事。

    根据吕晓璇那封信的日期,若说吕家愿意送粮过去,从接到信开始就立刻出发,走陆路的话,也该靠近那边了,可吕瑛刻意扣住了这封信,这说明一件事,这孩子不打算动用吕家水军的储粮,而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支援母亲。

    最可怕的是,如今他粮食已经备好了,台风季也来了,走海路的话,他很快就能到那。

    吕瑛真的能靠自己的能力去支援前线!可他手里有什么?不过一个定安县和一个才收下来的文昌县罢了!

    吕房松手,吕瑛就从他怀里骨碌碌滚了出去,又爬起来,满脸倔强地瞪着他。

    吕

    房俯身,和吕瑛平视:“海飞奴,为何不将此事交给外祖,硬要自己担下来呢?”

    吕瑛拧着手指,咪呜道:“因为那时你在处理家里的水军,再要你拨粮给朝廷的军队,便是八水将也肯定有话说,不如我来做这事,他们也只当我是孩子心疼娘呀。”

    吕房却听出来了,这孩子不仅心疼娘,也心疼外祖父。

    于是外祖的心就软了。

    吕瑛观察外祖的神色,伸出小手:“反正我走定了,运粮的船和人,给我算便宜点嘛,还有懂旗语的兵也多给我几个。”

    吕房:……这小子装那么乖,说那么贴心的话,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要折扣吧?

    华美静一边看着锅里的老鸭汤,一边耳朵竖得老高,然后她就看到吕房气势汹汹地走了。

    吕瑛要到了二十艘船,并好几百个好手,他心情大好,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又重回躺椅,拿起一卷书,对飞雨扬了扬小下巴:“继续唱,这《木兰辞》还怪好听的。”

    飞雨笑嘻嘻的抱起琵琶:“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孙少爷,奴婢能和您一起去吗?奴婢一直勤修武功,姜平都说我放江湖上也是个二流人物呢。”

    吕瑛闭上眼睛:“那你去找岚山打一架,接下百招就带你。”

    岚山扫飞雨一眼,飞雨毫不畏惧,回道:“好啊。”

    华美静还是头一次看到吕瑛这样敢和长辈拍桌子的小孩,但她又不觉着吕瑛是混不吝,这孩子从头至尾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准备做得很充分。

    这一个早上,吕瑛听着小曲,便把出门要做的准备都定下来,吩咐手下们去做准备,船、人、路

    上要带的武器,通通都得提前备好。

    “让文昌县那边快些把粮食送来,还有,叫王晓意备好台风季需要的东西,把那些家里没有牢固屋子的百姓接到安全的地方,给他们留足粮食。”

    王晓意便是文昌县县丞,原是个秀才,靠吕家给钱考到了举人,后来又捐了县丞。

    华美静伺候着吕瑛用了午膳,才告退回了家,她想和儿女商议些事,谁知才进家门,就看到章桦正在收拾药箱,章芍也跟着收拾行李。

    她惊愕道:“你们两兄妹这是要去哪儿?”

    章芍跳起:“哎呀,娘,您回来了?哥哥说要去文昌县,台风期就在那治病救人呢,我看他几个药童都还不顶用,就说和他一起去,他也答应了。”

    小姑娘也是觉着母亲会一直留在吕府照顾吕家孙少爷,这才想要与长兄一处走,不然她一个人待家里,未免太闷了些。

    华美静想起吕瑛说的话,不禁问:“孙少爷不是才说派人去拿文昌县么?这就拿下了?”

    章桦说:“他和你说了这个?是啊,早上派人,中午就拿下了,文昌县的县令、主簿、典史并一众多行不义的地主都砍了,就剩一个王县丞呢。”

    华美静不敢置信:“他们连县令都砍?!”

    若说章芍还小,不懂朝廷命官被砍的意义的话,章桦对此无动于衷就很奇怪了啊!

    章桦却满脸理所当然:“不然呢?那县令明摆着是不会听孙少爷的话的,孙少爷派人去时,还看到他带人偷偷转运粮仓里的粮食,要卖钱逃跑呢,这种人留着做什么?”

    这一句话将吕家南海王的地位更加深刻的展现在了华美静的面前,而且她看得出来,儿子是认可吕家在此的统治,甚至是拥护的,不然他不会把母亲妹妹都接过来。

    那么吕家,不,应该说吕瑛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可以让儿子如此死心塌地呢?

    华美静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到了个什么地方,又稀里糊涂跟了户怎样的主家。

    她上前帮女儿收拾行李,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或许她应该答应吕瑛的邀请,随他走这一遭。

    第二日,清晨,南边的天亮得早,华美静送儿子女儿、药童们去了城门口,便看见城门已开,一列列牛车运着粮食过来。

    一名小吏站在车队旁,和吕瑛身边一叫飞雪的侍女在和他交接。

    小吏之前曾帮文昌县找定安县借水,叫羊萌发,官话的口音很重:“文昌县的一千担粮食都过来了。”

    飞雪点头:“我们这儿会出白银五百两作为购粮的钱款,听闻你们那儿养鸡鸭极好?我们还送一些鸡鸭的崽子和菜种过去。”

    “孙少爷说了,如今文昌县百废待兴,修路队会尽快把琼山、文昌、定安三地的路修通,你们也要争气,便是错过了春耕,也要多种菜让百姓吃饱,再有就是你们那的椰子好,多种些,有人要在你们那开椰子油的工坊,届时要招很多工,也能解决不少人家的生计呢。”

    羊萌发一听,眼前一亮:“那便太好了,我就知道,孙少爷一来,乡亲们的日子就好过了,不枉我搜集那么多地主的事。”

    华美静听明白了,吕瑛取文昌县时,这小吏也使了不少劲,说不得便是个内应。

    牛车送粮入城,又载着章桦、章芍兄妹和药童们离开,华美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没有因分离而感到不舍,因为她的内心已被一种兴奋混着畏怯的情绪填满了。

    她想,接下来她会面对什么呢?

    她将在大海上面对狂风暴雨,海路的尽头则是大禹对抗北孟的战线,她会看见战场,看见军队,看见烽火狼烟。

    她是个女人,想要接触到这些男人才能接触的画面是难上加难,连相关的念头都不该有,可她一想到那些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便觉得内心升起难言的渴望。

    她要去经历这样一段有生以来最奇妙壮阔的

    旅程。

    这是被困在井里的飞鸟仰望天空时才会有的心情,她不知道天空有多广阔,可她本能地向往那里。

    华美静回了吕府,在吕瑛面前福身:“我愿随孙少爷送粮去前线。”

    吕瑛沉声道:“好。”

    搞定了吕房,确定了要带的大夫,吕瑛这趟旅程的所有准备都齐了,第三日,巨大的风雨袭击了南海。

    吕瑛在前夜便看着天色,让众人将粮食、药材、布匹、盐糖都送上船,此时他披着雨披,带众人上了船。

    所有船头都站着懂旗语的旗兵。

    华美静脱了衣裙,换上方便活动的衣裤,穿着雨披站在雨中,就见前方的海面已被雨幕遮蔽,看不清百米之外的道路,甚至还能看见闪电,接着是巨大的雷声。

    她不怕雷,但还是被震得浑身一抖,华美静想,在这样的时节出海真的没问题吗?

    吕瑛站在最高大的九幽上,扬手,九幽便扬起风帆,其余船只迅速跟上,一面面的船帆展开,汉子们喊着口号。

    几乎是在所有船只船帆展开的一刻,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风袭来,带着船队驶离港口。

    “动了!”

    不知是谁这样喜悦地喊了一声。

    借着风力,他们乘上了海浪,船只被载得很高,又迅速朝下滑落,就这样非常非常快的驶出了数百米。

    有海兽从海面跃起,它们有黑白双色的圆润身体,不断发出“嘤嘤”的叫声。

    吕瑛靠着船头,对它们大喊:“跟着走可以,但先说好,我不喂你们,你们也不许干扰船队航行。”

    回应他的是一阵接一阵的“嘤嘤”。

    “别叫我的名字啦。”吕瑛笑起来,回身大喊,“通知下去!左满舵!”

    水手们齐齐应是,连那四个侍女和被她们围殴的走路有点瘸的岚山都大声回应,并行动起来。

    人若要在海洋上生存,就必须做到在海上团结一致!这是所有老船员都会告诉新人的话语。

    巨大的风声伴随着海兽的嘤嘤叫声,带着船队朝看不见陆地、辽阔到没有边际的大洋驶去。

    而九幽的主人,船队的首领,那个名叫吕瑛的孩子对华美静点了点头。

    “华夫人,现在去炖姜汤吧,稍后大家要喝的。”

    他的话让华美静意识到,现在,她也是这支船队的一员了。

    明明海浪跌宕,船身一直剧烈地摇摆着,华美静却知道船只绝不会翻,她大声应是,奔去厨房。

    看着大海,吕瑛露出困在院子里养病时绝不会有的飞扬神采,他的头发束成马尾,在风中飘着,他高举手臂,每一寸肌肤都与风雨相贴,闭上眼睛。

    风声、雨声,还有人声。

    瑛瑛勾起嘴角,睁开眼时,眼中一片安宁。

    “真奇怪,怎么每次站在风雨中,我都觉着像回家一样?”他靠着船沿,仰头问苍天,“总觉得你是我一个不会说话的朋友。”

    苍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又是一阵大风吹来。

    船队的速度更快了。

    前线,襄阳府前,吕晓璇身披盔甲,从桉叔手中接过信件,她疑惑道:“只有这一封信么?我爹没有回信吗?”

    按理说便是吕房拒绝了朝廷借粮的请求,他也会写信回复的啊。

    桉叔踟蹰片刻,说:“孙少爷说有他的信就够了。”

    现场氛围微妙起来。

    吕晓璇心想,桉叔,你什么时候也成了瑛瑛的马仔?居然都开始帮他扣信了,我爹他知道吗?

    她内心升起对老父亲的同情,默默拆开信,看到信中的内容,瞳孔地震。

    什么?我儿子要过来了?他还走海路?那他要是碰上倭寇怎么办……哦哦,原来今年的台风会提前到,海路上没倭寇拦道……等等!我儿子要在台风季出海?!

    吕晓璇就地一蹲,摸出小毛笔和一个

    册子,唰唰写了一封信撕下来给桉叔。

    “桉叔,您快把这封信送到京城给我皇帝大伯,告诉他,他侄子要走海路过来了,京城离海边比较近,看看他能不能接应一下。”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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