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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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袭人与翠儿计议停当,转头各去安置。袭人自庄子后头采了不少草乌,回得房里捣成汁,又寻了个小瓷瓶盛放。

    转眼到得夜里,两女又碰面,翠儿缠住厨子,袭人悄然溜进去将那草乌汁尽数混在酒里。恰前头又有小厮来催,厨子聒噪一番,那小厮便自顾自提了两坛子酒去了。

    袭人与翠儿又到前头观量,便见内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那蒋玉菡虽是优怜出身,却极为豪侠仗义,因是自打立了这紫檀堡,很是结识了不少好汉。此番有人来投,自是要宾主尽欢。

    袭人躲在一旁观量,眼瞅着蒋玉菡拍开泥封,与一众贼人共饮了酒水,旋即便领着翠儿往后头去。

    袭人自觉应对不了看守,便上前与其攀扯。看守的贼人见其貌美,不禁生出觊觎之意,动手动脚间,那翠儿抄起好大块石头径直朝着贼人后颈砸去。谁知那贼人只是吃疼,却不曾昏厥过去。

    袭人赶忙抄起扁担来,两女合力死命抽打,这才将那贼人打翻了。

    翠儿眼见那贼人头破血流,眼瞅着没了气息,顿时吓得胆战心惊。袭人便道:“这等打家劫舍的贼人,手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性命。你打死了他,反倒是做了好事。莫要耽搁,快救了人逃出去吧,迟则生变!”

    翠儿稳住心神,两女进得柴房里,袭人掏出剪刀给宝玉解了绳索。那宝玉昨儿夜里被掳,一直五花大绑,又是水米未进,虽解了绳索却好半晌不曾起身。

    待瞧清楚是袭人,宝玉不禁哭道:“还道此一番定要丧命贼手,不想却得了你的救。袭人,你如今可还好?”

    袭人哭道:“哪里有好?那蒋玉菡嫌弃我早与二爷有染,权当是二爷在欺辱他,过了门不过一日便厌嫌了,只打发我做些粗使丫头的活计。”

    宝玉愕然,道:“本道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不料竟这般苛待你!”

    袭人道:“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罢了,如今又结交匪类,说不得来日便要被官府拿了去。此番知道劫的是宝二爷,那蒋玉菡还说回头儿要给宝二爷个好瞧呢!”

    宝玉念及袭人的委屈,顿时红了眼圈儿,上前扯了袭人的手道:“都是我的错儿,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你许给蒋玉菡。”

    略略缓和了一阵儿,宝玉终于有力气起身。翠儿在一旁催促不已,三人赶忙出了柴房往外头寻去。

    这会子紫檀堡里乱作一团,蒋玉菡与一众贼人喝了草乌酒,此时业已毒发,或呕吐不已,或浑身麻木,有那贪杯的刻下浑身痉挛,眼看着不能活了。

    三人本道趁乱逃走,却眼看着人来人往,实在不好逃走。三人计较一番,袭人狠下心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在后头放了一把火,这才趁乱领着宝玉与翠儿出了紫檀堡。

    到得官道上,宝玉辨明方向便要往南回京师,袭人暗藏心思,说道:“二爷糊涂!那伙子贼人都有高头大马,咱们往南,只怕正中下怀,说不得一时半刻便能追上。依我看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先行往北,待寻了官府也好报官。”

    宝玉合掌道:“诶呀,是我糊涂了,还是袭人仔细。咱们这就往北去!”

    当下折返身形,一路往北而去。

    这边厢暂且不提。

    却说李惟俭领着黛玉、凤姐儿回返京师,凤姐儿再不好在伯府多久,便借了马车自行回家。

    方才歇息一会子,便有荣国府小厮来请。李惟俭赶忙到得荣国府,进得梦坡斋里,便见贾政与贾琏二人正好似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见了李惟俭,贾琏赶忙迎上前道:“俭兄弟可算回来了,那捕头说扫听了一番,只知贼人往北去了,再往北可就不归长安县管辖,说是须得顺天府处置。二叔忧虑不已,生怕报了官,那些贼人会害了宝玉性命。”

    李惟俭道:“世叔糊涂,这等事儿明面上松,暗地里须得紧,总要打发人四下暗访才好。”

    贾政颓然道:“如之奈何,眼看便要入夜,说不得贾环那孽障已然害了宝玉!”

    李惟俭劝慰一番,点过一名小厮,打发其赶紧往顺天府送帖子,请了捕头来四下暗访。

    方才处置过,便有小厮奔走来告:“老爷,环三爷回来了!”

    贾政怔了怔,顿时拍案而起:“这個孽障还敢回来,将家法拿来,今儿定要给他个好儿!”

    转瞬便有小厮递来棍棒,又有两名小厮将那醉醺醺的贾环押了进来。贾环挣开两名小厮,恼道:“老爷要见我,我自个儿会走,哪里用你们这般?”又看向贾政道:“父亲,如今家中奴才愈发不成样子啦!”

    这贾环跟着一众贼人去了紫檀堡,一直缠磨着领头的贼人尽快下手。那贼人得了宝玉如获至宝,正琢磨好生敲一笔呢,哪里肯就这般下手?贾环无奈,缠磨到晌午,一看求不动,又喝了场酒,这才恹恹回返。

    贾政厉声道:“孽障,我来问你,这两日你哪里去了?”

    贾环这才瞧见贾政手中的家法,顿时吓得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赶忙耷拉着脑袋闷声道:“儿子……儿子友人有喜,不得已去喝了一场喜酒。”

    贾琏在一旁问道:“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贾环一时间编排不出来,便恼道:“琏二哥这般问,莫非是审贼不成?”

    贾政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棍子将贾环打翻,骂道:“该死的畜生,伱谋害宝玉的事儿以为天衣无缝不成!”

    贾环吓得一怔,随即叫起撞天的屈来:“无凭无据的,哪里就谋害宝二哥了?”

    贾政又是一棍子砸下来,力气使了十成十,直把贾环的腿给打折了。贾环惨叫不已,贾政厉声道:“麝月已逃了回来,你还有什么好辩白的!”

    贾环脑子里嗡的一声,昨儿兵荒马乱,一早儿赶赴紫檀堡,晌午几杯酒下肚,倒是将麝月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贾环又挨了两下,实在捱不住,忽而计上心头叫道:“父亲打死我吧,左右宝玉已经死了,将我打死了,从此荣国府二房就绝了后!”

    贾政闻言一个趔趄,身形恍惚险些栽倒。恰此时那赵姨娘冲破阻拦,哭喊着跑了进来,眼见贾环断了腿,顿时扑在其身上‘儿啊’‘肉啊’的叫唤不停。扭头又看向贾政,恨声道:“老爷不待见我们娘儿俩,只管连我一起打杀了就是!”

    贾政怒从心头起,叫道:“你道我不敢!先前只道你小心思多,不曾想为了一己之私,竟撺掇着庶子谋害宝玉,好好儿的爷们儿都被你这无知蠢妇拐带坏了!闪开,我今儿定要将这两个孽障打杀了!”

    贾琏虚拦了下,心下也不待见赵姨娘母子,便闪在一旁。贾政举起棍子便打,只一下便将赵姨娘打翻在地,随即棍棒雨点般落下,,起先赵姨娘母子还能惨叫,待过会子那贾环就没了声息。

    忽而此时听得外间吵嚷。

    “三姑娘,老爷嘱咐过了,不许三姑娘来!”

    苍啷——

    就听探春道:“退后,再不退我便引颈自戕!”

    说话间便见探春横剑在颈,快步行了进来。这会子贾政也是累了,拄着棍子喘息不已,眼看探春进来,贾政阴沉道:“探春,你也要阻我?”

    探春丢了宝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转眼泪如雨下,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怎么说?亲妈、亲弟弟谋害宝玉,若是做得缜密也就罢了,偏生夜里那麝月便逃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在,抵赖不得。再是亲亲相隐,也大不过道理。

    可不来,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赵姨娘与贾环被贾政打死?探春痛哭不已,只得求助似得看向一旁的李惟俭。

    只对视一眼,李惟俭便心生不忍。任三妹妹再如何能为,摊上这般的亲妈、亲弟弟,都被拖累的不轻。略略思忖,李惟俭便道:“世叔暂且停手吧。”

    贾政看向李惟俭,李惟俭就道:“一则,此二人犯了王法,自有顺天府处置,世叔不好处以私刑;二则,我以为方才乃是贾环为保命而胡诌之言,宝玉如今生死未知,当以寻见宝玉为要。”

    说话间李惟俭起身,抄起桌案上的茶盏,到得贾环近前泼了茶水。那贾环幽幽醒来,便见李惟俭蹲踞下来,轻声问道:“贾环,宝玉到底是死是活?你可想好了,若是死了,老爷说不得便要将你活生生打死;若还是活着,顶多不过是送顺天府过堂,到时候流放西域了事。”

    贾环转动眼珠,瞥了言贾政,顿时吓得浑身打摆子,赶忙哭道:“没,没死……呜呜,我方才瞎说的!”

    贾政暗自松了口气,赶忙问道:“畜生,宝玉如今身在何方?”

    “紫檀堡。”

    得了准信儿,贾政、贾琏纷纷松了口气,又赶忙看向李惟俭,李惟俭便拱手道:“事不宜迟,我与琏二哥干脆走一趟顺天府,我家中还有几十护卫,琏二哥也纠集家中好手,为防夜长梦多,咱们连夜便去紫檀堡救人!”

    当下兵分两路,李惟俭寻了吴海平,打发其赶紧往顺天府报信儿,旋即点了十几名北山护卫,又会同荣国府二十余壮硕家丁,一人一骑出得京师,径直往那紫檀堡赶去。

    几十里路,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地界。此时天色已黑,遥遥便见紫檀堡中火光冲天。李惟俭与贾琏、丁如松商议一番,立刻分出人手攀过围墙开了大门,随即连同顺天府衙役在内的五十余骑冲进紫檀堡中。

    衙役高举火铳,四下叫嚷:“顺天府拿贼,闲杂人等闪开啦!”

    有那不长眼的冲撞队伍,旋即便被弓箭射翻。转瞬一行人冲进内中,便见大厅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贼人。

    李惟俭揪了个仆役过问,那仆役道:“回老爷话,我家老爷款待朋友,谁知竟中了毒,方才往城里打发了人去请郎中,这会子老爷浑身麻着,实在不能回话。”

    李惟俭丢下仆役,与捕头、贾琏进得内中,贾琏瞥见一人忽而诧异道:“咦?此人不是蒋玉菡?怎地到了此间?”

    捕头寻了个呕吐不已的贼人过问,那贼人情知逃不过,便交代道:“那贾家公子关在后头柴房。”

    当下便有衙役往后头寻去,不片刻回话:“捕头,看守的贼人被开了瓢,关在内中的贾公子不见了,地上只有一些麻绳!”

    捕头大为挠头,又过来请示李惟俭。李惟俭思量过,便吩咐道:“先把火灭了,将紫檀堡中所有人等聚集了,查查少了哪个,说不得是被人给救走了。”

    忙活一个时辰,大火扑灭,又将紫檀堡中人等聚集,逐个点过,才有仆妇道:“少了花珍珠与翠儿。”

    贾琏蹙眉道:“花珍珠?这名儿怎么听着耳熟?”

    李惟俭翻了个白眼道:“那是袭人。”

    贾琏这才恍然:“原来是袭人,这就好了,袭人既将宝玉救了去,说不得这会子正往京师赶呢。”旋即又纳闷道:“不对,往紫檀堡就一条路,咱们来时可没撞见人。”

    李惟俭道:“或是见了大队人马心中害怕,躲在了一旁;或是生怕贼人追上,干脆就没往南走。”

    眼见众人都疲乏不已,李惟俭干脆吩咐先行在紫檀堡歇息,留待天明再四下找寻。

    转眼到了天明,李惟俭散出人手,一则往京师报信儿,二则找寻宝玉。谁知四下找遍了,也不曾寻见宝玉踪迹。

    李惟俭又问明翠儿家住何处,正要打发人去寻,便有家中仆役来送信儿:“老爷,太太说得了金陵来信儿,请老爷即刻回府。”

    金陵?大伯来信?李惟俭心下咯噔一声。大伯李守中身子骨本就欠佳,去年又与大儿子李信崇大吵一架,年前来信便说身子不大好,莫非是——

    贾琏见此便道:“俭兄弟不妨先行回京,宝玉既逃了出去,料想花费些功夫总能寻到。”

    李惟俭应下,留下一些人手与贾琏,自个儿带着人往京师回返。

    贾琏又依着李惟俭之意,寻到了翠儿家中。本道这回还是扑个空,谁知那翠儿竟果然回了家!

    贾琏大喜,赶忙问宝玉下落,翠儿便道:“昨儿夜里我们躲在一处山洞里,说好天亮了一道儿寻官府,谁知清早醒来便不见了那两个,我只得自个儿寻回了家。”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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