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爱因斯坦很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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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好吧,先生们,看来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只剩下陈慕武这一个被提名者了。

    “如果他也通过不了我们评审委员会的资格审查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在今年的评选中,评委会并没有找到足够重要的工作成果,根据《诺贝尔基金会章程》中的规定,我们或许就要不得不遗憾地上报给诺贝尔奖委员会,今年的物理学奖获奖人选将被暂时搁置,留到明年再去讨论这个事情了。”

    古尔斯特兰德的这个提议并不是异想天开,正如他所说,在《诺贝尔基金会章程》的第五条里明确写着:“如果(在某一年里)没能找到足够重要的工作成果,这笔奖金将被保留到下一年。如果即便如此,仍不能授予该奖项,则应将其金额添加到基金会的资金中。”

    而且这也不是诺贝尔物理学奖第一次延迟发放,在历史上已经有过三次(1917年、1918年和1921年)延迟发放的先例。

    陈慕武参评1924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可以算是占到了天时和人和。

    人和自不必说,卢瑟福串联了全欧美那么多的物理学家,共同提名陈慕武,可以说他是众望所归。

    而之所以说是天时,则是因为在历史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也是因为没有找到足够重要的工作成果而被延迟到了第二年,才最终被颁发给了瑞典籍的物理学家曼内·西格巴恩。

    其实这位西格巴恩研究X射线光谱学已经有十年之久,但是在1924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提名上,他的名字却一次都没有出现。

    为什么一年前还默默无闻的一个人,能在第二年突然就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一方面是因为他在1925年才出版了一本《X射线光谱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国籍是瑞典。

    自1901年开始颁发诺贝尔物理学奖以来,瑞典人只在1912年获得过一次。

    尼尔斯·古斯塔夫·达伦,因为发明了点燃航标灯和浮标灯的瓦斯自动调节器而获奖,被公认为整个诺贝尔物理学奖里最水的一个——并不是被误传了许多年的小公爵德布罗意的那篇博士论文,并且那篇论文也不是薄薄几张纸,而是足足有七十多页。

    这才导致了评审委员会在他这本专著出版的一年之内,就把1924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补颁给西格巴恩,为的就是给主办方撑撑场面。

    不过,陈慕武这一次却没有占到地利。

    古尔斯特兰德心里始终不想把今年的物理学奖颁给这个爱因斯坦的忠实信徒、离经叛道的光子邪说的支持者和证明人、远东来的邪恶中囯人陈慕武。

    所以他才想在资格审查上动起了歪心思,如果能让评审委员会一致认为,陈慕武的研究成果不足以达到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水平,他所获得的提名再多又有什么用?

    古尔斯特兰德最近一次听到有关陈慕武的学术动态,是他在微观世界创建了一门叫做量子力学的新分支,而且还提出来了一个叫矩阵的数学工具,和一个不知所云的波动方程。

    如果这些提名人,都是以这个理由来提名陈慕武参评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话,那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早期的诺贝尔科学奖之类的评选,一向是看不起理论研究的。

    这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风气,甚至在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遗嘱里也有所体现。

    有关获奖人选上,诺贝尔在遗嘱里写道,分别把诺贝尔物理学奖、化学奖、生理学或医学奖,授予在三种学科上有“最重大的发现或发明”、“最重大的发现或改进”和“最重大的发现”的人。

    所以按照这份遗嘱,法国的勒夏特列提名发明了电影的卢米埃尔兄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这也能说明,为什么诺贝尔奖没有数学奖。

    倒不是因为那个流传了很久的科学传说,说诺贝尔的未婚妻和一个数学家跑了,所以他才不设立数学奖,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其实是因为化学家发明家出身的诺贝尔局限于时代的大环境,认为数学是一门纯理论学科,不能像物理学和化学那样,为人类做出卓越的贡献,所以才没有在遗嘱中设立数学奖。

    古尔斯特兰德抓住的也是诺贝尔奖重实验而轻理论的这一点,如果人们给陈慕武提名的获奖理由,全都是和理论相关的话,那么他就可以像之前因为相对论而拒绝爱因斯坦那样,拒绝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颁发给陈慕武了。

    只是,提名信上的提名理由,再次让古尔斯特兰德的幻想破灭。

    虽然确实有人提名理论,比如普朗克给出来的提名理由是陈慕武提出了能够推导出普朗克热辐射定律的陈统计,玻尔给出的理由就是陈慕武提出了并靠实验证实了电子具有自旋,提出了有关电子能级的陈不相容原理,提出了玻尔原子模型的第四个量子数。

    但是更多的提名信里,却给出了陈慕武所做过的各种实验。

    卢瑟福和爱因斯坦提名陈慕武的伽马射线陈散射实验,老汤姆孙则是提名了陈慕武的可见光陈散射实验。

    法国的朗之万和居里夫人,当然是提名了陈慕武和德布罗意做的电子衍射实验,前者还在提名里,加上了自己学生德布罗意的名字。

    连那个被陈慕武拒绝了的哈佛大学校长,雅培·洛厄尔,都写信给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以发现了太阳系第九大行星的功绩,提名陈慕武为今年的候选人。

    当然,他这个理由在古尔斯特兰德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因为在当今的学术观点里,天文学是天文学,物理学是物理学,两者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陈慕武发现了一颗新的行星,在卢瑟福和爱因斯坦等人的眼里,完全就像是自家子弟在学习累了的课余时间里,去隔壁天文学那里玩了个票。

    刨除去1936年的宇宙射线和1967年的恒星产能核反应,这两个有争议到底应该是算是物理学还是天文学的物理学奖。

    天文学第一次名正言顺地拿到诺贝尔奖,还要等到1974年的射电望远镜的发明和脉冲星的发现。

    其实这个第一次的时间,本来可以提前到1953年。

    发现了宇宙膨胀,提出了哈勃定律的美国天文学家埃德温·哈勃,主张应该把天文学也纳入到物理学范围里,他为此还雇佣了一个宣传代理来公关这件事。

    哈勃的这一番宣传很有效果,在1953年,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经过几轮的投票,已经决定了要把当年的物理学奖颁发给他。

    但是就在当年九月,哈勃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而诺贝尔奖是不授予逝者的。

    ……

    陈慕武名下有这么多分量很重的物理学实验,这让古尔斯特兰德的愿望再次落了空。

    看来现在已经不能名正言顺地否决陈慕武的诺贝尔奖提名,如果不想把今年的诺贝尔奖颁给他,就必须要动一些歪脑筋了。

    当然,评审委员会中的五个评委里,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古尔斯特兰德这样,带着种族歧视的有色眼镜。

    站出来为陈慕武发声的,正是前文里提到过的西格巴恩。

    他作为一个瑞典籍的物理学家,能进入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西格巴恩不可能未卜先知,能预知到自己会在一年之后获得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所以他也就自然不知道,如果现在出头,替陈慕武打抱不平的话,就会把本属于自己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拱手让人。

    坐在椅子上的西格巴恩开口说道:“主席先生,我想我看出来了您的焦虑在哪里。您现在表现得如此抵触陈慕武,并不是因为您和他之间,像之前您和爱因斯坦先生那样的学术观念不合,而是因为他的种族和肤色。

    “我觉得您现在的这种表现很不绅士,这违背了诺贝尔先生在他遗嘱里表明的意愿,即‘对于获奖候选人的国籍不予任何考虑,也就是说,不管他或她是不是斯堪的纳维亚人,谁最符合条件谁就应该获得奖金,我在此声明,这样授予奖金是我的迫切愿望……’

    “如果我们这届评审委员会,不能公平公正地对待陈慕武这个物理学新秀,不能正确评价他为物理学做出来的贡献的话。那么我想,我可能会退出本届评审委员会,并不排除向新闻媒体曝光您在这次临时召开的评审会议上的所作所为。”

    ……

    瑞典斯德哥尔摩的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里吵得喋喋不休,陈慕武却已经搭乘了那列晚班火车,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国王十字火车站。

    天色已晚,购买礼物的相关事宜只能安排到明天。

    在伦敦成立举目无亲的他,除了找间旅店之外,眼下还有两个过夜的去处。

    第一自然是去民囯的驻英公使馆,无论是那个临时代办朱兆莘,还是前几天送赵忠尧和施汝为到剑桥大学的那个工作人员,总能给陈慕武安排一个住处。

    第二,则是老舍之前在多佛港口分别时,给陈慕武留下的他在伦敦大学东方学院的住处。

    简单思考了一下,陈慕武觉得自己还是别去叨扰老舍,而是先到公使馆里应付一宿。

    毕竟就像陈慕武去年住在布朗太太家一样,老舍估计也是租住在一户英国本地人家的二楼。

    时值傍晚,他现在去贸然打扰,很可能给老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火车站外叫了一辆出租马车,陈慕武直奔波特兰大街。

    来到民囯驻英公使馆,朱兆莘的态度不说是降阶相应,但也能算得上是礼贤下士。

    他没有摆一丁点儿架子,而是在刚一见面,就和陈慕武恭维起来:“汉臣啊,你在法京巴黎的万国运动会上连拿四块金牌,真是涨我国人威风,灭彼洋人的志气。国内的外交部前段时间已经发来公文,大总统曹公听到你夺冠的消息也是十分欣喜,要把前不久才授予你的两枚徽章,再往上提升一个档次,分别升格成为二等大绶宝光嘉禾勋章和勋二位章,恭喜,恭喜!”

    如果放到前清朝,这个勋二位章还能相当于一个侯爵。

    到了民囯,刚开始几年勉强还能按照《勋位令》的规章制度进行办法。但是之后,随着权利的不断更迭,勋章的授予速度和数量不断膨胀,这勋章也就越来越不值钱。

    对陈慕武来说,这两块勋章,无外乎就是两块小牌牌罢了。

    和朱兆莘客气一番之后,两人走到了公使馆的一间办公室里。

    分宾主落座之后,又有工作人员奉上香茗。

    “汉臣,不知道伱这次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啊?”

    ”鼎公,这实在是不敢当。慕武此次来伦敦,只为了购买一些私人物品,只因天色已晚,所以才来公使馆借宿一夜。”

    陈慕武把自己要给老师卢瑟福买生日礼物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的本意是去唐人街买一幅松鹤延年、寿比南山之类的苏绣,这些个好寓意刚好能当做寿礼,也算是自己做学生的一片心意。

    朱兆莘听说之后,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他会让工作人员办妥,绝对不用陈慕武担心。

    两人又在办公室里客气了半天,到最后陈慕武没忍住,还是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拐弯抹角地说了出来。

    “鼎公,晚辈还有一件不情之请。那就是我现在既然已经在剑桥大学谋得了教职,就想着做些什么,来回报国家。

    “我打算个人出资,邀请国内的学生来剑桥留学进修物理,并且已经写信,和国内东南大学的叶企孙教授说明了这件事。”

    他的这一番表态,在一心升官发财的临时代办耳中,自然是被当成了一种邀功。

    朱兆莘也乐于成人之美,当即向陈慕武表态道:“汉臣不但大才,而且高义。朱某明天就派人向国内发报,让他们表彰你的这种拳拳报国之心。”

    “鼎公,这就不必麻烦了。晚辈此举并不是意在邀名,而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我国内的物理学发展。

    “晚辈只求,如果以后真的有学生能从国内来英,希望鼎公能行个方便,对学生们多多帮助和提携。”

    陈慕武没说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个人已经到了英国,自然也就没说他们和工作人员之间发生的那段龃龉往事。

    但是他这话在朱兆莘耳朵里又变了味道。

    曹丕受禅让前还三辞三让,陈慕武这番推辞,也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我明白了,汉臣,那就按你说的办。等以后有你邀请的学生到英国来,我们公使馆上下,一定鼎力相助!”

    “多谢鼎公!”

    第二天一早,陈慕武还在受邀和朱兆莘一起吃早饭,使馆的工作人员就已经把礼物送到了两人的餐桌前。

    陈慕武原本想要的手帕,现在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慕武刚想伸手打开去看一看,不料又被朱兆莘拦了下来。

    “汉臣,能为我国培养出你这样一位科学大才,你的这位老师也算是居功至伟。本来,怹老人家办寿,我也应该吵吵代表民囯政府,亲自前去祝贺并表示感谢才是。无奈公使馆公事繁忙,老夫实在是脱不开身。

    “只能让人略备薄礼,以示心意,万望汉臣切勿推脱。”

    得,借着卢瑟福过生日的这个由头,朱兆莘都不忘拍自己的马屁。

    他哪里想是去给卢瑟福祝寿,只不过是要借花献佛。

    只要能让陈慕武舒舒服服地待在英国,继续在科学上搞出更多的成就来,那么朱兆莘也就能积累更多的政治资本,在英国人那边也能混得更开一些。

    陈慕武没拒绝朱兆莘的这番“好意”,让这些尸位素餐的民囯官员放放血也好,反正他们的钱来得也不是那么干净。

    他假意推辞道:“鼎公,真是让你破费了。只是这礼物实在是太多,又太过贵重,晚辈一个人根本带不回剑桥,不如我只挑一件,向我的老师传递一下鼎公的心意好了。”

    “欸,汉臣,你何必跟我客气。关于怎么把礼物带回去,你不用担心,我安排几个工作人员陪你一起回去。

    “返程的车票已经买好,等吃完这顿早餐,我就派人送你们去火车站。”

    呃,陈慕武现在觉得,朱兆莘有些贴心得过头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伦敦,他还想去老舍那里拜访一下。

    结果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东方学院看来是去不成了,只能以后再找机会。

    “那晚辈就多谢鼎公了。”

    陈慕武昨天火急火燎地来,今天又火急火燎地走,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特种兵旅游”。

    等回到三一学院的房间里,一个一个地把礼物的包装拆开,陈慕武才发觉朱兆莘这次准备的东西有多奢侈。

    有象牙雕刻的南极仙翁,有印着五福捧寿的青花大瓶。

    相比之下,他拜托朱兆莘买的松鹤延年的苏绣,应该算是里面最便宜的东西了。

    他被公使馆出手之阔绰震惊到了,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要了他们这么多礼物。

    然而转念又一想,这些礼物既然到了公使馆,即使他不要,也没有再还回唐人街的道理。

    而且这些礼物,多半也不是花费正价从唐人街的那帮商贩里购买来的,如果陈慕武不要,便宜的仍然是公使馆里的这帮人。

    想到这点,陈慕武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他又开始想象卢瑟福见到这些礼物后的表现,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一举超越玻尔,成为老师心里最喜欢的学生。

    ……

    卢瑟福的生日还要等到月底,在此之前,许久未见的爱丁顿,这次亲自来到三一学院找陈慕武。

    不过他此行前来,并不是因为天文学上的事情,而是因为陈慕武提出来的矩阵力学还有波动力学。

    很难说身为剑桥大学天文台台长的爱丁顿,究竟算不算一个物理学家,毕竟他在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研究上,也有着很深的造诣。

    爱丁顿并不是来兴师问罪,事实上,电子轨道是不是可观测也好,对波动方程里的波函数到底是什么也罢,他对这些问题都不怎么感兴趣。

    爱丁顿只不过是意识到了,陈慕武建立的这个量子力学,以及提出来的矩阵力学还有波动力学这两种方法,似乎在未来会取得了不得的成绩。

    就像在一战期间,他读到了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之后,写了一本科普书籍那样,爱丁顿这次的科普瘾又上来了。

    他这次前来,是想和陈慕武商量,看是不是能让自己写一本有关量子力学的科普书籍,向广大的科学爱好者们介绍一下,最近物理学在微观世界取得的重大进展。

    和使徒社的拉姆塞一样,爱丁顿也是三一学院他们那届的首席牧马人,也就是数学成绩最好的那一个。

    陈慕武丝毫不怀疑他的数学水平能否写好这本科普书籍,于是果断答应了爱丁顿的请求。

    只是他的这本科普书籍写出来之后的销量如何,那就不关陈慕武的事情了。

    ……

    在不算遥远的德国柏林,陈慕武和爱丁顿的好朋友爱因斯坦,最近过得可不算太舒心。

    让他心烦的原因,仍然陈慕武之前和之后的几篇论文。

    爱因斯坦想不明白,从光子学说,到量子统计里的陈统计,原本始终和自己现在同一条壕沟里的中囯天才,最近怎么越来越离经叛道了。

    他提出来电子轨道是不可观测的这件事也就罢了,毕竟自己之前在相对论里也用到过马赫的哲学理论。

    但为什么他会在最近发表在《自然》期刊上的论文里,对他前不久提出来的波动方程,提出来这么天马行空的解释呢?

    概率波这种解释,虽然看上去很像自己在十几年前为了解释光量子的波动性时引入的那个鬼场,可是自己早就已经抛弃了那个理论了啊!

    怎么他现在又把鬼场给捡了起来,经过一番包装之后,把它放到了电子上面?

    爱因斯坦越想越觉得这个理论越荒谬,所以处在气头上的他走到书桌前,提笔给陈慕武写下了在未来会名垂物理学史的一封信。

    今天稍微晚了几分钟,不好意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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