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执金吾!替朕将那些忠臣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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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身为朝臣,能被单独召见,是一种荣幸,也是一种机会。

    上一次,天子在温室殿单独召见安乐,往后没多久,安乐就位列九卿,当上了执金吾。

    今日安乐又一次被单独召见,说不定又是一个机会呢?

    为了不冲撞到天子,安乐特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气息喘匀之后,他才快步走了过去。

    离天子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安乐就干净利落地跪了下来,下拜请安。

    “微臣安乐问天子安。”

    安乐将身体伏得极低,静侯天子出言让他平身。

    这一次,等了许久之后,他才听到天子的声音。

    “安乐,你可知罪?”

    安乐听完,心中一惊。

    他完全没想到,天子竟然会向他问罪!

    扪心自问,安乐来到长安快一年了,除了最初想要两头下注之外,他从来没有对天子有任何的不忠。

    尤其是这几个月,那简直就是天子的忠犬。

    这何罪之有呢?

    安乐伏在地上,微微抬头,看见了天子的脚后跟,心中的疑虑和焦急相互交错。

    难道天子是在诈他?

    是要看他有没有为人臣的骨气?

    “为何不答朕的话,执金吾安乐,你可知罪?”天子再次冷冷地问道。

    安乐咬了咬牙,情急之中,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回禀陛下,微臣有罪,但是微臣不知道所犯何罪!”

    安乐看到天子的脚后跟转了过去,而后就听到了让他放心的一句话。

    “安乐,你真是一个聪明人,平身。”

    “唯!”安乐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站了起来。

    安乐这话说得很巧妙,潜台词就是“微臣知道自己没有错,但是陛下说微臣有错,微臣就一定有错”。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面子和里子,上面和下面,都照顾到了。

    “陛下,微臣愚钝,还请陛下赐罪。”安乐起身之后再次问道。

    “你是执金吾,所掌职责为何?”刘贺问道。

    “微臣掌管长安城治安纠察、缉盗捕贼、惩治不法等事。”安乐如实说道。

    “在北阙广场聚众逼宫,可算不法之事?”刘贺再问道。

    “这……这自然算的。”安乐隐隐约约猜到了天子的意思。

    “那此事可是执金吾的该管之事?”刘贺冷冷问道。

    “自然是执金吾该管之事……”安乐心中暗叫不妙。

    “那你管了吗?”刘贺咬着牙,突然就厉声逼问道。

    他朝前走了一步,来到安乐身前一尺处,目光咄咄逼人,逼得安乐不禁后退了一步。

    “这……这……”

    “你如果管不了,或者不想管,那就把执金吾的绶印还给朕,朕从不勉强别人做不愿做的事情。”

    “想要管这件事情的人,不知道有几何,朕随便下一道征聘诏令,应者如云,还轮得到你安乐?”

    刘贺说得盛气凌人,逼得安乐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陛下,那处可有四个内阁大学士……微臣……”

    “你管还是不管?”刘贺仿佛没有听到安乐的抱怨,仍然不留余地地问道。

    安乐从未见过天子这样凶狠暴戾,那俊朗的面庞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了。

    这一刻,天子哪里还有半分天子应有的威严从容?

    反而与北城郭那争强斗狠的泼皮无赖有几分相似。

    安乐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那么天子立刻就会让身后的昌邑郎剥掉他的官服,打出未央宫去。

    “管、微臣管!”情急之下,安乐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那现在就去管!从今日起,朕不想在这长安城的任何一处,看到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行逼宫之事。”

    天子的声音听起来是和缓了一些,但眼中的杀意没有减弱半分。

    “恕微臣愚钝,不知道陛下,要微臣怎么管?”

    “你是执金吾,怎么管是你的事情,朕只要结果,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安乐吞吞吐吐地应答道。

    “将此事办好,是大功一件,天下会记住你的功劳的。”

    “唯!”

    安乐答完之后,再次向天子行礼,不敢有片刻逗遛,连忙离开了丹墀。

    刘贺没有再看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西边的夕阳。

    刺眼的阳光下,有一小抹粉红的晚霞,似血非血。

    今日,长安城恐怕又要流血了,而且流的还是大人物的血。

    ……

    安乐急急忙忙重新回到了未央宫北门。

    他已经去公车司马室纳凉,也没有去关说张安世等人。

    而是眼神阴沉地站在未央宫北门门洞的阴影里。

    天子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但这是一个难题,也是一个机会。

    他看了看门外的阳光,知道只要自己迈出这一步,就与天下世家大族站到了对立面,并且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但是,只要天子在位,那么安乐就一定会得到重用。

    天子还不到二十岁,身体虽然不算健硕,却非常硬朗,更是不好酒色,再治国四十载也不奇怪。

    四十载,足够安乐和他的后辈生发了。

    这笔买卖,很上算。

    安乐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他迈出了这最后一步,走到了阳光下。

    他一路向北,默不作声地走向北阙广场。

    跪在地上的张安世等人自然看到了安乐是从北门走出来的,作势就想要和他攀谈几句,问问天子有何旨意。

    如果是前几日,安乐一定会满脸奉承讨好地过去“请罪”“攀谈”。

    但是,出乎张安世等人意料的是,安乐没有停下脚步,对张安世等人的热络熟视无睹。

    铁青着一张脸,径直从他们身边十步的地方走了过去。

    张安世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抬起来的手僵在了原处,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安乐无心搭理张安世们,而是一直朝前走,来到了巡城亭卒组成的防线之外。

    他对着一个亲信一阵耳语,后者脸色一变,立刻就朝华阳大道的飞快地跑去。

    一刻钟之后,一队甲胄齐整的巡城亭卒就从华阳大道齐步开了过来。

    华阳大道连接着天子所在的未央宫和长安城最热闹的北城郭,位置极其重要。

    当日,霍光等人叛逃匈奴,走的就是华阳大道。

    那一夜之后,安乐就调了一队精锐的巡城亭卒,驻守在此处,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今日还真的用上了。

    这队巡城亭卒穿戴轻甲武弁,手持包头铁棍防爆盾,迈着沉稳的步伐,开到安乐面前。

    对率出列,对着安乐叉手行了一个军礼。

    “巡城亭卒水字曲华阳队队率陶安然领队侯命!”

    陶安然原来是北城城门司马,品秩不过二百石。

    在霍光等人作乱的那一夜,陶安然沉稳用命,配合王吉将霍光堵在了北城门之内,立下了功劳。

    而后就被王吉举荐到了安乐的麾下。

    队率的品秩不过是四百石,比城门司马高得不多,但相对于死守城门的城门司马而言,立功的机会自然多一些。

    今日,这立功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今日本官奉有县官诏令,你带队听命,无论发生何事,听令行事即可!”安乐沉声说道。

    令行禁止,不能问的不要问,当了数年城门司马,陶安然自然是明白的。

    “唯!”陶安然叉手行礼道。

    于是,安乐就带着这一队巡城亭卒,又沿着来时的路,穿过大半个北阙广场,径直朝张安世等人走去。

    张安世等人的后脑勺没有长眼睛,但是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纷纷站起身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安乐和身后那队杀气腾腾的巡城亭卒。

    这些人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了一起,窃窃私语。

    很快,双方在十丈远的距离上形成了对峙。

    “张阁老,各位阁老,诸位府君,列位贤达……”

    “下官乃执金吾安乐,掌有长安城缉盗捕贼、治安纠察之责……”

    “诸公已在北阙广场跪坐数日,县官不曾出来相见,恐怕仍在病中……”

    安乐心中不悦,话却说得很得体,没有丝毫不敬,给了张安世们足够的体面。

    没想到的是,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另一边的刘德就忍不住了,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

    “安公,同朝为官,又何必吞吞吐吐地装腔作势,你带这一队巡城亭卒来此,到底为了何事,直说便是了!”

    安乐看着刘德颐指气使又盛气凌人的模样,心中火大,却仍压着怒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与之撕破脸。

    “下官以为,县官既然在病中,我等身为臣子,应当体恤县官……”

    “不应在此时让县官更感烦忧,有何谏言可以改用他法呈送。”安乐耐着性子解释道。

    刘德冷哼一声说道:“县官若是愿意听我等的谏言,我等何又至于到此处来风吹日晒?”

    “县官……”安乐未能讲话说完,立刻就被刘德粗鲁地打断了。

    “安公不与我等一同向天子跪谏,我等也不强求,但安公也不必在此装出一副公忠体国的模样……”

    “否则天下儒生恐怕会耻笑安公只知道阿谀奉承、迎合圣意,甘当一介不守仁义道德的酷吏!”

    平日在朝中,刘德总是以直爽敢言的性格被同朝为官之人所称颂。

    可是这一番话,确实说得太难听了一些。

    纵使是安乐这种圆滑的人,脸上也挂不住了。

    他有些讨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并且逐渐褪去,进而只剩下冷漠和不屑。

    刘德身为内阁大学士,地位是尊崇一些,但是手中没有实权了,算个屁!

    安乐那因为讨好而微微弯曲的腰杆缓缓直了起来,眼神中多了一分杀意。

    “本官乃执金吾,有纠察治安的职责,北阙广场之秩序亦在本官掌辖之内……”

    “诸公久滞于此,有碍观瞻,还请诸公移步。”安乐已经完全站直了身体,端出来九卿的架子,下了最后通牒。

    “安公刚才是否见过县官了,是县官命你驱除我等的?”张安世非常警惕地问道。

    “下官未曾见过县官。”

    “如此说来,安公是把我等当作闹事作乱的贼人泼皮,所以就想驱逐我等咯?”刘德寸步不让地说道。

    身后那些世家大族的家主虽然也忌惮皇权,但有刘德他们挡在面前,自然也支愣了起来,纷纷质问安乐居心何在。

    那谩骂挖苦之言如江水滔滔不绝,大有淹没安乐的趋势。但是安乐背手而立,在这疾风骤雨中自岿然不动。

    等到他们骂得痛快了,安乐才开始出言回击。

    “此处乃是北阙广场,未有县官允许,本就不可久留,久滞于此,不管是何身份,只能说居心不良……”

    “下官乃执金吾,管辖该管之事,本来就是在尽职尽责,何须天子额外下诏?”

    “诸公若是以为说几句风凉话和挖苦话,就能让下官不顾臣子的职分,玩忽职守,那未免太小看本官了。”

    “本官举孝廉出身,以孝昭皇帝郎官出仕,当过两任的县令和两任的昌邑相,是县官潜邸时的左右近臣。”

    “也曾经率兵在山林之中穿行,剿灭过强人山贼,手刃过渠帅大盗,也险些死于乱民的刀刃之下。”

    “本官不是那不能经营实务的清流之官,不会在意什么名声名望,想用言语逼杀本官,诸公可笑。”

    安乐虽然行事有些圆滑,但是为官仍然称得上称职,所以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没有任何谄媚之颜。

    这一刻,他所展现出来的这份坦荡、务实和赤子之心,让张安世这些就居长安城的官员有一些愧疚。

    短短一瞬间,他们甚至出现了恍惚。

    似乎安乐才是忠心耿耿的忠臣,而自己真的是扰乱国中的乱臣贼子。

    一时之间,三四十人的气势,竟然被安乐一人给压服了过去。

    “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本官才好心提醒诸公莫要触犯大汉律法!”

    “诸公若觉得本官行事不妥,大可以上书弹劾,只是……”

    “只是在县官下诏罢免本官之前,本官仍然是执金吾,北阙广场仍然是本官的该管之地!”

    “还请诸公遵守汉律,退出此地!”

    安乐本就生得高大,说出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更是压迫感十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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