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梦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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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清寂的梦中,是清寂的眉眼。

    时锦想告诉自己,一切不过只是场再真实不过的梦境,可她还是随着梦里的“时锦”时喜时悲。

    梦里的她难得在一日复一日的枯燥中收到了崔秀才的信。

    那信言语寥寥,却成了压倒她心头希冀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年没了……

    她心中突然空了一块,想哭又想笑,不知道自己这么久的坚持究竟是对还是错。

    自打那年父亲自西北边陲收药回来,怀中便兜揽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年岁尚不过周,一双圆润润的大眼睛宛若两粒黑葡萄,看着人时自带三分笑。

    母亲本就病着,再见着那个男孩时,心中更是郁郁,只觉着是父亲自外边娶的妾生的孩子,因是整个身子也跟着垮了下来。

    她只得一边照顾母亲,一边跟着父亲学医。至于时年,她不亲近也不苛责,只当他如寻常亲戚家的幼童,面子情而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昔日躺在襁褓里的男孩也会跟在她身后唤她阿姊。她只觉得厌烦又无趣。

    那一回,她烦得很了,便扭头对着他,“我不是你阿姊!别叫我阿姊!还有,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时年呆呆的,带着些委屈望着她,忽而仰天嚎啕大哭。

    他本就生的弱,又有咳疾,哭得很了,便连肺叶子都似要咳出来般。

    父亲听见了,便以为她欺负他,当下便让她在门口跪着,好教她反思己身。

    时年身形又瘦小,趁着父亲中途离开,凑到她跟前想要喂她吃糖。

    她受罚自是因着他,当下便起了怒,将他猛的一推,整个人便被推倒在台阶前。

    白净的额头与黑沉的石板相磕,时年额头一下子便见了血。

    这下子,她彻彻底底慌了。

    若是父亲知道她做的事儿,不得狠狠罚她才怪!

    果然,时年这个哭包子又要蓄泪了。

    她忍着心慌,别过头去,不去看这个招人的祸害。恰在这时,父亲回来了。

    他一眼便瞧见了时年的伤,当下赶忙奔过来替他检查伤口,口中念念有词,“怎的便受伤了?可是你阿姊欺负你了?”

    她闭上眼,只觉着时年又该告状了。却不想他只是吸着鼻头,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道,“与阿姊无关,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绊了一跤…”

    时锦听他这般说,不由得睁大眼睛望了他一眼。

    时年双眼弯了弯,又无精打采得趴在父亲后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口中亦是仿若梦呓般的喃喃低语,“阿姊最好了…”

    阿姊…好、吗?

    时锦第一回想这个问题,却又觉着自己与阿姊这两个字简直毫不相干。

    只是她的心随着那个叫时年的男孩,略略软了些…

    时间荏苒,春天的花儿开了,母亲的身子,却彻底败了……

    待得她身上穿了白衣,她才清楚意识到,那个会教自己编花络的母亲彻底消失了。

    她跪在蒲团上,望着母亲的灵位时,双目中没有眼泪,只有一股子茫然。

    从今后,她怕是只有自己了……

    身边的蒲团微微下陷,时年跪在一边的蒲团上,双目含忧,“阿姊,从今后,只剩下我们了……”

    他的手探了过来,碰了下她的指尖,似是小心翼翼的尝试。

    见她没有挣扎,他将那双仍带着些稚嫩的手覆在她手上,“阿姊莫哭,我会陪你……”

    祸不单行,好不容易待得走出伤痛,她对时年也慢慢宽容平和起来。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只是她心中惦挂的人,又多了时年。

    那些年岁里,他们倒好似一对真正的姐弟一般,让父亲心中也跟着宽慰了几分。

    待得父亲临终,将时年托付给她后,她心中竟是有了隐隐的认同。

    “锦儿,你比年儿大些,便照顾好弟弟吧。”他一边咳,一边取出一枚刻着颜字的吊坠来,“这个是年儿母亲的东西,你替他保管着。”

    时锦捏住那枚吊坠,想要问问父亲,他究竟有没有对不起母亲,可到头来,她只是安安静静点了点头,应下承诺。

    父亲热丧未满,叔父便以时年不是真正的崔家人这个理由打发了他们。

    她心中虽有猜测,到底做不得数。

    “锦儿,你是你父亲的亲女儿,这家里自然有你的一席之地。可,这个孽种,崔家不能留!”叔父斜着眼睛道,“不仅不能留,他还是个祸根!若你果真留下他,那叔父便不得不将他的身世公之于众。到时候,自会有人替你料理了他!”

    他似是知道什么,只不肯明言。

    时锦侧头瞧向一边的时年。小男孩慢慢长大了,只是脸苍白得厉害,强压着喉间的咳意,双眸仍如幼时那般带着点笑,“阿姊,咳、咳咳,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突地便生出无限勇气来,捏着他细弱的胳膊转头望向叔父,“时年是我亲弟,也是父亲的儿子。叔父既容不下时年,那我便也没有留在这个家中的必要了……”

    “阿姊……”时年一张白脸咳成了红脸,想要挣开她,却被她紧紧锢住手腕。

    明明眼神凶巴巴的,却再是温柔不过。

    他的阿姊啊……

    从来都是个披着老虎皮的纸兔子,明明胆小得要死,可也倔强得令人生畏……

    .

    埋藏在记忆里的点点滴滴涌了出来,为了给时年换药钱,她听了人伢子的话儿,自签了卖身契给侯府。

    可,看着崔秀才寄来的信,她的心彻底空掉了啊……

    崔秀才的信言简意赅,内里还夹着时年亲自写的几个字,“阿姊,莫哭……”

    母亲死时她茫然到失了哭声,父亲死时她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缘何,时年死时……

    她嘴角往上扬,眼泪却如两串小溪,怎么流也流不尽。

    “我……我没哭……”她摸了一把脸,“你死了,我才终于解脱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是侯府的姨娘……日子比跟你一起时开心得多,我才不会哭……你又不是我亲弟弟……”

    她一边哭一边念叨,似是得了解脱,又好似在哭自己荒唐可笑的一生。

    “可你们还是一个个离开我了啊……”她终是一点点垂下头去,可笑又可悲。

    停电,手机三十多个电,一直码到十九个电,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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